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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河山一寸血-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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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十分诚恳,蒋介石看得频频点头:你在北方的一切情形,我都很清楚。

张自忠再次请罪。

我是当兵的出身,一个大老粗,不学无术,愚而自用,本来想和平解决华北局面,结果贻害国家,后悔无及,请严厉处分,任何处分都是教育我改过学好。

蒋介石其实和很多普通人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你在他面前死不认错,一个劲儿顶牛,他比你还火大,立马拉出去枪毙都有可能。相反,看到你神色憔悴,誓言改悔,他却也有心软宽厚的一面。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全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一切统由我负责,你要安心保养身体,避免与外人往来,我稍迟再约你详谈。

继冯玉祥之后,蒋介石又接到了一位大员的来信。

信是在泰山休养的宋哲元写来的,在信中,宋哲元表示,他以身家性命为担保,担保张自忠必能忠于国家,请求减免其罪责。

蒋介石已经了解到了北平失守的内幕,宋哲元作为受伤最重之人,能最大限度地宽容对方,并替张自忠说情,使他也为之十分感慨。

于是,两天之后,他再次接见张自忠。

这一次气氛更加融洽。

虽然会见时,正好日机在上空轰炸,但蒋介石神色镇静如常,脸上没有任何惧色,攀谈时也再不涉及北平的那些事,都是家长里短,比如最近身体怎么样、读些什么书之类。

最后,他告诉张自忠,当务之急是把身体养好,一旦你恢复健康,仗有你打的。

两次会面让张自忠感动至极,特别是蒋介石最后说的那句话,无疑表明他连重回军队都有希望了。

回寓所时,他在车上就泪流满面地对秦德纯说,如果能够有机会带兵杀敌,一定誓死以报国家。

政府的处分令下来了,是“撤职查办”,虽然比刘汝明的“撤职留任”要厉害,但你性质严重啊,如此处分,既未让你上军事法庭,又未关禁闭,已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了,张自忠自己也心知肚明,因此才感激涕零。

然而解放张自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内外部非议这么多,必须经过一段冷冻期。

毫无疑问,这段时期对张自忠而言是非常难熬的。

前方战火纷飞,昔日的大将,却只能蹲在这么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里,方向在哪里,道路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彼岸?

在客居南京,等待查办的日子里,被寂寞和彷徨双重折磨的张自忠再一次坠入“烟霞之癖”,又开始靠吸食鸦片来麻醉自己。

第38章 怎么办(2)

此时萧振瀛仍然时刻关注着张自忠的命运走向,他为此很担心。

谁都知道,蒋介石生平最深恶痛绝的就是“鸦片鬼”,他在新生活运动中曾经作出明确规定,对吸食鸦片屡教不改者以及毒贩,要严惩不贷,一律予以枪决。

吸食鸦片这件事,时间一长,不可能瞒过蒋介石的耳目,而后者一旦得知,极有可能会对再次起用张自忠产生顾虑,并会认定对方还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当然,张自忠自己也会因此陷于颓废之中而不得自拔。

情况似乎没有变得更好,而是更糟了。

必须继续想办法,早一日把张自忠从坑底给拉上来。

在纵横大师的暗中运作下,老西北军和29军的团体力量再次加快运作。

现任六战区高级参谋的张克侠赶来了。

他看到的张自忠,样子更加憔悴,心情也更加不佳。

张克侠此次南来,就是以原29军僚属的身份,给张自忠打气,鼓励对方竭力振作。

你是一个良将,来日方长,是非可明!

张自忠独居寓所,有故人探看,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与张克侠分手时颇有惜别之意。

最主要的,还是蒋介石对张自忠的态度。职务撤了可以恢复,可那个说不清的“查办”着实折磨人啊。

张自忠在天津时的秘书长来了。

通过一番转弯抹角,他得到了蒋介石的约见。在约见中,他表示自己身为张自忠的重要幕僚,如张自忠有过错,愿意分担责任。

一听这话,蒋介石就明白了,这是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你得有个说法了。

在这段日子里,萧振瀛把能动员的人脉资源几乎全都动员出来。从冯玉祥、宋哲元开始,就连本来跟29军毫不沾边的何应钦、李宗仁、程潜、张治中等都跑到蒋介石身边,给张自忠说过好话。这是多大的一个“院内外游说集团”啊。

