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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1-5部)-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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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火索就是正在摸着石头过河般混社会的二龙。谢家的门口,就是萨拉热窝。
【五、一个城市一根棍】
放下医院里脱离生命危险的二龙不谈,且说此后事情的发展。
按东北人的习惯:只要不出人命基本不找公检法,直接找社会大哥解决。
普通市民尚且如此,更何况此次交战的双方都是和全市顶级社会大哥有相当联系的混子。
二龙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⒈不该和拆迁户打架;⒉更不该在东郊打架。
东郊这地方,那是人家大虎几兄弟的传统势力范围。赵红兵虽说在市区呼风唤雨,但是东郊这地方的事儿他很少参与。这并不是因为赵红兵怕大虎他们,而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混社会的,总得给人家口饭吃。
据说还没等丁小虎等人在医院把二龙安顿好,赵红兵倒先接到了大虎的电话。
“刚才我外甥找我了,说你们的人去他家打人了。”大虎说。
其实谢家兄弟和大虎、二虎等人肯定没什么实在亲戚关系,但大虎就这样讲。
“谁?你外甥是谁?”
“东郊的谢家那哥儿俩啊,那是我外甥。”
“哦?我们的人打人了?打成什么样了?”
赵红兵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二龙去动手打人了。赵红兵有点儿头大,遇上这样的事儿,人家讹你多少钱就得给多少钱。
“我那俩外甥被打得够呛。你们的人也太欺负人了,到人家家门口打人!拆迁也没这么拆的啊?我外甥说你们的人把他们打急了,他们捅了一个。”
“啥?他们把谁捅了?”
“不认识啊,听我外甥说好像是叫什么二龙的。”
赵红兵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赵红兵虚汗直流。
这要是丁小虎、大耳朵这样跟着他多年的兄弟被捅了,他还能够做到镇定,毕竟他们都是混社会的。可这次被捅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二龙,该如何给他父母交代?
“小虎,二龙被捅了?”赵红兵马上给丁小虎打电话。
“嗯。”
“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说危险不大。不过捅得也够狠的,晚送来一会儿就悬了。”
“你们在哪儿呢?我过去!”
“三院。”
“……”赵红兵又把电话挂了。
挂上电话,赵红兵边下楼边给大虎打电话。
“你外甥把我们的人给捅了,他人呢?”
“是你们的人先去人家门口欺负人的。你们的人都把我外甥打糊涂了,再不还手就被你们的人打死了。”
“我问你外甥现在人在哪儿呢?”
“你什么意思?”
“交人!”
“凭什么交人 ?'…'不行就报官!你到哪儿也说不出理来。”
“交不交人 ?'…'”
……
赵红兵和大虎,这两个当地最顶级的江湖大哥在电话里吵起来了。
据说最后,赵红兵在电话里骂了一句:“操你妈!”
电话那边回了一句:“操你妈!”
两人各骂一句,骂完以后,没一个人再废话。同时关机。
看好,是关机。二狗没写错,是关机,不是挂电话。
谁手机开着,谁先死。
这两个团伙积怨太深,二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红兵初出江湖的第一仗就是跟二虎打的。后来赵红兵在二虎家门口受辱,费四又使二虎伤残;赵红兵和小纪在医院把三虎子打了个半死;再后来二虎又用同样的手段报复了费四,沈公子又开枪伤了二虎。这仇,实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直到后来赵红兵和三虎子在一起劳改了好几年,才算是多少有了点儿交情。再加上赵红兵团伙中出现了张岳这个前无古人的江湖大哥,使两帮实力完全失衡,这两帮才暂时面和心不和地停止殴斗。此后好景不常,三虎子在费四的赌场和费四发生了矛盾,张岳直接派人杀了三虎子。
这仇,更大了。
二虎的残疾是赵红兵团伙的人给留下来的,三虎子更是让赵红兵团伙的人杀的。大虎、二虎能不恨赵红兵他们这帮人 ?'…'
杀了他亲弟弟的张岳已被正法,他们想报仇也没地方报去,只能把气撒到赵红兵等人身上。
如果仅仅为了谢家兄弟,大虎绝不可能跟赵红兵翻脸。
他这次跟赵红兵翻脸,那是因为他认为,张岳死后,他已经有能力和赵红兵决一死战了。
谢家兄弟这事儿,不过是个借口。
已经半退隐江湖的赵红兵和大虎翻脸,那也是有原因的,二狗认为原因有二:
1、赵红兵肯定知道,他和大虎终将有一战。在这个城市里,只能允许一个真正的江湖大哥存在,不是赵红兵,就是大虎。一个城市一根棍,今天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谁退缩谁以后在江湖中就要矮半截。
2、他必须要给老邻居一个交代。人家是信任他,才把儿子交给了他。如今,二龙出事了,他必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江湖中人,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就别再自称江湖大哥了。
起码在两人翻脸之时,当地的江湖中人都认为:自张岳死了以后,已经沉寂多年的赵红兵,远非当红的大虎、二虎的对手。
因为除去常规的实力外,当时大虎的手下,至少有着七八个“死士”。这七八个“死士”从何而来?全是大虎当年的狱友。
二狗说过:大虎坐牢时所在的监狱是全省最大的重刑犯监狱。在那儿坐牢的人,十年左右的刑期算短的,全是犯过大案的重刑犯!
