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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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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北京入了宣大地界,大军加快行进步伐,阿济格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离塞外越近,让他想起失守的张家口,那是此次出征心中唯一的痛。
  “岳托旗主来了!”斥候跪地禀告。
  “旗主!”
  “贝勒!”
  阿济格抬头,看见北方官道上一列高擎镶黄旗的骑兵飞驰而来。他比岳托年幼十多岁,但辈分要高上一层。前次漠南大战的失败让岳托被剥去了贝勒之位,可各位旗主和贝勒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代善年事渐高,两红旗的势力实际上掌控在岳托手里,再说皇太极对其看重也是有目共睹。
  阿济格踢打胯下青骢马迎上去。
  两人相互拱手见礼,岳托露出落寞的笑容,说:“有负贝勒所托,没能守住张家口,损兵折将。”
  “蒙古人狡诈,旗主无需自责!谁也想不到颉哲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岳托轻轻摇头,说:“还是我太过大意了,早该想到那些人胆大包天!”他双目如星注视阿济格,说:“回到盛京,我会向陛下请张家口战败之罪!”漠南没成为他建功立业的战场,反而叉成了他折戟之地。
  阿济格抿抿嘴唇没有说话,他与多尔衮一母所生,两白旗一直受到皇太极压制。两红旗从开始就追随皇太极,且看这次陛下如何处置。
  “蒙古人还在张坝草原吗?我要让他们知道触犯我大清的后果!”阿济格猛拽战马缰绳,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大军加速往张家口方向行进。
  张坝草原外没有了蒙古人,但汉部还留在这里。
  黝黑的木头架子上铁锅沸腾,再往下堆积的木柴吞吐烈焰,左若赤膊,满头大汗,吆喝道:“开了,开了!”
  翟哲揭开锅盖,伸入长竹筷夹出薄如树叶般的肉片。
  铁锅里煮的正是新鲜的羊羔肉,这些日子驻扎在张坝无所事事,倒成了汉部难得的清闲时光。
  季弘从南边快马疾驰而来,下马后快步走到近前大声禀告:“清虏就要出关了!”
  翟哲将手中竹筷丢到地上,问:“发现大军的形迹了吗?”
  “没有,但今日女真斥候出塞众多,竟然敢离张家口集市十几里地,让我折损了一个兄弟!”
  “算算日子也该出塞了!”翟哲下令:“吃完这顿饭后,诸军收拾营帐,柴灶等就地留下,往集宁海子行军!”
  半个时辰后,树林中的汉部兵士动作迅速,收拾行军装备,等到了半下午时分往阴山脚下行军而去。
  次日清晨,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之时,在长城内休整了一日的大清兵马踏着晨霭进入草原。阿济格率一万铁骑飞驰往张家口,眼前是黑白夹杂的废墟,残垣断壁上熏染的颜色让他能想象到当时大火的旺盛。
  “蒙古人也学会用火器了!”阿济格咬牙切齿。
  “这是土默特汉部所为,那个人出身张家口商户,不知为何对我大清恨之入骨,西征之败和他也脱不了干系!”岳托最不解翟哲的立场,为何要和没落的蒙古厮混在一起。
  阿济格看向岳托,问:“旗主还相信土默特吗?”
  “这次蒙古人来袭,正是土默特人给我报的信!”
  阿济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两人说话的功夫,有斥候来报:“蒙古人的驻营地就在前面树林里,从留下的痕迹看,兵马退去不久!”
  “带我过去看看!”
  阿济格和岳托跟随斥候兵在丛林中三绕两绕到达汉部的宿营地。地面散乱灰烬,有些木柴才烧了一半。
  “这是汉人的营地!”岳托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有汉人才会以熟食为主。
  斥候头领在一旁补充道:“这支骑兵往北面阴山脚下去了,从马蹄的印记来看,约在五千人左右!”
  阿济格冷笑一声,说:“这是想让我们去追击吗?还想再给我下个绊子岳托微皱眉头,绕脚下熏的漆黑的木架走了一圈,突然说:“追!”
  “什么?”阿济格诧异。大军满载而归,俘获众多,以安全返回辽东为要务,张家口之战血算不上大败,岳托一向是稳重的人,怎么会提出如此冒失的决议。
  “一定要追!”岳托加重语气强调,看向阿济格,毕竟他才是大军的统帅。
  “蒙古人想伏击我们,就让他们如愿一次!”
