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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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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也说过了,你这人很好,值得交下一份友情。所以要给你留一个深刻印象,免得你出了门就忘掉我。”

骗鬼罢?方应物一脸不信的表情。

汪芷对

此嗤之以鼻道:“你们文人想事情就是弯弯绕绕,对你们说些实话,你们也疑神疑鬼的,不嫌累么?

想在三月时候,我抓捕了一个受贿五十两的官员,可他就是不肯相信只因为受贿五十两被捕的,一口咬定我这厂督要因为政争而害他。还有一批同伙为他奔走呐喊,骂我迫害官员、滥捕大臣,这真是可笑之极。”

方应物都不知道该说她心思单纯还是复杂了,这位女厂督真是一个奇怪的矛盾综合体,脑子里的想法令人捉摸不透。

也只有在宫中那个封闭的特殊环境里,才有可能会长出如此奇葩罢,还是个读书不多只会做事的奇葩。

好像在史书里,不知道出于内心自卑还是什么原因,汪某人在大肆打压朝臣的同时,却很喜欢去结交正直君子。她虽屡屡碰壁,但却乐此不疲。难道今天自己对她态度不恭敬,然后反而被她看对眼了?

“这个问题没意思,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我可是连身份秘密都说了,以真面貌相对,还有何不可言?所以你不必顾忌什么。”

他们之间,没有这么熟罢?方应物很不想再继续纠缠了,他也没什么好问的。要说起“秘密”二字,谁有他知道的“秘密”多?便随口问道:“你今年岁数是多少?”

汪直或者汪芷的岁数一直是个历史之谜,往大里猜是十八九,往小里猜是十四五,一直没有定论。如果能问得出来,也算填补了一项史料空白罢。喜欢考据的方应物想道。

汪芷轻轻地笑了笑,“没想到你对我的年纪如此感兴趣,从才子佳人书上时常看到,读书人动辄问别家女子芳龄几何、可曾婚配。你也是这样么?”

方应物心底一万分的古怪,将才子佳人书拿出来打比喻,这是无意单纯还是有意玩暧昧?

面对容貌亮丽,却罩上了绣有类龙形图案大红太监袍服的西厂提督汪芷,方应物一时恍惚。不知道应该把她当公公对待,还是当陌生女子对待了。

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种奇诡妖异的美感,简直不能直视。

只听汪芷继续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很清楚。如果我入宫时是四岁,今年便是十五,如果我入宫时是五岁,今年便是十六。”

方应物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仍小小吃了一惊。原来她才十五六岁,比他依照史料估算出的十七八岁还要小!

不过看来,“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这种原则,汪芷身上是没有的……

就到此为止罢,能捡回一条命也知足了。方应物便道:“在下别无他事,就此告辞了!”

“你可是要北上么,我还要继续南下,不得清闲。江南风景虽好,怎奈天气湿热,汗水太多,黏黏糊糊地十分不舒服。”汪芷蹙眉道,又掐起贴在胸前袍子松了松。

这让方应物很眼晕,估计她多年扮演无性太监扮到习以为常,些许小动作也太不讲究了。

“下一个地方就要去苏州,王抚台如今在那里。其实对于王大人的忠义,我是十分敬佩的,真乃国之股肱也,虽然没见过面,但向来仰慕得很。”

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癖好又发作了么?方应物心里吐槽道。

“对了,听邓大人说,你是从苏州王大人那里过来的,似乎还是他的亲属?可否告知王大人是何等样人,近来忙于何事?也好叫我心里有所预备。”

方应物便答道:“王老大人他……”

刚说了个开头,方应物忽然心有灵犀,猛然惊省!

眼前这个人不是天真娇憨的邻家少女,而是天子密探大头目,并且是业绩十分出色的密探头目!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找自己打听别人都干了什么!

只要自己嘴里再往下面说出一个字,就有可能被她作为借题发挥的依据。借题发挥的方式有无数种,这恰好是西厂最擅长的,比如断章取义、小题大做、故意曲解、改头换面、散谣传谣等等。

汪芷怎么起家的?正是以亲自刺探情报得到了天子信任,这是她的专业本行!