大虎在出狱以后靠着两个弟弟混了起来,他的狱友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出狱时多数都已经三四十岁,身无一技之长,生存都是问题。
大虎就把当年的这些狱友纳入麾下,留在自己的“公司”,给他们一碗饭吃,再给他们一份不算繁重的工作。据说工资也不高,每月1000多块钱。大虎时不时地把他们都叫出去喝点酒、唱唱歌。
但就这样,这些当年的狱友已经够感激他的了。没有大虎,他们根本活不下去。他们现在活着而且还活得不错,那是因为有大虎。
如果有一天大虎让他们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相信他们大多数都会毫不犹豫。
这些人,可怕吗?
进入21世纪,当地的这些真正的黑社会,不会再在街头打打杀杀了。那过时了!玩儿的是暗杀了。
从赵红兵和大虎在电话里对骂的那天起,赵红兵关了手机,不但早上再也看不见他去街上“快步走”锻炼身体了,而且在他的公司里再也见不到他本人了。
同时,大虎也消失了。
赵红兵怕了吗?
据说当时知道此事的混子都认为赵红兵怕了,二狗听说此事也这么认为。
毕竟,今天的赵红兵,已经是身价千万、事业蒸蒸日上、和市里的某些领导称兄道弟的企业家了。他还能像当年一样拎着脑袋和人家拼命吗?
多年以后,在上海新天地的一家叫“彩蝶轩”的饭店里,二狗曾和沈公子有过如下对话。
“当时,我也认为二叔是真的怕了。”
“二狗,你虽然从小和我们一起玩到大,但是你真的不了解你二叔。你还是不了解你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我不了解他?一桌子菜,我都能知道他先夹哪个菜,我能算不了解他?”
“呵呵,你不了解。如果我不说,那么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你说说看!”
“二狗我问你,张岳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普通人一看张岳的眼神都赶紧避开。他这辈子服过谁吗?他听过谁的话吗?”
“偶尔听听二叔的话。”
“对,除了你二叔,你见他听过别人的话吗?”
“可能没有……”
“不是可能没有,是绝对没有!”
“嗯……”
“你有没有想过,张岳为什么会听你二叔的话?”
“……”二狗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我再问你,李四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见过比他还阴的人吗?你见过他有几个真正的朋友?你见过谁能使唤他?能说一句‘四儿,帮我开瓶啤酒’,你四叔立马颠颠儿地去?你见过谁有这本事?就算是张岳当年那么牛逼,他支使过李四吗?”
“我只见过二叔支使过他。那是因为二叔和四叔从小就认识,而且他们是战友……”
“扯淡!这不是原因,我和四儿也算是战友,但是我什么时候敢劳人家的大驾?我支使得动吗?”
“那是什么原因?”
“这个我先不说。我再问你,李武当年混得好不好?混社会的本事强不强?又是谁一脚把他踹飞,李武还笑着去给人家点烟、赔不是?谁有这个本事?”
“这事儿,不是当年张叔被枪击伤的时候,二叔踹的吗?”