  “你疯了!”阿济格怀疑是不是漠南的失败让岳托失去了清醒。
  “陛下有令,让大军配合我经营漠南是吗?”岳托背起双手,又请求道:“我自有目的,诈败一次也不会遭受损失!”
  阿济格摇头说:“你看汉人的书看多了,总想用些阴谋诡计,不知一力降十会。”


第207章 诡战
  “清虏不会再追来了!”翟哲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大军正处在阴山脚下。
  “不叫胡马度阴山!就是此地了!”他的目光沿着丰茂的草地向前延伸直至天边,想起千年之前汉人在此地的风光,心中不禁神往,从唐之后汉人便永远失去了这片土地,也因此失去了战马来源。
  “报!”斥候骑兵疾驰而来,下马跪地禀告:“东虏人马近万尾随大军脚步而来,已在百里之外!”
  “啊!”翟哲惊讶一呼,匆庀下令:“大军加速,往归化北行军!”察哈尔和阿鲁喀尔喀部落大军都在那里。
  茂盛冷寂的草原,汉部骑兵加快行进步伐,斥候来回往复,急报不止。
  女真骑兵行进的速度很快,等到傍晚时分,翟哲回头已看见远处米粒般大小的骑兵,相信岳托也能看见他们。
  夜幕降临,除非在阴天,草原的夏夜永远不会那么黑暗,兵士点燃熏草驱逐蚊虫。
  翟哲脱下黏黏糊糊的外套,肩臂处肌肉虬张,他对面坐的两人也是如此。很难想象,蒙古两位大汗和汉部统领能如此坦诚相见。
  额哲指向远处昏暗的月光下的一片阴影,说:“再前是到达归化城前最后一片森林,若不在那里伏击只能任由清虏进入归化了!”
  “决不能让清虏进了归化城!”车臣汗叫嚣,他重返漠南的目的就在此地,他的私心在于担心岳托进入归化会将乌兰公主带走,又说:“土默特人与清虏不清不楚,若清虏逼迫过紧,不妨将归化城骑兵胁迫向漠北!”
  翟哲和额哲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表态。
  沉默半晌后,翟哲说:“清虏如此急迫,倒让我意外,我本以为至少到明年才会对漠南兴兵!”他不了解阿济格,但知道岳托的稳重,心中一直有疑团。
  “清虏何曾正眼看过我们蒙古人!”额哲自嘲,“怕是不甘心张家口之败吧!”
  “清虏追击的兵马不多,既然敢如此孤军深入,不如就在此地打一仗吧!”翟哲放下心中担忧,往后是连绵数百里的大青山,就算败了也有地方可逃。
  “好!”两汗异口同声。
  女真骑兵行军速度超过翟哲想象,等到次日半上午之时,黑压压的骑兵队列已在三十里开外,目测估计有一万五千人。
  眼见不远处骑兵加速压制而来,左若疾呼:“布阵!布阵!”
  汉骑奔走往两片丛林正中的一块高地上,拖拉辎重的马车排列成环形围城一圈。骑兵下马手持铁皮盾牌站在外侧,密集排列,长枪从盾牌的空隙中穿过斜插向天。
  半个多时辰后,女真兵马到达,将高地团团围住。
  岳托用马鞭梢遥指,说:“那就是汉部骑兵了,拥有不少火器,倒是令人意外。
  “自寻死路!”阿济格冷哼一声,“我若能在此地将汉部击溃,就不用再诈败了!”
  岳托笑笑,不置可否,说:“蒙古两部数万骑兵就在附近,不能大意!“高坡陡峭,女真骑兵纵马绕此地一圈,想找出落脚之地方便进攻,但无所获,汉部完整的圆形防御阵型像无处下嘴的刺猬。
  阿济格号令之下,步弓手下马向前,百步之外有游动的骑兵戒备,防止弓手被汉骑从上往下冲杀。
  “两百五十步!”看着女真弓手逐步靠近,汉部了望兵高声喊叫。
  “两百步!”辎重车之后的弓手将箭头指向天空,铁箭头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一百五十步!”
  草坡下步弓手突然往前加速,往前五十步后,跪地射出手中弓箭。
  “举盾!”
  “射箭!”
