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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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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又想道,如果张贵是被厂卫提走了,那么大概此刻已经落到了哪里?如今西厂已经没了,厂卫只有东厂和锦衣卫,应该不会在东厂。
东厂虽然地位高但规模比锦衣卫小得多,如果有什么消息,何娘子应该会知道。而自己不久之前才见过何娘子,何娘子又是认识张贵的,若张贵真进了东厂,何娘子不会不对自己说。
既然张贵不在东厂,那九成九是被捉到锦衣卫了,想明白这点,方应物反而有些头疼。若是在东厂,还能靠何娘子去办事,但在锦衣卫里完全没人可使用啊。
还是那句话,假如汪芷这个杀千刀的死太监在京就好办了!方应物在心里默默地又把汪芷大骂了一通。
厂卫确实有一体化趋势,但厂卫内部各家地位高低则要看指挥使和厂督之间的权力大小。
在如今,比较强势的锦衣卫前指挥使袁彬、万通或去职或病故,东厂这边三年前由赫赫有名的权阉汪直取代了尚铭执掌。
此消彼长之下,又加上汪直有意识的苦心经营,东厂地位已经大大高于锦衣卫,锦衣卫要听东厂招呼。
东厂提督汪直一句话下去,锦衣卫里谁敢不听?放张贵出来这种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方应物现在从哪里去找汪厂公这一句话?让何娘子派人去蓟州镇送信,只怕回来时黄花菜都凉了。
后面几位随从都知道方应物的习惯,此时没有说话,免得打扰了方应物的思路。
王英和方应石还好,十分淡定,追随方应物这么多年,不知见过多少风浪,也不差这一次了。
唯有娄天化心里纠结万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
按理说,东家遇到了阴谋,娄天化本该为了东家忧心忡忡、忧虑万分、忧愁不解才是。
可是他又忍不住得意,这次阴谋是因为他才现形的(虽然有点误打误撞的因素),不然东家还被蒙在鼓中。所以他算是立了一功,又大大表现了一下高度的敏感性。
所以当方应物回过头来打算与娄天化说话时,看到的是一幅很怪异的神态,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你的脸抽风了?”方应物很奇怪地问道。
娄天化小跑两步上前答道:“没……不!就是抽风,有点抽风,这脸皮子忽的不听使唤了。”
然后他又提醒方应物道:“东家要尽快有所行动才是,否则容易迟则生变。”
方应物点点头,娄天化这个提醒很有道理。在县衙闹了这一场,对方肯定很快就会知道阴谋已经露出马脚了,必然要有所应对,那会让自己这边更加难办。
所以自己应该尽快行动,越快越好。方应物又略加思忖,便吩咐道:“去何娘子酒家那里!”
一来让何娘子去给汪芷报信,叫汪芷尽快滚回来,死马当活马医了;二来何娘子跟着汪芷混了几年,对厂卫情况熟悉,叫她想想法子。
县衙在北城,何娘子酒家在东城,方应物一行只得费一番力气绕过皇城,来到东安门外。
酒家生意还是这么冷清稀烂,不知道一年要赔进去多少银两。何娘子正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趴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算盘珠子。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望向门口,脸上的惫懒神色登时一扫而空,仿佛换了个人,陡然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掩着嘴笑道:“今天是什么风又把方老爷吹来了?回京之后方老爷日程紧张,竟然能到奴家这里两次,实在是让奴家受宠若惊哩!”
前面不便说话,两人便来到后院树荫下。方应物才开口道:“不要说笑!我是要找你办事来的!”
“呵呵呵呵,奴家明白。”何娘子抛了个媚眼,一只手不老实起来,“小哥哥今天要怎么办?用什么花式?”
方应物无语,拍掉何娘子的嫩白禄山之爪,“严肃点,说正事呢!不要动手动脚的!”
何娘子笑吟吟地问道:“方老爷还有什么正事要吩咐?”方应物便吩咐道:“你和汪芷应该有联络罢?请你马上派人给汪芷送信!”
何娘子又问:“信里说些什么?”方应物答道:“叫她用最快速度滚回京城,能有多快就多快!”
