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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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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哥被蛇咬了。”沈柔冰道。
  “什么蛇?”沈柔凝心中一凛。
  江南早春,万物复苏之时,山林虫蛇极多,而且极具攻击性。之前陈厚绩不就是大意之下被咬,差点儿丢了命?
  “我不认识。”沈柔冰摇摇头。
  她虽然也是在沈家村长大,却很少出村上山。因为她生来就害怕虫蛇,根本就不敢接近野外之地。
  “那蛇呢?”沈柔冰忙道:“若是知道是哪种蛇咬的,对症下药,解毒也容易些。”蛇毒有许多种,蛇毒的解法当然也有许多种。
  沈柔冰一愣,忙顿住脚步,扬声问一众人道:“有没有谁认识刚才那条蛇?将其抓了的?”
  只可惜,跟来的除了那两个背人的婆子,都是小丫头小小子,就没有不怕蛇的,没被吓着的,根本就没人想到这一点。只有沈柔冰的丫鬟冬青还冷静一些,开口道:“那蛇咬了八少爷之后,游走了。”
  “那你还记得那条蛇大概长什么样么?”沈柔凝问道。
  “记得一点儿。”冬青开始描述起来,说是“褐色有白条”“很细”之类的,描述的并不完整,反正沈柔凝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她还是安慰道:“一会儿你说给庙里的大师听,或许他们知道。”
  钟山并非深山老林,遍布的寺庙,朝拜上香踏青秋游的人们早已将这里踏遍了,因而绝没有猛兽的踪迹。估计,也不会有剧毒的虫蛇。柏哥的性命至少是无虞的。
  所以,沈柔凝虽然严肃着脸,但并不太担心。
  沈端榕紧紧跟着沈柔凝。
  一行人到了寺庙,沈三太太早早迎了出来,满脸泪痕。寺庙里的主持得了消息,将人引到一间禅房,查看了伤口咬痕之后,果然开始询问起蛇的样子。冬青早有准备,忙又讲述了一遍。
  “不是剧毒。”主持大师道:“寺里有现成的解药,内服外敷,很快就能好了。众位施主但请放心。”说罢就吩咐人去拿药来,先是用薄刃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形口了,挤出许多乌血,而后才敷了药,包扎起来。
  沈三太太一直擦着泪,却还坚强,站的很稳。
  一会儿柏哥灌了药汁,才闭上了惊恐的眼睛,沉沉地睡下了。
  显然,这解毒的药汁中有安神的成分在。
  沈三太太慎重谢过了大师,让人小心地将柏哥抱回了歇住的禅房,而后,才终于开始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松哥窝在沈三太太怀中,已经不哭了。
  沈端榆和田氏不自觉地就站在了沈柔冰身后。
  沈四太太也全程关注着,此时坐在一边。沈柔凝和沈端榕站在她身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说说?”沈三太太口中这么说,眼中却看向沈柔冰。
  沈柔冰低头行礼,道:“……松哥和柏哥在林中玩耍,又要翻开石头找蛐蛐,不想却翻到了一条蛇。而后,柏哥就被咬了……都是我大意,不曾看紧两位弟弟,让柏哥遭了罪,请母亲责罚。”
  沈三太太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沈柔凝有注意到,在沈柔冰讲述的时候,松哥眼睛不停地咕噜噜转动着,似乎有些异常的紧张。
  而沈三太太听完沈柔冰的话,抿了抿唇,才缓缓地道:“他们两个调皮,也怪不得你。不过,冰丫头,你是他们的长姐,就该有长姐的样子。该严厉的时候,就得严厉地告诉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而不是这么纵容他们胡闹……万一这蛇是剧毒呢,柏哥受不住呢?”
  沈柔冰的身体颤了一颤。
  “他们跟着你出去,我原本是放心的。”沈三太太看向沈柔冰,缓缓地道:“如今出了事,虽说不怪你,但我心里却很失望……冰丫头,你可明白?”