  几乎同时响起两声命令,汉部士卒将盾牌举过头顶,彼此相连,草坡顶部像是被覆盖上一层龟甲,弓箭从空中落下,击打在铁皮盾牌上“噌噌”作响。在草原作战久了,弓箭的威胁一直存在,这是左若特地训练的防御之法。女真弓手动作麻利,手脚丝毫不停息,瞬间射出从箭囊中取出第二支箭再次射出,汉部士卒头顶上铁盾的响声如同急促的暴风雨一般,“叮叮当当”不停,压制的汉部弓手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
  女真弓手射出三支箭后,调转方向快速退后。直到此时,山顶才有稀疏的长箭飘下,多数插入草地,也有射中正在急速退后女真弓手背后,但那些人身上甲衣厚实,难以透入。
  阿济格细细看了刚才这一轮攻防战才摆正脸色,这支军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么孱弱。
  “甲士出击!”草坡下传令兵飞奔。
  一列重甲骑兵移动到高坡北部下,那里的地形稍稍平缓,盔甲覆盖只露出双眼的骑兵看上去就像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出击!”骑士迎着坡顶催动战马,飘落的长箭从空中坠下,五十步之内厚甲也难以抵御长弓的攻击。有人身中数箭,跳下战马杀向盾牌长枪的丛林,一杆长枪迎面刺来,甲士左手伸手拉住,右手重刀狠命向盾牌劈下。
  “吱呀!”刀口拖过铁盾的声音滞涩,持盾的兵士感觉手中一松,半面盾牌已然扭曲。身边的甲士顺势想从缺口杀入,被后列一杆迎面而来的长枪逼退。
  “砰一砰一砰”盾牌的缝隙处硝烟弥漫,三眼铳的响声震耳欲聋,甲士摇晃着身躯倒下。
  观战的阿济格脸色大变,下令:“退兵!”
  听见背后的牛角号声起,贴身近战的甲士掉转头退向坡下。“砰一砰一砰!”又是三响,但十步之外,这种火门枪的准星就像怡香园的妓女一般不可靠,一个甲士也没能击中。
  阿济格脸色愈发凝重,这些人比他在大明遇见的所有军队都要可怕,难怪张家口会折在他们手里。
  “包围他们!”女真人不再急于攻击,后退在五百步外安营扎寨。整个下午,只有骚扰的骑兵一直在与汉部士卒为伴,盾牌手的胳膊已经酸麻,也不敢放松一刻。
  女真人似乎下定决心围困汉部,自顾自的埋锅做饭,炊烟径直冲上天空天色又慢慢黑了下来,山林中夜晚气息诡异,偶尔有夜鸦的枭叫声传来。翟哲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多次压制想突围而逃的念头。
  等到了丑时时分,西边山林背后突然爆出喊杀声,随后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而来,践踏的大地震荡。翟哲命汉部骑兵上马,还没等杀下高坡,听见空中“嗖嗖嗖”长箭划过气流的声音。
  “弓箭!”翟哲一声喊,骑兵纷纷下马躲避,随后听见高坡下一列骑兵远去。
  女真兵营中火把如天上的繁星般点亮,察哈尔和阿鲁喀尔喀骑兵分别从左右两翼夹击而去,女真人仓皇逃出兵营,翟哲站在草坡顶部看的清楚,女真骑兵且战且退,队形丝毫不乱。
  “不要追击!”信使飞驰往察哈尔和阿鲁喀尔喀的骑兵。混战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结束,女真大军在营区丢下些粮草驮马逃向东方。
  天色放明后打扫战场,夜晚司的战斗一共才战死了一百多人。
  翟哲迎额哲和车臣汗归来,车臣汗老远就在质问道:“昨夜你为何不出击!”
  “看不出来吗?女真人早有准备!”
  “不是吧!早有准备还匆匆而逃!”车臣汗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当然也感觉有些异常,嘴里就是不想承认。
  “不管如何,我们又胜了一仗,至少能保今年漠南安宁了!”额哲不愿深究。
  这真是诡异的一战!翟哲命季弘率斥候骑兵一直尾随,知道确认女真大军退往朵颜草原更远,才放下心来。也许女真人真是被偷袭的兵马吓到了,至少今年漠南算是安全了。
  额哲和车臣汗也这么想,两大部落安然驻扎在漠南草原,一部在归化北,一部在托克托草原。
  丰州滩一片繁庀光景,汉人从土地中取得一年的收成,看见金灿灿的小米入库,即使那些不能归他们所有,也令人振奋。今年的收成不管太好,但维持土默特的生计没有问题。
  俄木布汗才将粮食收归冷清的归化城,便迎接了新的客人。
  车臣汗率两百骑兵进了归化城直奔王府,两汗见面后没有太多的客套。
  “五月时,大汗曾答应将乌兰公主嫁往阿鲁喀尔喀部落,当时说公主失踪,如今公主已然返回,问大汗何时举办婚事?”
