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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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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仲愣了下,随即笑道:“明天我就去给岳父道喜。”

    “你不反对?”易楚停下擀面棍,着意地看了杜仲两眼。

    “长辈拿定的主意,做晚辈的怎好置喙?而且,两厢情愿的事,也不妨碍着我什么。”杜仲抬头对上易楚的视线,“是阿俏反对了吗?”

    易楚没有回答,杜仲却猜出了个大概,低声道:“与她不相干的事,不用多理会。”

    不大工夫,面煮好了,易楚没往饭厅摆,两人就坐在灶前边说话边吃,倒是有了老夫老妻的意味。

    正说着话,杜仲突然顿住,神情变得淡漠。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却是冬晴被这番动静吵醒了,过来看个究竟。瞧见灶前坐着个男人,她立时呆住,傻傻地站在门口。

    易楚尚未说话,杜仲已沉声喝道:“出去。”

    冬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易楚。

    易楚温和地说:“是爷回来了,我做点汤面吃,不用伺候……对了,把冬雨叫起来到回去睡吧,天快亮了,不用再值夜。”话说出口,脸便有些红,侧眼瞧着杜仲,他面色倒是平常,可唇角却高高地翘起来,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冬晴答应着,朝两人行了礼,转身离开。

    杜仲就问:“怎么找了这么个粗壮的丫头,瞧着下盘挺沉稳。”

    易楚便解释,“阿齐住在西厢房,让冬晴跟她做个伴。”

    杜仲眸光闪了闪,再没多问,趁着易楚洗碗的工夫,将锅里的水舀到木桶里,两手一手一只木桶,步履轻快地提进正房。

    看到冬雨已经不在,易楚舒口气,兑好温水,又寻了中衣跟棉帕,搭在净房的竹竿上。

    正要离开,杜仲拉住她的手,“你帮我洗头。”

    要求很正当,做妻子的自然应该服侍夫君洗漱,可易楚就是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莫可言说的意味。

    易楚在铜盆里兑了水,将皂角一点点揉搓出泡沫,打在他散开的长发上。他的头发比她的粗,跟他的人一样,有股桀骜不驯的硬气,却在她的掌下慢慢变得顺滑。

    也像他的人,在别人面前总是疏离高傲,可对着她的时候却温柔细致。

    甜蜜一丝丝从心底沁出来,易楚抿着嘴笑,正要够下棉帕替他擦拭,就感觉身子腾空而起,落在浴桶中,溅得水花四射。

    杜仲利落地褪去自己的衣衫,迈开长腿跨了进去。

    沾了水的比甲、罗裙一件件被扔出来。

    浴桶里的水如潮汐般起起落落溢了满地。

    易楚无力地攀住浴桶边缘,看着满地狼藉,羞愧得恨不能一头钻进水里,再不出来。

    杜仲心情却极好,寻块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身,围在腰间,回身将易楚捞出来,用条大的棉帕将她连头带脸地裹起来,抱到了床上。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窗户纸已呈现出灰蒙蒙的鱼肚白,再过些时候,郑三嫂就要起身做早饭了。

    易楚缩在被子里,只余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朝霞似的红,“你帮我寻了小衣来吧。”

    杜仲替她绞着头发,闻言轻笑,“没名没姓的,谁知道叫哪个?”

    易楚侧目,屋里只他们两个,不是他还有谁?却强忍着羞意,低声道:“子溪,帮我寻小衣来。”

    杜仲仍不满足,俯在她耳边,哑着声道:“不是这个,是适才洗浴的时候唤的那个。”

    洗浴的时候?

    易楚脸色顿时热得像着了火。

    这大半年不见,也不知他在那荒野之地都干了些什么,非让她学着陕西那边的姑娘家的称呼喊他。

    她自然不肯。

    可他半是乞求半是哄骗,又撩拨得她难受,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喊了声,“好哥哥。”

    他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般驰骋起来……

    易楚怎可能再唤出那样羞人的话?

    杜仲鼓励着她,“就一声,一声就好……待会天可就亮了。”

    竟然还威胁她!