“对,换一个人踹李武一脚试试?只要不是你二叔和张岳,换了任何人,李武都敢当天拿枪崩了他!”
“或许不是不敢,是因为多年的兄弟感情。”
“你错了,他不敢!他不对张岳下手,那是因为他把张岳当亲哥一样的大哥,那才是兄弟感情,和你二叔的关系不大一样。他不敢对你二叔下手,那是因为他怕你二叔。他不敢!”
“不敢?”
“绝对不敢!”
“为什么?”二狗纳闷,开枪崩人这事儿基本就是个死罪。死都不怕,还会分人 ?'…'
“我说了这么多事儿,你还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二叔骨子里比张岳还霸道、比李四还阴、比李武还能把握人家的心理……只是,你二叔从来不把这些表现出来……”沈公子吐了一口烟,缓缓地说。
二狗听到沈公子最后这句话的感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震惊!
敢情这20多年来,二狗居然不知道赵红兵是个什么样的人 ?'…'
二狗无语了。其实二狗也纳闷,为什么看起来和和气气不怎么嚣张的赵红兵,能被那么多江湖大哥称为大哥。虽然这个“大哥”是因为拜把子时年龄最大,但十几二十年地一直叫下来,的确也不容易。
“这世界上了解你二叔的不多,也就是我、张岳、李四、李武、李老棍子、吴老板等有限的几个人而已。李老棍子和吴老板都算是聪明人,交手两次,自知远非敌手,认栽了。但是,这世界上,蠢人远比聪明人多。”
“大虎?”
“对!他就不够聪明。他要是有李老棍子的智商,早就认栽了,认栽不是很好吗?”
“那在你眼中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简单说说吗?”
沈公子笑了,大概半分钟没说话。
“二狗,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我和你二叔在开旅店的时候,我曾经在外面放了张太师椅,给火车站前的那些小混子、小佛爷讲当年在老山执行任务的事儿吗?”
“记得啊。那个段子你讲过几次,但你总是讲到你和二叔要扭断越南人的脖子的时候就停了。每次都是讲到那里停,每次都放几十个人的鸽子。”
“二狗,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把这个事儿跟你讲完——这个事儿我跟我老婆都没讲过——讲完以后,你就应该知道你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为什么?”
沈公子没搭话,夹起了一块烧鹅,悠然地蘸了点儿酱,放到了嘴里。
“我先吃一口,吃完我跟你讲。要不,讲的时候,我怕我呕吐出来。”
第二十四章 天地
〔从省城回到当地以后,赵红兵马上就打出了他手中的第一张牌。赵红兵在打出这张牌时¨ xuan shū wang¨,可能脑中浮现过九哥这只老狐狸那狡黠的笑容。
这张牌,在他手中已经握了10年。过去的10年中,他一直苦心经营着这张牌。此时,牌即将打出。〕
【六、新天地彩蝶轩,那20年后的和平饭店】
那天沈公子讲这个故事时,距离二狗当年听他在火车站前的“和平饭店”讲这个故事,已经足足二十年了。
沈公子,潇洒依旧。
二狗,已冷暖自知。
那天夜里,窗外明月高悬,秋风习习。
二十年了,沈公子终于讲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二狗也终于听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
2007年的上海,秋日的夜里,新天地,彩蝶轩。
沈公子用力地咀嚼着口中的那块烧鹅,嚼了两下,一口红酒喝下,然后一咬牙,咽下了那块还没怎么嚼烂的烧鹅。
看样子,说出这事儿沈公子挺痛苦。
“二狗,我之所以从没讲完那个故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亲叔啊!你怎么就那么多为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别不耐烦。今天我告诉你,那天夜里,我衰了。”
“衰了?你还衰过?”二狗相当惊诧,沈公子居然也衰过?而且还自己承认自己衰了?
“谁还不衰一次啊,我这辈子,就衰那么一次!”
