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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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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好好躺着,芭比。”生锈克说,“保存你的体力。这里的情况你无能为力。”
“你就行?”
“或许吧。救护车上还有鼻用的解充血药。如果走到那一步的话,还有肾上腺素。”
芭比沿穹顶爬了回去,头部一直朝向风扇那边——他们现在全会这么做,连想都不用想一下——他抵达茱莉亚身旁时,被自己感到疲累的程度给吓坏了。他的心脏狂跳,重重吐出一口气。
茱莉亚是醒着的:“他的状况有多糟?”
“我不知道,”芭比承认,“不过不太妙。他们从救护车上拿了氧气给他,但他一直没醒来过。”
“氧气!还有吗?有多少?”
他向茱莉亚解释一遍状况,遗憾地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变得黯淡了些。
她拉着他的手。她的手指虽然有汗,却是冰的:“这就像被困在坍方的矿坑里一样。”
他们面对彼此坐着,肩膀靠在穹顶上,微弱的风势在他们之间叹息着。风扇的嘈杂运作声已让他们感到习惯;他们会在交谈时提高声音,但除此之外,根本不会加以留意。
要是风扇停了,我们可能才会注意到吧,芭比想,至少会有几分钟的时间挺注意的。接着我们就不会注意到任何事了。再也不会。
她虚弱地笑了:“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话,那么别担心。作为共和党的中年妇女支持者,谁也别想让我无法呼吸。我没事的。至少我还在努力撑下去,好让自己可以再来一回昨晚那种事。没错,那感觉真的很棒。”
芭比也回她一笑:“相信我,那是我的荣幸。”
“你觉得他们打算在星期天尝试的铅笔核弹会有用吗?你怎么想?”
“我可不会多想这种事,顶多只会期望而已。”
“那你的期望有多高?”
他不想告诉她真话,不过她理应听到真话:“根据发生的每件事,以及我们对运作方块的那些生物的微薄认知来看,机会不高。”
“告诉我你还没放弃。”
“这我倒是办得到。或许我应该觉得害怕吧,但我甚至连怕的感觉也没有。我想这是因为……整件事就在不知不觉中加剧成这样了吧。我甚至都习惯了这股臭味。”
“真的?”
他笑了起来:“假的。那你呢?你怕吗?”
“怕,不过还是难过居多。这就跟世界末日一样,不是因为爆炸,而是因为喘不过气。”她又咳了一声,把拳头放在嘴前。芭比可以听见其他人也同样咳着。其中一名肯定是现在成为了瑟斯顿·马歇尔小儿子的那个男孩。等到早上,他就能吸到让身体状况好一些的氧气了。芭比想,随即又想起瑟斯顿后面是怎么说的:等他们醒来后分配着吸一些。这根本没办法让孩子们正常呼吸。
根本没办法让任何人正常呼吸。
茱莉亚朝草地上吐了口口水,接着又面向他:“我真不敢相信我们会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那些生物——也就是那些皮革头——利用方块制造出这种情况,不过我觉得,他们只是一群孩子,借由看着我们的反应寻开心罢了,或许就像打电动游戏那样。他们在外面,我们在里面,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害成这样的。”
“你已经有够多问题了,别再难为自己。”芭比说,“如果说有人得为这件事负责,那就是伦尼。他建立了毒品工厂,从镇上的每个设施挪用丙烷。他还派人过去,引发了某种对峙,我敢说一定是这样。”
“不过是谁把票投给了他?”茱莉亚问,“是谁给了他权力做出这些事?”
“不会是你,你那份报纸就很反对他。我说错了吗?”
