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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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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昨日自己如临大敌,也许真是想多了。
方应物原本以为到此为止,却见韩群仍然在禀报:“吴大人料定单凭石少卿还不至于如此胆大。又特意查了查石少卿的出身,原来是大学士刘珝刘阁老的门生,而起与刘阁老一样也是山东行省人氏。”
什么?方应物大吃一惊,这镇抚司挖消息果然有一手。
如果两人是同省同乡也许不算什么,只是师生也没什么可注意的。但如果在京城,若是同乡加师生关系,那这两人几乎百分之一百有很深的联系。
最让方应物最吃惊的还是,怎么把刘珝牵扯了进来?
方应物觉得,这石少卿肯定不是完全不懂政治的愚夫,绝对明白父亲方清之升国子监祭酒、自己接替父亲侍班东宫的背后有什么政治意义。这可不是普通的人事代谢,而是加强东宫方面势力的举措!
既然石少卿明白其中含义,还敢企图造舆论抵制方清之,那可就有点胆大了。不能不让方应物深思,在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撑腰?
假设有人撑腰的话,从人脉关系来看也只能是刘珝了。方应物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干卿底事?”
方应物先前也猜测过,他还以为是首辅万安捣鬼,毕竟万安是最有动机的人。他是邵宸妃皇子的支持方,主张换掉太子,当然要阻止东宫势力的强化。
但方应物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与刘珝有关系。按说从政治角度来看,刘珝没必要这样做,他刘珝又不是主张换太子一方的,没必要妨碍方家的人事变动。
方应物想来想去,也只能解释为刘大学士纯粹是为了出气,抓住一切机会与他们方家过不去。毕竟这位刘大学士与方家积怨极深,连次辅位置都是因为方应物而丢掉的,仇恨几乎不可化解。
不过对于刘珝这种心胸,方应物只能无语,难怪在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纸糊三阁老里面,刘珝最早倒台,甚至在朝廷里连同情票都没几张。
韩群将消息传达完,便完成了吴千户的交代,就此告辞走人,至于怎么凭借消息判断形势是方应物的事情。
送走韩群,方应物脑门里突然闪现出另一种可能,莫非刘珝与首辅万安合流了?
想至此处,方应物登时心惊胆战起来。如果刘珝放下自傲的脾气,与万安同流合污,那可真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大事情。
不但意味着内阁失衡,支持换掉太子一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还可能直接影响到老泰山刘棉花的地位,傻子才会相信刘珝不想着夺回次辅位置。
其实方应物也知道,万安与刘珝之间的仇隙也不小,不知闹过多少次。可是他们二位与方家的仇隙更深,如果因为方家和次辅刘棉花,两人联手也不是没可能,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联手,方应物判断不出来,可供分析的迹象远远不足,猜测不足以证明两大阁老共弃前嫌、歃血为盟,只能说可能性不小。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严峻的形势(下)
方应物回到庭院中,对局势略有担忧之际,又有人传话进来,说那东边的汪公子找他,请他务必到场。
方应物暗暗思忖,汪芷前日才见过,今天又急急忙忙地来找,大概是她公开亮相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此方应物只得穿上文士衫袍,非常坚决地喊了方应石和王英以及娄天化随从,嘱咐他们跟好自己,然后才出门乘轿前往城东而去。
进了何娘子酒家后院,便见孙小娘子站在廊下侍立,方应物上前挑逗了几句,然后才掀开门帘进屋。
汪芷不知已经等了多久,见到方应物便迫不及待道:“皇爷说,如今御马监太监出缺,欲重新任用我为御马监太监。”
这是好事情啊!方应物连忙道:“恭喜厂督,贺喜厂督!从今以后名正言顺了,你要重重地谢我才是!”