    易楚没法子,侧着脸,蚊子般哼哼了声,“好哥哥。”

    杜仲眸光闪亮,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易楚这才反应出上了当,要推开他,却被箍住了手脚。

    帐帘悄悄地落下,掩住了满床风景……

    **

    天刚放亮,宅子里的人就都知道男主人趁着半夜三更回来了。

    郑三嫂瞅一眼静悄悄的正房心里有数,先吩咐冬云做了早饭,自己早早去集市上抓了两只肥母鸡回来。一只养在后罩房的小院里,另一只让郑大牛杀了,酽酽地炖了汤温在锅里。

    冬云看着灶火悄声嘟哝,“太太极好伺候,就不知老爷是个什么性子,听冬晴说看着挺吓人。”

    郑三嫂见过杜仲,闻言笑道:“不管什么性子,咱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不出差错也就不受责骂。”

    冬云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而且内宅的事本该太太管着,只要做好差事,太太可不是胡乱迁怒的人。

    如此也就松了口气,熄了灶火,将米粥盛出来,配上小菜花卷往西厢房送。

    易齐正对镜梳妆,一点一点往脸颊上抹着润肤的膏子,抹匀了再轻轻扫上层胭脂,镜子里的人顿时生动起来。

    眉眼细长,斜挑入鬓,颊生双靥,粉腮如霞,易齐满意地笑了笑。

    说实话,她对杜仲并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以前常去医馆抓药,也陪易郎中下过棋。唯一见过他相貌那次是过年,他送给她跟易楚每人一只荷包。易郎中还让她们称呼“杜叔叔”。

    印象里,生得还算周正,打扮也是普通,并非让人过目难忘的那种。

    可既然能凭一己之力赚下这份家业,想必也非无能之辈。

    眼下易楚防她防得紧,若是讨了姐夫欢心,没准也能多打点金银首饰。可惜以前在郡王府多少珍珠碧玉都没守住,要么被西苑那些女人给讹诈了去,要么用来打点了下人,留下的只有几根金簪。

    想到郡王府连枝儿叶儿手上都套着玉镯子,易齐不免生出自怜之心。

    坐在窗前自怨自叹了半天,忽听正房门口有了响动,易齐探头向外张望。

    就看到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沿着石阶走下来。

    宝蓝色的杭绸,用银线在袍角绣着三两竿翠竹,又沿着四周缀了道月白色的宽边。腰间束着月白色缎带,系着石青色锦缎。墨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戴着白玉簪。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衣着,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英武轩昂。

    许是感受到易齐的目光,男子淡淡地朝这边看来,目光似冰,生生叫易齐生出几分寒意来。

    不过一瞬,男子便移开目光。

    门声响动,穿着湖水蓝比甲,月白色罗裙的易楚笑盈盈地走出来。

    男子适才还淡漠的神情立时变得和煦,朝易楚伸出手。易楚嗔怒着躲开,却被他一把捉住,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男子紧抿着的双唇便弯成个好看的弧度。

    易齐在西厢房看了个清清楚楚,心底蓦然升起一种怅惘。易楚分明生得普通,又没什么过人的才艺,却能嫁给这样一位出色的夫婿,也不知到底走了什么好运。

    假如,假如,当初她没有离开家,这门亲事就是许给她的吧?

    斜眼瞧见桌上的镜子,镜子里的人粉面含羞媚眼如丝。

    荣郡王曾对她说过,便是这般自心底而发的天然情态最能打动人。

    易齐咬咬牙,起身整理一下裙裾,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

 111|闲逛

    

    “姐姐,”易齐叫住易楚,又歪头朝着杜仲笑,做出娇憨的样子,“姐夫几时回来的,怎也不先捎个信回来,也好准备一下?”

    杜仲淡淡地说:“已跟你姐姐说过了。”转头看向易楚,“我去外院看看,稍后陪你用膳。”

    “好,”易楚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走出垂花门,才对易齐道:“你姐夫写了信,许是路上耽搁了,倒是比人来得还晚……我去厨房看看,准备点吃的。”

    易齐是向来远着厨房的,自然不会跟着,可又不甘心走,想了想,笑道:“记得以前姐夫最爱吃你做的排骨,要不让郑三嫂去买些排骨,再买两条鱼……姐夫好容易回来,该好好摆一桌替他接风洗尘。”

    易楚心情好,闻言点头笑道:“你说的是。”果然吩咐了郑三嫂去买鱼买肉。

    易齐暗自得意,既是设宴,总要喝点酒水,男人没有不好酒的,到时她多劝姐夫喝两杯……

    不大时候杜仲便从外院回来,对易楚道:“让俞桦去置办些物品,明儿一早去岳父家,后天去前街转转,过两天到威远侯府去一趟。”

    易楚默默听着他的打算,开口问道:“你在西北可见到小舅舅了?他说去寻你,明儿见了外祖母定然也要问起来。”

    “见了,”杜仲安慰般拍拍他的手,“这次幸亏有小舅舅,否则榆林卫那边的军士还得顽抗一阵子……小舅舅买了不少货品,估计还得七八天才能到,不过不用担心,有人跟着。”

    易楚好奇地问:“小舅舅帮了什么忙?”

