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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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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摇摇头,“可惜了,不过也不能白费心思写这几首!你再把诗稿送到何娘子那里去,叫何娘子转交给汪公子!”
王英疑惑道:“听说那汪公子认字还没我多,哪里懂什么诗词?秋哥儿你这不是对牛弹琴么?”
方应物挥挥手:“汪公子知道该怎么办,有人会欣赏的,你赶紧去罢!”
王英再次离开后,方应物伸了个懒腰叫上方应石,也出了家门。这么长时间了,吏部那边也没个消息,该去催一催!
从棋盘街这里绕过皇城,到了吏部大堂,在熙熙攘攘却又谨小慎微的人群里,方应石开出一条路,方应物挤到前面去,拍着桌子对当值书吏问道:“本官在吏部铨叙这么久了,究竟有没有消息?贵部文选司必须给个说法!”
那书吏本来要勃然大怒,不过看清是方应物后便耐心答道:“此乃上官们的事情,在下哪里知晓?方大人莫要强人所难了。”
方应物皱眉问道:“文选司邹郎中在否?请通传一下,本官要拜访请教。”那书吏迅速答道:“邹大人告病回家了。”
方应物又问道:“邹大人不在?那么员外郎顾大人在否?”书吏还是迅速答道:“真巧,顾大人也告病回家了。”
方应物咬牙道:“那么程主事也告病了?”书吏苦着脸答道:“程主事进宫送贴黄存档去了,今天八成不回衙署。”
第四百九十章 不好的预感……
方应物与书吏对答时,后面人群一阵惊奇……他们都是各地赴京的待选官吏,谁进了吏部不都得收起官威,低调做人 ?
但看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对着堂堂吏部的书吏咄咄逼人,而吏部的老书吏却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很不可思议。
“原来那就是方应物,听说此人命硬得很。”
“是极,去年年尾他和林俊都上疏,结果林俊被下了诏狱并险些被斩首,最后发配到云南去,而方应物却毫发无伤。”
虽然方应物被身后这群不认识的官员们崇拜着,但作为当事者,方应物仍然无可奈何的闷气。文选司一干官员都躲着他,他总不能死皮赖脸追到家里去纠缠罢?
而文选司上面管用的就只有尚书,侍郎之类实际权力并不大,那他这样一个知县身份又不好直接去找天官尚书,那也太不知轻重、不自量力、不合官场规矩了。
所以方应物怏怏而出,站在吏部大门外仰天长叹,转身便去了隔壁户部串门去,因为洪松就在这里。
今年科举结束后,好友洪松金榜题名不消说,然后就是观政期。而洪松则被分配到户部观政,成为一名光荣的观政进士(高级实习生)。
方应物既然已经来到吏部,那么顺道去隔壁户部看看好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天色已近傍晚,洪松便从衙署离开。他与方应物来到棋盘街这里,随意找了家酒楼进去喝酒,同时还打发了下人去喊项成贤。
两人随意说些闲话,洪松不知不觉谈起了在户部所见所闻,不由得感慨道:“户部不愧是六部中第一大的衙门,总领天下钱粮、税务、户籍、田土,官吏之多、事务之浩繁堪为诸衙之最。”
方应物笑道:“户部多是斤斤计较的账目事务,繁杂或许有之,但有何难哉?”
洪松正色道:“方贤弟不可轻忽户部琐务,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何况也不是没有难处,譬如当今殷尚书正犯着难!”
方应物好奇地问道:“殷尚书有何难处?”
洪松便道:“方贤弟可曾听说过,天下财赋半出东南?这东南就是苏州、松江、常州为首了。去岁苏松发了大水,朝廷虽然减免钱粮数十万,但仍欠了许多。
况且苏松税赋最重,历年积欠本来就极多,去年又闹了灾,累积到今年只怕又要拖欠不少。苏松乃天下财税根本,一旦连年大量拖欠,国库用度就要不足了,殷尚书焉能不犯难?”
方应物想了想,“洪兄不想表现一番么?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上疏,奏请朝廷派有力大臣为钦差,驻节吴中督粮,怎么也能多收一点上来,总比坐在户部发愁好!”
