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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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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锋!”额哲下令。
蒙古人发出各种古怪的叫声冲上来,在白天的战斗中他们多是沉默者,没想到在夜晚的风格截然不同。
三百步开外,迎面而来第一波弓箭,有人落马,更多的人踏着前人的尸体冲向弓弦响处。女真人前列的射手只来得及射出两支箭匆匆退往阵中,随之而来是更密集的箭雨,马背上的蒙古人挽弓还击。
前列的蒙古骑兵收弓,抽出腰上弯刀纵马直撞向女真人的队列,前仆后继。
喊杀声响彻黑暗中的草原。
蒙古人近乎全是轻骑兵,当然不会愚蠢到用撞击来解决战斗,他们在近战的前列勒住战马,弯刀劈砍向敌人的脖颈。
暗夜中看不清楚,耸立在空中的长枪头如同毒蛇一般四噬,一具具的尸体像糖葫芦一般被串上。这是多尔衮专门为蒙古人准备,屡试不爽,其实以他们这样稀疏的长枪阵,根本无法阻挡潮水般骑兵的冲击,偏偏蒙古骑兵盔甲缺失,极少用血肉之躯冲撞。
察哈尔人的喊杀声就是最好的信号,左翼土谢图汗命半数骑兵冲上围击,扎萨克图汗也不好在龟缩再后,好歹也要做做样子。
辽阔平坦的托克托草原,如同三条火龙在撕咬一头巨兽,扭曲抖动。
黑暗中局势不明,四方都不敢投入全部主力决战,只有察哈尔人交战处有激烈的短兵相接,其余多是以弓箭相击。半个时辰后,女真人后列队形忽然打开,两千人厚甲骑兵撞出阵脚,鄂堪黑衣黑甲手持宽刀正在前列。
女真人一路折损,余下弓箭有限,多尔衮也无心恋战。短暂的交锋摸清战场形势后,他立刻选定攻击最积极的察哈尔部为打击对象。他以鄂堪领军,辅以四百白甲兵为头,决心击退后列追兵。
“冲!”多尔衮挥手。
“冲!”鄂堪催马。
白甲兵直撞入察哈尔追兵阵型中,战斧宽刀被抡圆了,沾着非死即伤。艺高人胆大,他们毫不畏惧后路被断,直冲而入,哪里火把密集他们就冲向哪里。
额哲在后见前列骑兵被搅乱一乱,担心女真人趁机杀过来,传令骑兵稍稍后退。黑暗中本就混乱,后退的命令一下,察哈尔人潮水般退下来,鄂堪趁机追击五六里地,方才止住脚步。
察哈尔退却后,两翼骑兵一是懈怠,一是畏惧,攻势稍缓,多尔衮立刻下令大军加速东行,追随中军脚步。
第154章 大战(中)
额哲在黑暗中半晌才整顿败兵,穷追不舍。
蒙古轻骑的速度惊人,很快又跟上了女真人的脚步。天色将明,在黑暗中攻明守暗,额哲吃了个大亏,不再急于攻击,准备等天色明亮后看清形势再进行会战。
一夜不停加速赶路,多尔衮在阳光洒满草原之时追上了中军,但身后地平线上黑压压的蒙古人也愈行愈近。
多尔衮清楚在草原几乎不可能摆脱蒙古人,他们只有在缠斗中东移。
额哲与土谢图汗、扎萨克图汗商议后,决定将五万联军集合一处,以形成合力,不再各自为战。
一夜辛苦,双方都经历了短暂的休息。
日上三竿之时,女真人主力再次东移,蒙古人如同跗骨之蛆紧随。
朝阳下,额哲抖擞精神指挥骑兵径直直冲入多尔衮的断后军。
太阳的照耀下,战场形势一目了然,扎萨克图汗也不敢再出工不出力。
额哲居中指挥,蜂拥而上的蒙古轻骑冲向女真人的防御战线,弓箭、弯刀攻不破女真人的盔甲就攻向他们的战马,像剥皮一般逐层刮开防线。
单纯被动防守根本无法阻敌,多尔衮被迫再次下令鄂堪出击。
“杀!”
白甲兵突向蒙古轻骑,如长枪入水无可阻挡,蒙古拥挤的前军被击破,四散而逃。但随之后列骑士轻盈纵骑避开鄂堪的冲击,反复用弓箭攻击其战马,又像流水包容其左右前后。
“杀!”
