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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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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
  7

  珊米蹒跚着沿着医院走廊前进,一面看着房门上的名牌,确认那些没挂名牌的病房里是否真的没人。她走到最后一间病房,看见门上那张用图钉钉着的慰问卡,不禁开始担心起那个婊子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里。慰问卡上画了一条卡通狗,那条狗说:“我听说你不太舒服。”
  珊米自牛仔裤裤腰拔出杰克·伊凡斯的枪(现在裤头松了点,她总算成功减掉了一些体重,迟到总比不到好),用这把自动手枪的枪管翻开卡片。卡片里,那条卡通狗在舔自己的睾丸,还说:“需要有人帮你舔舔吗?”旁边则有马文、小詹、卡特与弗兰克的签名,完全一如珊曼莎的预期,就是他们会写的那种品味高雅的问候语。
  她用枪管推开门。乔琪亚并非单独一人,但这并未破坏珊米极度冷静的感觉,那感觉甚至都接近平和了。那个睡在角落里的男人,可能是无辜的——例如那婊子的父亲或叔叔——但那人偏偏是抓奶弗兰克。他是第一个强奸她的人,还叫她跪下来时要学着安静闭嘴。就算他在睡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因为,像他这种家伙,醒来之后也只会开始又想打炮而已。
  乔琪亚并未睡着,实在痛得厉害。那个长发男人来检查她的状况时,并没有给她任何药物。
  她看见珊米,双眼随之瞪大。“赐你,”她说,“捆粗去。”
  珊米笑了。“你听起来就像荷马·辛普森。”她说。
  乔琪亚看见她手上的枪,双眼瞪得更大了。
  她张开那张如今已几乎没了牙齿的嘴,开始尖叫起来。
  珊米依旧挂着微笑,事实上,还笑得更开了。
  这尖叫声在她听来,就像音乐一样,得以抚慰她的痛苦。
  “上这个婊子,”她说,“不是吗,乔琪亚?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鸡巴。”
  弗兰克醒了过来,睁大迷惘的双眼,看着四周。
  他的屁股原本已经滑到了椅子的边缘,因此当乔琪亚再次尖叫时,他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他身上佩了把枪——他们全部都有——此刻则准备把枪掏出,同时开口说:“把枪放下,珊米,快把枪放下,我们都是朋友,让我们像朋友一样谈谈。”
  珊米说:“你最好把嘴闭上,等到你跪下来吸你朋友小詹那根老二时再开口。”接着,她扣下那把斯普林菲尔德手枪的扳机。自动手枪的枪声在这间小病房里显得震耳欲聋。第一枪飞过弗兰克头顶,打碎了窗户。乔琪亚又再度尖叫,试着想要下床,扯落了点滴线与监视器的电线。珊米推了她一把,让她摇晃着身体,弯曲地倒了回去。
  弗兰克还是没能成功拔枪。在恐惧与混乱之中,他揪着的是枪套而非武器,除了扯动右边的腰带外,什么也没能掏出来。珊米朝他跨出两步,以双手持枪,就像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再度开火。弗兰克的头部左侧爆了开来,一块头皮砸到墙上,就这么黏在那里。他用手拍了拍伤口,鲜血自他指间喷出。接着,他的手指消失不见,陷入了原本有头骨保护的脑浆之中。
  “不要!”他哭着说,双目圆睁,还泛着泪水。“不要,不要!别伤害我!”然后又说,“妈!妈妈!”
  “省点力吧,现在连你妈也救不了你。”珊米说,再度朝他开枪,这次击中了胸口。他弹到墙上,手从被轰碎的头部掉了下来,重重落在地板上头,使已然成形的血泊因此溅起血花。她朝他开了第三枪,位置正是那个他用来伤害她的部位,接着转向病床上的人。
  乔琪亚缩成一团。或许是因为她把连接在身上的电线扯落之故,位于上方的监测器就像疯了一样,不停鸣响。她的头发垂落在眼睛前方,不断地尖叫又尖叫。
  “你就是这么说的吧?”珊米问,“上这个婊子,对吧?”
  “退不起!”
  “什么?”
  乔琪亚又再度尝试。“退不起!退不起,珊米!”接着是句荒唐不已的话:“我收奎来!”