  “是,女儿明白。”沈柔冰低头道:“让母亲失望了,是女儿之过。”
  “罢了,你也吓得不轻,去歇着吧。”沈三太太摆摆手,道。
  沈柔冰站直了身子,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沈端榆夫妻也跟着走了出去。
  而后,沈四太太也客气一句,领着沈柔凝和沈端榕离开了。沈四太太回去了禅房,沈柔凝领着榕哥在院里站了片刻,想了想,吩咐碧冬道:“去打听一下,八少爷到底是怎么被咬的。”

☆、031 问话范嬷嬷

  发生事故的时候,在场人很多。
  碧冬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回来,说给沈柔凝姐弟听:
  “……那条蛇本来是不动的,像是死掉的。六少爷大胆,捏了蛇摇圈玩。大姑娘说言制止,六少爷不肯听,越发闹的厉害。而后那蛇突然动起来,六少爷受了惊,慌着将蛇丢开,哪知恰好丢到了八少年的手腕上缠住,咬了八少爷一口之后,才掉在地上,跑掉了。”
  那蛇之前应该是冬眠……
  也就是说,这整件事情,分明就是松哥不听话玩蛇引起的,怪不得沈柔冰。
  “姐,既然如此,那大姐为什么不同三伯母说清楚?”沈端榕还是明白的,因而问了出来。“说清楚了,三伯母不就不会怪她了么?”
  连他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沈三太太虽然并未表示太多,但心中却是在责怪沈柔冰。
  “若是她解释清楚了,三伯母势必要惩罚松哥。”沈柔凝轻叹道:“而自己的孩子不懂事,闹出了大乱子,三伯母心中定然恼怒的很……对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她教子不严的大姐,三伯母多半会迁怒她,误会大姐是想要看她笑话……”
  “或许三伯母并不会这样……”沈柔凝摇头道:“但大姐心思敏感,却不愿意有更多的麻烦,只想要粉碎了太平吧。”
  “大姐真可怜。”沈端榕同情地道。
  他的母亲虽然态度冷淡从不温柔,但至少……沈端榕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中的这种感觉,反正就是觉得,自己和姐姐二人,要比沈柔冰他们幸运多了……
  “三伯母还是会细问其中详情的。”沈柔凝道。
  经过了这几日相处,沈柔凝大约能看出来,沈三太太是个精明的,没有利益纠葛的情况下,与她相处起来并不困难。反而是她的几个孩子,尤其是沈柔清和沈端松,似乎并没有被教养的很好。沈柔清性子冲动,而沈端松……
  沈柔凝抿了抿唇,看向沈端榕,道:“榕哥,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么?若是遇到松哥找你麻烦或是说不中听的话,一定记得要边打边哭,哭声一定要大要委屈,明白了么?”
  沈端榕闻言苦了脸,为难地道:“那我还是离六哥远点儿好了。”他又不是爱哭的小鬼。
  “那也成。”沈柔凝笑了笑,道:“反正,别让松哥以为你好欺负就是了。你看今天,他就是认为大姐好欺负,才一直不肯听她的话……”
  沈柔凝送走了沈端榕,让碧冬去请了范嬷嬷过来。
  范嬷嬷过来的时候,一看就看见沈柔凝桌面上摊开的那些拓纸,脸色略变了变。
  “嬷嬷,你也瞧着这些很好?我在后面碑林里才描的。”沈柔凝招呼范嬷嬷走近一些,欢喜中带着遗憾,道:“只可惜我也说不上是哪里好……若是父亲在,肯定能告诉我许多。”
  “嬷嬷,父亲有没有来过这里?”沈柔凝笑着继续问道:“之前我们说到兰若寺的时候,父亲的神色像是有些唏嘘呢。”
  “老爷是来过的。”范嬷嬷行了礼,回答道:“当年,老爷进京科举的时候,曾经到这里来过。”
  “啊?真的么?”沈柔凝眼中闪露出兴趣,好奇地问道:“当年这兰若寺是不是很热闹,香火很盛?”
  “也还可以吧。”范嬷嬷回道:“比现在要好上一些,但也有限。”
  “但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在这里相识的?”沈柔凝追问道:“不然,母亲为何要点名到这里来?”
  “是,也不是。”范嬷嬷似乎是被问的有些急了,十分为难。她见沈柔凝还要问,忙深深一拜,一脸为难地道:“嬷嬷知道您想要问什么……但是,我不能说,请您见谅。嬷嬷有嬷嬷的为难之处……若是老爷和太太肯告诉您,那是再好没有的。”
  “其实,嬷嬷觉得,您并不必问的……因为嬷嬷觉得,于您而言,并无好处。”
  沈柔凝端坐在椅子上,将拓片收到一边,看着为难的严肃的范嬷嬷,不禁笑了笑,道:“嬷嬷怎知会没有好处。若是我知道了当年故事,找到症结所在,说不定就有法子解开这症结呢?”