鄂堪挥舞宽刀将身前阻挡的蒙古人劈成两半,汗水和血水让他握刀的手滑溜。天空中太阳暴晒,铁甲让他们的体力和水份都比蒙古人消耗的要快得多。
四周的轻骑像车轱辘一般转的他头晕,蒙古人抽空就会用弯刀在他身上留一道伤口,如果没有这身盔甲他已经死一百回了。
队列中,多尔衮脸色严峻,鄂堪的冲击暂时让中军解除了压力,但已让他们自己陷入险地。他在远处看的清楚,蒙古人正在调集骑兵尽力阻挡他们返回本阵。
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陪着额哲身边观看战场。
额哲用马鞭遥指鄂堪,说:“就是那个人昨晚将我击退。”
白甲兵坚若磐石,蒙古轻骑就如海浪反复冲刷礁石。
“杀!”
鄂堪挥刀。对面的蒙古骑兵在惊慌失措间勒住缰绳,战马抬起双蹄半直立,本应该落在骑兵身上的刀刃劈中油光发亮的鬃毛。伴随痛苦的嘶鸣声,骑士早已跃身离去,逃往本阵。
白甲兵冲击已有五六里,对面蒙古人阵型稀疏,一望不见边际。
漫天的箭雨一路紧随,高速奔驰的战马倒地后将身着重盔的武士扔在草地上。蒙古人采用的虎围战术,挑逗、骚扰、闪避、箭伤,他们所有的战法都来自于狩猎。小股骑兵一击即退,重骑在蒙古骑兵中就像老虎扑苍蝇,看似在眼前,伸手够不着。
鄂堪暴跳如雷,他最讨厌这种游击战术,让他有力使不上,如果再有一支骑兵与他合击必然可以让那些蒙古人无处躲避。
抬眼望去没有一个参照物,四周蒙古骑兵的盘旋环绕,天空中蓝色的布幕衬托了一个大火球,鄂堪挥刀当者即靡,在蒙古人的挑逗下他没注意到自己离本阵越来越远。
甲内布衣湿透沾身,汗水顺着裤腿往下流,挥刀击伤一个蒙古骑兵后,鄂堪伸出舌头舔舔干枯的嘴唇,喉咙像要冒烟一般,他想喝水。任谁在六月暴晒的铁蒸笼里呆这么久都有和他一样的感受,重骑是用来冲阵的,不是用来追击的。
感觉到交战的波动越来越远,多尔衮下令:“吹撤退号!”他已经看不见鄂堪的旗帜。
召唤的号角传入额哲的耳朵,他挥动马鞭指向鄂堪的旗帜,对身边的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说:“劳驾二汗为我击溃此军。”
整个一上午,察哈尔骑兵近乎倾巢出动,额哲像是在故意给二汗展示蒙古骑兵应该如何与女真人交战。虽然部落衰败,察哈尔仍然拥有蒙古最善战的骑兵。
再没有人比额哲更希望全歼女真人的西征大军,当然不能仅靠察哈尔一部的力量。
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同时拱手,说:“愿为大汗效力。”额哲近来的表现让他们对察哈尔大为改观,他不像其父林丹汗那样盛气凌人,对各部都很尊重。
战阵中,鄂堪像是被激怒的公牛正在穷追猛打,突然传来的号角让他冷静下来。环顾左右,白甲兵无一不在张口喘气,连战马也耷拉了脑袋。
“回阵!”沾血的宽刀指向来时的方向。
正在此时,蒙古骑兵后列波澜突起,左右两翼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亲率骑兵疾驰而来,原本分散骚扰的察哈尔小股骑兵悄然退后休整。两列轻骑兵迎头夹击向正在撤退的鄂堪,战马撒开了蹄子,平行奔走在女真人三百步外。
女真人眼睁睁的看着蒙古人完成包抄,他们太累了,无论是人还是马。
这次不再是骚扰,轻捷的蒙古轻骑靠近在百步之外张弓搭箭,两轮弓箭后轻骑挥舞弯刀像一把大钳子夹住女真人的队列。
鄂堪无力再率部下冲刺,两军搅在一起。
弯刀无法劈开女真人的重甲,蒙古人就跃上前将其拖到马下,战马践踏,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的部下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勇猛。
远处的草坡上,额哲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命土谢图汗与扎萨克图汗同时出击,也是要激出这二人的好胜之心。人皆有私心,蒙古各部也只有土谢图汗愿意支持他,若不想尽力利用其他部落的力量,即便察哈尔人全部战死也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
“突围!”
