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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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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敦煌是个土匪,都知道给我留点体面……别说我还没给人糟蹋了,就是有,今晚也算是再来了一回……”她哽住。
陶骧的手握的很紧。
“陶骧,你要不要也验一验,我给没给陶家抹黑、给没给程家丢脸?”静漪望着陶骧,问道。
他身上落了一层雪,连黑色的帽檐上都有,这就让他显得愈加像个冰人。
静漪的目光似乎被冻住了,转不开地看着陶骧。
陶骧皱着眉。
他回头看了眼萝蕤堂大院门口,一盏盏灯笼鱼贯而出,随后是一顶顶暖轿,伴着仆从如云,却安静肃穆的没有别的声响。他们出门向西走了,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伴着一点点橘色的灯光……他一时没有开口。
他短暂的沉默让静漪胸口那团火烧的更旺。
“我明白告诉你,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我在土匪窝子里被人……那也不是我的错!陶家,还有你,觉得我这个摆设脏了,可以不要我进这个门!可我也不觉得我哪里就不配了……”静漪全身上下就剩下脸是滚烫的了。
陶骧看着她。
这女人……气狠了,是什么都敢说。
他果断地拖着静漪往回走。
“陶骧!”静漪低声,喉咙都哑了,叫也叫不大声。
陶骧一站,她整个人撞在他怀里。
“给我听着,”陶骧说。他挺直的身子挡在了风吹来的方向,也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此刻他从语气到目光,都露出凶狠来,对着静漪,说:“只要你命还在,就行。那些没用的,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到。”
静漪的下巴磕在他胸口,呆住一样,不吭声了。
刚刚说那些狠话,好像拼尽了仅有的一点力气,她有点虚软。
“现在留着你这点劲儿跟我回去吃饭。”陶骧说。
“我不去!”静漪嘴硬,脚却软了一下。
陶骧干脆扔了伞,将她抱起来,喝道:“阿图!”
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十三)
图虎翼急忙催促哈德广,轿夫们立即把轿子抬过来。金萱和秋薇一边一个帮忙打起轿帘来。
陶骧弯身将静漪放进轿子里,回身道:“秋薇上轿。”
“是,姑爷。”秋薇答应着。金萱把秋薇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秋薇转身退进去,坐在静漪身旁,放下搁板来。她挽着静漪的手,问:“小姐,你要紧不要紧?”
静漪摇头。
轿子里挂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座下应是放置了取暖的设备,静漪坐着,渐渐觉得下半身先暖了起来。
这一暖,她禁不住抖的更厉害些媲。
秋薇就要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被静漪拦住了。
“起轿。”这低沉的声音是那黑衣汉子的。
轿子密不透风,憋闷异常,秋薇给静漪拍抚着后背。
静漪俯身趴在搁板上。轿子晃晃悠悠地的,轿夫们脚踩着雪地,全是咯吱咯吱的声响,原本是很细微的,静漪这会儿却觉得仿佛有小老鼠在咬着她的鼓膜……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
轿帘重又被打起,秋薇扶着静漪低头出轿。
出来便发现轿子是被直接抬进了室内。她的脚一落地,就是柔软的地毯。屋子里灯火通明,几乎完全是西式的陈列。只有客厅里那架十二扇的紫檀百宝嵌巨大屏风有些中国味……静漪是从暗沉肃穆的萝蕤堂来的,两者之间巨大的落差让她有些发怔。
陶骧虽也是第一次进来,到没有很意外。打量了几眼,见又是满目红色,喜气洋洋的,便问:“这都什么时候预备下的?”室内的陈设比之京中怡园的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意外的是这栋西班牙式小楼,进得院中来他只草草一看,已经觉得惊艳。只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心绪欣赏新居。他看了眼静漪——她看见客厅里摆着的那架三角钢琴,慢慢地走了过去;秋薇替她解下罩在外面的那件灰鼠斗篷,她里面披的还是他的黑斗篷。他的斗篷她穿着的确太长了,拖在地上有一尺,难为她刚刚又拖着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她站下了,坐在琴凳上。
却原来不是对那刚去有兴趣,而是急需一个坐下来休息的位置。
他听着哈德广解释说:“……屋子是老早就改造好的,还是那年七少您回国来度假,留下几本画册,大少爷看了觉得喜欢,和老爷商议说不如试试改建,若是合用就把隔壁老宅子里那几处空闲地利用起来……这屋子倒是改造好了,老爷原是想说让大少爷搬进来……这回是老夫人说,家里谁也过不惯这西洋式样的日子,就让把新房布置在这里了……”
陶骧点点头,道:“我回来还是日子短了,竟不知道这些。”
“七少爷你忙,在家吃顿饭都跟打仗似的,哪儿有这工夫理会这些闲事呢……七少爷,七少奶奶,这院里伺候的人都在这里了。”哈德广说。
静漪抬眼看去,果然门边的走廊里,衣着干净的男女仆人站了两排。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干净的年长妇人。哈德广说这是张妈。张妈见静漪看她,忙蹲下行礼,叫声“七少奶奶”。
静漪点头。
陶骧说:“张妈留下,其他人先都下去。”
哈德广等着陶骧的吩咐,陶骧问静漪:“还有什么事吗?”