“汪公子临走之前,曾经发下话,如果方老爷你叫她回来,那要请方老爷先答应一件事,从此不许追究她先前的过失,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何娘子忽然想起什么。
方应物愕然,汪芷居然早料到这一步,留下这话来讨价还价。不过他现在哪还有心情追究汪芷的过失,很果断的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以后能反悔。
“可以!让她速速滚回来就行!”然后方应物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因为汪公子不在京城,看你能不能想想法子。”
何娘子颇为意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轻声叫道:“可巧了!奴家也有件正事要求到方老爷。”
不等方应物主动询问,她便说了出来:“奴家那个幼弟,方大老爷你是知道的。如今他读了几年书,小有所成,但也不能闷着死读书,总要出来交游同道。
听说京师文坛首领李东阳李学士府里,大堂上每日都有名流荟萃高谈阔论,方老爷能否送他进门去见见世面?”
方应物皱眉道:“何必舍近求远费那个力气?李学士号称文坛宗师,往来宾客里高手太多,他去了也未必显得出什么。
改天给他找个老师,在士林算是有了跟脚渊源,以后再跟着我见世面不就行了?总能给他一条出路。”
何娘子嘿嘿一笑,“奴家害怕小弟被你带坏了,跟着你实在不大放心……还是叫他去李学士那里熏陶长进好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愿为东主赴汤蹈火!
何娘子说完自家事,又听完方应物说了县衙之事,略加思索便道:“那牢头心意是好的,但话说的不对。”
方应物疑惑道:“怎么不对?难道他敢欺骗我不成?”
何娘子解释道:“倒也不是骗你,只是这说话的法子不对,他应该偷偷小声告诉你,而不是让别人听到。若是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方应物恍然大悟,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那牢头偷偷告诉自己张贵的下落,而别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获知真相,对方也不知道露出了马脚,那自己活动余地就大得多了。
再想想,大概是自己当掌印官员当久了,日常听到的都是各种禀报,习以为常的没有想太多。那个牢头虽然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次,但终究是说话办事水平不到家,仍需提高。
又听何娘子道:“汪公子离去之前,确实给了奴家几个联络人,有东厂的,有锦衣卫的,紧急时候可以使用,比如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刑千户吴绶。但是,方老爷你确定要用?”
方应物对这个人名很耳熟。千户吴绶?他不是与前西厂千户韦瑛一起被发配了么?又被汪芷弄回来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顿时方应物也纠结了,低头沉默片刻。为此暴露与汪太监的“结盟”关系值得不值得?
之前他与汪芷虽然合作很多,但大都是暗地里筹划配合,其实并没有公开联手结盟。
即便有点类似迹象也不打紧,政治本来就是纵横捭阖的。两边为了共同利益暂时联合一下也不奇怪,谁又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求到太监?
所以真正知道方应物与汪芷关系的,也就何娘子这种人,其他人即便近如刘棉花,也只能有所猜测但不敢肯定。
而这次,如果东厂提督汪直本人公开下令放人,在别人眼里,可以看作方应物为了救人,付出交换代价求到了汪厂督这里。
但如果方应物为了救人,轻易地便能擅自驱使汪芷留下的亲信人马,这让有心人知道了,只怕就要看出一些端倪——若不是真正的铁杆政治同盟,方应物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可是对张贵那边,方应物也不能不闻不问,首先这是个政治品格江湖道义的问题;其次对方八九成可能性是冲着他方应物来的,不然锦衣卫吃饱撑着没事干去偷偷捉拿一个小小衙役?他方应物若放手不管,岂不等于是任由对方施展?
最终方应物下定了决心,“鬼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明天我要觐见陛下,不想有任何隐患!
当然做法可以折衷一下,不能只传一句话就让那个吴绶出来办事,那样外人看起来太不合情理。所以我要亲自去锦衣卫镇抚司闹一闹,然后让吴绶再出现就比较合理了。”
何娘子略有担忧,“你要亲自去?不会闹出事故来罢?”
方应物很自信地答道:“明天我要奉诏进宫,今天谁敢轻易把我怎么样?误了明天的事情,等于是让陛下知道,天威莫测谁愿承担风险?”