鄂堪高吼,后悔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已经离本阵太远。
白甲兵鼓足最后的气力,他们终于等待到与对手正面交锋的机会。
铁锤、长刀,迎面无一合之敌,那就是杀戮的丛林,蒙古轻骑被逼的人仰马翻。他们世代在深山中生存,与豺狼为伴,虎熊为友,被皇太极招出后,有些人连女真话也不能说清楚,但是他们知道杀人,与生劈虎熊并无差别。虽只有四百人,其势可当千军万马,如果翟哲看见就会知道雷岩谦的冲锋和他们相比不值一提。
“拦住他们!”土谢图汗高声呼喊,轻骑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撞向恶鬼一般的白甲兵。
弓弦声响起,箭支透甲入体,归途中一个个庞大的身躯倒地,被沉重的铁甲压的再也爬不起来,是人即有力竭时。
白甲兵的勇猛,土谢图汗骑兵的勇气,扎萨克图汗看的心惊肉跳,原来在漠北,他是最弱的部落。
多尔衮侧耳细听,喊杀声离本阵的距离近乎停滞,他绝对不容许精锐的白甲兵在此地折损一半。两白旗在大金的地位仅次于两黄旗,就是因为他拥有这一千白甲兵。
“杀!”他挥舞手中长刀,吼叫:“随我去救他们!”
密不通风的防御阵脚打开,两千骑兵飓风般冲出,将骚扰的蒙古轻骑一冲而散。这是以逸待劳的精锐,十里地瞬间而过,土谢图汗猝不及防,拦截的骑兵被杀的四散而逃。
“多尔衮出阵了!”不远处额哲看见这一幕,惊喜交加。
急促的牛角号响彻草原,刚刚歇息的察哈尔骑兵被催向前阵。
“杀了多尔衮!”额哲纵马高喊。
“杀了多尔衮!”成千上万的骑兵回应。
多尔衮横眉冷对,手中大刀没受到一点影响,他需要迅速救出鄂堪退回本阵,然后守到天黑。
土谢图汗终于承受不了腹背受敌,大队骑兵溃败。
鄂堪隔着密集的蒙古骑兵看见了多尔衮的身影。
“冲过去!”宽刀已经没有了刃口,动作也不如初始般敏捷。正在他举刀高喊间,一支利箭正中他的耳门,那是汉人的铁箭头,直透入甲。他觉的脑袋嗡嗡作响,脸畔疼痛难忍,发出一声惨叫,在马上摇摇欲坠。
旁边的白甲兵看的清楚,一支箭正插在他的耳门,箭尾犹在摇晃。
鄂堪看不见别人惊慌的表情,只感觉脸上湿湿的,天空四周左右旋转。
“坚持住!”身边的亲兵高喊,簇拥他向多尔衮的方向杀去。两军终于汇合,只是周围缠绕的蒙古骑兵变得更多。
扎萨克图汗不愿意和多尔衮正面交锋,捡了个小便宜,将鄂堪后列近千人拦腰截断,包围屠杀。
“杀了多尔衮!”察哈尔骑兵从四面八方涌至,土谢图汗正在重组败兵。
鄂堪的刀已经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靠双手死揪住战马的鬃毛才维持住平衡。女真人的巴图鲁,征战生涯中死在他手上的人有数百,如今自己终于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
“杀回去!”多尔衮调转马头,残余的白甲兵合兵一处,奋力杀向东方,只是眼前的察哈尔骑兵越来越密集。
第155章 大战(下)
旌旗招摆,士卒们在烈日下鲜血中突进。
眼见多尔衮的骑兵像狂风暴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本阵终于启动。无论多尔衮曾经给过他们怎样的交代,将士都不可能目睹旗主战死在眼前。
“喔!”
宽刀击打在铁盾上发出的声音清脆尖锐,甲士往前迈动脚步。
他们对漫天的箭雨视而不见,挥刀砍向冲击而来蒙古轻骑的马腿。急速奔走的战马断去前蹄倾倒,几面盾牌铁盾奋力顶起,将超过两百斤重的战马推向前方。来不及逃跑的骑士半边身躯被压在马下,骨骼断裂,全身随战马的挣扎血肉模糊,痛苦的叫声在嘈杂的战场中像夏日夜晚的蚊虫震翅弱不可闻。
“喔!”
手持超长枪的士卒前进,枪杆颜色黝黯,几日来的苦战让血色深侵入木。黑色的枪头死死顶住靠近的轻骑兵,人已不在,马独自跑,半空中蒙古人手脚齐舞,指缝中划过的只有炙热的空气。孤独的战马跑出去十几步后茫然无措的停下脚步,失去主人的驾驭,身处修罗场中它也会感到恐惧吗?
