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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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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楚对林家顿生好感,都说从下人的举止能看出一个家族的品行,若非威远侯约束管教,车夫未必会如此谨慎。

    易家位于阜财坊,林家位于澄清坊,中间隔着皇城。

    经过长安街能看到皇城,易楚稍稍掀起车帘往外张望,画屏也凑上前,指点着,“进去承天门是端门,两旁是六科直房,再往里就是午门,昨天这边还开着门,经过搜身就能进去看两眼。可惜你没福气,不能亲眼看看,”说到此,似乎想起什么,尴尬道,“其实我也没进去,咱们女儿家哪能随便让人搜身。是黄师傅看过后说的。”

    易楚想想也是,平常女孩子再怎么胆大或者好奇也不会想看看墙头挂着的尸体。若是黄师傅还有可能,他是行伍出身,一眼就能看出受没受过刑。

    两人说说笑笑,马车驶过东长安街正要往北转,迎面跑来三四个幼童,头前的是个乞儿模样,手里抓着两只包子,后面三个衣着倒齐整,呼喝着追赶乞儿。

    黄师傅连忙打马躲避,幼童擦着车边跑过,马躲闪时不提防踏进水坑,不巧正有人走过,溅了满身泥水。

    黄师傅安抚好马,正要赔礼,那人已骂骂咧咧起来,“怎么赶车的?没长眼睛,小爷今儿刚换的衣衫被糟践了,赔钱。”

    透过窗帘的缝隙,易楚看到路旁站的那人,中等个头,生得唇红齿白看上去很斯文,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透着几分流气。穿一身草绿色的长衫,衫子应该新的,不过是府绸的,比不得杭绸或者潞绸名贵。易楚粗略估计,做这一身长衫连工带料不超过八分银子。

    显然黄师傅也是这样认为,从怀里掏出个一两的银锞子,“公子,对不住,小的并非有意,实因躲避几个孩童……”

    “一两银子,奶奶的,你打发要饭的?”那人劈手打掉银锞子,扯着前襟,“瞧瞧,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上好的印花府绸,没二十两做不出来。”

    黄师傅显然不想惹事,陪着笑脸道:“公子言过其实了,从青州府来的最好的府绸不过二两银子一匹……”

    “爷说二十两就二十两,少一分不行。”那人蛮横地打断黄师傅的话。

    黄师傅笑道:“我一个车夫身上哪有这许多银两,不如我回府凑一凑,公子去威远侯府找姓黄的车夫,就是小的。”

    “威远侯府?少拿侯府压人,”那人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黄师傅,见他是个老实的,突然问道,“你知小爷是谁?”

    “小的愚钝,不认识公子。”

    那人轻蔑地“哼”一声,“那就好,赶紧给银子,不给不让过。”

    画屏皱眉,可也不愿多事,取出荷包打开,见里面只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还有些许碎银铜板,加起来也只七两多。易楚更是可怜,身上只有半吊铜钱。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画屏心一横撸下腕上的银镯子,掀开车帘便要递出去。

    那人正巧瞧过来,看到车内的两人,语气立刻变了,“哟,车里还坐着女眷,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拉扯什么,让你主子来道歉,只要你主子下来好好磕两个头说两句好听的,小爷就既往不咎。”

    画屏岂肯下去受辱,索性连银子也不想给,仍放回荷包里。

    黄师傅也来了气,不过身上溅了几处泥点,回家洗洗也就罢了。现今他赔了礼,又赔了一两银子,没必要再跟他拉扯。转身上了马车,沉声道:“公子且让让,小的急着赶路。”

    那人拦在马车前头,冷笑道:“不给银子就想跑,想得美,”一招手,竟然围上来四五个闲汉,个个手里操着木棍,二话不说朝黄师傅招呼过去。

    黄师傅一人难敌四手,又怕抡着长鞭误伤路人,左支右绌中不免落了下风。

    易楚跟画屏面面相觑,却又无计可施。

    正着急,忽觉马车摇动起来,却原来混乱中不知谁一棍子抡在马脑袋上,马吃痛,本能地拔足狂奔,又嫌背上负重,跳跃着想把马车甩下。可马车牢牢地栓在马背上,岂能轻易被甩开,马顿时狂躁起来,不辨方向,只管拼命往前冲。