二狗没插话。二狗知道,沈公子要继续说下去了。
“我们那次执行任务,是我和红兵参军以后第二次执行任务。我们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抢回战友小花的尸体。小花是青岛人,人长得秀气,像个大姑娘,所以我们叫他‘小花’。他和我、红兵不是一个班的,但是我们三个成天在一起打扑克牌,关系很好。他在上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了,连长下令:不惜任何代价,抢回小花的遗体。”
二狗给沈公子倒了半杯红酒。
“其实在老山时,越南人和咱们一样,一旦有人战死,总是拼命抢尸体。为了抢尸体,越南人也不惜搭上几条人命。这时候我军就想出了个办法:围尸打援,这和解放战争时围点打援一样。也就是说,把敌军的尸体扔在那儿,等着敌军来抢尸体,然后咱们放冷枪打抢尸体的越南人。这一招,十分奏效。但越南人也聪明着呢,很快他们也学会了这一招。我们那次在抢小花遗体的时候就很清楚:越南人在围尸打援。”
沈公子一口干了眼前的红酒,二狗赶紧又倒上一杯。
“那天晚上和今天差不多,月亮高高的、圆圆的、亮亮的,虽然是夜里,但是依然可以看清楚很多东西。那天的空气也挺清新。经过几天的侦察,我们已经知道了在那悬崖上趴着两个随时准备打冷枪的越南人。班长决定,就在那夜行动,就从后面的悬崖包抄上去,然后不出声地搞掉那两个埋伏的越南人。那悬崖十分的陡峭,真的接近90度。我们侦察兵的身手都不错,但只有我和红兵有把握上去。最后,班长决定让我和红兵上。”
“那天,我和红兵都一丝不挂……”
二狗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句:“你俩去老山是裸奔去了,还是杀敌去了?”
“妈的,越南人把只要他们不走的地方全撒了雷,悬崖也不例外,穿着衣服说不定哪儿就挂到雷上。全裸,靠身体触觉,安全多了。再说,当年在前线,咱们解放军就没几个人穿衣服的,基本个个一丝不挂。穿着衣服不得皮肤病就烂蛋,谁穿衣服谁傻逼。团长来了我们都光着身子迎接。”
“啊?啊。继续,继续。”
“复员后我买了辆摩托车,成天在你们市里开到一百多码。全市的人都说我在玩儿命,一听到这话我就乐。这也算玩命?那天夜里,我和红兵那才是真的玩儿命。那样开的时候,我真的就想找回那天夜里的感觉,那种濒于生死之间的感觉,实在是美妙。”
沈公子又干了眼前的那杯酒。
“但是那种感觉,人一生体验一次,也就够了。”沈公子继续说。
“这一路九死一生,心理素质差点儿的人,手一哆嗦就会摔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地雷炸得粉身碎骨。那崖上,不仅仅有雷,还他妈的全是蛇。我俩爬的时候,那些蛇就在我俩身边、身上滋溜溜窜。我不怕蛇,但红兵直到今天还怕蛇,可那天他居然从我身上摘了三条蛇扔了下去。就算是蛇已经缠住了脖子,我俩也一点儿动静没出。两个小时,我和红兵终于爬了上去。”
“崖顶上面积不大。那天是大月亮地,地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越南人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从崖背面那么陡峭的绝壁爬上来。月光下,我和红兵看得清清楚楚,俩越南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地趴在狙击位上,真的一动不动。越南人在和咱们开战之前已经打了100年的仗,素养绝不在中国军人之下,或许比中国军人还能隐忍。当时大约距离50多米,我和红兵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俩越南人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他们知道咱们中国军人肯定要抢尸体,就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趴着,确实牛逼。”
“这时,红兵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后面。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告诉我,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人最疲倦的时候。指了指后面,意思是听班长的话,别开枪惊动了敌军,否则咱们一个也跑不了。我向红兵示意,问该怎么办,红兵给我打手势,告诉我爬过去,扭断那俩越南人的脖子。其实扭断脖子这招,教官教了我们无数次,但是我们当时从没真的扭断过谁的脖子。”
沈公子的酒有点儿上头,嗓音大了点儿,清脆的北京话吸引了邻桌多人的注意。
“我和红兵开始爬,悄无声息地在满是石头棱子的崖顶草丛里爬,我们俩早就成了血人。这50米,我俩又爬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简直是一厘米一厘米地爬,绝对没发出任何声响。这种折磨,又有几个人可以忍受?爬到离那俩越南人快5米的地方时,我和红兵同时发现,他们都他妈的醒着呢!5米!多近的距离!”