话说汪芷这个东厂提督,其实不是什么正经职务,严格来说只能被称为提督东厂,这一听就是一项差遣而不是官名。好比是钦差大臣一般,不可能说这个官名叫钦差,必然还有本官的。
提督东厂这个位置实际上也确是如此,前缀应该有本官。按照惯例一般都是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但由于汪太监的特殊性暂时没法跻身司礼监,而天子又想让她执掌东厂,所以一直不伦不类的只有提督东厂四个字。
按说太监二十四衙门,给汪芷随便找个本官还能找不到?只是东厂提督地位极其重要,向来都是由司礼监秉笔太监来领差的,想要找与这种地位相称的本官却没那容易。
如今梁芳因为在方应物面圣时,几句话没说对付,被陛下免去了御马监掌印太监的职务,于是御马监这个在内监二十四衙门里能排前三的重量级太监空了出来。
御马监太监的地位足以和东厂提督相称,更何况汪芷当年就是以御马监太监提督西厂,如今再当御马监太监,只不过是往事重现而已。而且世间事物,失而复得的最为珍贵,汪芷当然有理由激动。
所以方应物才会恭喜汪芷,并大言不惭地讨功劳。若没有他方应物,梁芳哪有这么容易就丢掉御马监?
“好什么好!”汪芷耷拉着脸,无精打采地说。这个情绪终于让方应物感到不对头,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汪芷郁闷地说:“今日皇爷召见我,问了问官职之事,然后说让我递补为御马监太监……”
“陛下是让你递补御马监,而不是兼领御马监?”方应物也发现了其中不妥当地方。
汪芷答道:“是的,还听说皇爷打发了覃昌去司礼监询问,宫中太监谁能补为东厂提督。”
方应物凝眉沉思半晌,都知道东厂是天子的耳目爪牙,东厂提督是非常要害的职务,只有天子信任的太监才能得以任用。
如果天子打算让汪芷卸任东厂提督,哪怕另外给的官职再高。也只能说明一件事,天子已经不那么信汪芷了。
方应物忍不住问道对汪芷问道:“事情如此,先前没有一些儿风声么?”汪芷摇摇头,“我也很讶异,完全没有料到。”
奇怪了,事起突然必定有因,那问题出在哪里?方应物忽然想起什么,“莫非,天子怀疑你我之间有勾结?”
汪芷连忙问道:“你为何会如此想?发生过什么事情?”
方应物答道:“上次我进宫面圣的时候,梁芳这个贼子在一边进献谗言,说你我互相勾结。
只是我辩解几句,将梁芳的指责避开了,陛下当时也没有什么表示。难道陛下那时候其实心里有所怀疑,只是引而不发?”
汪芷脸色微微一变,“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怎的前日见面时没听你说起?”
汪芷从成化十三年至今,大部分时间的主要业务都是厂卫工作,岂能不明白其中关窍?
对于东厂提督这份职业而言,贪污横暴、杀人放火都不是问题,但天子最忌讳的就是内外勾结、蒙蔽宫中了,特别是在当下这个东宫之争的敏感时期。
方应物苦笑几声,“当日进宫面圣,发生了太多事情,我脑子被压榨得筋疲力尽。又哪里刻意记得住看似未生效的无用谗言?
如此看来,陛下当时未发作,但肯定暗中起疑并留了心,这两日不知为何有了决断。”
汪芷沉吟片刻,“你说,宫里采买太监来辽东杂铺勒索敲诈,是否与此事有关?我自从回京听说此事后,一直觉得此事奇怪。
因为据我所熟知,宫里太监在外面跋扈嚣张也是要看场合的,梁芳毫无道理如此行事。
明摆着就是故意肇事,为了些银子要与我过不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方应物若有所思:“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么他们只是打着敲诈银子的名头,其实却另有图谋?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人……为了人……”
说到此处,方应物忽然大叫一声“坏了”!然后急急的分析道:“那两个作死太监到辽东杂铺飞扬跋扈,一开口就要接着采买名头勒索一两万银子,姚员外是绝对承受不起的。而你这个靠山又不在京中,那么姚员外只能来找我。
于是问题就出来了,那些明白辽东杂铺有你为靠山的人,再看到前日我也为辽东杂铺撑腰,岂不就等于间接证明了我和你确实有勾结关系?如果陛下也接受了这个猜测,还能对你这东厂提督放心么?”
汪芷当即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捶案道:“对极!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以有心算无心,你竟然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能言善辩的方应物竟无言以对……没想到在这里吃了个哑巴亏。当时自己也太大意了,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去?