何娘子当即便让人去给千户吴绶传话,方应物带着娄天化、王英、方应石离开了酒家,前往皇城西南的锦衣卫镇抚司而去。
从西城往北城,又从北城往东城,最后还要回西城,今天方应物的行踪简直就是绕了皇城一圈。他实在不耐烦走路了,雇了轿子,快速小跑着前进。
下午时分,到了锦衣卫镇抚司衙前胡同口外,方应物下了轿子,与三名随从一起朝里面走。
在阴森森的胡同里,方应物一边走着,一边讲起古来:“我当年初次到京城时,就是在这里成名,那时候家父下了天牢……”
方应石唏嘘不已地接上话:“一晃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秋哥儿你真辛苦,每天到锦衣卫外面,又要吟诗作赋又要整日长跪,还被人埋伏偷袭,熬下来忒不容易。”
“也是你成名地方,若不是你一人打了五个来偷袭的锦衣卫官,我还不知道什么下场。”方应物捧了方应石几句。
此后又万分感慨道:“七年前要我亲自出马去闹,七年后还要亲自出马去闹,怎么感觉没有一点长进。”
方应物与方应石你一句我一句地讲着陈年旧事,当时没有跟随来京的王英和当时只会在浙江会馆讨饭吃的娄天化两人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干看着方应物与方应石闲聊。
王英还好,他在方应物身边时间长了,鞍前马后功劳苦劳都有,自家亲妹子又是方应物爱妾,对此无所谓,只管笑着听方应物和方应石互相吹牛。
但娄天化就有点难受了,他从方应物身边离开了将近一年,今天才刚刚厚着脸皮找回来,心里正忐忑着;再加上他与方应物又没有别的特殊关系,难免有点敏感,这种状况下有种被排斥在小圈子之外的感觉。
正当娄天化凄婉哀怨地低头想着心事时,忽然听到方应物说:“娄先生,你刚才一只叫本官为东家,究竟是过去叫惯了嘴,还是想再谋一份西席生计?”
娄天化闻言连忙抬起头来,傻子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答话:“自然是愿为东家效劳!”
方应物点点头道:“也好,本官身边确实也缺一个幕席,暂时又没什么可靠之人,你若不嫌弃,束脩照旧如何?”
娄天化正逢心情和事业低谷时,猛然听到招揽,顿时恨不得涕泪交零以明心迹,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愿为东主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方应物笑了笑,阻止了激动的娄天化表忠心。但却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道:“本官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若就此前去镇抚司衙门大闹,很是不妥当。”
王英等人面面相觑,你方大老爷都走到这里,镇抚司衙门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却又突然冒出这话……
方应物解释道:“你们想想,本官虽然心痛张贵遭遇,欲救他出水火之中,但毕竟身份差别悬殊。那张贵只是个衙役头子,本官虽不嫌弃他的身份,但在世人眼里却是贱役。
本官若只是传句话说情还好,但要是为了一个四民之外的贱役亲自前往镇抚司大闹,无论有理没理,传出去之后,只怕朝野上下都会认为本官行动轻率、不知自重、有损体面罢?”
唔……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王英等人明白归明白,但却无法回答。这个决定只能由方应物本人做出,别人劝不了什么。
方应物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娄天化,娄天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方应物遥指锦衣卫镇抚司衙署大门,对着娄天化道:“娄先生,当年本官在宛平县时,你与张贵都是本官的左膀右臂,你们两人之间的交情也很深厚。
如今张贵莫名其妙被锦衣卫捉拿,一无圣谕二无驾贴三无证供,纯属滥用职权,你不感到愤怒、不平、痛切、含冤么?”
娄天化此刻正在为了重新回归组织(今后有饭吃)而心情激荡,猛然听到东家又把话头扯到自己身上,略略愣了愣。
然后他顺着东家的话答道:“东主所言极是,在下对此确实很愤怒、不平、痛切、含冤,恨不能拼尽全力救出张贵。”
“哦……”方应物和颜悦色地再次问道:“如今镇抚司衙门就在眼前,你不想去为了好友,发一次不平之鸣,讨一个说法?”
