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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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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伪当局曾这样评述:“过去同人民革命军水火不容,屡屡交锋的南满政治匪的核心匪首王凤阁,也参加了这一抗日人民战线运动,表明态度,愿与第一军合作,实行联合作战。”
自卫军的根据地,设在临江、通化、辑安3县交界处的大罗圈沟、果松川、闹头沟一带。这里属长白山脉南麓,老岭山脉横亘其间,地势险峻无须多言,而且物产丰富,可谓得天独厚。为坚持长期抗战→←,王凤阁苦心经营,选择地形构筑山寨、暗堡、地道上百处,还有粮谷加工厂、油坊、烧锅等等。
日伪当局一直视王凤阁的自卫军为心腹大患,不断“讨伐”,特别是秋冬季。王凤阁善打游击战,自卫军熟谙地形,大部队进山让它抓不到影儿,小部队瞅准了就吃掉它,百人以上的把它诱到适当地点打伏击。像抗联一样,树叶关门是自卫军的活跃期,小部队四处出击。
这支义勇军能够坚持五年抗战,一个重要因素是得到人民的支持,首先受到重创的也是与人民的联系。“独立大讨伐”前,根据地周围的沟沟岔岔几近无人区,都被赶到“集团部落”里了。而那些修筑在险要地势的山寨、暗堡、地道,在传统的观念里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可面对飞机、大炮也只不过抵挡一阵而已。
深山老林间,昔日宛如世外小社会般的山寨,房倒堡塌,雪白血红。一人来粗、两人合抱的大树,在皑皑林海中熊熊燃烧。
“这是最后的战争”——这是一支不会唱《国际歌》的队伍,但他们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有几处阵地都是战至最后一人。王凤阁指挥残部转移到老虎顶子,顽强阻击三昼夜,又退守1310高地,直到弹尽粮绝。
王凤阁是在突围时负伤被俘的。这是1937年3月27日,同时被俘的还有他的妻儿和8名部下。
敌人在通化城有名的“东江春”饭店摆下酒席,邀请各界“名流”为王凤阁“接风”。王凤阁略略一瞅,微微一笑,伸手掀了桌子。
4月1日,通化城戒严,伪保甲长挨家挨户通知要人们站到路边观看处决“反满抗日匪巨头”王凤阁。
刑场设在玉皇山下柳条沟门。王凤阁下车,站定,高声道:父老乡亲们!俺王凤阁通化生,通化长,连俺的小名你们都知道。俺是为抗战打日本子而死的,俺死得值!乡亲们不要泄气,人心不死,国必不亡!打倒日本子!铲除伪满洲国!中华民国万岁!
鬼子推着王凤阁的妻子张氏,让她到挖好的小土坑里去。张氏抱着四岁的儿子小金子,走进丈夫倒下的那个大坑,说俺们活着一处做人,死了一处做鬼,做鬼也饶不了你们!
张氏倒下了,敌人向小金子开枪。孩子哇哇大哭,敌人又打了一枪。孩子还哭,又开了第三枪。
“牺牲是兑换希望的一种东西”
苗可秀,原名苗克秀,又名景墨,号尔农,笔者家乡本溪县下马塘人。父亲务农,农闲时挑担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苗可秀1906年出生,九岁读私塾,之后小学、中学,1926年考入东北大学文学院。“九一八”事变后流亡北平,在北京大学借读,积极投入抗日救国活动。11月5日曾和部分东北学生参加“东北民众赴京请愿团”,为负责人之一,南下请求国民政府收复东北。
苗可秀曾迷信国家主义,幻想国民党能使中国强大,加入国民党。南京之行,使他认识到中国的事情还得靠民众的力量,东北青年要做抗日救国的先声,奔赴前线杀敌保家。
1932年2月,苗可秀来到邓铁梅的东北民众自卫军,被委任为自卫军总参议。
8月13日,自卫军打下岫岩县城,除指导官岗村逃脱外,城里几个日本人全部被活捉。内中一商人愿以两万双胶鞋赎人,自卫军则要20万发子弹,并将其释放,由此拉开长达两个月的谈判序幕。
鬼子的算盘是“招抚”,苗可秀说那得有条件。一是自卫军全部保留,不得拆减一兵一卒;二是依旧驻防原地,不能外调;三是按3个旅和3个独立团进行编制,补发子弹粮饷;四是全体官兵竭诚拥护邓总司令统帅这支队伍,不准更换长官。
这样的条件,日本人根本不可能接受。当时自卫军需要喘口气,进行休整补充,谈判意在与敌周旋,争取时间。而在日本人的心目中,你讨价还价,不就是想弄顶大点儿的官帽吗?既节省了“大和男子高贵的鲜血”,又除了“匪贼”,何乐而不为呢?