自己这个大臣为汪芷扶持的店铺出头,在有心人眼里很明显不对头啊,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意识到?这真是无心被有心算计了!
如果汪芷真的丢掉了东厂提督差事,那自己所面临的形势可就加倍严峻了,这是今天在刘珝万安可能合流之后,第二个不确定性但非常有可能的噩耗。
御马监太监号称内监里的兵部尚书,地位很高不假,但哪有东厂提督实惠好用?
第六百二十六章 让你失望了
方应物越想心越沉,若老泰山刘棉花在内阁被首辅万安和刘珝联手边缘化,汪芷又没了东厂提督职务,那自己岂不像是左膀右臂齐齐断掉?
那样的日子可不好过啊,没了真正的硬实力支撑,自己这清流名臣岂不真成了徒具嘴炮的人 ?
想到有可能面临的形势,方应物忍不住烦躁起来,他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踱步,频率之快晃得汪芷有些眼晕,便抱怨道:“你坐下来说话!”
方应物忍不住发火:“你说你为什么要离京?简直太不负责任!不然也不会给了别人如此多可乘之机!更是正因为你离京,所以我们才会被钻了空子!”
汪芷登时被训斥得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叫道:“我说过,我又不是有意如此!你还想怎样?”
何娘子此时从门帘子缝里露出脸来,“哎呀呀,两位老爷何必脸红脖子粗的吵闹,伤了和气岂不亏了?叫奴家也怕怕的呢,且喝口茶消消气。”
汪芷与方应物又面面相觑片刻,最后汪芷幽幽叹道:“眼下可如何是好?遇到你这个浑蛋东西,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不曾认识你,我一门心思唯万娘娘马首是瞻,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奸邪小人,才不用管你的死活,每日里痛痛快快单凭本性行事,决计不会有如此多烦恼。”
方应物义正词严地指出:“你这话大错特错,若非遇到我,你现在不是去凤阳倒夜壶就是去孝陵扫地了,说不定连小命都难保,已经沉到了后宫哪口井里。就算现在不是这样,将来必然也是这样……”
汪芷嗤笑几声,讥讽道:“你还有闲心跟我算计这些没用的?我去当御马监太监有什么所谓,又不是被发配充军。反正发愁的不是我,最后谁坐稳太子宝座跟我有一文钱关系么?无论我将来死了活了亦赖不到你老人家!”
方应物顿时哑口无言,苦思了一会儿,才斟酌着抬头道:“我想要先弄清楚,那两个作死太监到辽东杂铺来试探,究竟是梁芳的自作主张,还是圣上直接下旨叫他们来试探的?”
“这有区别?”汪芷疑惑地问道。
方应物解释道:“这两种意味,完全不一样。若是梁芳自作主张试探,那就等于是奸邪蒙蔽圣明,而圣上只是耳朵软了一次,我们还有机会纠正,尽力想法子就是;
但如果是圣上本人产生了疑心,亲自派人来试探,那可就棘手了。当今圣上是个外圆内方,心里执拗的人,认准了的事情很难轻易改变,我们想扭转更是难上加难。”
汪芷亦想了想,“我觉得,应当是梁芳自行为之。皇爷本性还算……厚道,没你这么阴险,应当不是耍弄那等鬼蜮伎俩的人。”
“我决定了!”方应物猛然转身,指着汪太监道:“接下来,我要上奏疏弹劾你!对不住了!”
汪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愕然道:“你弹劾我作甚?”
方应物答道:“我要弹劾你依仗东厂权势,大肆盘剥民财、揽权生事、欺压有关职司!”
汪芷气急败坏地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哪有这些事?”
“姚员外经营关外辽东与中原的买卖,你以保护为名,分账不少罢?你在锦衣卫安插亲信、排除异己,不是揽权生事欺压有关职司是什么?还有其他一桩桩一件件……”
汪芷感觉自己简直要抓狂,“我不是问你弹劾我什么,是问你弹劾我有什么用处?你能有什么好处!”
方应物叹息道:“这算是面临可能发生的事故——比如你真离开东厂,所实行的预防性举措罢!解决问题的法子要慢慢想,走一步看一步,但当务之急必须要扎紧篱笆预防事态进一步恶化。”
汪芷仍然没有明白,“你的思路到底是什么?能否详细说明?”