洪松政事经验不足,一时没想到这上头,闻言便道:“这确实也是个主意!朝廷距离苏松远隔数千里,催促钱粮鞭长莫及,若有钦差坐镇便要好许多。
明日我便上疏言事!只是这个钦差任务艰巨,弄不好要招来骂名,也不知道要落到哪个人头上去。”
这差事确实不是好差事,读书人潜意识里都有轻徭薄赋的理念,去负责督粮总有点敲骨吸髓的感觉。
当然若只有一点不适应感觉无所谓,克服了就是,但最要命的还有两点,一是江南地区文风极盛,读书人极多,又最喜爱议论,去那里催税督粮,对个人名声很没好处。
二是近年来江南科举渐渐兴盛,缙绅人家很多,盘根错节的都不好惹,去督粮纯粹是得罪人的事情。
方应物不由得大笑几声:“反正你只管建言献策就行了,反正钦差这种要害差事轮不到你我这样的人来做,管他哪个倒霉蛋撞上此事!”
两人正议论间,项成贤到了,坐进席位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选官可有了准头么?”
方应物唏嘘而叹道:“今天去吏部,依旧茫茫不得知,吾辈宦游之人,总是身不由己,杜工部有诗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项成贤没好气的回应说:“我没问你,你别着急跳出来感慨,你门路硬实又不需我等操心!我问的是洪兄!”
洪松笑着答道:“为兄不着急,先观政半年再说。不过方贤弟赋闲多时,不知究竟有何打算?”
方应物想了想,“总这样拖着,简直是叫别人看笑话,小弟我打算向朝廷请三个月假期!今年是商相公七十大寿,正好回乡为商相公祝寿!”
洪松点点头道:“这样也不错,全了师生之义,到时候还请方贤弟替我送上寿礼。”
方应物与洪松说了几句,却瞥见项成贤捉耳挠腮,忍不住问道:“你有话要说?”
项成贤立刻得意洋洋地说:“今天听到消息,我们山西道掌道御史要升迁走了,都察院里意欲叫我接替为掌道御史!”
掌道御史其实还是御史,品级仍是七品,而且掌道只是都察院里约定俗成的一个称谓。但与普通御史相比,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外放升迁也可以直升五品。
听到项成贤这个好消息,方应物与洪松皆为他高兴,举杯道:“掌道御史是要看名望的,你可要抓住机缘,近日多卖些力气,多上些奏疏,多议论些朝政,把声势做出来!”
项成贤拍着胸脯道:“那是!这段时间,我准备一天上一次疏,让更多人知道我项成贤这号人物!”
三人兴尽而散,到了次日,洪松没有忘记昨晚所言,开始执笔写人生第一封章疏——奏请朝廷派钦差督粮疏。
这封奏疏入了内阁,票拟为“下发部议”,又经司礼监批过,到了户部殷尚书手里。
殷尚书对此自然千肯万肯,在复奏时很详细的写上了自己的意见,“钦差人选,须得择年轻体壮、风节有力,熟悉地方之人。
年轻体壮方可适应舟车劳顿,熟悉地方才可掌握东南水土人情,风节有力便可一心为公、不畏艰难。”
复奏之前,殷尚书还将自己的答复给洪松看了看。但洪松看到三个条件时,忽然产生了若干不好的预感……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要当使节
由于大佬们心照不宣的纠结,或者是因为官僚系统的低效率惯性,方应物的新任命迟迟未到,于是方应物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当然这种作为不是上疏大骂或者控诉,那样未免有点气急败坏替自己要官的嫌疑,不符合一位士林后起之秀的公众形象。
总而言之,这种表达要含蓄。所以方应物想来想去,便上疏请假三个月,理由也很光明正大,自己要回老家替业师、前首辅商相公祝寿。
他通过这种方式,隐晦的向朝廷表达一点不满之情——若朝廷还不给个说法,就干脆放三个月大假得了!