从凤城县红旗堡谈到县城,9月5日又把谈判桌搬去奉天。先与关东军司令部谈,再与伪警务处、情报处谈,各部门贪功,都想自己“招抚”。苗可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提出要回去与邓铁梅商定一切。10月10日回到凤城,县参事官友田俊章、警务局指导官白井成明等5个鬼子,也要和苗可秀去见邓铁梅,也是想揽下这份功劳。
近两个月的谈判,有利有弊。自卫军鱼目混珠,一些人认为张学良不出关,抗战没指望,就想假戏真做。苗可秀认为必须采取断然措施,断了这些人的念想,稳定军心,恢复民望。邓铁梅同意,并派他全权处理。
13日,苗可秀下令,将5个鬼子和随行翻译处决。
“招抚”期间,日伪明里对自卫军虽无大的举动,实际一直在调兵遣将,谈判破裂,友田等人被处决,立刻开始大举“讨伐”,疯狂报复。
自卫军司令部驻地龙王庙附近的黄土坎,被敌人占领后,不但对司令部形成威胁,而且当地盐滩税款一项即损失数万元。10月下旬,苗可秀指挥1团、10团、15团、18团和武术队,激战大半夜,将其夺回。
12月8日,日军调集重兵,从岫岩、凤城、安东三个方向进犯龙王庙。苗可秀在龙王庙西北鸹鸹窝设伏,打死打伤日军60多人。自卫军司令部向尖山窑转移,日军200多人赶去文字街堵截,被苗可秀率军击退。日军退守红花岭不支,又退守宁家堡子,把老百姓的箱子柜等家具搬到街上,构筑工事。苗可秀指挥部队将堡子团团围住,在密集火力掩护下,大刀队趁夜色冲进堡子,砍杀50多日军。
尖山窑是自卫军发祥地,辽东三角抗日区的重要据点,这时已被日军占领。自卫军部署妥当,炮兵发射10余发炮弹,冲锋号响,苗可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日军凭借工事,拼命抵抗。苗可秀冒死爬上墙头,坐在墙上指挥,官兵大受鼓舞,奋力向前,终于将敌人打垮。
1933年4月,日军对三角地区再次进行“大讨伐”,尖山窑等处据点再陷敌手。自卫军损失惨重,转入山林,坚持小股游击。第二年春,由于叛徒出卖,邓铁梅被俘。苗可秀大恸,一边拾整队伍,一边派出精干队员暗中寻访,处死了出卖邓铁梅的两个叛徒。
年底,三角地区除苗可秀领导的少年铁血军外,其他义勇军都溃散了。
1935年6月13日,苗可秀率铁血军40多人在岫岩县羊角沟宿营时,被汉奸刘仁安告密。500多日伪军将村子包围,苗可秀指挥部队突围时负重伤,战士王德林背着他冲出包围,在山林中隐蔽。21日辗转到凤城县碑家岭老乡家养伤,又被告密,被捕。
敌人将苗可秀押到凤城县城,又用装甲车送去安东疗伤。苗可秀说: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东西,也就用不着假惺惺地来这套了。
7月25日下午,在凤城县城南山沟,苗可秀被绑在一棵松树上。一个日本军官道:你打死那么多日本人,他们的家属都要求对你处以极刑。如果你现在答应投降,还可以不死。
苗可秀轻蔑地一笑:打死日本人是我的天职。抗日不怕死,怕死不抗日——你就来吧。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苗可秀高声吟道:“尔农松下折颈枝叶茂,可秀日久还田重复生。”
在狱中,苗可秀写下两封遗书,一封给老师王卓然,一封给同学张雅轩、宋忱。因前者内容在后者中有所表述,故在这里只抄录后者。
雅轩、忱老弟:
不见面已二年矣,念念!兄今为日本阶下囚,伏床自思,尚堪自慰,慰者死得其所。昨夜秉烛作书,寄与卓然师,其主要用意在于托孤。但此书能否到达王师左右,则未可知。今再与吾弟话陈一切:
一、被难经过:六月十三日,在岫岩与日军作战,兄为炮弹中伤臀部,创甚剧,遂潜伏地方养伤,二十一日为日军所搜获,遂罹于难。
二、嘱托吾弟者:
家属:
甲、吾家至贫,弟之所知也。舍弟被吾所累,吾心实觉不安。吾弟当向卓师及与吾有关系诸公处恳请设法少为赈济。