  “你收不回了。”珊米朝乔琪亚脸上开火,接着又朝颈部补上一枪。乔琪亚就像弗兰克一样往后弹去,躺着没了动静。
  珊米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与喊叫声,其他病房也传出了被枪声惊醒的尖叫。她对于造成骚动感到相当抱歉,但有时就是别无选择,有些事就是只能这么处理。而当事情发展至此,反而让人平静以对。
  她把枪抵在太阳穴上。
  “我爱你,小华特。妈妈爱你。”
  扣下扳机。

灰烬
  8

  生锈克从西街绕过火灾现场,接着转回主街尾端与117号公路的交叉口。鲍伊葬仪社是暗的,只有正面窗口有一小盏电子蜡烛的灯光而已。他开车绕到后头,也就是妻子叮咛的那个小停车场,把车停在作为灵车使用的加长版灰色凯迪拉克旁边。附近某处,传来了发电机运作的声响。
  他才刚朝门把伸手,手机便响了起来。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把电话直接关机,等到再度抬起头时,发现一名警察就站在车窗旁,手上还拿着枪。
  那是个女的。当她弯腰时,生锈克先是看见一头蓬乱的金色卷发,最后才看见妻子先前已跟他说过名字的人,也就是警察局那个负责早班的调度总机。生锈克猜想,或许在穹顶日之后,她就一直被迫上全天班了。他又猜,她现在可能还得分派任务给自己呢。
  她把枪收进枪套。“嘿,生锈克医生。我是斯泰西·莫金。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帮我处理野葛那件事吗?你知道的,就是我——”她拍了拍身后。
  “我记得,很高兴看到你这次穿着裤子,莫金小姐。”
  她的笑声就跟说话声一样轻柔:“希望我没吓着你。”
  “是有一点。我正在关机,接着你就出现了。”
  “抱歉。一起进去吧,琳达在等着呢。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我还得去前门看着才行。要是有人来的话,我会敲两下对讲机,好让琳达知道。要是来的人是鲍伊兄弟,他们会把车停在前面的停车场,我们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车开上东街。”她抬头微微一笑,“嗯……这想法是有点乐观,不过要是幸运的话,至少不会被认出来。”
  生锈克跟在她身后,以她那头蓬松的头发作为领航标志。“斯泰西,你们是闯进去的吗?”
  “当然不是。局里有这里的钥匙。主街上大部分的商店,都把备份钥匙交给我们。”
  “为什么你会想蹚这趟浑水?”
  “因为,这完全是想利用恐惧来控制一切的屁事。要是公爵帕金斯在的话,早就阻止这一切了。我们走吧,你得快点才行。”
  “我不敢保证。说真的,我还真没办法保证任何事。我可不是病理学家。”
  “那就只能尽快啰。”
  生锈克跟在她后头进去。不久后,便与琳达相拥。

灰烬
  9

  哈丽特·毕格罗尖叫了两次,接着晕了过去,而吉娜·巴弗莱诺则是看着一切,完全被吓傻了。
  “把吉娜带出去。”瑟斯顿厉声说。他本来已走到停车场,听见枪声后又跑了回来,看见了这幅屠杀过后的景象。
  吉妮搂着吉娜的肩,把她带回大厅,可以下床走动的病人也全在那儿——包括威廉·欧纳特与谭西·费里曼——全都站在那边,惊恐的双眼睁得老大。
  “也把这位给带出去。”瑟斯顿指着哈丽特,对抽筋敦这么说。“帮她把裙子拉好,让这可怜的女孩保留尊严。”
  抽筋敦照做了。当他与吉妮再度回到病房时,瑟斯顿就跪在弗兰克·迪勒塞的尸体旁。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代替乔琪亚的男友前来探视,还一直待到超过规定的探视时间。瑟斯顿用床单盖住乔琪亚,此刻,床单上绽放出一朵以鲜血染成的罂粟花。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医生?”吉妮问。
  她知道他不是医生,但在惊吓过后,这话就这么不自觉地说了出口。她低头看着弗兰克摊在地上的尸体,以手捂住了嘴。
  “能,”瑟斯顿站起身,膝关节发出“喀”的一声,就像手枪上膛似的。“打电话报警。这里是犯罪现场。”
  “所有值班的警察全去街上救火了,”抽筋敦说,“其余的人要么是在过去的路上,要么就是关了手机,正在睡大觉。”
  “呃,老天慈悲,不管打给谁都行,只要能弄清楚我们在收拾这团混乱以前,应该先做些什么事就好。不管拍照存证,或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都行。这里发生什么事应该就不用多说了。不好意思,给我一分钟,我要吐了。”
  吉妮站到一旁,好让瑟斯顿可以进去病房里的小盥洗室。他关上了门,但呕吐声依旧十分大声,听起来就像烂泥巴卡在转动马达里一样。
  吉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似乎就快晕倒了,于是努力与这种感觉抗衡。等到她回头望向抽筋敦时,他才刚挂断手机。“生锈克没接。”他说,“我留了言给他。我们还可以找谁?伦尼如何?”