“喔!”
后列的步弓手咬牙拉开弓弦,从早晨至午后,双臂已经酸麻,他们的心依旧冷静,箭仍然精准,只是再无法保持当初的频率。步弓手坚决的还击让蒙古轻骑不敢肆意,本阵前进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女真人固守的阵脚移动,像龟壳露出裂缝。
额哲等候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战争中防守一方比进攻一方更省力,尤其是对阵重盔重甲的女真人,甲士不动如山岳一般稳固,蒙古人多数是轻骑兵,冲阵带来的损失哪个部落也无法承受。
但现在女真人动了,动了就会出现破绽。
“呜!”
牛角号声悠扬,这是长生天在召唤成吉思汗的子孙,当年席卷天下的蒙古人如今也面临了灭国的危机。
“冲!”
额哲挥刀呼喊,弯刀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成为蒙古最后的大汗?那他还有何面目面对黄金家族的祖先?
轻骑兵团团包围了女真大阵,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土谢图汗、扎萨克图汗、察哈尔部五万骑兵倾巢出动,他们要在此地全歼断后的一万女真大军。
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无数鲜血,多尔衮出击的骑兵和本阵大军像一对倾心相恋的爱人,彼此只能在目光中相聚。触手可及,遥距千里。
“杀了他!封千户!”额哲的挥刀指向战阵中白盔白甲醒目的多尔衮。
杀的性起的汗帐骑兵赤膊上阵,古铜色的皮肤表面汗水流淌。奋不顾身的冲击下,终于有人逼近多尔衮,弯刀劈在多尔衮右臂,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蒙古骑兵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兵器,身边一柄大锤击中他的额头,颅骨破裂挤压,沉重的身躯失去了操纵者。白甲兵努力将主帅护在中间,几波硬碰硬战斗后,察哈尔人终于被击退。
多尔衮的处境越危险,本阵的士卒就着急。为救出危难中的旗主,士卒加速前行,紧密的队列变得松散,坚固的大阵也露出间隙。
蒙古骑兵皆是熟练的猎手,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努力扩大战阵中的裂缝,只要分解了女真人,那些都将是他们的猎物。
额哲的弯刀直刺向天,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在空中晒了那么久,刀柄微微有些发烫。
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蒙古人倾斜,他吸了一口热浪,这草原终究还是蒙古人的!
“贝勒爷!突围吧!”亲兵在多尔衮耳边大声呼喊。
“废物!”多尔衮转脸怒视,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纵观战场形势,自己身系千万人安危,交战双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蒙古人不惜代价要狙杀他,主帅身处险境,女真士卒也无法安心迎敌。
“必须尽快杀回本阵!”多尔衮活动右臂,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一刀感到不适,女真能以万人对抗蒙古人五万人,除将士勇猛外倚仗最大的就是这身盔甲。
“杀!”
多尔衮催马上前,大刀劈翻对面的骑兵,亲自冲在前列以鼓舞士气。
一切皆是徒劳,看见胜利曙光的蒙古人比以往勇猛十分,连扎萨克图汗也不惜实力,坚决阻止两支分隔开的女真队列聚合。已有大胆的蒙古骑兵冲入女真人的本阵,正方的阵型被拉成长条形。
时间每多拖延一分,蒙古人离胜利就会更近一步。
丑时,被分割的两支女真大军放弃聚拢,全心迎敌,再心有旁鹜,他们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保全。
当一心一意防守时,他们还真是快难啃的骨头。但额哲不着急,至此他已经胜券在握,剩下的时间他只需去慢慢蚕食对方。杀死多尔衮,先逃走的两万西征军也无路可走,车臣汗和俄木布汗只需拦截一日,蒙古各部大军共会归化城,还怕不能消灭断粮的残兵败将不成?
父汗毕生的追求自己得来却完全不费功夫,从垂死之局到眼前形势一片大好,额哲忍不住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之感。
包围圈中,重甲女真人脱水严重,动作越来越迟缓。
亲兵不畏多尔衮的责罚泣血相劝:“突围吧!”
“闭嘴!再扰乱军心斩!”多尔衮的语气斩钉截铁。他若是走了,这支残军也就没有了主心骨,如果注定洒血草原,也要消耗更多的蒙古骑兵,蒙古和女真,草原上只能有一个霸主。
他抬头看天,要突围也不是现在,烈日下他们根本甩不掉蒙古轻骑的追击。
女真士卒相互依靠,这身盔甲多次阻挡了死神降临也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对战的双方似乎都已默认了战局,蒙古人在一点点收割生命。
正在此时,从东方草原传来尖锐的号角,那是女真人的冲锋号。
额哲纵马上草坡,见二三十里外女真人的骑兵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甲衣骑兵碎步前进,乘势而来。
多尔衮精神一震,旋尔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前军返回了!