乙、吾妻至愚,吾子尚弱,教育抚养无人负责,此兄最为关心之一事也。昨天与卓然师书,大意如下:秀予吾子拟名为苗抗生,令吾妻即在王家作仆妇,令抗生即以祖父礼事王师;王师即以义孙视抗生而善教之。吾弟以为如何?我身后事,大家要看在我的身上,时时关照也。
丙、我家属事,找余七弟沛料理,亦系线索。
(2)其他之一:
弟等可在西山购一卧牛之地,为余营一衣冠冢,竖一短碣,正面刻苗可秀之墓,背面略述之行事。墓旁植梨树四、五株,小亭一间,每有休假日,弟等千万要到此一游,每到此处要三呼老苗,我之魂魄其可以不寂寞也。山吟水啸,鸟语虫声,皆视为余歌余语余泣余诉为矣(泣系为国事而泣,非为私人泣也,要注意此点)。
(3)其他之二:
凡国有可庆之事,弟当为文告我;国有可痛可耻之事,弟亦当为文告我。
(4)其他之三:
少年团所印诸书,皆系余一手作成,在余被难前,亦曾删订几册,弟等可与赵氏叔侄谋之,付之石印局少印几本,分赠我之友等以作纪念。此外尚有几片信稿,亦可付印,文章大致可观也。
(3…U…W…W)其他之五:
弟等思想要正确,精神要伟大,不可忘了我们要做新中国的主人,要作重整山河的圣手。做事不可因为一次的失败便灰心,不可因为一次的危险便退缩。须知牺牲是兑换希望的一种东西,我们既然有希望,便不能不有牺牲。不过我们的希望,务须正大而已。
一手执笔,一手执纸,仰面而书,故笔迹至拙也,不多谈了。
再会吧!祝
你们健康!快乐!
希尧凤生
诸公同此不令
兄苗可秀书
六月二十四日
第28章 他们不会唱《国际歌》
王奎一们
土龙山暴动前,王奎一的学生从县城给他捎来一封信,说日本子要来收缴地照了。王奎一把信给景振卿看,景振卿立即集合三百多人去找谢文东,于是土龙山暴动爆发了。
王奎一是土龙山来才河人,知识分子,人称“王老先生”,名流、大户。土龙山暴动,投笔从戎,带领当地农民保卫家园。白家沟战斗打死饭塚等人后,日军攻打太平镇,王奎一战死。家人闻讯,妻子和儿子也拿起枪,投身暴动队伍,后来都在战场上牺牲了。
一窝子上队,一门忠烈。
土龙山暴动的首倡人、重要领袖之一的景振卿,1880年生于长春,迁居依兰土龙山清茶馆,兄弟中排行老二,人称“景二爷”,为人豪爽、性情耿直,讲义气。有七十多垧地,为当地大户,清茶馆甲长。5月1日攻打湖南营,敌人火力很猛,部队被压制在一片开阔地上,不进则死,后退亦亡。在小山丘后指挥战斗的景振卿,一跃而起,大呼冲啊,身先士卒发起冲击,中弹身亡。
前面写过的九里六激战,是景振卿的儿子景龙潭带一个中队打的,身负重伤仍指挥战斗。据说后来也在战斗中牺牲了。
笔者家乡本溪县清河城,有个有名的“黄家大户”。主人黄拱宸1899年出生,其父因在王府中伺奉王爷有功,王爷将其在清河城小甸子、成记一带的土地,全都赏赐给他,从此黄家富甲一方。黄拱宸奉天中学毕业,不愿在奉天经营客栈,回乡栽培果树、养蜂,优哉游哉,广交各界。本溪、兴京两县提起“黄大爷”来,几乎无人不晓。
“九一八”事变后,邓铁梅凤城举义,黄拱宸参加邓部义勇军,被任命为13路军少将左参赞。黄拱宸出钱出枪,以其声望,号召、组织各界人士和农民参加义勇军,收编山林队。
1933年3月,黄拱宸带几个人到兴京县西厢小堡收编“双虎队”,正值奉天靖安军在这一带“讨伐”,躲避不及被捕,并将黄拱宸携带的13路军印信和自卫军空白臂章搜去。
家人探监,告诉他正在花钱托人营救。他说不用了,这样的归宿挺好。把俺赎出去,日本子成天监视着,那种亡国奴的日子俺活不了。
“没当过一天亡国奴”的李向山的老乡李德恒,是桓仁中学校长、桓仁县抗日救国会会长。他的许多学生参加了辽宁民众自卫军和抗联1军,他领导救国会为1军募捐,购买粮食、衣服、弹药,派人送上山去。