静漪摇头。
“去。辛苦你了,广叔。”陶骧说。
“应该的。七少爷,七少奶奶,早些安歇。”哈德广也退出去了。
陈妈和金萱是陶老夫人身边的人,陶骧特别交代了两句,也让她们走了。
门一关,客厅里除了陶骧和静漪,就只有张妈、秋薇和马图二人在。
陶骧这才脱了大衣,坐到沙发上去,吩咐张妈道:“带少奶奶去上去换衣服。”
“是。”张妈答应着,过来同静漪说:“少奶奶,您卧室在楼上,请跟我来。”
静漪早就看到了那栗色的木楼梯。此刻要她走上去,真有些艰难。她转眼见陶骧正默默地看着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跟着张妈走。
陶骧就见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黑斗篷不时敞开的缝隙里,被灯光耀着的刺目的红若隐若现……图虎翼问他要喝什么茶,他说:“白兰地。”
张妈带着静漪去卧室。
静漪顾不上看什么,听张妈说这里就是了,跟着进去,发现这是一间不小的起居室,她就问:“洗澡间在哪里?”
“这边这间就是……少奶奶这就沐浴?空着肚子不好?少爷还等您用饭呢,老夫人刚刚让人送了晚饭来。”张妈矮矮的,跟静漪说话,要仰着脸。
静漪看着她不由得就想起自己的乳母乔妈来,和颜悦色地说:“我实在没胃口。给我放热水,张妈,我想洗澡。”
张妈也早就看到静漪这脏乱不堪的模样,见她这么说,也就去了。
秋薇帮静漪解下斗篷来,说:“我去帮帮张妈……小姐你真的不吃东西?”
静漪摇头,坐在离她最近的一张沙发上。 秋薇走开了,她撑着头,看看卧室里的陈设。并没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便,一切都是崭新的,从未启封的样子。她摸着金丝绒沙发垫子上金色的流苏……狗叫声突兀地传进来,静漪抚着胸口
“是大少爷院子里的狼狗。大少爷院子和这边紧邻着。”张妈出来,见静漪似被狗叫惊扰的样子,忙解释道。
秋薇跟着出来。
“你跟张妈去吃饭,我自己来。”静漪说。
“我伺候小姐的。”秋薇说。
张妈见状忙说:“少奶奶,让秋薇姑娘在这里。我这就下去给她把吃食拿上来可以吗?”
“还是张妈想的周到。”秋薇说。
“我们是生手,少奶奶怕用着不便。那我这就去,请少奶奶沐浴。”张妈说着告退了。
静漪等秋薇把门关好,才问:“让你去吃饭怎么不去?”
“我不放心把小姐交给别人。”秋薇不假思索地说。
静漪只穿着贴身的绸子小衣往洗澡间走去,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话说的含含糊糊的,靠在门边,望着水汽氤氲的洗澡间——干净舒服的让她有种立刻能坐下去睡着的感觉——雪白的地砖,雪白的墙壁,一个巨大的有着四只金足的雪白的浴缸里,盛着微绿的热气腾腾的洗澡水……静漪走过去,摸了摸水温,正合适。
“出去。”她说。
“小姐,至少让我帮你把这衣服弄开啊。”秋薇好笑地看着静漪身上。
红绸子小衣被缝的乱七八糟的。她应急的措施,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还真用得着。
静漪说:“拿剪刀给我。”
秋薇又出去找了剪刀给她。她拿过来,从衣襟处剪开一个小口子,伸手便扯了下。绸子极薄,瞬间一扯到底,她缩着手臂,将上衣脱了下来。
“可惜了。”秋薇捡起来,挂在手臂上,看着静漪脱的只剩下胸衣和内裤,瞪着眼睛看她。她哦了一声,笑着说:“小姐你可真是的……我出去等着啦。香皂毛巾什么的都已经预备好了。那盒子里有洗泡泡浴的,就是表小姐最喜欢的那种,放一颗就好了……您还记得表小姐第一回给您两盒,被我一次倒进去一盒的事儿吗?”