想到这里,方应物再次冷汗直流,隐隐约约发现自己可能触摸到了真相。

她并不喜欢来江南,但天子为什么还让她巡视江南,这绝对不是没理由的。难道是为了收拾王恕这个天子的眼中钉?

当今大臣,虽然很多都是胆小懦弱、逢迎拍马之辈,尸位素餐是有的,士风也颇为堕落。

但有一样好处,还不至于出现很多像严嵩、赵文华这样的人,为了博得天子恩宠而故意与其他官员自相残杀。因而文官里保留了很多正气之士为种子,一直忍到了弘治时代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种状况下,远在江南的王恕仍然时时上疏进谏切责天子,一如既往的让天子厌烦,是天子心中一颗刺。

但天子还真找不到人去江南收拾这个名望满两京的老头子,就是首辅万安也不愿意蹚这个浑水,故而只有派汪芷亲自下江南去找找麻烦。

不然汪芷下江南为的是什么?既不是镇守地方,又不是采办购物,完全毫无道理。

想明白了她的目的,方应物便一通百通了。

至于汪芷为什么要从自己嘴里套话,那是因为谎言要想编得像,就要以真话为基础,现在她所干的事情就是套自己真话!

以王恕的名声,想捏造点什么让人相信不容易,但是如果从自己这未来外孙口中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无论自己说出什么,到了她手里,就会成为任由拿捏形状的面团。

何况王恕老大人虽然正直,但在外人面前只怕也是有所保留。而在家中,面对自己这种亲属后辈,肯定相对随便得多。

只要有心,从自己嘴里不怕抓不到可以用来兴风作浪的鸡毛蒜皮事情——前提是合乎了天子心意,而且还让天子相信。这才是厂卫特务组织最可怕的地方。

这汪芷在前面卖萌了那么长时间,莫非就是为了等待此刻?她就像捕猎的野兽,可以潜伏三天三夜不动,只为了最后猛烈一击。

他方应物向来自诩聪明,心计也还可以,更是知己知彼。但也险些一步一步入了彀(gòu,使劲张弓,弓箭射程所及的范围,喻圈套、牢笼),差点就把自己便宜外祖父卖掉了。

难怪史书上说汪直生性狡黠!而他刚才左看右看,只看到个天真烂漫、不停卖萌的汪芷,实在没看出狡黠在哪里,结果原来如此!

再细想下去,这位女太监喜欢结交正直君子,但却屡屡被打脸,然而总是“衣带渐宽终不悔”,让世人嘲笑她心理自卑,有附庸风雅的癖好。

好像事实上确实如此,但这更可能是一种故作出来的姿态。一来千金市马骨,大海捞针也能捞到几个人才;二来可以诱使有道德优越感的人见了她时,不知不觉就将自己摆得高高在上,却放松了该有谨慎和提防。

这种姿态,可以称之为绵里藏针!她能在短短时间内崛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然西厂提督名头如此大,别人见了先小心三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其实就是一种信息封锁,对她这种密探头子是不利的。

而她却能做出折节下交、平易近人的姿态,又与名气反差极大,于是当面交谈时便能抵消一些自己的恶名影响,同时降低对方的警惕心。

方应物越想越汗流浃背,深深地感到后怕。他这次真正体会到了,即便自己熟读史书,但穿越到了这个时空中,仍然不可小觑古人。

女太监汪芷虽然看样子不大读书,却无师自通“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精髓,这应该是她的天赋和本能,也可能是从小在宫中环境训练出的结果。

至于她对自己主动自曝身份又玩暧昧,八成也是看到自己是同龄异性,便下意识利用美色优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对自己是一种极大地冲击,让自己失去平常心。莫非这也是她的天赋和本能?

她当然不怕自己说出去,自己说出去只能被看做谣言。道理很简单,无法证实,谁敢让汪公公脱光光了来确认真假?只要不能确认,世人相不相信,她还就是西厂厂督。

而且,宫女和太监都是天子家奴,天子犯了宅男恶趣味派宫女出来当厂督,和太监有什么本质区别?反正都不是男人,大臣也无权擅自处置。

即便闹得不可开交了,最多将她召回宫去藏起来,另外再派一个比汪芷凶残十倍的太监出来。但坏了天子趣味的方应物则“简在帝心”了,没有一文钱好处。

拥有如此出色的天赋,难怪她在小小幼童年纪时,便能得到天子和万贵妃双重宠爱,果然有她的秘诀!