六十多年后,李德恒的已过八旬的女儿、女婿,和许多八十岁左右的老人,告诉笔者,李德恒是1936年9月被捕的,在沈阳关押半年后被害。那天晚上抓了好多人,救国会的骨干几乎一网打尽。李德恒他们知道日本子要抓人,那天晚上都没在家,怕吓着家里人,说开会,到学校去等着。逃跑的没几个。他们觉得那样会让日本子看低了中国人,他们要让日本子看看中国人的骨气。这些人大都是教师,瞅着弱不禁风,那时教师可都是体面、有身份的人呀。临押去沈阳时再看,眼镜没了的,鼻青脸肿的,一瘸一拐的,没模样了。可一个个都昂着头,上汽车前还喊口号,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推翻‘满洲国’”。
这是一群文弱的男人,也是“宁肯掉头,不肯低头”的真正的男人、强者。
像李德恒、黄拱宸、景振卿、王奎一这样的中国人,东北各地都有,在有义勇军、抗联活动的地区更多。
与黄有们不同的是,王奎一们都不是共产党员。
信仰三民主义的烈士
盖文华,1894年生人,山东省福山县人(又有说是河北省炫),北平商业专科学校毕业,在大连、安东、上海等地从事银行、钱庄业。目睹国家衰弱,列强横行,忧国忧民,寻求救国救民道路,加入国民党。“九一八”事变,他痛心疾首,将妻子儿女送到大连岳父家,在敦化、蛟河、安图等县串联爱国人士,准备组织反日武装。王德林的老3营起兵抗战,他认为这是一支很有希望的队伍,遂投身救国军,被任命为上校参议。
盖文华才华出众,机敏干练,善于交际,有比较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1932年2月救国军攻打敦化县城,守敌火力很强,正僵持不下,城内突然枪声大作。原来是盖文华事先带人潜入城内,策动伪军阵前倒戈,在日军背后打响了。内外夹攻,很快拿下敦化城。
3月中旬,盖文华在吉林市被捕。据说,在日本宪兵队,鬼子动用了所有的刑具,也未撬开他的嘴巴。又派汉奸劝诱,许以高官。盖文华冷笑道:余一生致力于中华之富强,凡违反三民主义者,皆余之仇敌,凡侵略中国者,亦余之仇敌,余必竭力歼灭之!
30日,盖文华和十几个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江城雪。
作为国民党员,盖文华是反对共产党的。到救国军后,在力主抗战的同时,也不忘反共。新中国成立后,有关他的文字,几乎只有反共的一面。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笔者对他没有任何好印象。
据国民党政府统计,中国抗战时期牺牲而入忠烈祠者,共有270余人,其中东北为60余人。
苗可秀和盖文华,都是国民党员。东北沦陷,民族危亡,他们首先表现的是中国人的属性,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赤子之心。即便像盖文华这种抗日又反共的人,那种为民族大义献身的精神,不也值得后人学习、怀念和敬仰吗?
老于太太和李三侠们
在桓仁县采访,不时听到关于“老于太太”的故事。有人说她是抗联,有人说她不是抗联,无论是不是抗联,都说她打鬼子。
“九一八”事变前,老于太太就是胡子。有人说她长得漂亮,被胡子抢上山当了压寨夫人,胡子头叫官军打死了,她就成了胡子头。有人说她是为了逃婚,自己上山当胡子的。胡子忌讳女人,认为队中有女人不吉利,而她特别能干,比男人都“飒”(爽快、利索、果断),又有一手好枪法,没她不行,就当了胡子头,叫“大姑娘队”。
而据老于太太的大孙子于海金说,他的爷爷叫于德荣,宽甸县八河川人,老家山东,三十多岁时在宽甸张半子沟被日本人打死。爷爷怎么当的胡子,怎么跟奶奶结婚的,他不清楚。
关于老于太太是抗联的版本,说是红军到桓仁后收编胡子,“大姑娘队”也被收编了。有人说编为一个支队,有人说编为游击大队,老于太太是支队长(大队长),有委任状,上面盖着杨靖宇的官印,老于太太也有官印。程斌投降后,杨司令带红军走了,老于太太还打了半年,抗不住了,下山投降前把委任状和官印烧了。还有人说是放个罐子里埋起来了。“文化大革命”中,老于太太挨批斗,说她是胡子头,想起这个罐子,上山去找,没找到。
非抗联的版本,说你拿不出是抗联的证据,那不就是胡子吗?