是时候了。

几天之后,蒋介石的侍卫长来看望张自忠。随身带来的,还有一张委任状。

在委任状上,张自忠赫然已是“军政部中将部附”。

委任令一出,所谓“查办”就烟消云散,不了了之了。

侍卫长还告诉张自忠,自即日起,你可以接见记者,发表谈话,借以平息民间舆论的冲击。

张自忠突然明白,他终于被解放了。

一直盼着这一天能到来,真的来了,却恍如隔世。

张自忠当即对这位侍卫长说,对“委座”的宽宏大德,我只有战死才能报答。

鸦片烟具扔在了一边,因为他知道重上战马的一天已为时不远。

此时张自忠的老部队59军却已乱得像锅粥。

李文田等不到张自忠回来,自己又指挥不动下面的师长,便暗生另投“山寨”之心,已开始暗中与韩复榘接触,想把59军拉到鲁军系列里面去。

这下子,59军官兵可急了。

他们往地上一坐,哇哇地就嚷开了。反正是一群没娘的孩子,破罐子破摔,谁的规矩都可以不管,谁的命令都可以不听,爱谁谁。

不仅是冯治安,连宋哲元的命令都不接受。

你让我们上前线,老子们就不去,除非老长官张自忠亲自来调遣。

如果是一个两个师长不听调令,你可以直接进行处罚,甚至让他们吃牢饭,可现在是一个军上上下下都不听命令。

59军有三万人,难道你将这三万人都关起来?

冯玉祥见宋哲元都没办法,只得派时任六战区副司令长官的鹿钟麟前去做工作。

老冯的面子,他们也不卖。

鹿长官,你先给蒋介石发个电报,让张自忠回来再说。

见鹿钟麟发完电报后,还是没有一点动静,59军各个师就自己派人去南京找张自忠,希望能把他直接接回部队。

张自忠已获自由,他在见到这些老下属后虽百感交集,但也知道此时此刻,必须极力控制情绪,不可意气用事。

你们放心,“委员长”待我很好。

我现在有过,你们像目前这样闹下去,对我反而不好。

老长官传来了话,59军顿时安静了,随即依言渡黄河重新开赴前线。

59军的事也惊动了蒋介石,觉得这支部队以往素有能战之名,缺的恐怕还就是一个能镇得住的龙头老大。

不过一开始,59军军长一职并没有属意张自忠。

原因也并不复杂,一者张自忠已经跳过查办程序,直接升为了“军政部中将部附”,这么短时间内,又马上授之以军权,恐遭外界非议;二者59军之所以大闹,起因于张自忠,若骤放张自忠复职,等于开了个恶例,以后哪支部队有这样那样要求,岂不都可以胡乱闹事了。

李文田作为军长人选最早被提出来,能不能将其扶正,以安众心?

可是这个方案,别说宋哲元,连冯玉祥都不同意。

外面人不了解内情,李文田要是在59军内镇得住,哪里还会出现这种混乱局面。

接着,又属意秦德纯。

秦德纯也颇有自知之明,赶紧推辞。

59军里面的骨干战将,皆为张自忠当年在学兵团的部下,他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非得能力盖过张自忠不行,这样的人,一时到哪里去找?

只好继续搁着。

等到淞沪战事不力,南京政府机关奉命向武汉迁移,张自忠亦随之一同撤离,中途须经过郑州。

宋哲元的第1集团军在郑州有办事处,办事处的负责人在看到张自忠后马上向宋哲元报告了这一消息。

宋哲元一听,马上派出专车,要接张自忠来军营。

经历过如此多的坎坷,张自忠变得越来越稳重,虽然他其实也归心似箭,但还是克制住了。

他对来人说,我不能跟你走,要走的话,必须经过“委员长”同意才行。

宋哲元明白对方的处境,他随即向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进行了报告。

报告的主要内容就是59军的内部人事乱七八糟,各行其是,李文田不能领导,换其他人也不行,非张自忠不可。

程潜转报蒋介石,后者终于同意张自忠回军。

对外,如果这话说得太透,流言蜚语肯定少不了,所以具体处理方式为:张自忠仍然是“军政部中将部附”,不过从现在起,他将以上级领导的名义下基层指导工作,代宋哲元整训部队。

宛如重生,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张自忠谢天谢地谢人,他说你们大家对我都是恩同再造,在张某有生之年,应当以热血生命来报答国家、报答长官、报答知遇!