    两人在车里被晃得七晕八素,坐都坐不住。

    眼看着马越跑越快,画屏惊叫道:“不好,马受惊了,这下还不知跑到哪儿去?”掀开窗帘往外瞧,只见路旁的树木行人飞似的往后退,根本不知道所在何处。

    易楚是头一次乘马车,更是六神无主,也学着画屏的样子朝外看。就看到马车进了死胡同,前面就是堵墙,而马竟似没看见般,依然闷头飞奔。

    以这样的速度如果撞到墙上,必然是车毁人亡。

    易楚吓得白了脸。

    画屏也意识到不好,咬牙扯下两边的窗帘,递给易楚一块,“阿楚,不能再耽搁了,把头包上,咱们跳车。”说罢,推开车窗跳了下去。

    外面是积雪混杂着软泥,只要不倒霉碰到石块,应该不会伤及性命。

    易楚哆嗦着往下跳,却为时已晚,只听“砰”一声巨响,易楚就感觉身子不受控制般飞了起来。

    眼前就是灰蒙蒙的土墙,只要再往前寸许就能撞上,易楚头皮发麻,认命般闭上了眼。

    腰间似被细软的东西缠住,一股大力使劲扯着将她往后拉。

    易楚身不由己,随着大力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墩在雪地上。

    雪水浸过她的双手,刺骨地凉。

    易楚睁开眼,抬眸处,是匹神骏的白马,马上人穿一袭玄色长衫,脸上银色的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如同天神般威武强大。

    易楚一下子泄了力气,只觉得脑子发木眼眶发酸,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寒冷,身子筛糠般抖着,却是站不起来。

    辛大人翻身下马,手中使力,易楚这才发现缠在腰间的细软之物是马鞭,马鞭的另一头就握在辛大人手里。

    借着这股劲,易楚颤巍巍地站起来,满手的泥泞无处擦,心一横抹在了裙子上。

    “你走走看,伤着没有?”声音低且柔,甚至还有些颤。

    被面具遮挡着,易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清楚地感受到这短短的问话里,包含着的关切与担忧。

    易楚心里百感交集,真想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好好地哭一场。

    可她不敢,也不能,只摇头答了句,“我没事。”

    头顶是淡淡的叹息,混杂在清冽的艾草苦香里,“阿楚,你别怕,我总能护着你的。”

    就像,他去大同前的那个夜晚,他对她说,“我会想你,你会不会想起我,”

    然后他说,“你别怕我,我会护着你。”

    不知从哪天起,她已经不怕他了,可她怕自己,怕自己做出不守本分不守规矩的事。

    易楚终于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一滴一滴,淹没在她的衣衫里,却灼得他心痛。

    他也是后怕的,若不是偏巧从长安街经过,若不是瞧见威远侯的马车,若不是自车窗看见她的身影,若不是他的马鞭较别人的长两寸……

    辛大人不敢想,倘若稍有迟疑,易楚会如何?

    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腮边晶莹的泪珠,辛大人心头一紧,轻轻地抬起手,正要去拭,身后传来画屏撕心裂肺的声音,“阿楚,你怎么样了?”

    易楚赶紧擦擦眼泪,就看到画屏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头发散乱着,发钗歪歪斜斜地插着,浑身上下像在泥塘里滚过,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这模样比易楚狼狈上百倍,可狼狈总胜过受伤。她还能跑,就说明没有大碍。

    易楚不禁微笑,“我好好的,就是……”伸出手,“蹭出血丝了。”

    画屏抱着她又哭又笑,“还好你没事,要不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好吧,易楚看着画屏失笑,她把泥水全抹到自己身上了,如今两人一般狼狈。

    画屏瞧见易楚的神情才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笑,笑完又向辛大人行礼,“多谢大人仗义相救,奴婢无以为报,定当早晚在观音面前供奉,为大人祈福。”

    辛大人仰头不语。

    旁边有人笑道:“易姑娘可安好?”

    是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吴峰。

    易楚连忙点头,“幸好辛大人相救。”

    画屏见过吴峰,又施礼,“奴婢见过表姑爷。”

    吴峰已知她是威远侯府的人,便问“你在何处当差?”

    “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今儿请了易家姑娘过府玩,没想到遇此险事,多亏表姑爷与辛大人相救。奴婢斗胆问一句,不知表姑爷见没见到我们府里的车夫?”