    杜仲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小舅舅会学人说话?”

    易楚点点头。

    杜仲望着她笑笑,“他倒是什么也不瞒你……去了趟鞑靼军营一无所获,可巧回来路途瞧见庄猛只带了三四个卫士,就将他捉了,审讯好几次,他死活不开口……就把他的嘴堵住,小舅舅在暗中学着他的话音招供……帐外不少将领听见了,气他通敌卖国……”

    “呀,”易楚吁一口气,“可千万别被人知晓了,人都恨被愚弄。”

    “我晓得,”杜仲正了神色,“当时帐内只三四人,都是信得过的,小舅舅那里也交待过了,以后切不可再露出这等技艺,小舅舅也知道情势凶险,万不敢大意的。”

    说起凶险,也不知他这半年都历过了什么。

    易楚眼眶刹时蓄满了泪,哽咽道:“怎么就闹出中箭身亡的消息,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想起你之前说的话,恨不得……”

    杜仲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我晓得你定然担心,可当时的情形又没法送信出来……那人是林槐,出了保定府就换成他了……当时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得亏你那半粒续命丸,硬是从阎王手里夺了条命回来……伤势差不多好了,就是身子仍虚着,过几天跟小舅舅一道回来。”顿了下续道,“以后再也没了锦衣卫辛特使这个人,眼下的我没事可做,你说我干点什么营生好?”

    易楚给他出主意,“大勇说想开间米粮铺子,需得得了你的许可。小舅舅说他想做生意,我觉得他倒有这个天分,不如投些银钱进去,一来是给他个支持,二来能获些收益,或者咱们自己也开间铺子?你来做掌柜。”

    “那你就是掌柜娘子,”杜仲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笑一会儿,半是正经半是玩笑地问,“我还想给你挣个诰命回来,你想当掌柜娘子还是诰命夫人?”

    易楚不假思索地说:“你要做掌柜我自然是掌柜娘子,你要是官居高位,那我就是诰命夫人……”犹豫会儿,也开玩笑,“你若杀人,我帮你递刀子,你若偷窃,我就给你望风,反正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你。”

    杜仲“哈哈”大笑。

    笑罢,看着易楚俏皮的笑脸,心底的柔情就如扬起的风帆,鼓得满胀胀的。

    有一个女子,你喜欢她,而她同样喜欢你,该是何等幸运的事。

    就像早晨,天色已经亮了,她明明担心丫鬟闯进来瞧见,却仍顺从地由着他折腾。

    直到他餍足,她才悄悄舒了口气。

    他素日很警醒,加上一个人睡觉习惯了,易楚一醒,他就察觉到了,却懒懒地闭着眼睛不想起。

    就感觉到她支着手肘凝视着自己,过了片刻,听到她满足地叹口气,然后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眉间,又顺着脸颊往下,停在他的唇上。

    再然后,易楚温热柔软的双唇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亲了下。

    不过是短短数息的碰触,他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爱恋。

    那一刻,犹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他听到了心花慢慢绽放的声音。

    再然后,易楚悉悉索索地穿好衣衫下了床,净房里传来她倒水的哗啦声。

    是在收拾洗浴后的狼藉。

    他想到满地散乱的衣衫,还有大半浴桶的水,她一盆盆往外舀,要倒到几时?再忍不住,跟着起身,打开衣柜找外衫的时候,看到满满当当,半个衣柜都是他的衣物。从冬衣到夏衣,有荷包有鞋袜,摆放得整整齐齐。

    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才能做出这些。

    他听过寡妇数豆,丧夫的寡妇摸黑一粒粒数着笸箩里的豆子熬过寂寥的长夜。而没有他陪伴的夜晚呢?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易楚点着蜡烛一针一针地缝衣服的情形。