  “不要!”她几乎打了个冷颤,“别找他。”
  “我姐呢?我说的是安德莉娅。”
  吉妮只是看着他。
  抽筋敦回看着她好一会儿,垂下眼帘。“或许还是算了吧。”他喃喃自语。
  吉妮握住了他的手。由于过度震惊的缘故,他的皮肤是冰冷的。她猜自己也是。“希望这么说能安慰你。”她说,“我想,她正试着想戒掉。我很确定,她专程跑过来找生锈克,一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抽筋敦把双手举到脸旁,转动了一下,做了个哑剧的哭泣动作。“这还真是场噩梦。”
  “是啊。”吉妮简短回答,再度拿出手机。
  “你要打给谁?”抽筋敦挤出一个小小微笑,“魔鬼克星?”
  “才不是。要是安德莉娅跟老詹都不行,我们还能找谁呢?”
  “桑德斯。不过他没用得很,你也知道这点。我们干吗不直接把这里清干净就算了?瑟斯顿说得没错,这里发生什么事实在明显得很。”
  瑟斯顿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用纸巾擦着嘴。
  “年轻人,因为我们还有法律得遵守。在这种情况下,守法比过去更重要。或者说,至少我们也得尽力试着遵守法律。”
  抽筋敦抬头望向沾有珊米·布歇干涸脑浆的墙壁高处。她用来思考的器官,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沱沾满鲜血的燕麦片。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灰烬
  10

  安迪·桑德斯在戴尔·芭芭拉的公寓里,就坐在他的床上。窗口全是隔壁《民主报》办公室燃烧的橘色火光。他听见上方传来脚步声与隐隐约约的对话——是屋顶上那些人吧,他猜。
  他从楼下的药店上楼时,带了一个棕色手提包。此时,他拿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玻璃杯、一瓶矿泉水,以及一罐药丸。那罐药丸是奥施康定止痛药,标签上写着留给安德莉娅·格林奈尔。
  药丸是粉红色的,总共二十几颗。他倒了一些出来,数了一下,接着又倒出更多。二十颗。四百毫克。
  由于安德莉娅花了一段时间建立起抗药性,所以这剂量可能不足以害死她,但安迪认为,这剂量对他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
  火焰的热气从隔壁穿墙而过。他的皮肤被汗水濡湿。这里至少有华氏一百度,或许还更高。
  他用床罩擦了擦脸。
  这股闷热的感觉不会太久。天堂有凉爽的微风吹拂,我们会坐在主的餐桌前一起共进晚餐。
  他用玻璃杯杯底把粉红色药丸压成粉末,确保药效能让他一次解脱,就像朝牛的头部用力来上一槌一样。只要在床上躺好,闭上双眼,接着道声晚安,亲爱的药剂师,就能在天使吟唱的安息曲中展翅飞翔了。
  我……克劳蒂特……小桃,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不这么认为,兄弟。
  这是科金斯的声音。他那慷慨激昂的严厉声音。安迪停下碾碎药丸的动作。
  自杀的人不能与亲人共进晚餐,我的朋友;他们得下地狱,只能永无止境地吞着永不熄灭的烧热煤炭。说句哈里路亚好吗?说句阿门好吗?
  “胡扯,安迪低声说,”又继续磨起药丸。
  “你在我们遭遇难关的时候就这么走了,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你的妻子与女儿全看不起你现在这副德性,所以求你别这么做。可以听我这个劝告吗?