说到此处时,这个高大汉子已潸然泪下。

宋哲元亲自陪同张自忠到59军,北平往事仍然是难以避免的话题,因为它关系到一个带兵打仗之人的声誉和威信。

当着众将士的面,宋哲元说:张自忠留北平是我的主张,可那是为了掩护大部队安全撤退。

这是宋哲元第一次在原29军内部,对此事作出的解释,也成为后来很多关于北平撤退事件版本的源头。

宋哲元告诉59军官兵:军长一直未派他人,就是给张自忠留着的,现在他回来了,我还让他做你们的军长。

军营中欢声雷动,颓丧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面对三军将士,张自忠只说了一句话:今日回军,就是要带着大家去找死路,看将来为国家死在什么地方!

闻者无不落泪。

还会想起那个夏天吗,那个起初晕晕乎乎然后又凄凉失落的夏天,曾经拥有的一切,无情地从身边悄悄滑落。

就当过去都已枯萎吧,虽然从无把握。

从现在起,我只有两天。

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

他对过去的老部下说:我这次回来,你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吗?

为国家而死的!

自此以后,“死”这个字从未再离张自忠左右。

张自忠的59军原属第一战区,是因津浦线战事紧张而由中国统帅部调入第五战区的第一拨援兵,但在此之前,李宗仁却已与张自忠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李宗仁刚刚被任命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尚未到徐州赴任,萧振瀛四处托人说情,也托到了他门下。

老李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对方有汉奸的嫌疑,可能面临军法审判,而自己又与其素无瓜葛,别好事没办成,反惹一身骚啊。

他便多藏了个心眼,先对张自忠的情况打听了一下。

熟悉张自忠过去历史的人们告诉李宗仁,这人是不是汉奸可以另当别论,但绝对是把打仗的好手,早在老西北军时代,就以勇将著称。

第五战区有个执法分监,是张自忠的同乡,又与张自忠一起在老西北军里共过事。他言之凿凿地保证张自忠为人侠义,不大可能当汉奸,或许事出有因也说不定。

一个勇,一个义,让李宗仁暗暗地点了点头。

能打仗,又不像石友三那样没品,岂不是宝贝一件,五战区家徒四壁,或许自己今后也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提前送个人情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道听为虚,眼见为实,趁着还未去五战区上任,李宗仁便让那位执法分监将张自忠请出来,私下里见个面。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不敢出来。

这时张自忠并未被明确定罪,只是模棱两可的“撤职查办”。他一个人独居于第1集团军驻京办事处,这里也没有人从旁监视或者限制其自由。按说串个门,走个亲戚,谁也拦不着,但张自忠就像学校里遵章守纪的小学生一样,虽然老师已不在课堂,却还规规矩矩地坐在课桌后面一动不动。

看到同乡前来相约,他只轻声回答:自忠乃待罪之人,有何脸面去见李长官?

张自忠不来,李宗仁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加深了好感。

老李不是第一天混迹官场,那些油头滑脑的家伙见得多了,很多人要是落此境地,一听到五战区司令长官相请,立马贴上来还来不及呢,哪见过像张自忠这样的,而且话又说得如此谦卑,看来的确是个老实不过的孩子。

再请再请。

等到与张自忠见面,李宗仁才发现,对方不光是老实,还老实到了一个让你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像古装戏中带枷犯人上堂朝见钦差大人一样,张自忠完全是以一个犯人的心态来见他这位“李长官”的。最初进屋的时候,竟然连头都不敢抬,非得李宗仁来句与“抬起头来,恕你无罪”相类似的暗示,才敢正常抬头说话。