笔者请教县党史办的同志,他们说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多少年了,查无实据,都是民间传说,但她打鬼子是真的。
一双裹了又放开的半大脚,两支匣子枪,5个儿子都是在她的背上长大的。出没山林,打家劫舍,袭击日伪军。赶上敌人“讨伐”,这山那山,这县那县,没白没黑地到处跑,桓仁、宽甸、兴京的山林里,到处都留下了那双半大脚的足迹。孩子饿了,脑袋从她腋窝下拱过来吃奶,或者把奶子撩到肩头上,吃得更舒服。据说她的奶子特别长,民间叫“布袋奶子”。有人说那不是天生的,就是那样奶孩子奶长的。奶孩子也不妨碍指挥、打仗,喊着叫着,趴着跑着,左右开弓,孩子也不把枪炮声当回事了,照样吃奶、睡觉。不过,打完仗了,背上的孩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母亲就赶紧解下来,看看是不是打死了。待到下山投降前两年,3个大点儿的儿子都拿起了马枪、手枪。
据说,在辽东山区的山林队中,最多时近百人的“大姑娘队”,女人是最多的。平时在老于太太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年轻力壮、武艺高强的女兵,丈夫死后更是如此。老于太太留下5个儿子,小产的,夭折的,不知有几个。那年代女人生孩子叫“过鬼门关”,更不用说她们这种境况、生涯了。死人不说,怀孕、生孩子又怎么行军、打仗呀?那时没有避孕药具,她们就吃了一种什么草药,绝经了,每月再也不“来事”了,这辈子也不能做母亲了。
1军是1938年秋后陆续撤离本溪地区的,老于太太应该是年底,或者1939年初下山投降的,之后就住在桓仁县普乐堡,直到去世。
1998年3月28日,我在于海金家采访,中午去路对面的小卖店买烟。开卖店的老人叫王志祥,七十四岁,他说老于太太下山时他见到了。是从大荒沟下来的,日本子领着伪警察押回来的,押到孟家店的院子里。就剩十几个人了,头发老长,披散到肩上,分不清男女。脸、手和胳膊腿,露肉的地方都是锅铁色。棉衣刮得像烂羊皮袄似的,袖子、裤脚丝丝缕缕的,不少人没穿鞋,用破布、麻袋片包着脚。大雪隆冬,那时但凡有点儿办法,也不会下山投降的。老于太太背着老五,脸上看不出表情,那眼色刀子似的,昂着头,挺刚强。
张翔,年三十九岁,吉林省宁安县南湖头人,家庭业农,身为农民,善打枪。事变后,本身虽未参加反日运动,但其对反日部队有很大的帮助,以后被日走狗知道,报告日贼,将其家庭人口杀尽,房子纵火,剩他一个乘机逃出,加入救国军。后因救国(军)失败,自己单独领一部分队伍进行反日游击战争。在他队内的士兵,都是打枪的能手,所以在每次与敌人接触的时候,敌人多少要受些损失。特别出名的给敌人一次打击,即是三四年日本福田大学的学生视察团到镜泊湖去视察,在他们未到之前,他先探悉,以后设兵埋伏,至敌人的汽车到时,即陷入阵地,结果被他们全数打死,一人未剩,枪械、经济都获得而去(敌人十四人全武装,轻、手、机枪都有)。以后在三五年又遇敌激战,因众寡的关系,他本身牺牲了。张翔队长他虽然全家被杀,后自己亦牺牲。但在他的一个时期战争当中,一方面能够全国家之大义,另一方面能够为家庭复仇,其即死于九泉之下,亦能瞑目矣。
感谢先人给我们留下这样珍贵的文字,也只能这样子写到这里了。
《东宁县志》介绍伪满时境内9支较大的山林队,排在首位的是“李三侠队”。
没人说得清李三侠的真实名字。本世纪初,笔者在东宁县采访十多位八十岁以上、见过李三侠的老人,说他是山东省日照县人,大高个,有点儿水蛇腰,一身武艺,枪法十分了得。
据说,当年李三侠闯关东走到东宁县老黑山时,黑灯瞎火中,有只狗从背后把两支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有杆烟袋,烟袋杆子二尺多长,比大拇指粗得多,黄铜烟锅子酒盅大小,小榔头似的,扬手向后一刨,那狗就瘫软下去了。又攀上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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