方应物再次回想起来,史书上用一个狡黠的黠字形容汪公公,真是盖棺论定,一点也没错。

“你怎么突然发愣半天,不说话了?”汪芷皱起眉头,很疑惑地问道。

第九十八章 逼良为娼

汪芷见方应物发呆,又催促了几句,方应物仍旧闭口不言,最后只道:“晚辈何敢言长辈,勿问也。”

汪芷便感到方应物太不识抬举,心里也起了性子,连连冷笑几声,“是不敢说,还是不屑与我说?对我讲大道理时,头头是道,谈及具体事情就闭口不言,这就是你的待人之道么?

我今日对你也算推心置腹,一切尽都坦诚相待,但你们文人偏偏如此多的肠肚。本来以为你是例外,但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方才还觉得你是谨言慎行的人,知道不该问的不乱问,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光明磊落。”

不该问的不乱问?难道刚才她主动提出回答自己两个问题,是为了测试自己么?方应物心里想着,依旧不回话,汪芷一定是看他年轻,故意使出了激将计,他不能上当。

这就让汪芷莫名其妙了,她不过是与方应物话家常拉近关系而已,怎么会引起了他的抵触?这种小文人的脾气,难道不是只要折节下交,就会感恩戴德么?

又仔细一想,方应物死活不愿与自己谈论王恕的事情,莫非是担心自己对王恕不利?想至此,汪芷真想大笑几声,这倒是提醒自己了!

如此她便不再虚与委蛇,指着方应物叫道:“方秀才!话说来说去,说得太多,险些走了岔路,其中误会越发大了。

如此我便也不遮掩了,你也看得出我是很欣赏你的,这里有一份功名前程送给你!”

方应物面上无动于衷,答道:“关于在下前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劳厂督费心了。”

这并非是他淡泊名利,相反,他对功名前程之类的东西比谁都上心。读书人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要积极进取。

但他也知道,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谁知道这位不可小觑的女厂督又打着什么鬼心思?反正肯定不会是一见钟情发花痴。

汪芷脸色回复了平和,笑吟吟道:“你应当对我出京南下的原因很感兴趣,但却不敢问罢?我现在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一是要搜罗人才,二是外出散心。”

这倒是实话,她身边都是一群粗人,没什么文人士子,有时候很不方便,特别是与朝臣往来的时候,连个帮衬场面的都没有。而且某些朝臣根本不与她打交道,也需要个能上场面的人在中间应酬。

不过汪公公在京师名声太差,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这次南下,就是因为江南文人士子多,她打算搜罗几个合用的人放在身边使唤。

同时也是因为前一阵子在京城掀起的风波太大,她要出门避避风头。不过她当然不可能大海捞针的去寻人,自然有密探提前到各地打听消息,上报候选名单。

在苏州府出了一把风头的方应物就在这个名单上,评语很令厂督动心——年方十七,相貌俊秀、身世清高、少年老成、文采出众、善于应酬、言辞便利。

汪芷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头,隔着虚空对着方应物勾了勾:“我看你就不错,在苏州府的事我都听说了。来我这里当个书办罢,或者你们文人叫西席?还是叫幕宾?”

方应物愕然,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么?但士可杀不可辱!

他严词拒绝道:“在下堂堂的读书人,儒学廪膳生员,还没到穷困潦倒的地步!去你身边当无名无份的书办算什么前程!”

汪芷忍不住放声大笑,听在方应物耳中,感到很是狂妄。“你觉得当书办委屈自己?你不相信这是功名前程?真是坐井之蛙!你可知道,我身边的上一个书办如今是什么官职?”

方应物虽然很不屑,但仍然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他姓吴名绶,给我当了几个月书办,现如今在锦衣卫掌管镇抚司!你去打听过就知道!”

对这个人名,方应物倒是有几分印象,应当不是汪芷的假话。他能去掌管镇抚司,可谓平步青云了!