  “不行。”安迪说,“这甚至不是你在说话,而是我内心懦弱的那一面掌控了我的一生,使老詹得以控制我,也是我被卷进冰毒这场灾难的原因。我不需要钱,甚至也不知道金额到底是多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罢了。不了。我没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所以该离开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听起来像是莱斯特·科金斯的声音没有回答。安迪把药丸全部碾成药粉,在玻璃杯里装满了水。他把粉红色药粉用手扫进杯中,用手指搅拌均匀。附近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以及那些救火的人模糊不清的喊叫。上方传来其他人在屋顶四处走动的脚步声。
  “一口喝干。”他说……却没喝下去。他的手拿着玻璃杯,但懦弱的那一面——就算他生命中有意义的事物全都消逝而去,这部分仍不想就此了断——再度掌控了他?
  “不,这次我不会让你得逞,”他说,但还是放下了玻璃杯,好拿起床罩再度来擦拭脸上的汗水。“不是每次都这样,尤其是这次。”
  他举杯移向唇边。甜美的粉红色在杯中晃动。
  然而,他却再一次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懦弱的一面依旧控制着他。那该死的懦弱。
  “主啊,赐我一个启示,”他低喃着,“赐我一个你愿意让我喝下去的启示。这是离开这个小镇唯一的方法,所以就算没有其他原因,也请你为了这点,赐我一个启示。”
  隔壁,《民主报》办公室的屋顶因闷烧而崩塌殆尽。在上方,有个人——听起来像是罗密欧·波比——大喊:“准备好,孩子们,全都给我该死的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这肯定就是启示。安迪·桑德斯再度拿起那杯满满的死亡之水,这回懦弱的那一面并未让他再度放下。懦弱的部分似乎已经放弃了。
  在他口袋中,手机响起了歌曲《你如此美丽》的来电铃声,这首故作伤感的番石榴歌是克劳蒂特选的。在那一刻,他差点就喝了下去,但那个声音低喃着说,这通电话有可能也是个启示。他无法确认这个声音出自懦弱的那一面、科金斯,或是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由于他无法确定这点,所以还是接起了电话。
  “桑德斯先生?”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疲累、沮丧、充满恐惧。安迪可以理解这种感觉。
  “我是医院的维吉妮亚·汤林森,有印象吗?”
  “吉妮,当然!”听起来就像他过往活泼、乐于助人的那一面。真是太奇怪了。
  “我们这里出了状况,我很害怕。你能过来一趟吗?”
  一道光芒划破安迪脑中一团混乱的黑暗。有人对他说你能过来一趟吗?让他充满了惊讶的感激之情。他是否已忘记这种感觉有多好了?虽然这原本就是他能拿下首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这个位子的原因,但他猜自己的确是忘了。他不行使权力,那是老詹的事;他只负责伸出援手。这就是他的起点,或许也是他唯一能做好的事。
  “桑德斯先生?你还在吗?”
  “还在。等我一下,吉妮,我马上就到。”
  他停了一会儿,“别叫我桑德斯先生,叫我安迪就好。你也知道,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他挂断电话,拿着玻璃杯走进浴室,把粉红色液体倒进马桶。他感觉很好——感觉世界又神奇地明亮起来——直到压下冲水钮时,那股沮丧却又笼罩住他,就像穿上了一件老旧难闻的外套。
  被需要?这还真有趣。他只是又笨又老的安迪·桑德斯,一个坐在老詹腿上的傀儡。一个发话器。
  一个只会瞎扯的人。一个只会负责发表老詹的建议与提案、假装那是自己想出来的人。一个每两年左右就会被拿出来铺陈乡土魅力的竞选工具。
  要是老詹有做不到或不想做的事,就会把他当成挡箭牌使用。
  瓶子里还有更多药丸。楼下的冰箱里也还有更多矿泉水。但安迪没有认真考虑这件事;他答应了吉妮·汤林森,而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过,自杀这事还没结束,只是往后推迟而已。搁置,这就是这个小镇政务会议上的用词。这想法有助于他离开这个房间,这个差点就成为他死亡场所的地方。