同时也隐含着要官的潜台词,德高望重的前首辅古稀大寿,朝廷总该派员慰问罢?那么他方应物就是一位很合适的人选,但总要有个身份,而且是官职能过得去的身份。
故而上疏之后,方应物感觉自己简直太机智了,竟然想得出如此精妙的题材,能够完美周到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此后方应物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中,这日闲来无聊,出门溜达着去了侍讲学士李东阳家。
西城一带达官显贵密布,方应物之所以溜达到李东阳家而不是别人家,也是有缘故的。
首先李东阳是方应物会试时的房师,有师生关系摆在这里,溜达上门不显突兀。而且比起座师徐溥来说,方应物与房师李东阳的关系反而更近一些。
师生关系虽然为时人所重,但官场中的师生关系从根本上却是为政治服务的。徐溥、谢迁这一脉与父亲方清之不大对路,方应物自然也就对座师徐溥疏远了。
其次,李东阳是京师本地人,又喜好交游,终日大开中门,时不时的高朋满座共聚一堂,然后吟诗作赋高谈阔论——这是李东阳后来成为文坛领袖的资本。有这个背景,故而方应物随随便便溜达上门,并不算失礼。
原来李东阳在翰林院混的比较一般,十几年时间只博出一个李十八的雅号。但这几年不知怎么的,李东阳忽然苦尽甘来,先后侍班东宫、充任会试同考官,最近又做了内书堂教习,前程顿时明朗了不少,有几分通往内阁的苗头。
于是乎,李家的大堂陡然有点热门起来,原来大都是落魄文人来做客胡混,现在也有很多官员和名流换上休闲便服,趋之若鹜的前来参加雅集。
方应物这几年当着京县知县,事务繁多,没什么时间来凑热闹。但现在闲下来了,自然要多走动走动。
进了李宅大门,方应物熟门熟路的来到会客堂,此时堂中有十几人围坐喝茶闲谈,李东阳位居正中主人座上。
方应物站在门口对李老师行了个礼,然后便施施然从墙角抽了把椅子,搬到李东阳侧后方,随即直接坐下。这动作引得堂中人人瞩目,忍不住议论了几句。
“此子旁若无人,是为谁也?”“就是小方大人。”“哪个小方?”“天留春色在方家的小方。”“果真卓尔不群不同凡俗也。”
议论声落到方应物耳朵里,难免要有几分微微自得之情,连这点小虚荣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名人,不过脸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其实李东阳对方应物的感觉很奇特,有点哭笑不得,方应物实在是不拘常理。
按这世道的规矩,座师才是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师生关系,房师比座师要差一筹。可是这方应物对座师徐学士的态度颇为冷淡,只是应付差事而已。
但要说方应物不够尊师重道,也不太像,他对自己这个房师却热络得很。有时候李东阳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方应物是有意接近自己,就好像戏文里富家女倒贴穷书生那种感觉。
不过要说方应物主动巴结他李东阳,那简直是开玩笑,他李东阳无权无势有什么值得巴结的?方应物的父亲、岳父、外祖父、业师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犯得上巴结他李东阳这冷板凳么?
莫名其妙的李东阳想了好几年,终究也没想明白方应物抽什么风。不过李老师是一个豁达的人,看这方应物没什么恶意,便也坦然受之了,这总不会是坏事。
见方应物坐定了,李东阳询问道:“听说你近日上疏,要请假回乡为商前辈祝寿?”
方应物答道:“是有此事。”李东阳点点头:“若朝廷准了假,或可一起同行。”
“同行?”方应物没明白。李东阳解释说:“听说朝廷有意命我去淳安县,探视慰问商前辈。”
方应物闻言无语,自己与其说是请假,不如说是请求为使节,更进一步说是找借口索要官职,让朝廷大佬们给一个痛快。
如果确定让李东阳做这个使节,那还有他什么事?官员这身子都是属于社稷的,有谁听说过朝廷无缘无故给官员准假三个月?
李东阳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对方应物道:“你是不是很想回乡探望商前辈?若是如此,我辞掉此事就是。”
方应物连忙说:“这怎么使得?学生怎可叫老师相让?”