娄天化迟疑片刻,苦笑答道:“东主所言不错,在下身为张贵好友,确实应该如此!”
方应物拍了拍娄天化,“那你就去罢!你且放心,本官就是你的可靠后盾,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靠!叫他独自去锦衣卫闹事?娄天化忽然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深深的恶意……普通人听到这句话,第二个念头肯定就是:能活着出来吗?
方应物无奈的解释道:“说句实话,本官不便为张贵出面,但你可以。你打着张贵好友的名义,去锦衣卫闹一闹,不用怕闹大,只是可能会吃点眼前的苦头。
其后若连你也陷了进去,那本官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面了。毕竟你与张贵的贱役身份不同,你是本官的亲信幕席,身边最机密之人,所以你要出了事情,本官于情于理不能坐视不管,出手救你也不失体面,别人也不会多嘴议论什么。”
这里面的道理,娄天化早就明白了,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感动得热泪盈眶,千言万语还是只化为一句:“愿为东主赴汤蹈火。”
方应物关切地说:“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只是拿捏好分寸,不要闹得过了头,白白让自己受罪。”
王英和方应石用最同情的眼神注视娄天化,没法子,不得不尔,此之谓苦肉计也。方应物出场之前,总要有个够身份的铺垫之人,总不能叫堂堂的士林华选清流名人方大青天为了一个衙役去大闹锦衣卫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要复还,娄天化咬咬牙,满怀悲壮的一步一步向镇抚司衙署大门行去。
第五百七十五章 难成大器
方应物带着王英和方应石闪到一棵树后面,目送娄天化一步一步的向锦衣卫大门挪去。
此时娄先生的神情有点紧张。换成谁这时候也紧张,前面那可是号称鬼门关的锦衣卫镇抚司衙署,普通人谁不害怕?
其实娄天化并不害怕自己会陷进锦衣卫,那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他相信以方应物的能力,肯定能把他捞出来。
所以单纯的脱身并不是问题,可让他害怕的是,在东主把他捞出来之前,他在锦衣卫里面会被殴打、被酷刑、被折磨、被侮辱,总而言之就是吃各种苦头,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娄天化当然知道,自己吃的苦头越大,在东主心里的加分就越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他宁愿自己轻轻松松小富即安,也不想饱受摧残,用痛苦换取更大的功劳苦劳。
镇抚司衙署之前,照例有一队当值的官军把守,娄天化走到大门那里时,受到了二十多双眼睛的集体注目礼。
锦衣卫门前人烟稀少冷冷清清,别说行人路过,就是鸟都不愿从这里飞,忽然冒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怎能不引起注视。
娄天化鼓足勇气,对把门的队官开口道:“在下有个好友,是宛平县总班头张贵,被你们锦衣卫捉进来了!”
队官冷冷地答复道:“那又如何?”
娄天化叫道:“你们锦衣卫虽然是执掌诏狱的天子亲军,但也不能随意锁拿良民!在下特来为好友讨一个公道,要见你们的上官!”
却说方应物躲在树后远远地观看,只隐隐约约地见到娄天化与把门官军争执了几句。然后那小头目仰天大笑了几声,最后给了娄天化几巴掌,几名官军便按着娄天化并将他拖进衙署里面去。
方应物砸了一下树干,轻声叫道:“如此便成了一半!”
等他过去进一步将事情闹大,然后那位吴绶千户便可假装恰好遇到,顺理成章地出面打圆场了。镇抚司里应该都知道吴千户是汪芷的亲信,不会不给吴绶面子。
王英有些担忧,低声对方应物道:“既然娄先生已经被捉了进去,秋哥儿你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速速过去解救罢!”
“现在不到时机……”方应物狠了狠心说:“那边娄先生后脚刚进去,我前脚就到了,看起来未免太假了,所以还要等一等。
再说如果娄先生毫发无伤,我进去了也不便发作啊,再等等好了,拖延一点时间。”
说完后,方应物忽然发现,自己这行为仿佛游戏中的攒怒气……积满了足够怒气释放招数才有威力。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方应物看了看日头,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便一马当先,大步向镇抚司衙署行去。
把门队官拦住了方应物,喝问道:“来者何人 ?胆敢擅闯镇抚司么!”方应物毫不客气地叱道:“什么狗才也敢拦路?给本官滚开!”