  “到时候,父亲的痴情便能得到回报;我和榕哥也会有一个慈爱温柔的母亲,我们一家人能够生活的比如今幸福许多倍……”沈柔凝微微探身,直视范嬷嬷,问道:“难道嬷嬷觉得,这些都不叫做好处?”
  范嬷嬷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沈柔凝重新坐直,道:“嬷嬷不肯告诉我,肯定是怕母亲生气,赶了嬷嬷离开。但嬷嬷您疼爱母亲,多年忠心耿耿,一离京城家人十来年……难道嬷嬷就不能为了母亲的幸福安乐,宁愿被赶走?”
  范嬷嬷闻言闭了一闭眼睛,直摇头道:“您想的太简单了……”
  “若是如此轻易就能解了心结,别说是让我离开太太,就是让我立即死了,我也是愿意的。”范嬷嬷一直摇着头,道:“小姐还是不要再过问了吧。”
  说罢,她跪下来,给沈柔凝叩了一下头,道:“老奴无能为力,请小姐您宽恕。”而后,她便又爬起头,垂首后退几步,不等沈柔凝允许,就走出了房间。
  沈柔凝不曾想过,范嬷嬷的态度如此坚决。
  她受了范嬷嬷一叩,出神片刻,而后招过朝颜,吩咐道:“去留意一下嬷嬷。”
  朝颜愣了一下,忙行礼应了,出去的时候又喊了碧冬来守着,才快步找范嬷嬷去了。
  两个大丫鬟,朝颜沉默谨慎,夕颜机敏灵活,都让沈柔凝十分满意。
  朝颜离开之后,沈柔凝沉思片刻,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
  兰若寺既然不是沈四太太和沈四老爷的“定情之处”,那沈四太太来到这里缅怀的,应该就是旁的人。她真正的心仪之人。至于那片碑林,或许也有过一些故事,但未必就一定是沈四太太受伤之所……
  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沈柔凝并不气馁。
  十年都过去了,再等等又何妨。
  总有一日,她会将真相给挖出来。沈柔凝收拾了拓片,准备回去试探一下沈四老爷。
  沈四老爷知道兰若寺。也在这里遇到过沈四太太。想必他很乐意同自己谈一下往日美好的回忆……恭喜“一瓢热水”亲成为本书的第一个粉丝~~好感动,终于有人打赏了,再不用光秃秃的~泪奔中~

☆、032 古怪香客

  “范嬷嬷躲到林中哭了一场,平静下来后,便回来了。”朝颜回话道。
  “恩,知道了。”沈柔凝摆了摆手,摊开纸笔,开始抄写《莲花经》。
  来到佛前一回,总要表达一番自己的敬畏之心。抄写经书,很合适。
  晚间用饭的时候,沈柔凝在沈四太太那里见到了范嬷嬷。范嬷嬷已然恢复了平静,平和恭敬地向沈柔凝问了安,完全看不出下午时候的异样。
  沈柔凝回应了一声,而后同沈四太太和沈端榕安静地用完了斋饭。她可以逼问范嬷嬷,但却从不向沈四太太询问。在沈柔凝心中,沈四太太心中有许多苦痛之处,她这个做女儿的,并不想以揭开她的伤疤为乐。
  饭后,才漱口收了碗筷,沈三太太便走了过来,有些歉然地道:“……若是弟妹不介意,明儿我便想回城了。柏哥这次又是中毒又是受惊,这会儿失魂发起了高烧。寺庙里的大师毕竟不是大夫……我是觉得,柏哥还是回去将养更好。”
  她的眼圈有些红,显然极其的伤心煎熬。
  沈四太太闻言便道:“柏哥身体重要……一道回京就是。”
  “让弟妹扫兴了。”沈三太太歉意地道。
  “香已经上过,经文也听过,谈何扫兴。孩子重要,三嫂不必介怀。”沈四太太神色依旧淡淡的,但众人习惯了她如此,也并不觉得太失礼。
  沈三太太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开了。
  听动静,她大约又去了大殿,诚心祈求佛祖保佑柏哥早日康复去了。
  三太太离开之后,沈四太太便吩咐沈柔凝和沈端榕自去收拾一番,打发两人离去。
  正是黄昏时候。
  沈柔凝问了寺里的僧人,便约了沈柔冰,出了兰若寺,往山上多爬了一阵,到了一处依山而建的样式简单的小巧凉亭里,等待着落日。
  天空泛着橘子一样的暖黄色。有飞鸟在空中飞来飞去。
  太阳渐渐不再刺目,变成了一个橘红色的圆球,从山林里缓缓沉下去,飞鸟的身影在夕阳的背景之中成了道道剪影,有一种格外动人的美。
  沈柔凝和沈柔冰都是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太阳真的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再也看不见了。
  “我们回去吧。”良久,沈柔冰从震动中回神,开口道:“若是真黑了,看不见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要怎么走。一脚踏空,那就真的危险了。”她是长姐,总要想的多一些。
  沈柔凝点了点头。
  二人出了亭子,顺着台阶往下,突然瞧见山道上远远走过来两个人,前头一个中年男子,身宽体胖,面白随和,背手缓缓而行,轻松随意。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少年,一直哈着腰,对前面中年男子十分恭敬。
  沈柔凝目光一凝,顿住了脚步。
  沈柔冰也瞧见了,惊讶道:“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上香么?”