李东阳不以为意,笑道:“你这话言重了,这算什么相让?这是君子成人之美,再说南下探望之事,你确实比我合适。”
方应物很感激地致谢:“那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老师了。”
李东阳本质上还是个君子,被方应物“巴结”了这么久,总要卖回去几分人情才会觉得心安。
便又嘱咐方应物道:“我今日在宫中还听说,令岳已经起复为次辅,今天已经开始入阁视事,倒要恭喜他了。你要想做使节衣锦还乡,还是赶紧去找令岳说项为好。”
刘棉花的起复程序走完了?方应物心有所思,嘴上仍道:“今日看望老师,其他事不急。”
不过从李东阳这里出来后,晚上还是要去刘府一趟,把探望商相公这个差事要到手才好。
其中道理很简单,一个被朝廷派去探望前首辅的人,官职必须要清流啊,不是翰林也得是科道礼部什么的。有谁听说朝廷会派什么知县、通判当使节?
第四百九十二章 羞于见人
从李东阳这里出来,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方应物抱着事不宜迟的念头转身就去了刘府。
刘棉花坐在书房中接见了女婿,此刻当真是满面春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喜气。
自方应物认识自己这位老泰山以来,对老泰山的最大印象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极难看得出老泰山的心情好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绝对是镇静非常的心理素质。
不过今晚老泰山这般喜洋洋的样子,方应物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但他表示很理解。
今天正式就任次辅,在文渊阁里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对老泰山而言不啻于是人生的又一个小巅峰。
特别是首辅年纪老十岁的情况下,当次辅也就意味着是天然的首辅接班人了,距离人臣最顶端只有半步之遥,怎能不欣喜?
听了方应物毛遂自荐,想要充当朝廷特使,前去探望慰问商辂,刘棉花便颌首道:“朝廷遣使抚慰老臣,此乃应有之义。你这个切入点很好,老夫在内阁时会注意的。
你本身名声不错,又是商前辈的关门弟子,确实也是个合适人选。如果老夫在内阁力挺,想来问题不大,没人会在这种非要害性的问题上较真,而且比较条件也没什么人比你更合适。
若定下让你做使节,那就必须要落实你的官职了,到时候朝廷总该给个说法,吏部那边自然也就拖不下去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方应物恭恭敬敬地说:“那一切就有劳老泰山了。”
本来他对这事不太有把握,只有想法但能不能成还是两说。但听到刘棉花说问题不大,便彻底放心了。
以刘棉花的精细和谨慎,若无把握不会说准话,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从几年交往历史来看,刘棉花在这方面的靠谱程度还是值得信赖的,极少有承诺后做不到的现象。
换句话说,今晚回家后方应物可以去收拾行李了……其实方应物还真就这么干了。
大明朝对官员的工作时间实在苛刻,除去过年外,官方假日几乎接近于零,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方应物对这点实在无力吐槽。
他在京城当了三年知县,一直忙忙碌碌没有什么休假,这次主动愿意当使节,也是抱着把这当假期的心态来看的。
反正只是代表朝廷看望老同志,顺便衣锦还乡而已,所以这份工作没有任何压力。
又过了几日,方应物请吏部一个姓于的员外郎喝酒吃饭。此人与商相公有些渊源,所以算是自己人。虽然这位于大人不管文选司,但毕竟人在吏部,方应物就托他看顾着点。
两人见了面,互相抱拳行过礼,于部郎便道:“听说朝廷即将委派你为钦差,不日即将南下?”
方应物很含糊地答道:“哦?于大人从哪里听说的?可能会有此事罢。”
于部郎肃然起敬道:“方大人勤于国事,拳拳之心诚然为吾辈楷模!”
好听话当然人人爱听,虽然于大人这话有点过。方应物闻言便谦逊道:“哪里哪里?于大人实在言重了,小弟我当不起!”
于部郎神情不改,依旧正色道:“方大人不必过谦,此去东南任务繁巨,方大人不畏艰险、勇于任事,不愧是商相公高足,在下深感佩服!”
方应物皱起眉头,任务繁巨?这是哪门子话?回应道:“在下只是回乡看望老师,并代朝廷宣示天恩而已,谈何繁巨?”
于部郎呵呵一笑,“方大人口风真紧,在这里就没必要守密了罢?你这钦差大臣看望了商相公,那不就要驻节吴中,专司督收钱粮、清理田土么?”
我靠!方应物愣住,这是什么传言……派钦差去东南督粮,这的确是他在背后出的主意,让洪松上疏露露脸而已,怎么传来传去就传成让他方应物当这个钦差了?