“你说得对,”她说,“不过这些也只是近八年来的事而已。一开始,《民主报》——换句话说,也就是我——还以为他是有史以来最棒的人选。不过等到我发现他的真面目时,他已经牢牢扎根了。他还有那个只会傻笑的可怜虫安迪可以当挡箭牌。”
“你还是不能因此责怪——”
“我当然可以,也应该如此。要是我早知道这个逞凶斗狠、不称职的王八蛋会在真正的危机关头掌控一切,我早该……早该……我可以像有人对付小猫一样,把他丢进布袋里淹死他。”
他笑了起来,接着开始咳嗽:“你听起来实在不像共和党员——”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随即也听见了。黑暗中传来有东西嘎吱作响的声音。声音接近时,他们才看到一个蹒跚的人影,身后还拉着一部儿童推车。
“谁在那里?”道奇·敦切尔大喊。
脚步摇晃的那个人回答时,声音因为被隔住而比较轻。声音是通过那个人脸上的氧气罩传出来的。
“喔,感谢上帝,”懒虫山姆说,“我在路边小睡了一下,还以为自己会在爬上来前就把氧气用完。不过我还是到这里了。时间抓得刚好,因为我差不多快累死了。”
幸存者
6
星期六清晨,119号公路与莫顿镇边界那里的陆军营地是个哀伤的地方。这里只剩三十几个军事人员与一架运输直升机。有十几个人正在大帐篷里打包。有几架空气清洁风扇是寇克斯下令在爆炸事件发生后,尽快送过来穹顶南侧的。这些风扇一直没用到。风扇抵达这里时,已经没有挤在穹顶旁、需要一点稀薄空气的活口了。火势在下午六点时,由于缺少氧气与燃料而熄灭,不过那个时候,切斯特磨坊镇那一侧的人已经全都死光了。
医疗帐篷被拆掉,由几十个人一同卷起。在这里,他们已经不用忙于陆军最古老的工作:维护地区秩序。这已经成了没必要的工作,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巡视的。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们忘记前一天下午看到的那场噩梦,但忙着清理包装纸、罐子、瓶子、烟屁股等东西,还是多少有点帮助。
黎明到来时,大型运输直升机会再度发动。他们会爬上机舱,前往别的地方。那些机组人员可不会等他们这些低阶士兵。
他们其中的一个,是出身自南卡罗来纳州希科里树丛镇的一等兵克林特·艾姆斯。他手上拿着一个绿色的塑料垃圾袋,动作缓慢地拨过野草,偶尔捡起被扔掉的标语牌或喝完的可乐瓶,好让那个难缠鬼葛洛中士瞥过来时,看见他好像在工作。他几乎就快站着睡着了,所以一开始,还以为他听见的敲击声(声音就像用指关节敲一个很厚的耐热盘)是梦境的一部分。那几乎能确定是梦境里的声音,因为听起来像是从穹顶另一侧传来的。
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下懒腰。正当他这么做时,敲击声又出现了。声音的确来自被熏黑的穹顶后方。
接着,一个微弱虚幻的声音响起,就像是鬼魂说话,让他打了个冷战。
“有人吗?有人听得见我吗?拜托……我快死了。”
天啊,他认得那声音吗?听起来像是——艾姆斯丢下垃圾袋,朝穹顶跑去。他把双手靠在摸起来依旧温暖、被熏黑的穹顶表面上:“小牛童?是你吗?”
我一定是疯了,他想着,不可能的。没人能在那种灾害下幸存。
“艾姆斯!”葛洛中士咆哮,“你在那里搞什么鬼?”
他正要转身离开,烧焦表面后头的声音再度传来:“是我。别……”一连串沙哑的咳嗽声响起,“别走。如果你还在的话,艾姆斯,别走。”
一只手出现了,就如同说话的声音一样鬼魅,手指上沾满烟尘。那只手在穹顶内侧抹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没多久后,一张脸出现在那里。艾姆斯一开始没认出小牛童,接着才意识到,这孩子戴着氧气罩。
“我的氧气快用完了,”小牛童喘个不停,“指针已经在红色区域了。只能……再撑半小时。”
艾姆斯看着小牛童愁苦的眼神,小牛童也回望着他。艾姆斯心中涌起一股迫切的责任感:他不能让小牛童就这么死掉。他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只是,艾姆斯无法想象,在这种不可能的情况下,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孩子,听我说。你先跪下来,然后——”
“艾姆斯,你这个没用的王八蛋!”葛洛中士大吼,跨步走了过来。“不要再摸鱼了,给我过来帮忙!我今晚对你这混蛋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一等兵艾姆斯没理他。他一直看着从肮脏的玻璃墙后头盯着他看的脸:“趴下,把底部的脏东西擦掉!现在就做,孩子,快!”
那张脸消失在他眼前。艾姆斯希望他是在照着做,而不是晕了过去。
葛洛中士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聋了吗?我叫你——”
“去拿风扇,中士!我们得去拿风扇!”