  大清兵马全然退回辽东,丢下土默特不闻不问,前日听说有一支骑兵紧追往归化城方向而来,俄木布汗还抱有一线希望,如今看来土默特部是被大清抛弃了。他汗犹豫片刻,答应道:“公主出嫁,不是寻常,需要准备的事务繁杂。如今商路断绝,货物不通,等到年底时,带我备好嫁妆,愿将公主嫁往阿鲁喀尔喀!”
  “如此最好!”车臣汗咧开大嘴,他也没想到俄木布汗能如此痛快。
  “但我有一个要求!”
  “请讲!”
  “汉部翟哲多次背叛于我,公主嫁往阿鲁喀尔喀后,请大汗断绝与翟哲的关系!”


第208章 归明 上
  从京畿南三府往宣府的官道上,一列骑兵飞马疾驰,为首一人身披薄甲灰色征袍在随风往后烈烈摆动。他脸色严峻,双眉微蹙,看上去心思重重正是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
  畿南三府卢象升的起家之地,崇祯七年他被从此地调任郧阳巡抚入中原剿匪,随行的有他苦心经营的天雄军。一出如蛟龙入海,三年司从五品知府升为两品总督,这般快的升官速度在大明官场实属少见。
  沿途的山水轮廓都那么熟悉,他二十五岁在此地担任大名府知府,任官七年,不少村寨族老的名字能一口叫出,麾下士卒也多源自三府。
  道路空旷,不见行人,村落沉寂,不见炊烟。
  东虏退兵已有十几日,逃荒的各地的难民消息没那么灵通,多数还在观望当中。看见几年前在自己治下繁荣的集镇如今安静如鬼蜮,卢象升不禁有些心痛。
  “大人,再往前四十里地就到了宣大镇地界了!”亲兵杨陆凯出声提醒,,他是彰德府人,加入天雄军前在大同府有不少朋友,知晓来往的道路。
  “嗯!”卢象升答应了一声,又好像完全没听清楚杨陆凯在说些什么。
  此次被从剿匪形势大好的中原调入千疮百孔的宣大镇,卢象升有一种重担在肩的感觉,他本想就此入京面圣,呈叙自己对局势的一些理解,没想到陛下心烦之下拒绝了他的请求,命他直接往宣大正赴任。
  朝中有消息传来,此次东虏入寇,宣大镇救援不利,又是从宣府长城口入塞,圣上盛怒之下,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巡抚、总兵悉数撤职查办,总督粱廷桢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已死反倒省去了麻烦。
  一路风尘仆仆,几日间从京师进入宣府,卢象升才打起精神四下细察,从今以后这里将是他管辖的地界,以他的秉性当然弄的清楚。
  兵部尚书张凤翼死后,宣大镇兵马更不敢出击,一路尾随清虏出境,收复宣府长城口,就地驻扎在宣府地界。三镇总兵多多少少也听到点消息,相互之间兔死狐悲,静候朝廷旨意,是缇骑收捕还是解甲归田,尚未有定论。
  边境的一切对卢象丹都很陌生,站立在宣府长城看向远处群山之外雾气缭绕的草原,心中难免有一种不实之感。“宣大再难,还难得过三年前的郧阳吗?十万大山中都走过来了,又何惧野蛮东虏!”他知道朝中有人看不过他近年来升官太速,又挖了一个大坑让他跳,但知难不惧才是他的本色,就像三年前的郧阳。闭上眼睛,他还能想起那里的深山绝谷。
  在宣府绕了一圈,卢象升下令在长城内彷徨失措的各部兵马返回原驻地,再奔大同府。沿途所见令他诧异,荒芜的道路上竟然有喊着号子驱赶骡马大车的商队往返。中原之地,每次大战之后盗匪丛生,商队绝不敢随意出行,边境的习气竟然大为不同。
  一直到了大同府沿途道边才有了人气,行人用畏惧又鄙夷的眼神瞅向官道中来去匆匆的官兵。
  “好一座坚城!”七八里外,卢象升勒住胯下白龙驹,展眉赞许。他在中原转战千里也没见过如此有气势的城墙,像执戟怒视的天神,又像巍峨耸立的山峰。
  大同城门外,焦源博官服穿戴整齐,垂手而立。眼见卢象升的战马箭一般的飞驰而来,气势如虹,他身不由己往后退了半步。
  “焦大人!”卢象升飞身下马,总算见到了个正常的宣大镇官员。从宣府一路所见,巡抚知县无一不无精打采,满面颓势,无非是知道自己的官做到头。
  “制台大人!”焦源博情不自禁低下头去,眼前的的卢象升就像正午的太阳,光芒照耀的有些刺眼,这是从干军万马中带来的杀气。难怪被称作“卢阎王”了,焦源博暗自腹诽,大明朝进士及第从未出过如此锐气的人物,这在他心中可不算是什么好话,官场中讲究的是中庸之道,但此刻宣大镇不正需要这等人物吗?