天子亲军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不必赘言,对明史稍有了解的都清楚。不过在锦衣卫里,有数不清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等,很容易让人眼花缭乱。

那么谁是真正掌权的?只需要看衔头后面的差遣就懂了,谁是治锦衣卫事,谁就是老大;谁是治镇抚司事,谁就是仅次于老大的实力派。

另外现如今,名义上镇抚司是隶属于锦衣卫的下属部门,但镇抚司负责诏狱,实际上是独立开展刑狱工作的。镇抚司拥有直接向天子奏报的权力,不必向锦衣卫老大负责。

所以这个吴绶从汪芷的书办变为掌锦衣卫镇抚司,真可谓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了,在文官系统里,这种际遇万万不可能的。

但方应物仍傲然道:“那又如何?吾辈读书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也!”

他家几代农民,他的父亲是庶吉士方清之,他的半个业师是商辂,他的未来外祖父是王恕。

这样的家庭和出身,是清流里的清流,应当一边养望一边科举,怎么可能去走锦衣卫路线!

对方应物的态度,汪芷早有心理准备。“何必如此激动,又没说不许你科举去。你可以先做两年书办,两年后乡试,你如果中了举我也不拦着你去会试。

如果不中,你可以考虑继续当书办等下一次考试,或者我奏请天子,直接补给你锦衣卫官位,总不会亏了你,也不失为一种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应物再次拒绝道:“在下心领了!天下士子千千万万,还请你将这个好意送给别人罢,总会有愿意为你效劳的人!何必纠缠在下不放!”

见到自己的示好一再被拒绝,放低了半天身段全白费功夫,汪芷脸色渐渐的冷下来,“因为只有你最好,我要的就是最好的!

你有方清之这样的父亲,有商阁老这样的老师,有王恕这样的外祖!这些门面摆着,由你替我出面去和那些不开窍的朝臣打交道,再合适不过了!你自己三思!”

方应物听着很不是滋味,她这是找书办么?这是找男公关罢?

见方应物还不点头,汪芷又叹道:“何苦呢,不要让我逼你……”

方应物闻言大怒道:“你想逼良为娼?告辞!”

第九十九章 再行路难

方应物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苏州府出了一把风头,却被这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西厂厂督注意到了。世间万物的因果牵连,真是奥妙无穷。

敢情这位厂督像女人似的从头到尾唠唠叨叨半天,还真是为了得到自己——哦,对了,她就是女人。却害得自己险些以为她心机深不可测,要暗算自己外祖父。

话说汪厂督无论是年幼无知还是受人撺掇,亦或是为了在天子眼里卖力表现,从去年到今年年初,在朝廷上掀起了好大一片风波,赶走了一群首辅、尚书、侍郎、都御史。

如此她的名声也彻底坏了——强力打压朝臣的阉宦不会有好名声的。

一时间在激烈的对抗情绪下,“汪公公”与朝臣和士林彻底隔绝,舆论上极其被动。一些投靠他的大臣也不可能时时在她身边帮衬,能在奏折里替她吹捧几句就已经是极限了。

若换成别人,早就死心塌地了,根本不在乎舆论,只要专注欺瞒天子,做好权阉大反派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就行了。

但“汪公公”年纪轻心气高,对得不到认可很不甘心,她对职业生涯发展还有所谋划。

马上可以打天下,但不能治天下。如今朝局渐渐平稳,所以她需要有一些文人士子,最好是名士在身边来点缀自己,顺便负责交际往来和文书工作,若能打通和朝臣们的关节渠道自然更好。

到南方就是因为江浙福建地方人才多,不得志的人才更多,而且江浙福建这边出的高官也多,容易搜刮几个有用的人回京。

当然,“汪公公”也有备案计划,若文的路线走不通,那么就去边境,走武勋这条路子,以此赢得该有的认可和地位。在史书上,她确实也是如此做的。

而方应物很不幸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文化中心苏州府小火了一把,从而入了南下的西厂厂督的储备干部名单,而且还是排名很靠前的那种。优点非常突出,潜力非常大,拉拢代价应该很小,堪称性价比之王。

至于汪厂督折节下交,算是另一种版本的求贤若渴。只是充满了在皇宫这个封闭环境长大的少女的一厢情愿和幻想,以及略显幼稚跳脱的交际手腕——

你们文人不是很瞧不起阉人么,我告诉你我不是阉人这个大秘密,你的心里总该少了点隔阂罢?又是许以官爵,你能不感动么?