方应物便解释道:“一是在这种情况发生时,能得到一些补偿,总不能白白看着你被迫走人。
若我抓紧时间抢在前面上疏弹劾你,然后如果你真被调离东厂,那在外人眼里,岂不成了我将你弹掉了,总能收获几分名声,不算彻底吃亏。
二是梁芳之流肯定技不止于此,我们还要防着下一步,务必要预防梁芳之流将你我勾结的消息散布出去。
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会很大,为了打击你我,梁芳之流继续扩散消息不奇怪。
如果我先撕破脸猛烈弹劾你,梁芳之流再散布你我勾结的消息时,别人就不会轻易相信了,那么你我就还能保留一些余地。
三是做给陛下看的,虽然陛下看到我弹劾你,未必轻易相信你我没有瓜葛。但能扳回一分印象是一分,就算不能扳回,起码也可表明我的态度。
如果陛下自以为拿捏住我的短处了,我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肯定要让陛下不喜。所以要做出点慌慌张张的惶恐举动,这样才能让陛下满意,这不在于结果,而在于态度。”
汪芷听完方应物的条理,连连冷笑,“真真是好算计,一条条一件件的硬是要把你摘得清清白白稳稳妥妥!你拿我当什么了,一个任你拿捏的木偶道具么?”
方应物苦笑着作揖,低声下气道:“好人儿!你我这见不得人的关系……”
“呸!”听到这句,汪芷脸色突然又红了红。
方应物苦口婆心道:“其实你不怕被曝光,对你没什么损失,你一个太监能勾结上我这样的清流名臣,那简直是荣光万丈、光宗耀祖。”
“呸!”汪芷听到这里,忍不住又轻唾了一口。
方应物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继续说:“而我所处位置则不同,一个大臣与你这样的太监勾勾搭搭,那就是丑闻。所以当前是我危险而不是你危险,重点肯定是我如何自保,而你就得受受委屈。”
汪芷气咻咻地胸口起伏不定,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咬牙切齿道:“反正我不许你来攻击我,我心里不痛快!”
方应物不确定地问道:“你真不许我来弹劾你?”汪芷很肯定的回应道:“不许,我忍受不了你来骂我。”
方应物仰天而叹,英俊的面容上充满了萧瑟之意,意兴阑珊地说:“既然如此……”
汪芷忽然有些心软了,便是让他蹂躏一番又何妨?日常攻击自己的奏疏还少了?也不多他这一次。
“那就只好让我那老泰山出面了。”方应物又道。汪芷有点糊涂,怎么事情又扯到次辅刘吉身上了?
只听得方应物说:“你可不知道,这老人家认定这两年是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而且是这辈子最后的机会。故而为了压倒别人,想刷名声快迷瞪了,这次弹劾你的任务就让给他罢!”
这也行?汪芷十分无语,说来说去,还是这种令人讨厌的感觉。她想要方应物明白,她不是予取予求的人像木偶,更不是有事就用一下的夜壶,而是活生生的人,女人!
“你刚才说,不许我攻击你,那就只好换个人了。改成叫老泰山上奏疏弹劾你,以后你真的有了变故,就算我那老泰山白捡回一点声望。
将来他若能当上首辅,对内廷的你也没坏处,毕竟你在内廷有些事情也需要外朝配合。
从我这边来说,如果我那老泰山出面了,别人也会联想到我身上,也勉强相当于我撇清了与你的嫌疑。”
听着喋喋不休的各种冷酷无情没人味的分析解释,汪芷只觉得身子发寒,空前的孤独寂寞冷感受萦绕在全身。
此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头,“对不起,我不会说好听话哄人,让你失望了,周遭这环境也不许有太多的花前月下儿女情长感情用事。不然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特别是你这样特殊的身份,我宁愿大家都好好活着,也不想壮烈地失败。”
汪芷慢慢抬起头,狠狠白了方应物一眼道:“谁说我失望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不一样的
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方应物问过门子,知道父亲方清之已经回了家,便去见父亲。
在书房里,方应物将昨日自家门前有人捣乱以及今日得到的线索消息全盘告诉了父亲。不过方清之听完后无动于衷,没有太多表示,慢悠悠地品茗不语,一副沉默是金的派头。
看着父亲风轻云淡的样子,方应物感到父亲好像不太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便道:“父亲不要以为只是木秀于林后,一些人想败坏我家名声而已,要站高了看,往深里想才是!”