“那还能不记得?”
“泡沫从浴缸不断地往外冒,半间浴室都是泡沫,可把我给吓坏了,表小姐骂我,说秋薇你那是让你家小姐泡澡吗?那是烧皮!”秋薇比划着。
静漪看了一眼那粉色的盒子。的确是无暇最喜欢的一款,玫瑰花味道的。可是眼下她需要的是洗干净自己,并不是享受沐浴。
“还不出去?我洗好会叫你。”她说。
秋薇这丫头,看样子也是累极了,却不忘了让她高兴些。
秋薇这才转身出去,把门关好,在门外听了听里面的声音,轻微的水声,想来是小姐开始洗澡了。
她回头看看这间房,这一扇那一扇的门,她一时还闹不清哪间是做什么的,搬了张高背椅子,坐在浴室旁边,守着。
起居室墙角的落地钟敲了九下,秋薇摸了摸肚子,好饿……
静漪进了浴缸,片刻,沉入水中。
被热乎乎的水包围着,她听不见也看不到什么,眼睛受到压迫,酸酸涨涨的,一睁眼,只看到变了形的天花板,雪白的底子,描着金色的花卉,欧式宫殿样的金碧辉煌……也许眼睛里是有什么流出来,和热乎乎的水混在一处了……她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拿起香皂来,狠狠地在自己身上搓着。
一块香皂被她用掉一半,她仍觉得身上还是有血腥味。
直泡到手指已经起了皱才肯罢休。
她穿着浴袍坐在榻上,本来想叫秋薇给她拿衣服换上,却连嘴都懒的张开,不知不觉地,眼皮就发沉……
陶骧上楼来,楼上客厅里空荡荡的。
他踱了会儿步子,才去推起居室的门。他推门的动作又轻,进去一抬眼先看到坐在高背椅上打盹的秋薇——抱着椅背,张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走过去,看看这个小姑娘。
团团的脸上还有些稚气,也有青瘀,因为哭过,眼泡红肿。
陶骧轻咳了下。
秋薇抬头,仍抱着椅背,一看陶骧站在面前,张着嘴巴半晌才叫“姑爷”。
陶骧想,这声喊的极大,怕是楼下都听见了。
他问:“小姐呢?”
秋薇立刻说:“小姐还没洗完澡!糟了……怎么还没洗完……该死该死……小姐,小姐!”她慌忙转过身去敲门。
陶骧看着迷迷糊糊的秋薇对着那扇门又是推又是敲,半晌也没捣鼓开,急的简直要哭出来了,转脸对着他叫道:“姑爷,怎么办?”
陶骧查看下,门是从里面反锁上了。
“去叫张妈拿钥匙来开门。”陶骧说。
秋薇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喊了张妈上来,打开浴室门,秋薇先闯进去,刚想要叫“小姐”,就见静漪在榻上睡的沉了——她只穿了件浴袍,光着小腿缩在那里,一头长发垂到了地上,还湿着……秋薇眼睛又湿了,说:“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会着凉的。”张妈担心地说,“少爷,让少奶奶回房去睡。”
陶骧走过去,看了静漪一会儿,才将她抱了起来。
静漪先是缩了一下,然后靠在他胸口,还蹭了一下,仿佛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便不动了……陶骧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不是第一次这么看着她。只是上一次,她发着高烧,甚是危急。
“姑爷?”秋薇见陶骧发了愣,催促他。
他们的卧室在旁边,秋薇过去开了灯,挂起帐子来,将床上的被子拉开一床。
陶骧将静漪放下来,伸手摸了摸静漪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静漪睡梦中极不耐烦地抓着他的手腕子,拉开。
陶骧皱了下眉。
静漪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这时候猛的睁开了眼。
“醒了?”陶骧问。
静漪呼的一下坐起来。浴袍松散,她底下又什么都没穿……“你怎么在这?”她慌忙地将浴袍拉好,觉得不够,又将被子拉到身上。“你出去。”
眼前的陶骧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子卷起来,虽还身着马裤长靴,却怎么看怎么是随意的样子,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也不出声。