“你到底在说什——”
艾姆斯朝葛洛中士那张叫人害怕的脸尖叫着说:“这里有人活着!”
幸存者
7
懒虫山姆抵达穹顶边的难民营时,红色小推车里只剩下一个氧气罐,而且指针只比零高上一点点。生锈克拿走氧气罩,盖在厄尼·卡弗特脸上时,他并未抗议,只是朝芭比与茱莉亚坐着的穹顶旁爬去。这个新加入的成员,四肢着地地躺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茱莉亚的柯基犬贺拉斯就坐在茱莉亚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山姆摸了一下它的背:“剩得不多了,不过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那最后一点氧气啊,从来没有那么新鲜好闻过。”接着,他令人难以置信地点起了烟。
“快熄掉,你疯了吗?”茱莉亚说。
“很快就熄了,”山姆说,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四周没有氧气,所以也吸不了几口。别生气了,说的好像你没抽过似的。不过这里好像真的有人不抽烟啊?”
“就让他抽吧,”罗密欧说,“那也不会比我们现在吸的垃圾空气还差。我们都知道,他肺里的焦油跟尼古丁还能保护他呢。”
生锈克走过来坐下。“那罐已经没了,”他说,“不过厄尼还是从里头吸到几口额外的氧气。他看起来舒服了点。谢谢你,山姆。”
山姆挥了挥手:“我的空气就是你的空气,医生。至少刚刚是。你不能从你那辆救护车上头装一点吗?送氧气罐过来给我的那些家伙——随便哪个都一样,总之就是在这里变得一塌糊涂前——可以直接在他们的卡车上填充氧气。他们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说,泵之类的东西。”
“氧气萃取机,”生锈克说,“你说得没错,车上是有一台。但不幸的是,那东西已经坏了。”他露出牙齿,挤出一个笑容。“三个月前就坏了。”
“是四个月。”抽筋敦说,走了过来。他是过来找山姆要烟的。“你那边该不会还有烟吧?还有吗?”
“你想都别想。”吉妮说。
“你怕二手烟会污染这个热带天堂吗,亲爱的?”抽筋敦问,但懒虫山姆朝他递出那包美国鹰时,抽筋敦还是摇了摇头。
生锈克说:“我申请更换一台氧气萃取机,申请书送到了医院管理委员会。他们说预算超支了,但或许可以从镇公所那里得到帮助。于是我把申请表送到了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会那边。”
“伦尼。”派珀·利比说。
“伦尼。”生锈克同意道,“我收到一封回信,说我的请求会在十一月镇民大会审核预算时决定。所以我想到时候应该就会下来了吧。”他朝天空拍了一下手,笑了起来。
现在其他人全聚集到了这里,一脸好奇地看着山姆,同时也以惊骇的表情看着他的香烟。
“你是怎么过来的,山姆?”芭比问。
山姆很高兴能说出他的故事。他先从原因说起,也就是肺气肿的诊断部分,说多亏医疗保险,让他能定期拿到氧气,有时还会把全满的氧气先留着。他也说了自己听见爆炸声,走到屋外时看见的事。
“我一看到事情严重的程度,就知道大概发生什么事了。”他说。现在,他的听众还包括穹顶另一侧的军方人士。穿着四角短裤与卡其色内衣的寇克斯也是其中之一。“以前我还在树林里工作时,曾经见过几次严重火灾。有几次我们不得不放下一切,拔腿就跑。那段时间我们有几辆很旧的卡车,要是其中有一辆在逃命时卡住,我们就会连车也不要,直接逃跑。树冠火灾是最可怕的,因为火焰会直接随着风势迅速蔓延,所以我才一看见,就知道大概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有东西引起了惊人的大爆炸。是什么引起的?”