队官愣了一愣,在自家衙署门口被外人喝骂的经历,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无论什么人到了这个门口,谁敢不给自己三分面子?
一干官军不等上官发号施令,自发的涌过来围住了方应物几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方应物指着众人厉声喝道:“本官明日奉诏进宫面圣,今日谁敢动我!”
队官倒是知道点消息,闻言连忙追问道:“阁下何人 ?”方应物傲然道:“本官户科给事中方应物也!”
队官便软了几分,又质问道:“镇抚司与阁下无有往来,今日何故到镇抚司门前生事?”
“呸!好个颠倒是非的狗才!”方应物骂道:“本官有一幕席先生,方才就被你拿了进去,你还有脸问本官为何生事?滚开,叫你们上官来说话!”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队官也生了怒意,忍不住叫道:“阁下固然是清华高士,但镇抚司也未必就怕了你。”
方应石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扬起巴掌拍向队官的脑袋,直接将他的兜帽扇到地上。
然后顺手掐住那队官的脖颈,口中不停地辱骂道:“你算个什么下三滥的东西,也配与我家老爷说话!老子当年拳打官校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锦衣卫官军说白了也是欺软怕硬的多,见方应物嚣张跋扈貌似有恃无恐,又听他声称明日进宫见驾,而且队官又落到了对方护卫的手里,一时便没了主意。有机灵的见势不妙,迅速跑进衙门里去禀报了。
方应物没有阻止方应石依仗武力羞辱队官,毕竟手里有个人质比较安心。一边听着方应石骂街,一边向大门里望着。
不多时,却见有个文士打扮的吏员疾步走了出来,远远地叫道:“方大人大驾光临,请进请进!”
方应物示意方应石放了人,然后冷哼一声,向锦衣卫大门内走去。那吏员在边上问候道:“久仰久仰!”
方应物怒容满面,边走边斥责道:“你们锦衣卫好大的威风,在下有位娄姓幕僚,没说三言两语便被你们拿了进来,谁给你们的王法?如果今日不给本官一个交待,休怪本官要得罪了!”
那吏员并不以为意,引着方应物来到一处堂上,指着门内道:“值日千户正在里面,请方大人移步前往。”
方应物走到门边向里面看去,堂上主座是一位年约五十的武官,而下首不是别人,正是娄天化。
方应物登时目瞪口呆,却见这娄先生,手里端着精美的茶盏,底下坐着舒适的太师椅,神态悠然惬意,与上首武官谈笑晏晏,哪有半分吃苦受罪的样子?
自己再外面做出为了亲信受罪而怒发冲冠的样子,可这位娄先生在里面就这样配合?
堂上武官站起来问候道:“在下乃锦衣卫镇抚司正千户成天乐,方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娄天化瞥见东家到来,则打了个哆嗦,仿佛从坐席上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向方应物迎接过来。
方应物抱拳对成千户还了一礼,嘴里随便应付几句。同时他忍不住暗暗瞪了娄天化一眼,叫你卖苦肉计来了,你却在这里其乐融融,简直莫名其妙,这个样子如何能发怒砸场子?
成千户请了方应物入座,然后吩咐上茶,笑呵呵开口道:“方才听到禀报,方大人好像有所误会了。
请了这位娄先生进来后,本官以宾客之礼相待,并未有失礼之处。想必是方大人爱才心切,听了几句传言,便误会娄先生被凌虐了?”
这个变化,叫方应物竟然无言以对,坐在这里十分尴尬。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本该是来势汹汹借题发挥,现在哪里还发挥的出来?
谁他娘的能想到锦衣卫竟然也能改了性子,变成礼贤下士、以德服人了?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奇怪。
想至此处,方应物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娄天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机关算尽,还是坏在自己人身上!
娄天化心里如同敲着小鼓一般,万分纠结委屈地解释道:“在下方才进了镇抚司衙署,情急之下一不小心报出来历,自称是方家幕席。
而千户大人听到后,便主动邀在下入座看茶,这份情面委实难以拒绝,在下也不能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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