静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陶骧看着她慌乱地试图最大限度地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好。
被子又不厚,还被她扯的那么紧,其实正好把她姣好的身段凸显了出来。
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十四)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他听见脚步声,转脸一看,是秋薇进来了。
陶骧也没起来。
“张妈送姜汤上来了,姑爷。”秋薇拿了毛巾回来,小声说。
“起来把姜汤喝了。”陶骧这才起身。
秋薇过去把毛巾给静漪丫。
静漪擦着头发,见张妈进来把姜汤和粥碗放在床头柜上,束手而立,就说:“我过会儿再吃。”
张妈微笑着说:“少奶奶,可别等粥冷了,回头胃疼就不好了。七少爷就是饥饱不定的,落了胃疼的毛病……媲”
陶骧正往沙发上坐,听张妈说,便道:“不是小马,一定是阿图多嘴。”
“还用谁说么,难道我们下人就不知道了?马副官时常下半夜去厨房要东西呢。”张妈笑着,把盛姜汤的小碗给静漪端过来,“这下好了,以后有少奶奶看着您了。”
静漪只得接了碗,看着陶骧,低声问张妈:“张妈,我仿佛记得先前母亲说过,家里有给我准备衣服?”浴室里既然有给她准备好的浴袍和睡衣,这里就应该有她的新衣服。
“瞧我这记性。少奶奶,夫人还嘱咐过我,让我先跟少奶奶说,四季的衣服都有,就在那间小屋子里。”张妈说着,转身指着浴室旁边的一扇小门,给静漪看过。
静漪便对秋薇说:“去给我拿件衣服来换上。”
秋薇点点头去了。
静漪喝了姜汤,张妈到底又看着她吃了半碗粥才肯下去。静漪想想,这张妈比起她的乔妈妈来,话只多不少就罢了,连这不动声色粘着主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竟然也像足了……她擦着头发,暗自琢磨着,沉默不语。
陶骧也沉默,过一会儿,点燃了烟。
屋子里有了这点烟草气,好像就没有那么尴尬了似的。
静漪忽觉秋薇离开的仿佛太久了,看看陶骧正在翻看一份不知哪儿来的画报,好像完全不在意这房间里还有她这么个人似的,悄悄地掀开被子下了地。低头一找竟连拖鞋都没有,她也没在意,小步疾走,恰好秋薇抱着一摞的衣服刚出了衣帽间的门,看到她赤脚踩着地毯,吃惊地叫道:“哎哟小姐,你倒是……”
静漪挥手让她后退,她只得抱着那些衣服回去。
“不知道小姐要什么样的,我挑花了眼。”秋薇老实地把衣服又都放下,搁在衣帽间的长椅上。
静漪看看,中意那套嫩葱绿的裙褂,说:“就这个。”
实在是嫌那桃红色的碍眼,也太娇嫩了些。
其实嫩葱绿也娇嫩,要她说不如穿的暗沉些。
秋薇看出她的心思来,说:“那要不你自个儿挑?反正衣裳多的是,一天换三套也得一阵子不重样儿呢。”
静漪坐下来,先从内衣穿起,匆匆忙忙地往身上一层层地套。秋薇絮絮叨叨地逐扇橱门打开,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满心里都想的是怎么将陶骧从这卧室里请出去,还不会再回来……假如他坚持不出去,那么她……想着这些,手就怎么也系不上钮子。
一急,脸都憋红了。
秋薇过来,替她把纽扣一一系好。
“小姐,你怕姑爷啊?”秋薇低声问道。
“胡说。我怕他什么?”静漪不耐烦,要推开秋薇的手自己系,秋薇却拨开她的手,说小姐就别乱动了不是自个儿系不好嘛,静漪瞪着她,“你要造反吗?”静漪高声。
秋薇吐吐舌尖,说:“好啦,我错了,小姐!”
“你今晚怎么老向着他说话?”静漪抬高下巴,从穿衣镜中看着自己,头顶的水晶灯投下来的光明亮璀璨,她白皙的面孔上瘀痕就像是光芒中埋伏的阴影似的。
“小姐,临来前呢,乔妈妈嘱咐我,时常提点着小姐……”秋薇迅速地看了静漪一眼,见她只管望着镜子,很快地说:“姑爷呢,是小姐在这个家里最亲的人……也是最靠得住的依傍……你看这回咱们被土匪劫走,不是姑爷咱们哪能这么快平安回来啊?可是小姐总不给姑爷好脸色,怕是……哎哟!小姐!”