  “我们等一等吧。”沈柔凝道。
  “也好。”沈柔冰迟疑一番,道:“待他们进了寺庙,我们再悄悄地回去。”她以为,沈柔凝是不想同这两个陌生男子撞上。
  沈柔凝并不解释。
  这二人显然是要到兰若寺的。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余晖未尽,虽未黑透,但这个时候来上香,总是让人觉得古怪一些。这里离京城近一个时辰的路程,谁家上香,不是早早就来。而且,沈柔凝本能地就觉得,这二人哪里有些怪异,不似平常人。
  那两个人走的更近了些,很快拐上了去兰若寺的山道。
  就在他们转弯的时候,终于让沈柔凝瞧出了哪里古怪——
  那个中年人,面上皮肤光洁如同女子,没有一点点的胡子。江南文人书香之地,人好风雅,成年男子都留着修剪保养的无比整齐好看的胡须,极少有人将下巴弄得光秃秃的。
  即便是因为其他缘故光秃了下巴,那下巴上青色的须根,总是少不掉的。
  总不会如同女子。
  这也就是说,他十有是个阉人。
  原来是个阉人……沈柔凝在细细打量了一眼那位小少年的体态,微微抿了一下唇。
  目送两个人拐弯暂时看不见之后,沈柔凝同沈柔冰也继续往下走。待她们上了岔路的时候,正好瞧见那两个人正好踏进了兰若寺的山门,由僧人迎了进去。
  “真的是到兰若寺的。”沈柔冰道:“我还以为,兰若寺都没人愿意来呢。”她反正觉得,并不想再来第二次。
  连抽签解签都难以找到人、受了香火银子都不肯多说几句祝愿的好听的话……这样的寺庙,估计没有人愿意一来再来。
  “只要这山门还在,总会有香客过来的。”沈柔凝笑了笑,道:“我们赶紧吧,还要收拾行李呢。对了,我抄了一部经,想要供奉在佛前,略表心意……你呢?”
  “我也抄了一部。”沈柔冰道:“不过是从前在家里没事儿的时候抄的。这次来就给带来了。明日临行之前,我们一起去找大师吧。”
  “恩,好的。”沈柔凝点了点头。
  两个人领着丫鬟进了山门,却并未见到刚才那两个人的身影。想来,是被领着到大殿里去了。沈柔凝朝着大殿望了望,瞧不出什么,便没有再停留,往禅房那边回了。
  她却不知,刚才那两人并不在大殿内,而是在主持方丈的禅房之中。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同方丈大师盘膝对坐,面前的炕桌上,分放着两盏清茶。
  “刚才杂家经过大殿……”中年人笑着拉长了些音调,问道:“是有香客么?”
  “山门敞开,香客不时还是有些的。”兰若寺的方丈大师五十来岁,法号觉心,眉须皆白,神态淡然,颇有化外之风。
  “哦?”那中年人似乎有些感兴趣,问道:“看样子香客在庙里住下了?是哪一家?”