李宗仁最欣赏的就是这种老实本分人,真是越看越喜欢,同时心里也不住感慨,过去自己只在旧戏里看到过这一幕,不料还真有相仿之人,北方军人素传留有古风,看来不虚。

这次见面,基本上都是李宗仁一个人在说话,张自忠只是在一旁默坐静听。

老李一番安慰,表示将为之说情后,他才予以答谢,并说了两句话。

其一,等候中央治罪;其二,如能恕其罪过,则戴罪图功,当以自己的生命报答国家。

考察完毕,李宗仁先去找了何应钦,这才知道对张自忠的政策其实早就放宽了,只是考虑要不要马上放他回59军任职的问题。

好事做到底,老李又在拜见蒋介石的过程中,专门提到这事,说自己已经反复试探过,怎么看都看不出张自忠是想当汉奸的人。眼下既然59军谁都不接受,那不如让他重回老部队。

张自忠能官复原职,再次带兵,并非一人之功,真的是要谢天谢地谢人。

尽管有过这么一段缘分,当张自忠即将奉调来徐州拜见时,李宗仁心里还是有些没着没落。

原因无他,乃是他对北方军人又有了新认识,特别是屡次被韩复榘给甩臭脸之后,他发现,原来北方军人身上并不是都有“古风”,一不爽时朝你翻白眼骂街的大有人在。

过去张自忠对自己倒是毕恭毕敬,不敢越雷池半步,不过那是以戴罪之身被剥夺了军权,现在重掌权柄,今非昔比,他还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要知道五战区可是个十足的破庙,李宗仁这个穷菩萨于是也踌躇起来,想着见到张自忠时,没准还要看对方脸色行事哩。

但是,事实证明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

进得长官部,张自忠立正,敬礼,全部一丝不苟,并且一口一个“李长官”,俨然供李宗仁调遣的普通一兵。

你别看老李贵为战区司令长官,但他原先也不过是新桂系山头的山大王而已,论层次,都没有指挥娘子关战役时的黄绍竑高,人家好歹也是政府重要部门的部长,中央一品大员,加上五战区的门面又这么寒酸,所以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是老李讨好别人,没别人给他敬礼的。

张自忠一不许愿,二无索求,麾下兵强马壮,还能这么把你当尊佛供着,那感觉真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老李先前稳坐太师椅,那是为了维持一点“李长官”的起码体面,别像跟韩复榘在一起时一样,想跟对方套近乎,还反过来给弄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现在一看张自忠这样知情识趣,赶紧起身,又是让座,又是递烟,不知道该怎样关心体贴这个宝贝爱将才好。

第39章 大勇之将

张自忠此时的一言一行,却皆为其内心真实映照。

59军进入第五战区,首要任务是守住淮河。

虽有淮河之险,但面对第13师团的大举进攻,于学忠第51军和桂军第31军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此时李宗仁手上还是有牌的,他的桂军共分三个军,但除第31军外,第48军和第7军都还离得尚远,一时赶不过来。

如果淮北的于学忠首先掉了链子,让第13师团过了淮河,徐州必将腹背受敌,成为第二个南京。这个道理,不光五战区的官兵明白,尚留在徐州的民众亦十分清楚。

但很多人仍对起用张自忠持有保留态度。

原因就是张自忠在众人心目中的不良印象并没有完全被抹去,对于淮河战场如此危急,政府还派这样有污点的将领出战,很多人心里都疑窦众生,而张自忠对此也十分敏感,因此举手投足间均谨小慎微。

张自忠的经历,其实就是民国以降大多数优秀军人的经历。他们当初大多怀抱梦想,欲救国救民,但真正从军之后,却纷纷堕入你争我夺的是非漩涡,乃至使外人得隙,趁势入侵。

用张自忠反思的话来说,就是中国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军人的罪恶,要是军人早点认清国家的危机,团结御侮,东夷是绝不敢来犯的。

在南下的列车上,当着随军记者的面,他沉痛地说,你问我现在的军人该怎么办,很简单,就是怎样找个机会去死。我们要洗刷罪恶,报效国家,也只有一条路——去死,早点死,早点光荣地死!

张自忠要与敌死战,但还未到达目的地,前方却传来消息,淮河防线已被突破,连淮河北岸最坚固的防御要地小蚌埠都丢了,东北军由此纷纷后撤。

如果张自忠此时不在军中,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59军的本能反应,准保也得像过去那样掉头就跑,或者被撤退的东北军所裹挟或拖垮。

张自忠的决策是,不退不跑,不闪不避,以硬对硬,以拳对拳。他斩钉截铁地对部下说,这次我们要赢!