于部郎哈哈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方应物:“方大人你还装?内阁里都把消息透露出来了,怎么会是传言?只怕这两日,宫中诏书就要送到吏部了!方大人你放心,在下会帮你看着,绝不耽误了你启程南下。”
内阁传出的消息?方应物大吃一惊,这于部郎绝不像是说笑的样子,难道他所言都是真的?
督粮清田这种活计,非大魄力之人不可,当初还与洪松嘲弄说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摊上这事,怎么最后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有没有搞错!自己南下是为了探望商老师,顺便给自己放假旅游!怎么还被派了督粮清田的任务?
心思不属的与于部郎吃完这顿饭,方应物出了酒家,拔脚就往刘府而去。他心里有无数声怒吼,刘棉花这次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枉自己那么相信他!
退一万步讲,今年最重要的大事是成亲。若驻节苏州府督粮,那自己至少要到年底才能回京,还能不能结婚了?刘棉花这个老丈人脑子怎么想的?
一口气冲到刘府大门,方应物对着门官叫道:“老泰山在家里么?我要求见!”
门官伸出脑袋,看清了是方姑爷,小心翼翼地答道:“老爷有吩咐,今日有恙在身,不见外客。”
这么多年来,刘棉花可从来没有用生病为借口不见他!方应物对着门官质问道:“外客?我是外人么?长辈有恙,晚辈不该侍疾么!”
门官苦着脸,叫屈道:“姑爷不要问小的,反正老爷确实如此吩咐的,姑爷责骂小的也没用!”
方应物一把将门官从条凳上推下来,不客气的霸住了位置,“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直到老泰山让我这晚辈侍疾为止。”
门官无奈进府传话了,没多久从里面出来,又道:“我家主母有言,姑爷你少安毋躁,老爷其实是羞于见你,我家主母正在劝他。”
羞于见自己?方应物对此无比愕然……外号棉花的老泰山也知道不好意思?以刘棉花的脸皮,居然能羞于见人,这还是刘棉花么?
方应物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日头,这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不上谁上
又过了一刻钟,从府里面传话出来,让方姑爷进府。然后有仆役领着方应物向里面走,不过并没有去方应物熟悉的书房,而是来到了侧花园水边廊榭上面。
方应物远远便看到刘棉花仰面躺在竹椅上,旁边四个家奴手持大芭蕉扇,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扇风。方应物下意识觉得,此刻老泰山不像是一国宰辅,倒像是地主老财……
刘老夫人看到方应物走过来,埋怨道:“这老头子当真是老糊涂了,但国家大事老身也不懂,你们翁婿先说话。”然后便起身离开。
急忙赶路过来,又在刘府大门叫了几声,有了这段缓冲,方应物心里的气已经抵消大半。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善于适应环境,连穿越都能适应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方应物还没蠢到当面问老泰山“你为什么避而不见”,只询问道:“事情已经定下,不能更改了?”
刘棉花依旧躺着,嘴里哼哼道:“朝廷法令岂是儿戏?改是没得改了。”
方应物叹口气,揉了揉额头,这老泰山怎么和亲爹一样,开始不靠谱起来?
去江南督粮这件差事,首先是难度大,更别说还挂着清理田地;其次不容易出成绩,做好了是应该的,欠债讨债天经地义,做不好导致国库继续紧张就要挨骂。若京城几万官吏发不出薪水,不骂自己骂谁?
“那么……这过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老泰山如实相告。”方应物又问道。
刘棉花便支支吾吾的开始说起来:“老夫昨天去了内阁,叫舍人找出你的请假奏疏,在文渊阁大堂里说,商前辈七十大寿,朝廷正该遣使慰问,正好让你去即可。那刘珝便道,方应物太年轻。
老夫驳斥他说,舟车驱驰千里之外,一路辛苦得很,不派年轻的难道要派年老的?而且方应物久有历练,经验丰富,年轻却不稚嫩,如何当不起钦差?
更何况方应物出身清华、仪表堂堂,做使节异常合适,足以撑得起朝廷门面。最重要的是,方应物正赋闲在家,有这么一个现成人选,又何必另行择人,浪费朝廷人力和公帑?
经过老夫这般有理有节的驳斥,那刘珝哑口无言,便不说话了,此事就这般定下。”
听到这里,方应物隐隐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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