  “说是沈家。两位女施主,领着几位小施主,祈求平安顺遂的。”觉心大师语气淡然,似乎任何事物都不值得对人隐瞒,因而并不会因为中年人的追问而不喜,道:“只可惜有一位小施主在山中玩耍时候遭了蛇,受了惊吓,他们明早便会起行离开了。”
  沈家……
  那中年人将这个姓氏在心中滚了滚,并没有想起哪家豪门显贵有姓沈的,便不再就此多问,向身后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躬身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杏黄牛皮信封,双手恭敬地递给了中年人。中年人接过,将其放在面前的桌面上,往觉心大师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主子拨付的三个月香火银。”中年人慎重说道:“主子的意思大师应该没忘……兰若寺有主子供奉也就够了,偶有人来也无妨,但主子不想看到这里门庭若市。”
  “大师们在此安心精研佛学,不问世俗,又不必为生计困苦,实是难得,还望大师珍惜。”
  “老衲明白。”觉心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既如此,我们也不多多打扰大师,这便回去了。”中年人从蒲团上起身,朝着觉心大师拱手,道:“杂家惯例会代主子上柱香,还往大师行个方便。”
  觉心大师再次应诺。
  这二人到了大殿,恰逢沈三太太依旧跪在一座观世音像前虔诚祈祷,那中年人似乎留意了一下她的容貌,发现并非是认识的,便没有多看,由觉心大师引领者,往偏殿供奉的金刚座前,收敛神色,伏地叩拜。

☆、033 小和尚

  次日清晨,沈柔冰和沈柔凝赶在僧人做早课的时候,将各自抄写的经书供奉到了佛前,难免又添了些银子。这次接待她们的是主持觉心大师,但却依旧只得了几声“阿弥陀佛”,再没有更多的话。
  沈柔冰开口祈求柏哥早日康复,大师依旧是念着佛偈,不多言语。
  说一句“福泽深厚”又怎样。
  遇到这样的方丈大师,即便是再虔诚的香客,心中都要暗恼。
  人们大老远叩拜这大殿上的泥塑佛像,将自己辛苦赚的银两双手奉上,不就是为了听几句好话,求个心理安慰么?大师为何如此吝啬,让人不解。
  沈柔冰因为心有所求,就在佛前耽搁的久一些。
  沈柔凝先走了一步,出了大殿,左右瞧了瞧,看到一个同榕哥差不多大小的小和尚,光头圆脑,有几分憨态可爱,便朝他招了招手,含笑从荷包地摸出一块儿芝麻糖糕,给那小和尚,道:“小师父,尝尝。”
  小和尚瞧着有些憨,却十分谨慎,并未立即上前来。
  沈柔凝笑容越发温柔好看,道:“我有个弟弟,同你一样大呢。他最爱爱吃这芝麻糖糕,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忘带一些。”
  “小僧识得施主的弟弟。”那小和尚开了口,眼中露出对芝麻糖糕的一些渴望,却又道:“可是师父说,口腹之欲,也谓之贪。小僧不能犯贪戒的。”
  “小师父佛法真好。”沈柔凝夸了一句,道:“糖糕粘牙,平日我们也不肯给弟弟多吃的,有个定量,一天只准吃三小块儿。只有他读书读的好的时候,才会多得一块儿奖励。”
  “小师父佛法这么好,也应该有奖励。”沈柔凝将芝麻糖糕往小和尚面前递了递,道:“佛祖肯定也愿意奖励好弟子……只一块儿,怎么能算贪吃。”
  “一口气吃上半斤八两的,吃的肚圆腹痛,那才叫贪吃,佛祖也是不喜的。”
  小和尚被沈柔凝这一番话说动了,终于犹豫着从沈柔凝手中将那芝麻糖糕接过来飞快地放入了口中。满口的香甜让他不禁愉快地眯起了眼睛,对沈柔凝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起来。
  沈柔凝年纪不大,又生的很好看。随着“叫什么几岁了”这样的几句闲聊,又得到几块梅花糕云片糕之后,小和尚瞧着沈柔凝,就已经十分的亲切了。
  “我瞧着咱们这寺内香客不多……不知大家有没有足够的香火银子买米粮布匹?若是有困难,我可以让我娘多添一些……恩,我和弟弟也有一些私房银子,都可以给你们的。”沈柔凝满脸同情,看向小和尚,似乎他一定是吃不饱穿不暖似的。
  和尚也是要吃穿用的。
  钟山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寺庙在,那是因为前朝有个皇帝极其崇佛,赐给了僧人极高的地位和众多的良田,且不必缴纳任何赋税。但显然,到了大庆,这几位皇上虽然没有行极端灭佛之举,却也不再允许寺庙占用大量的土地,养一些闲人。
  和尚要吃穿,就要从香客身上去化去求。
  但钟山寺庙那么多,香客却是有数的手里能供给佛祖的钱财也是有数的……可想而知,这些寺卯间,竞争有多激烈。而像兰若寺这般,和尚们一个个高冷不理人,连吉祥话都不肯多说的寺庙,不冷静才是怪事。
  没有香客,也就意味着没有香火银子。
  没有香火银子,那寺内大小僧人几十位,吃饭穿衣都是问题。
  按理说,兰若寺如此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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