    他急急地穿好衣衫走进净房,易楚抬头看他,脸上露出温柔而生动的笑……就如现在。

    吃过午饭,杜仲歇了个晌觉,易楚则到厨房跟郑三嫂一起商定了菜单子,冷热共八道菜,其中红烧排骨跟清炖鲫鱼是易楚亲手做的。

    整个下午,宅院里都弥漫着饭菜的浓香味。

    易齐闻到了,心里止不住兴奋,将衣柜的衣服扒拉出来摊了满床。她从郡王府出来只带了个小小的包裹,装了几件首饰和两身衣裳,其余衣物都是回来现做的。易楚在这方面并不苛待她,单是过年,就让她裁了三身新衣。

    易齐对着镜子比划半天,还是觉得在郡王府做的那身最好看,一来是料子好,二来是剪裁好,极轻薄的霞影纱,腰身紧紧的熨帖在身上,隐约可以瞧见嫩黄色肚兜上绣着的大红色海棠花,而裙摆却极宽,显得她身形修长,行动间翩然若仙。

    易齐瞧着镜子里美艳绝伦的自己,红唇微启,长长地舒了口气。

    厨房里的易楚看着摆了满桌子的饭菜,也舒了口气。她已尝过,自己做的两道菜比起往日来似乎还要鲜美。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好吧。

    卫氏每次做饭都会唠叨一句,菜蔬米面都是有灵性的,心情好或者认真做的时候,炒出的菜就会更好吃。

    易楚微笑着回房换下沾染了油烟的衣裙,换过新衣衫,又重新梳了头。正选发簪的时候,杜仲走进来,瞧了瞧她的梳妆盒子,目光暗了暗,选了枚蝴蝶形状的银簪替她插在发间。

    镜子里的女子便弯起了唇角,连带着眉眼也弯成了月牙形。

    杜仲俯身贴着她的面颊,柔声道:“晚上烫壶酒吧,把饭摆在外间炕桌上,你陪我喝两杯?”

    易楚笑着答应,“好。”

    易齐在西厢房看着冬云与冬雨端着托盘一趟趟往正房走,激动得竟然有些难以自抑。那感觉就像她乍乍到了郡王府,听叶儿说夜里楚恒要来探望她一样。

    有兴奋、有紧张、有期待还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好容易,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她急切地跑出去,看到冬晴提了只食盒进来,“太太吩咐,以后二姑娘就在自己房里用饭,不必往饭厅跑了。”

    易齐咬了唇,“那他呢?”

    冬晴再想不到易齐问的是杜仲,很自然地回答,“现下老爷回来了,太太自是陪老爷在正房里用。”

    说着,一道道将饭菜摆出来,每样都不多,却都是她爱吃的,红烧排骨也在里面。

    易齐猛地打开窗子,探出头去。

    正房里已点了灯,窗纱上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头靠着头,像是挨得极近。

    易齐猛地又关上了窗……

    第二天一大早,易楚与杜仲就到了晓望街。

    易郎中见到他们,满心的担忧尽数变成了欢喜,急急地请他们入内,又让画屏倒茶。

    画屏见到杜仲,本能地便要行礼,杜仲却先一步拱手作揖唤了声,“母亲。”

    画屏窘得面皮紫红,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连易楚的礼都不敢受,更何况是杜仲。杜仲可是她正经八百的主子,以前在杜府见到,都要恭敬地行礼的。

    杜仲却很坦然,“世事多变迁,何必拘泥于以前。”

    卫氏便叹道:“还是子溪说得对,从前的事都是过去了,现在就得看眼下。以前听过唱戏的说皇上微服出巡,借宿官员家里,看中人家的丫鬟封为妃子,那大官见了丫鬟也不得磕头?”

    易楚不由好笑,戏里讲的大都是演义,而且父亲也比不得皇上。可是,杜仲的态度却让她喜欢,不管怎样,他对画屏的态度也反应了对父亲的尊重。

    寒暄过后,卫氏问起卫珂,杜仲便将卫珂如何找到自己,如何置办货品等事说了遍,又夸卫珂有眼光,也会砍价,却将卫珂进入军营模仿庄猛招供之事瞒下了。

    卫氏又是欣慰又是烦恼,“这孩子,还指望他在家里好好读书,怎么也得考个秀才出来,可偏偏出去做个行商之事。他爹要是泉下有知,指不定多失望。”

    杜仲笑着道:“能将生意做得好也非易事,而且古往今来有很多高风亮节的义商,前两年河南水患,义商率先赈灾放粮,还施舍衣裳,救了不知多少人命,有些行商人家还有礼部颁发的表彰文书。”

    卫氏得知卫珂平安已是欢喜,一时倒还没想太多,悄悄对易楚施了个眼色,朝外面努努嘴。

    易楚明了其意,瞅个机会走了出去,不多时卫氏也出了正房。

    易楚便笑,“外祖母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人说?”