“我和红兵在距离他俩5米的地方,停了足足半小时,几乎完全不敢呼吸。草里的各种虫子和蛇在我俩的身上不断爬过,奇痒难忍,但我们只能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我忍不住了——看样子红兵还忍得住——给红兵递了个眼色:干吧!红兵点头。”
沈公子说得激动了,嗓音更大了。
“我和红兵一跃而起,一步跃出三米,然后扑到越南人身上。我早就看准了,左手抓住越南人的下颌,右手按住越南人的头顶,用力一扭……”
沈公子在说的时候按捺不住激动心情,两只手活动起来,就像是当年的同一个动作。
沈公子那表情、那手势没吓到邻桌的中国人,因为中国人听得懂他在讲故事,倒是把旁边的一桌外国人吓了一大跳。那些外国人神色惶恐地看着这个退伍多年的中国军人。看沈公子的表情和手势,就看得出他在表演徒手杀人的动作,这些老外怎么知道他要杀谁。
沈公子最不怕有听众了,而且最喜欢有听众了。
“我奋力一扭,没扭断……”
二狗听见邻桌发出一阵小声的哄笑,赶紧又给沈公子倒了一杯酒。
“这时,红兵倒是真的扭断了另一个越南人的脖子。而我抓住的那个越南人的左手和右手都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力气和他差不多大,根本就没法扭。眼见这个越南人就要叫出声,此时红兵放开手中那个被他扭断了脖子的越南人,抄起越南人的步枪,一枪托就砸在了我扭住的那个越南人的咽喉处,那越南人当场毙命!”
沈公子的评书配上肢体语言的烘托,那是相当的好。
沈公子学赵红兵拿枪托猛地一击的架势,再配上他脸上那凶狠的表情,又把邻桌的老外吓了一跳。二狗一回头,那群老外在示意买单,估计是被吓着了。
“那你也没衰啊,只不过是你下手的那个越南人有了防备,所以你才没能一击致命。要是二叔去杀那个越南人,和你的结果是一样的,或许还不如你。你俩的身手公认差不多。”
“我不是因为这事儿衰了。这,只是个开头。”
“啊?”
“我是因为……因为后来的事儿衰了。”
沈公子好像有点儿激动,又干了一杯酒。
二狗知道,即使自己不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沈公子也会说下去的。因为那天,他就是想说出心里的秘密。
“在几分钟内把这两个越南人干掉之后,我们开始执行这次真正的任务——运回小花的遗体。我是在这事儿上衰了。”
“红兵当时示意,由他来背遗体,由我把小花搭到他背上。其实运到崖下就好了,崖下我们不但准备了担架,而且还准备了尸袋。只要把小花背下去,一切就好办多了。当时呢,我是没多想,也没怕。毕竟那时候我们已经上前线大半年了,敌人的尸体、我军的遗体都见得多了,再说我也不怕死人。可是……”
“怎么?”
“当我一看到十几天前还和我们一起打牌的小花的遗体时,我的手就开始颤抖。虽然我早知道他牺牲了,但是真的看到他遗体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我看见,他手腕上还戴着第一次执行任务前我给他编的一个小草链,那是我打牌输给他的,那么个活生生的人,当时却躺在那儿……”
“月光下,我看见了小花那张已经变了形的脸。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这时,我一抬头,看见了红兵的脸。他面无表情,但眼中,好像有泪花。二狗我告诉你,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月光下红兵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多年以后,我知道了,那是一个男人在那个时候该有的表情,而我,在那天,还只能算一个孩子。”
“红兵面无表情地向我示意,让我把小花搭在他的背上。我伸手去拉小花的胳膊……”
沈公子有点儿哽咽。
“我一拉小花的胳膊,没有拽动他的人。他的手臂从我手中滑过,我的手里,多了一堆肉和皮,小花的血肉!尸体放的时间太长了,一拉就散架。我忍受不住了,眼泪和胃里的酸水一起涌了出来。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几乎要哭出声来,呕出声来。足足十几分钟,我手里抓着小花的血肉,就这样……”
“当我多少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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