    长生插话道:“正往这边走,可能不久就到了。”

    画屏急忙谢过。

    辛大人看着两人衣衫都沾了泥水,脸色冻得铁青,吩咐长生,“此处离荣郡王府不愿,去借辆马车来,顺便借两身女子衣衫。”

    吴峰脑筋飞得很快,“我跟荣郡王比较熟,跟你一块去,”又朝画屏招手,“你到胡同口看着,接应一下车夫。”说罢凑到辛大人耳边低语,“有什么知心话赶紧说,可比翻墙头送信快当多了,也不怕被烧。”

    辛大人低骂:“滚!”

    易楚见几人离开,瑟缩着往后退了步。

    辛大人见状,心里一酸,柔声问:“你去威远侯府做什么?”

    “说是威远侯夫人身子不自在,让我去瞧瞧。”

    辛大人顿一顿,“林夫人是我嫡亲的妹子。”

    易楚低声答:“我知道。”

    辛大人眸光一亮,“你怎么知道的,你打听过我?”

    “没有,听别人无意中谈到的。”

    辛大人暗叹一声,“我有好多年没见到她,七月时在白塔寺远远地见过一眼,像是过得不太好。你去瞧瞧她,不管好还是不好,你都跟我说一声可好?若是写信,就送到枣树街,你常去的那家绸缎店对面,叫木记的汤面馆。你曾经见过我的地方,进去后你跟掌柜的说找子溪,子溪是我的字。”

    她不是不愿与他见面,不肯看他写的信么?那么就让她去找他,给他写信。

 第33章 孕相

    易楚自是没想到辛大人居然存着这样无耻的小心思,只想着兄妹多年未见,当兄长的牵挂妹子想知道病情,自己好歹跑了一趟,传个信儿也是应当。便点头答应了,又道:“林夫人若提到你呢?”

    辛大人想一想,“先瞒着,而且空口无凭,我那里有祖父给我的玉佩,回头你交给她,我也会找机会与林乾见面。反正,最迟不过三年,我就能以真面目示人……阿楚,你明年一定要成亲吗?”

    易楚蓦地心惊,抬头瞧辛大人的眼睛。

    黑眸映了雪色,越发的幽深清冷,可清冷中却似燃着明灯,吸引着她一步步进入他的心扉。

    易楚有片刻恍惚,几乎要脱口说不,可又极快地低了头。

    没过一会儿,吴峰与长生驾着马车过来,车夫也紧跟着出现在胡同口。

    辛大人再不言语,翻身上了马。

    吴峰冲易楚笑笑,紧跟着离开。

    那一刹那,易楚心头涌上些许不舍,如果,如果能再多待一会该有多好。

    画屏也望向三人远去的背影,叹道:“以前都说锦衣卫辛特使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竟是这么英勇侠义,可见传言不可信。”

    易楚看看画屏,他就是你们寻找的长房长子,难道你认不出来?细一想,杜仲离家时,画屏不过六七岁,不记得也是应该,何况内外有别,杜仲住在外院,画屏自然没见过几次。

    待人影消失不见,两人才携手上了车。

    车厢里暖融融的,竟是烧着炭炉,而且准备的东西很齐全,夹袄、禙子、罗裙一应俱全,还有两只手炉。

    被热气熏着,易楚越发感觉到身上衣衫冻得湿重,赶紧换上干爽衣服。

    历过这场劫难,两人不由生起惺惺相惜之意,相视一笑,同时叹了口气。

    辛大人一行回到东长安街,那几位动手滋事之人已被顺天府的衙役押进官衙,几名衙役还在原地等着。

    见几人回来,衙役恭敬地赔罪,“小的来迟了,让大人受累。”

    为首的头目不敢跟辛大人玩笑,却跟吴峰相熟,朝他胸口捣了一拳,“正经差事不干,抢起我们饭碗来了。”

    吴峰乐呵呵地说:“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欺负的是我家亲戚,哪能坐视不理。”更有一层,他几次相邀林乾出来喝酒都被婉拒,正想找个机会套近乎,所以表现得尤为热心。

    头目明了地一笑,“刚才已经审问明白了,那小子该怎么处理?”

    吴峰看看辛大人脸色,皂靴在雪地上碾了碾。

    这举动,在锦衣卫诏狱就是往死里打,打死为止。

    头目吃不准,眼角瞥了眼辛大人,辛大人淡淡地说:“这事我们不好越俎代庖,不如问问林侯爷的意思?”