    卫氏神秘兮兮地笑笑,“我估摸着阿琳有了身子,前儿夜里做了条鱼,刚端上桌,她张口就吐了。”早在画屏改名卫琳,她就开始唤她阿琳了。

    易楚惊喜交加,“爹爹怎么说?”

    卫氏瞧着她是真心高兴,眉间松快了许多,“你爹把了脉,没说什么。我估摸着月份浅,一时瞧不出来,而且这小孩子得等胎坐牢靠了才能告诉人……我是捉摸着,要是阿珂回来,他要真铁心要行商,我也不拦着了,让子溪看着帮他寻摸间铺子,他住在铺子里就行。我这头好生伺候着阿琳,没的让那个兔崽子在眼前气我。”

    易楚自是满口答应,“等小舅舅回来,他们两人商量就是。相公昨儿还说起要是可行,就跟小舅舅合作开间铺子。”

    卫氏乐呵呵地笑了,却又感叹,“出去足有半年,也不知瘦成啥样了?也是个没良心的,就不知道往家里写几封信。”

    易楚不做声,在旁边陪着笑。

    转天,杜仲按着先前打算的带易楚上前街逛逛。

    杜仲穿着玉带白的长衫,头上戴了白玉冠,襟旁系了块油汪汪的碧玉,腰间插一把象骨缎面扇子,静静地站在梧桐树下。

    少顷,易楚出来,瞧见树下身姿挺拔的杜仲,脸颊染上几许绯色,明媚艳丽得如同清晨的朝阳,而双唇却红得很不自然,娇艳欲滴得像是盛开的石榴花。

    她身上仍是家常的穿着,天水碧的比甲,月白色罗裙,可便是这普通的衣衫衬着她的脸更加莹莹如玉。

    瞧见易楚的羞色,一抹温柔的笑意从杜仲唇角漾开,再也掩盖不住。

    大勇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两人携手走出,一高一矮,笑盈盈地站在一处,宛如一对璧人。

    前街跟枣树街一样,街道两旁都是店铺,不同的是,来往枣树街的都是平民百姓,而进出前街的却大多是富贵人家。

    他们先去找房屋经纪看了三处铺面,有一处在拐角处,两面临街,美中不足是店铺太小,又不是方方正正的格局,不好摆放东西。另两处紧挨着,都在前街里头,地方倒是足够大,但来往客流明显不如头一处多。

    易楚很难取舍,可杜仲跟大勇却不约而同地看好了后面两处。大勇是个砍价的行家里手,将经纪开出的价钱足足压低了三成,才草草签了个文书,约定好改日去官府备案。

    定下铺面,杜仲带易楚来到一家绸缎店,店面很大,客人却不多,只三四个贵妇人打扮的女子和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少女,再就是跟随她们的丫鬟婆子。

    见到杜仲,几人受惊般齐刷刷地望过来,丫鬟婆子则极有眼色地将主子们围在了里面。

    想必这家绸缎店极少有男客,易楚面色有些窘迫,而杜仲却很坦然,对伙计道:“帮我内人选几匹夏季穿用的料子。”

    伙计快速地睃一眼易楚,抱了几匹绢纱跟府绸来,“……轻薄凉快,用来做比甲或者小袄都好,”

    杜仲看了看,又问:“还有更好的吗?”

    伙计犹豫番,小声道:“有倒是有,但是价格上要贵些。”

    杜仲摇摇折扇,“无妨,拿来瞧瞧。”

    伙计跟里头招呼妇人的掌柜说了句什么,掌柜点点头,伙计便将掌柜手边的几匹布料抱了过来,摊在案面上,笑道:“这是店里最好的料子了,都是苏杭那边新来的货品,”指着那匹雨过天青色的,“这是玉生烟,看起来不起眼,可做成罗裙穿在身上就像仙子似的步步生烟,”又指着一匹绯色的,“这是醉仙颜,可以做夹衫,也可以做遥梗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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