  这个四处弥漫着烟雾的地方。

灰烬
  11

  鲍伊葬仪社的太平间位于地下室,让琳达觉得可以安心开灯。再说,生锈克也需要灯光才能验尸。
  “看看这一团乱。”他说,用手朝四周比去。
  肮脏的瓷砖地上满是足印,啤酒与饮料罐就放在柜子上,角落有个盖子打开的垃圾桶,几只苍蝇正在上头嗡嗡飞着。“要是州立殡葬局的人看见——或是卫生署——他们会用纽约才有的效率,马上把这里封了。”
  “我们可不是在纽约,”琳达提醒他。她看着房间中央的不锈钢桌,桌面有一层污渍,以及一些或许还是别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更好的东西。
  在桌子的其中一个排水道上头,还有个揉成一团的士力架巧克力包装纸。“我们甚至不算在缅因州里,至少我不这么觉得。动作快点,艾瑞克,这地方臭死了。”
  “而且还不止一种臭味。”生锈克说。这里的一团混乱真的激怒了他。那团糖果包装纸就这么被丢在他们镇上死者尸体的鲜血流经之处,让他想在斯图亚特·鲍伊脸上狠狠招呼一拳。
  房间另一边有六具不锈钢的尸体存放柜。在他们后方某处,生锈克可以听见冷藏装置传来的稳定运作声。“这里不缺丙烷,”他喃喃自语,“鲍伊兄弟有大人物罩着。”
  所有存放柜的名牌都没写名字——又一个处事随便的迹象——所以生锈克只好把六个存放柜全都拉开。前两个是空的,这并不让他惊讶。在穹顶出现之后过世的人,包括朗·哈斯克和伊凡斯夫妇在内,都很快就被埋葬了。吉米·希罗斯没有近亲,所以还在凯瑟琳·罗素医院的小太平间里。
  接下来的四具存放柜中,则放着他要检验的尸体。他才一拉开柜子,腐烂的气味立即冲鼻而来。
  除了防腐剂与丧仪用的香膏外,那气味压过了其余的难闻味道。琳达往后退得更远,干呕出声。
  “别吐出来了,琳达。”生锈克说,朝房间另一侧的柜子走去。他打开的第一个抽屉里,除了叠放着的几本《原野与溪流》杂志外空无一物,让他咒骂了一声,但不管怎样,下头的那个抽屉里,的确还是有他要找的东西。他伸手到一组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洗过的套管针下头,拉出两个包装仍未拆开的绿色塑料口罩。他把一个递给琳达,自己戴上另一个。他在下一个抽屉里翻出一双塑料手套。手套是鲜艳的黄色,色彩活泼得过了头。
  “要是你觉得会吐在口罩里,可以先上楼去找斯泰西。”
  “没事,我得亲眼看看。”
  “我不确定你的证词有多少能被采用,毕竟,你可是我老婆。”
  她又重复一次:“我得见证这件事,你就尽快吧。”
  尸体保存柜很脏。在看到准备区的其他地方后,这并未让他觉得惊讶,但还是十分不快。琳达带来了车库里找到的老旧卡匣式录音机。生锈克按下录音键,测试一下录音质量,有点意外地发现还不错。他把那台松下牌小型录音机放在其中一个空着的存放柜上,接着戴上手套。由于他的双手不断冒汗,所以这动作花了比平常还久的时间。这里或许有滑石粉或强生痱子粉,但他却没打算浪费时间去找。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像个小偷了。该死,他的确是个小偷。
  “好了,我们开始吧。现在是十月二十四号,晚上十点四十五分。验尸地点是鲍伊葬仪社的准备室。附带一提,这里脏得要命,真是丢人。我面前有四具尸体,三名女性与一名男性。两名女性是年轻人,约莫十几二十岁,分别是安杰拉·麦卡因与小桃·桑德斯。”
  “桃乐丝,琳达站在距离较远的准备台前方,”
  “她的名字是桃乐丝。”
  “我在此纠正。桃乐丝·桑德斯。第三名女性的年纪为中年后期,名字是布兰达·帕金斯。男性是莱斯特·科金斯牧师,约莫四十岁。我认得出他们所有人,在此作为记录。”
  他对妻子招了招手,指着那几具尸体。她望向尸体,眼眶盈满泪水。她拉开口罩说:“我是琳达·艾佛瑞特,是切斯特磨坊镇的警员,警徽编号七七五。我也在此确认这四具尸体的身份。”
  她把口罩放回去,口罩上方的双眼带有恳求之意。
  生锈克示意她可以退远一点,反正这只是个象征性的程序罢了。他知道这点,猜想琳达也同样清楚。但他并未因此感到沮丧。打从少年时代开始,他便一心想投身医界,要是他没离开学校照顾双亲,现在肯定当上医生了。此刻驱使他这么做的原因,就跟高中二年级在生物课里解剖青蛙与牛眼一样,同样单纯地出自好奇心罢了。他非知道不可,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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