前军不愿丢下旗主返回,暂时能拯救他们的命运,但今日可过,明日如何?军中已无粮,吃尽战马,他们难道用双脚走回辽东。
二三十里路,骑兵驰骋一个时辰即可到达。
额哲看向土谢图汗与扎萨克图汗,两人都默默的将眼光离开。和多尔衮战斗了大半天,蒙古人也是疲军,他们实在再没有勇气面对近两万的女真人。
返回的女真骑兵一边紧吹号角一边缓慢靠近战场。
半个时辰后,蒙古骑兵退潮般离去。
多尔衮下马,摘下头盔步行走回本阵,地面上歪歪斜斜躺着众多士卒张开舌头在吐气,盔甲被扒开扔到一边。
“集合!”随着他一声号令,士卒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骑兵各归其位。
多尔衮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神态张狂。
第156章 围追
无论此战是胜是败,多尔衮永不会在亲信部下面前丢下自己的气势,弱冠之年就掌管了两白旗的强兵悍将,他可不是仅仅依靠父汗的断后的一万人马余下不足五千,死伤过半,战场上蒙古人的尸体也不比女真人少。
同样数量的蒙古人换女真人,对多尔衮来说,这一仗近乎惨败。
卫兵狠心将插在鄂堪脑袋上的长箭拔下,镶白旗的巴图鲁还在双眼紧闭,神志不清,嘴里模糊不清的在吼叫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多尔衮走近,俯视自己的爱将,嘴角抽动,半晌后一言不发离开。
算上被抛弃的汉人辎重营,西征大军已经折损三成,回归之路依然漫长。
“全军掘井备水!”传令兵四处呼叫。
战场上受伤和击毙的战马被拖在一起,女真人割开皮毛生啖血肉。情急之下一切从简,多尔衮严禁生火烤肉,他们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剩余的马肉被割开撒上盐包裹好,每一点食物都万分宝贵。
匆忙收拾完战场,接着夕阳最后一点余光,女真人在战场上四处收集箭支捆绑在马背上,大军连阵亡士卒的尸体也没时间处置,仓皇东去。
三十里外,蒙古大军安营休整,煮熟的鸭子没吃上,大军士气低落。
斥候探明女真人逃走的消息,三汗商议后,决定不再急于追击。
归化城就在东方,那里还有两大蒙古部落。
在三汗心中,今日一战虽没能如愿杀死多尔衮,也算是战果辉煌,西征军所有人都被留了下来。这是蒙古的战争,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也不想让归化的两个部落袖手旁观。
晚风轻拂,残月当空。
女真大军如丧家之犬奔走,多尔衮不顾将士疲倦,加紧催兵士东行。
一夜安静,蒙古人没有紧追上来。
多尔衮心中弦紧绷不散,这一夜的时间是四千将士的性命换来的,轻骑的火把随时会出现。
归化城。
乌兰公主靠在斑驳的土墙前目送土默特汗帐骑兵大队西去,右手无意识轻拂心爱的枣红马油光发亮的皮毛。这一年多来围绕她婚事的角逐让她看透人情世故,当年单纯的少女再也不见。
汉骑队列整齐从不远处通过,大黑马耀武扬威走在最前端。乌兰的余光一直在暗中留意,那个人谈笑生风,却没有向她瞥过一眼。无论此战如何,她和翟哲确实也不可能有交集,蒙古胜了,她将远嫁漠北,女真胜了,辽东是她的归宿。
中军处,俄木布汗与车臣汗并骑而行。
昨天夜里已有斥候报告在托克托草原发现了女真大军的身影,一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要把他们阻击在归化以西!”车臣汗挥动双臂,眼中狂热。
“正是!”俄木布汗点头,神情也很振奋,蒙古获胜对土默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翟哲督促汉部骑兵紧跟在土默特骑兵身后。漠南大战波折后还是回到了他预设的轨道,他已下定决心在此战之后要尽力摆脱土默特人的控制。俄木布汗的行为让他失望之极,现在可以扣押他,难保有一日不会有更出格的举动。
萧之言在马上伸了个懒腰,说:“打完这一仗,我要入关。”
孟康露出会意的笑容,说:“嗯,想女人了吧?”
“难道你不想!不想你就不是个男人!”萧之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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