“丙烷。”萝丝说。
山姆摸了摸他那长满白色胡碴的下巴。“嗯,不过一定不只丙烷。还有化学药剂,因为有些火是绿色的。
“要是火往我这边烧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吧,你们也是。不过火势被吸到南边去了。我想应该是地形的关系。还有河床也是。不管怎么样,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就去了我的氧气吧——”
“你的什么?”芭比问。
山姆吸了最后一口烟,在地上捻熄。“喔,这只是我帮我放氧气罐的小棚屋取的小名而已。总之,我有五罐全满的——”
“五罐!”瑟斯顿·马歇尔几乎是呻吟地说。
“是啊,”山姆开心地说,“不过我可没办法拉五罐上来。你也知道,我上了年纪了。”
“你没有找辆汽车或卡车?”莉萨·杰米森问。
“这位女士,我的驾照在七年前就被吊销了,说不定都有八年了。酒驾的记录太多次了。要是我在任何比卡丁车还大的车子驾驶座里被抓到,他们就会直接把我丢进牢房,把钥匙扔了。”
芭比在想是不是要指出这话里头的逻辑问题,但何必呢?现在就连呼气也如此困难,干吗还要浪费一口气去讲这种事?
“总之,我觉得用那台红色小推车的话,应该可以载上四罐,结果不过才拉着走了四分之一英里,还没吸完第一罐氧气就没力气了。不过我非得继续走下去不可,不是吗?”
杰姬·威廷顿问:“你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知道,女士。我只知道这里是高地,而且知道我的罐装空气不可能永远撑下去。我没料到你们会在这儿,也没料到这些风扇。来这里只是因为没其他地方可去。”
“你怎么会走那么久?”彼特·费里曼问,“从神河到这里还不到三英里远呢。”
“嗯,这件事就有趣了。”山姆说,“我是沿着道路上来的——你知道的,就是黑岭路——接着我过了桥……还在吸着第一罐氧气,只是路上实在很热……对了!你们有人看到那头死熊了吗?看起来像是一头撞死在电话线杆上的那头?”
“看见了,”生锈克说,“让我猜猜。经过那头熊没多久后,你就头昏眼花地晕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们全是这样,”生锈克说,“那里有某种力量在运作。似乎对小孩与老人影响最大。”
“我可没那么老,”山姆说,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冒犯了。“我只是白头发长得早,就跟我老妈一样。”
“你昏倒了多久?”芭比问。
“呃,我没带表,不过当我总算醒来时,天已经暗了,所以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吧。我中间因为难以呼吸醒来过一次,换了一瓶新的氧气,接着又回头继续睡。很疯狂对吧?而且我还做了一堆梦呢!就像三环马戏团一样!最后,我醒来时,这回可就真的醒了。四周很黑,我想换另一罐氧气。要换不难,因为四周并不是完全暗的。本来应该是的,在穹顶都被火势的烟灰盖住后,应该要黑得跟公猫的屁眼一样,不过在我醒来的下方,有块很亮的地方。白天的时候看不见,但在晚上,那里亮得就跟一亿只萤火虫一样。”
“我们都叫那个地方‘发光地带’。”小乔说。
他与诺莉和班尼窝在一起,班尼正用手捂着嘴咳嗽。
“取得好,”山姆赞赏地说,“总之,那时我听见了风扇的声音,还看到了灯光,所以知道有人在这里。”他用头朝穹顶另一侧的营地比去。
“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在氧气用完前来到这里——这座山就像个鸡奸犯,就算我吸个不停,都未必有办法幸免——不过我还是办到了。”
他好奇地看着寇克斯。
“嘿,寇克林上校,我看得到你吐出来的气。
你最好穿上外套,或者过来这里,这里温暖多了。”
他哈哈大笑,露出所剩不多的牙齿。
“我叫寇克斯,不是寇克林。谢了,我很好。”
茱莉亚说:“山姆,你做了什么梦?”
“你会这么问还真有趣,”他说,“因为那堆梦里头我只记得一个,就是跟你有关的。你就躺在镇民广场的演奏台上,一直哭个不停。”
茱莉亚握紧了芭比的手,力道很大,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山姆脸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你身上盖着报纸,”山姆说,“全都是《民主报》。你把报纸抱得紧紧的,像是底下什么也没穿。不好意思啦,不过这可是你自己问的。你听过比这还有趣的梦吗?”