方清之开口问道:“怎么站高,又怎么深想?”
方应物对答道:“在当前局势下,我父子的升迁是朝局焦点,已经不仅仅是我父子两人的荣辱,而是象征着东宫一方实力的起落!有人蓄意捣乱,阻止父亲上任,这说明另一方要发力了!
见微而知著,隐隐透露出来的信息更是令人不安,如果刘珝真的投向首辅万安,那么内阁整体上就站在了东宫的对立面!这岂能不引起重视?
而且自从那日文华殿内外廷集议上,诸公商定我父子各有任用之后,只见物议纷纷,但在程序上仿佛再没了下文,这说明其中必然有巨大阻力。”
方清之叹口气道:“谤言实乃人之常情,升迁这种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须得把心放平常了。”
方应物很露骨地说:“词臣养望便如鸡卵孵化,养足了望迁转,便如鸡仔就要破壳而出。父亲这次机会难得,国子监祭酒绝非寻常官职,如若错失非常之可惜。”
方清之依旧很淡定地说:“你不要这样急躁。即便这次被阻止了,你我又有什么损失?其实你要明白,对你我个人而言,这并不是输不起的事情。”
“父亲大人淡泊名利,儿子我深感佩服。”方应物很没脾气地无奈道,遇上这种不懂事的父亲还真够操心的,自己又要多花几倍精力来折腾了。
方清之微微一笑,“其实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你对为父说这些话有何用处?你是找错人了罢?”
方应物愣住了,感到父亲不同于往常,很有点玄乎样子。
方清之又道:“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举出若干妙计,然后差遣为父配合你行动?可你也是饱读史书的人,肉食者谋之这句话你应当耳熟能详罢?你说站高了看,那也只是看看而已。
高处的事情,自该有高人去处置,你我还不是这个高人。你的锦囊妙计即便机巧万千,未必比得上高人们的一句话。”
方应物皱起眉头,这话好像也不是没道理……没想到,父亲大人居然也悟出一力降十会的哲理了,可他方应物向来是四两拨千斤的路数。
方清之深有感触地叹息道:“你不明白,宫里事情和别的事情不一样,远远不一样。从根本上的规矩大不相同,如果拿你往常的经历套进来,必将吃大亏。”
方清之虽然碍于清流的脸面,不愿很直白说一些不够君子的话,但方应物却能隐隐约约地听明白。
皇位之争,这根本不是儿戏,与其他所有事情的规则都不大相同。或者说,这里面根本没有规则可言,是很纯粹的胜者为王、赢家通吃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就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实力为尊,更适合一力降十会套路的生存,四两拨千斤的路数反而落了下乘。
想至此处,方应物背后流了几滴冷汗。险些忘了,自己参与进来的事情是皇位之争,而不是人生中又一场游戏。
纵览史书,皇位之争不知产生过多少血淋淋的一幕,尽管大明朝在这方面已经很温柔了,但仍然不可小看。
方清之一针见血地说:“归根结底,你内心深处不相信别人,一切都想掌握在自己手里,唯愿所有事情都在你的操纵下运转。
为父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信心,你好像觉得只有你才是最完美的,别人都是提线木偶。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没了你天也不会塌下来,这世道也未必会变得更差。反过来说,就是有了你,事情也未必能变得更好。”
知子莫若父,方应物竟无言以对,难得默默地听着父亲的教导,认认真真咀嚼其中每一句话的含义。
好罢,东宫的最大支持者,在内廷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天子生母周太后,在外朝是下定决心投机的刘棉花,这才是肉食者。
如果把有人阻击方家父子的事情上升到另一方打压东宫实力的高度,那这边对抗也该由刘棉花、怀恩出面。自己一个待察在家的小官僚操什么心?殊不知操心多了容易变老……
而且自己虽然意气风发,但在东宫国本之争里,还只能算是高级炮灰而已。自己的根本目的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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