不管对手多少,强弱如何,都必须赢,不能输,因为我有过。我的冤枉,只有一拼到底,拿真实的战绩,才能洗刷干净。

一个军对抗一个师团,并不一定能占上风,59军此前在津浦线上打过不止一仗,对手有时只是一个旅团、联队,甚至一个大队,但就是从没赢过。

若论实力,59军未必就孬。在原29军各部中,张自忠的部队训练最好,装备也最好,并非一般地方部队可比——步兵拿的都是中正式步枪,每班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另外还配有步兵炮和重机枪。

以前吃败仗的原因很多,或是上下不齐心,或是士卒不用命,但在这一刻,所有的不利因素都不复存在,即使是小兵都知道,眼前这一仗关系到老长官是否能恢复声誉,必须豁出性命去打。

部署已定,59军不仅未停步,反而加快行军,抢在日军前面展开队形。对手刚一露头,就猛地送上一拳。

第13师团正追得起劲儿,还没回过神来,已重重地挨了一记,于是一边喊疼,一边拥兵上前,双方战成一团。

当场面趋于白热化之际,张自忠亲笔给前线部队写去一纸命令:要忍最后一分钟,要撑最后一秒钟,定能得到良心上之安慰!

接到命令后,59军营长以上军官均在阵前盟誓:有进无退,以胜利为长官洗刷冤情,如有畏缩不前者,就地枪决。

59军山呼海啸一般往前冲,第13师团并没有能全部过河,且立足未稳,遭此猛击,一下子就吃不消了。

几天之后,张自忠力夺小蚌埠,第13师团见大势已去,只得退回淮河南岸,中日两军重又形成隔河对峙的局面。

张自忠勒马岸边,壮怀激烈。

历史记载着,淮河战场是一个著名的古战场,1000多年前,东晋与前秦在这里鏖战,那也是一场文明与野蛮、弱小与强大的殊死角逐。

东晋仅能派出八万人马对垒,而前秦却拥兵80万,整整差了十倍,若光论数量,几乎不在一个档次,但东晋大将谢玄硬是创造出了“风声鹤唳”的典故——80万前秦兵马被杀得大败,连听到风声和鹤叫都以为是对方追杀过来了。

我知道,假如前秦战胜,一定会有人在书上写下“民族融合”、“统一乃是历史的趋势”之类妙语,前秦的苻坚没准也会被大书特书。

可惜,汉民族赢了,江南文明得以保存,此皆谢氏家族之功也。

时光荏苒,然上赖先人庇佑,下凭勇将横槊,淮河再一次为我们挡住了异族强寇。

这是张自忠回师以来打的第一个胜仗,张将军真可谓大勇之将。

何谓大勇?

先轸是春秋时晋国一个很有名的元帅级将领。历史上著名的城濮之战便是这位先生由卝卝整卝理的杰作,所谓“城濮之事,先轸之谋”。

他手下有一猛人,叫狼覃,素为如狼似虎的勇猛。可车轸觉得他还不够勇,不重用他。狼猛男为此很生气。

春秋时候,人重气节。很多大大小小的猛,一旦得不到上级的重用,通常做法就是:一赌气,死了算了。

狼覃的同伴便问他:你怎么还不死。要是你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心,我可以帮你。

你听听,说的真不像人话,可是狼覃没有生气,他回答同伴说,我死是肯定要死,但是死而不义,非勇!

真正的勇,要“能供世用”。

秦晋大战,狼覃自为前锋,当场战死。

其实先轸也是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因为公事分歧,当着晋文公的面“不顾而唾”,朝文公吐唾沫,很不讲公共卫生。

晋文公却大人有大量,没跟他计较,结果反倒是他自己觉得愧疚,最后在和狄人,也就是春秋时的游牧部落作战时,连甲胄都不穿,就冲锋陷阵而死。

《左传》上因此说,这些人都具备大勇,是君子一流的人物。

就跟玩接力一样,南方淮河战场刚刚解除警报,北方临沂那一块,庞炳勋又大叫救命了。

所幸此时第48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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