寇克斯的对讲机连续发出三声杂音。他从腰带上拿起对讲机:“怎么回事?说快一点,我这里很忙。”
他们全听见了回复的声音:“我们在南边这里发现一名幸存者,上校。我重复:我们发现了一名幸存者。”
幸存者
8
十月二十八日上午太阳升起时,丹斯摩家族最后的幸存者提出了要求。奥利躺在地上,身体贴着穹顶底部,对着穹顶另一侧的风扇不断喘气,吸着那些仅够勉强保命的空气。
他在氧气罐的氧气用完前,匆忙把穹顶内侧清出一块地方,好让空气可以吹进。那罐氧气是在他爬进马铃薯堆前留在地板上的那罐。他还记得当时他在想那罐氧气是否会爆炸。结果没有,而这对奥利·丹斯摩来说,绝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要是那罐氧气真的爆炸,他现在已经死在黄褐色的土堆与一堆白色马铃薯下方了。
他跪在自己那侧的穹顶旁,挖着一块块的黑色残渣,清楚知道那些残渣里,有些是人类的遗骸。
他不断被骨头碎片刺伤,所以实在无法忽略这件事。要是没有艾姆斯不断鼓励他,他肯定早就放弃了。但艾姆斯始终不放弃,不断逼迫他挖下去。
该死,把这些脏东西挖干净,小牛童,你非做到不可,这样风扇才能派上用场。
奥利认为他之所以没放弃,是因为艾姆斯不知道他的名字。奥利学校的同学,总会叫他“挖粪的”或是“挤奶的”,不过要是在他死时,还只能听见这个南卡罗来纳州的家伙不断叫他“小牛童”,那就真的太可恶了。
风扇打开时,发出了呼啸的声音,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有微风吹到他过热的皮肤上。他把氧气罩从脸上扯下,用嘴与鼻子直接贴在穹顶肮脏的表面上,他气喘吁吁,咳出烟灰,继续擦着那一层炭。他可以看见艾姆斯就在另一边,四肢着地,头向下弯着,就像有人试着要看进老鼠洞似的。
“就是这样!”他大喊,“我们正在拿另外两台风扇过来。别放弃,小牛童!别放弃!”
“奥利。”他喘着气说。
“什么?”
“名字……奥利。别再叫我……小牛童。”
“要是你持续清下去,让风扇能起作用,从现在开始,直到世界末日为止,我都会叫你奥利。”
奥利的肺用某种方式吸收了从穹顶渗过去的空气,正好让他可以保持活命与清醒。他看着他清出的那一小块地方逐渐明亮起来。就连这道光也帮了他一把。只是,看着黎明升起的阳光在依旧脏污的薄膜遮阻下变得污浊,同样也让他感到难过。阳光是好事,因为在这里,每样东西都是暗的、焦的、硬的、沉默的。
五点时,他们试图想叫人与艾姆斯换班,但奥利尖叫着求他留下,而艾姆斯也拒绝离开,于是命令就这么收了回去。慢慢地,通过把嘴贴在穹顶上头,奥利吸到更多空气,于是开始讲起他幸存的经过。
“我知道,我得等火熄了以后再出去,”他说,“所以我让自己放轻松,慢慢吸着氧气。汤姆爷爷曾经告诉我,要是睡着的话,一罐氧气就可以撑过一整个夜晚,所以我就躺在那里不动。有一段时间,我连氧气都没用,因为马铃薯下方还有空气,可以呼吸得到。”
他把嘴唇贴向穹顶,尝到了烟灰的味道,知道那可能是二十四小时前还活着的人的残骸,却完全不在乎。他贪婪地吸着,把黑色的残渣咳出来,直到可以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马铃薯下面很凉,但接着就变得温暖,然后变得很热,让我以为自己会被活活烧死。谷仓在我头上烧掉了。所有东西都烧了起来。虽然很热,但很快就没那么热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救了我一命吧,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底下待到第一罐氧气没了为止。接着,我不得不出去。我很怕另一罐氧气已经爆炸了,不过没有。只是我敢说,应该就也只差一点吧。”
艾姆斯点点头。奥利从穹顶这里吸入更多空气,就像是透过一块又厚又脏的抹布呼吸一样。
“还有楼梯。要是他们用木头代替水泥,我可能就出不来了。一开始,因为实在太热,我甚至没有尝试上楼,直接爬回马铃薯堆下面。外面的马铃薯有一堆已经被烤熟了——我可以闻得到味道。后来,氧气越来越难吸到,所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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