    头目暗替王槐叫倒霉,惹谁不好,怎么惹到林乾头上,还偏偏让这两位爷遇到了。吴峰是林乾的亲戚,而辛大人,他说让谁死,谁还敢拦着?

    王槐是罪有应得,确实也是倒霉。

    他本就是梯子胡同一个无赖,平常就坑蒙拐骗喜好碰瓷,而且仗着皮相不错,时不时勾搭有钱的寡妇、有家底人家的丫鬟闺女来讹诈银子花。

    前几日不知怎地勾搭上一家卖油铺的闺女,相约今天在梅花庵门口会面。所以他特地穿了身新衣衫,又带了几个人前去抓奸,以便讹诈油铺掌柜银子。

    本来以为是人财两得的美事,不巧衣服被弄脏了。

    若是平常真不算件事,勋贵人家出行别说弄脏衣服,就是撞一下,揍两巴掌,还不得白挨着。

    可黄师傅老实,又主动拿出一两银子赔偿。

    王槐心道白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能多要就多要。而且他脑子机灵,特地问清楚了黄师傅不认得他,到时讹完了拔腿一走,谁也找不到他头上。

    况且,他也不是没眼力架的,看车辆就知道不是主子出行,最多是个有头脸的管事。威远侯府不至于为个下人打动干戈。

    尤其,自从林乾残废就赋闲在家,林家也没有其他出息的能拿得出手的子弟,真正算是式微。

    而王槐之所以做尽坏事不被惩罚,一来是跟衙役交好,常常拿点银钱孝敬他们;二来,他还有个后台。他替太子的儿子办事,间接就是替太子办事。太子拉拢朝臣需要银子,其中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以及见不得光的事就交托给王槐。

    故此,王槐在周遭算是个知名人物,自然不怕碰上黄师傅。

    却说易楚跟画屏又行了两刻钟才到达威远侯府。

    易楚头一次进高门大户,只感觉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数不尽的亭台楼阁,看不够的奇石美景,青衫翠柏间,一条条回廊,一道道拱门,没有尽头般。便是合抱粗的百年老树,都处处可见。

    画屏一路给易楚讲解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听松堂。

    赵嬷嬷看到两人吓了一跳,问画屏:“就出门接个人,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衣衫换了样,头发也毛毛糙糙的?”

    画屏拍着胸脯作后怕状,“嬷嬷先别问,先让易姑娘梳洗一下,喝口水压压惊。”将易楚带到自己屋子,指使小丫鬟兑了温水,亲自伺候易楚净面,又重新梳了头发。

    两人收拾齐整,在偏厅坐下,易楚便问起杜俏。

    赵嬷嬷吞吞吐吐地说,“上个月小日子没来,人总是倦倦的,胃口也不好,吃东西爱泛酸,这阵子瘦了许多,肚子却见大。”

    易楚道:“应该是有孕在身了。”话刚出口,就见画屏手一抖,茶盅险些落地。

    易楚纳罕,赵嬷嬷是过来人,心里应该有数,再说有孕是喜事,画屏怎惊成这样?

    莫非另有隐情?

    易楚莫名地不安,感觉自己窥探了不该知晓的事情。

    赵嬷嬷心一横,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夫人尚是处子之身,不曾与侯爷同房。”

    易楚尴尬得满脸通红,这等私密事,如何好对自已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

    尴尬过后,却是不解,既然是完璧,怎么又会出现孕相?

    这也难怪杜俏不肯看太医,也不愿跟威远侯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易楚定定神,“等我替夫人把过脉再说。”

    赵嬷嬷眸中骤然亮起希望的火花,眼泪也差点流下来,看来易姑娘还是相信夫人的,并不会因此而鄙视夫人。

    赵嬷嬷抬手拭拭眼角的泪,“夫人在暖阁歇息,想必睡下了,易姑娘这就进去?”也省得杜俏醒了又发火不让把脉。

    易楚点点头,跟着赵嬷嬷进了暖阁。

    暖阁里燃了个大炭炉,温暖如春,以致于有些燥热。

    杜俏睡在碧纱橱里,挂着薄薄的绡纱帐帘,透过帐帘,隐约能看到瘦弱的身形,如婴儿般,蜷缩在被子里。

    赵嬷嬷蹑手蹑脚地上前,撩起帐子低低唤了声,“夫人。”

    杜俏没有反应。

    赵嬷嬷替她掖好被子,顺势将她的右手抽了出来。

    易楚在炭炉旁将手烤了烤才上前掂起杜俏的手,轻轻搭在腕间。

    她的手型很好看,细长又匀称。据说有这样一双手的人,心也是特别通透灵活。

    可她的确太瘦了,胳膊细得出奇,托在掌心就像托着根羽毛。手背上,青筋根根露在外面,非常明显。

    易楚心头酸了酸,又急忙敛神感受着脉息,良久才松开杜俏的手,替她拢在被子里。

    出了暖阁,赵嬷嬷着急地问,“怎么样?”