秋薇摸着肩膀,委屈的看着静漪,跺脚。
“你怎么不说,要不是他,咱们根本就不会被劫走?”静漪皱眉。
“那不就是太太说的,嫁鸡随鸡……”秋薇撅嘴。
静漪看秋薇那样子,说:“你去看看,他还在吗?”
说着坐下去,穿上鞋袜。
“姑爷不在这儿,要在哪儿啊?”秋薇咕哝着,被静漪抬头一看,又吐了吐舌尖,悄悄过去开了门一瞅,回头道:“在呢。”
静漪叹了口气。
站起来,在这小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当间的玻璃橱柜里,摆着各式的袖扣,领结也整整齐齐地放着……她扶着玻璃柜台面发了一会儿呆。
秋薇催促她道:“小姐,出去,总不能在这儿躲一宿……姑爷还能比土匪吓人啊?”
静漪甩手,磕在柜角上,疼的她吸了口凉气。
“小姐……”秋薇给她搓着手。
静漪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说:“口没遮拦。”
“可是小姐,这大晚上的,你穿的也太齐整了。”秋薇说完,双手按住嘴唇。
静漪倒笑了,定定神,说:“真想一头栽进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她说着真打了个哈欠。看看面前这张舒服的长椅,哪怕是真的在这里躺下去,她也能睡的极香甜……只可惜,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的。
“七少爷,夫人来了。”外面张妈在禀报。
静漪一怔,看了眼小座钟,已经很晚了,没想到陶夫人这会儿会来。
她往穿衣镜前站了,前后左右的照照,说:“秋薇快替我把头发挽起来。”
她听陶骧说“知道了,你去跟夫人说,少奶奶已经睡下了……”,她推门出去就见陶骧仍坐在那里,见她蓬着头,果然皱皱眉,说:“母亲来了。”
“我听见了,马上下去。”静漪在梳妆台前坐了。
她以为陶骧这就要下楼去,陶骧却起身站在她身后。
秋薇给静漪简单地将头发完成一个髻。
静漪擎着两支发簪给秋薇,从镜子里看着陶骧。
她意识到陶骧是有话要说。
“三哥已经到了。”陶骧说。
秋薇将发簪簪好,站在一边。
静漪手里已经空了,却还擎在那里。
“什么时候到的?”她声音有些异样,只盯着陶骧在镜子里的投影。
“今晚稍早些时候。”陶骧说,“三哥是和三嫂一起来的,安全起见,就住在司令部大院里。三嫂想马上来看你,三哥说你需要休息。明日一早他们过来,到时候再见也不迟。”陶骧说。
静漪站起来,说:“我们下去,别让母亲等。”
她从陶骧身边走过去。
金色镶翠的发簪让她乌黑的发髻柔润而富有光泽,只是刚洗过,颈上有几缕发丝不老实地垂下来……她用手指绕了下。
陶骧没走几步便超过她,下楼的时候走的就更快。
静漪看看他宽宽的背影,走的却越来越慢。
听见楼下轻声细语隐隐传来,再转个弯就能看到陶夫人了,她却扶着楼梯站住了,心里一阵发慌。
“小姐?”秋薇叫她。
静漪点点头,又定定神才继续下楼梯,当她远远地看到陶骧弯腰和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小姑娘说话时,忍不住低低地“哦”了一声——竟然是瑟瑟……
“小婶婶!”陶瑟瑟抬眼一看静漪,就伸出手臂来了。
陶骧回过头来看到静漪走下来,将瑟瑟抱起来,说:“母亲和二嫂一起来的。”
“静漪!”许雅媚原本坐在陶夫人身边,此时不禁起身,先女儿一步将静漪拥抱在怀中,没等说话,泪已经流下来了。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静漪扶着她,见陶夫人也站了起来,忙叫道:“母亲!”
雅媚这只管拭泪,说不出话来。
陶夫人拍拍雅媚的背,对静漪说:“雅媚这几日最惦着你,再加上瑟瑟住院,她先瘦的脱了形。好了……静漪快抱抱瑟瑟,听说你回来了,小家伙怎么也不在医院住了……瑟瑟,看到小婶婶高兴吗?”
“小婶婶抱!”瑟瑟清楚地说。
“小婶婶累了,瑟瑟乖……”雅媚说。
静漪却从陶骧臂弯间将瑟瑟接了过来,说:“没关系的。”
陶夫人让他们都坐了,静漪就将瑟瑟放在膝上,摸摸瑟瑟的额头,见她除了苍白些,已经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心里略安。雅媚知道她担心瑟瑟,解释道:“就是受了点惊吓,这几日离不了人,其他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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