  “焦大人!八城吧!”卢象升挥手向城内示意,先迈步入城,说:“东虏近年连番入寇宣大,承蒙圣上信任,将宣大事托付于我,象升初涉边事,对宣大镇印象犹如一张白纸,大人在大同经营数年,还请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说!”焦源博叹了口气。年来他在大同苦心经营,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安抚百姓可行,无钱无粮如何练兵镇守边关,即使有些想法也被梁廷桢掣肘,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军中提拔出几个能干的将领。在见到卢象升之前,他知道自己将被免官心中还有些不平之意,见了卢象升之后,他才认识到罢官归乡来的正是时候。三十六岁的宣大总督,虽然两鬓有些白发漂浮,但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刀,让苍老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一路闲聊走进巡抚衙门。相隔一条街外酒楼二楼的角落,萧之言从大清早躲在那里,就想偷窥一眼新任宣大总督,他很好奇高迎祥究竟败在了何等人手中。
  巡抚衙门内。
  焦源博将自己所知悉数相告,说的口干舌燥,“边事与内地大不相同除东虏外,尚有蒙古人和出塞的汉人,亦敌亦友,只靠宣大一镇只能被动任由东虏选择从何地叩关,防不胜防!”
  “焦大人的意思是蒙古可用吗?”卢象升听了半天,猜测出焦源博话中的意思。
  “制台大人来时的路上听说了张家口之战吗?”
  “略有耳闻!”卢象升点头,“愚钝百姓传说东虏因此出塞,却不知张家口之战后东虏又在京畿掳掠了十几日才离去,和蒙古关系不大。”他久历战阵,当然能看出其中蹊跷。
  “大人可知道塞外有一支汉人骑兵,是如何吗?”
  卢象升脸上露出探询的表情。
  焦源博娓娓道来:“山陕穷困,没当灾年出塞谋生的人……”将汉部的由来说的清清楚楚,他在大同和翟哲打了几年的交道,当然留了心眼,不可能对翟哲的底细一无所知。
  卢象升静静听完,说:“能在蒙古人环绕下保持独立,这个人不简单!
  “当然!此人在大同镇经营久矣,深知大同虚实,若为东虏所用,必将酿成大祸!”
  “你说他想重归大明!”卢象升燃起兴趣。
  “七年的漠南大战,大明知晓甚少,当时汉部找上我,若当时宣大有出塞的实力,塞外的形势早就不是如此了!”说到这件事,焦源博还在跌足不已。


第209章 归明 中
  半个月的功夫,卢象升走马观花踏遍宣府和大同的边堡,至于山西镇倒是先放在一边了。宣大最直面的是塞外的威胁,谁也猜不到清虏何时再会入寇。
  从杀胡口到张家口,险峻营堡,平坦草原,连绵的商队,张家口的废墟,卢象升细察宣大边镇的每一道景象。
  一个月内,宣大镇官场的腥风血雨也尘埃落定,卢象升举荐在山西剿匪得力的虎大威、杨国柱分别担任大同、宣府总兵,吏部有关新任巡抚的人选也已经拟定。经历了这些风波,大明官场达成了共识,只耍有门路走,宣大镇这个地方能不沾惹就不沾惹。几年司,连续两任总督巡抚都没得到好下场,让后人引以为戒。
  大同城内,焦源博收拾行囊,领了两个仆从一辆马车,一行三人踏上往陕西老家的归途。
  人走茶凉是世司常态,前来相送者不过寥寥数人。
  大同城外十里路口,萧之言带两个亲兵早在等候,见焦源博的马车一路颠簸过来,他催马到道中拦住去路,从亲兵手中接过礼盒,下马走到马车门前拱过头顶说:“大人对汉部厚爱无以为报,千户大人命我备下薄礼,聊表敬意!”
  焦源博掀开马车门帘,答说:“从此之后我与大同再无瓜葛,这么多年来,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翟哲的心思。事已尽力,忙却没帮上,这份礼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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