    易楚神色凝重,“像是喜脉,可又吃不准,待回去问过我爹才行……不过,夫人怎么瘦成这样?”

    若是辛大人知道,也会心疼吧?

    一句话招的赵嬷嬷刚逼回去的泪又流了下来,“夫人的命太苦了,自小就没怎么见过爹的面,八岁上爹娘都没了,这十几年没人疼没人管……好容易成了亲离开杜家,又摊上……夫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可能……”

    话未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木头触地的“咚咚”声。

    赵嬷嬷赶忙拭去泪水,脸上浮起虚假的笑容。

    一个高大的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清冷的眼眸逡巡一下屋内众人,“夫人怎么了?”

    语气很冷,正如他周身的气势一般冷厉吓人。

    这种冷又不同于辛大人的冷。

    辛大人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而林乾却是阴冷下藏着暴戾,就像发怒的狮子,随时有可能将人碎尸万段。

    赵嬷嬷应道:“没什么病症,就是胃口不太好。”

    林乾蓦地将视线落在易楚身上,“你就是请来的女大夫?”

    易楚屈膝行了个礼,“夫人脉细如线,按之虚软,是气结于心,气血不足之症,需得细细调理。不过,心病还得心药医,调理只是治标不治本。”

    林乾低哼一声,指使画屏,“告诉周管家,让他快马请方太医来。”显然,根本信不过易楚。

    一语惊了三人。

    如果方太医也诊断是喜脉该怎么办?

    可林乾做的决定无人敢质疑,画屏只能提着裙角,快步出去找传话的小丫头。

    赵嬷嬷脸色惨白,身子摇晃着几乎站不住。

    而最揪心的却是易楚,如果她没判错的话,杜俏的脉象确实圆滑如滚珠,滑脉通常被认作喜脉……

 第34章 诊治

    正此时,暖阁里传出杜俏唤人的声音,赵嬷嬷手脚极灵便地端起早就温在暖窠的茶壶走进去,不多时又出来,对易楚笑笑,“夫人醒了,想见见姑娘。”

    易楚下意识地抻了抻并无皱褶的衣衫,随在赵嬷嬷后面进了暖阁。

    碧纱橱的帐帘已经撩起,杜俏斜靠在八成新的墨绿色靠枕上,脸色蜡黄,整个人蔫蔫的,毫无生机。

    只在见到易楚时,眸光亮了下,唇角稍稍弯起,示意易楚坐到床边的杌子上。

    她的眼睛大,眼窝似乎比常人要深。

    易楚猛然想到感觉似曾相识的原因。

    辛大人的眼跟她很像,也是眼窝凹陷,但辛大人的眼眸总是幽黑深亮,闪动着耀目的光彩,从不曾这般黯淡无光。

    看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睛,易楚一时忘情,眼泪不受控制地瞬间盈满了眼眶。

    便是再痴傻的人,也会看出易楚的真情流露,何况杜俏如此心思剔透。

    “是不是吓着你了?”杜俏笑笑,“你别怕,就是最近瘦了点,身子骨好着呢。”

    你别怕……辛大人也这样说。

    易楚侧过头,狠眨了两下眼睛,将眼泪憋回去,柔声道:“我再给夫人试试脉,”不容她拒绝,便抓起她搭在被上的手。

    杜俏没有挣扎,温顺地让易楚把脉,看了瞳孔,又伸出舌头让她瞧了瞧舌苔。

    易楚看得认真又细致,看完了问道:“夫人感觉如何,肚子痛不痛?”

    “不疼,就是感觉胀,胸口也胀,憋得难受。”

    “能让我摸一下吗?”

    杜俏愣了下,赵嬷嬷闻言也吃了一惊,本能地阻拦道:“这哪能行?”

    女人的身体是很金贵的,除去自家相公外,不会让别人摸,就连丫鬟伺候沐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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