若是别的少年人,说不定就拜倒了。但方应物这种外表年龄十七八心理年龄逼近三十的老男人,当然不吃这套……

不过连方应物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士林交往业务上的潜力和价值,却被汪芷慧眼识珠的先发掘出来了。

想一个月前,方朋友从淳安出来的时候,还在感慨自己不是名士,否则便能靠着名头到处蹭吃蹭喝。

如今他再次想起来,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这种生活似乎离他很近了……上码头迎接他的邓同知不是傻子,而别的地方同样也会有聪明人的。

从城中公馆出来,方应物回到南门外水驿,此时天色已晚。方应物让王英去通知船家,明日要上船走人,不在常州府这里停留了。

但是王英回来的时候却垂头丧气的,“事情不妙,那船家得了禁令,叫他连夜返回苏州府去,不许他继续停留,我们没船坐了。”

“谁的禁令?”方应物惊讶道。

“是锦衣卫缇骑!还对河边所有船家传了禁令,谁也不许载我们北上。”

方应物当即明白了,这就是汪芷逼迫他的手段,叫他想走也走不了。这趟前往京师的旅途,怎的还真成了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王英和方应石齐齐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那锦衣卫凶残得很,不会将我们抓去坐牢罢?”确实,锦衣卫滥抓滥捕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方应物无奈道:“抓我们不至于,我们也不是无权无势的小民了。那就先耗着好了,她总不能在常州永久驻下去。大不了我们转头南下,再回苏州府,往巡抚行辕里一躲,她能奈我何?”

不过接下来几天,汪芷并没有来找方应物麻烦,只在府城中受理词讼,主要是由她的亲信手下锦衣卫百户韦瑛出面。

“汪太监”进城的时候传过告示,宣布以钦差身份受理词讼,辩明冤屈,为小民做主,顿时府城和周边各县持状而来的络绎不绝。

不过接下来就有意思了,无论什么状子,只要收下了后,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案子是真是假,一律派人将被告先拘捕了再说。

短短数日内,锦衣卫缇骑四出,各衙门衙役尾随其后。鸡飞狗跳的到处捉拿嫌犯,一口气捉了上百人,而且还多是大户人家里的。

一时间,将常州府地面闹得人心惶惶、百业不兴,生怕明日灾祸就降临到自家。

此时懂行的人眼神都雪亮雪亮,彻底看明白了其中的把戏。什么受理词讼,就是借机敲竹杠。谁家要出了足够分量的银子,人自然就放出来了,若一毛不拔,就是假案也能给办成铁案。

但有人拿着银子上公馆时,却被拒绝了。锦衣卫官校很正气地说:“厂督有令在先,此次认真办案,绝不为银钱偏私。”

可这便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凶威赫赫的厂督不贪财是好事,但他抓了这多人、制造出无数冤假错案,那图的是什么?

不过外面的纷纷扰扰与方应物暂时无关,他躲在水驿里,每日吃饭睡觉看书而已。反正驿站是公费的,他又是邓同知安排进来的,即使住上个把月也不用自己掏钱,着什么急?

这日正坐在院子中看书,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方公子在否?请开门一见!”

方应石正要去开门,却被方应物拦住。他又高声问道:“外面何人 ?”

只听得外面叫道:“西厂汪公来访!还不速速开门!”

方应物闻言就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外面连续叫了几声,方应物不理睬,更不会去开院门。

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院子两扇门平平的从外向里倒下,激起一片尘土中,露出了某厂督俊美的面容。

汪芷脚踩在地面门板上,若无其事地问候道:“几日不见,方秀才可安好?”

第一百章 二把刀的邪气

汪厂督想去的地方,区区一扇门怎么拦得住……

汪芷在方应物这里没有呆多长时间,只是再次礼贤下士,邀请方应物担任她的“男秘书”或者“男公关”。对于这个邀请,方应物当然还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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