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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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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到七八个读书人,那么现在掉下一块砖头,能砸到十几个。
方应物住在自家的精致宅院中,优哉游哉地读书,并没有过多参与外事。
当然也不代表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项成贤和洪松两位好友时不时地前来聚会,都能带来不少外面消息。
这日项成贤与方应物道:“你知不知道,本城富商邵家一掷千金,近期连续办了两次不同的雅集,一次还在西湖,一次在望潮门外钱塘江边。两次都是规模罕有的大盛会,均有上百人参加,唱和诗词多达几百首!”
方应物带着几分讥诮问道:“想必邵公子很出彩?一定成了风云人物了。”
项成贤愤然道:“他出彩不出彩没什么,那也是他家的本事。但有一点很是可恶,公然抨击你的诗作和行为,而且还有一批人为之摇旗呐喊、首尾呼应,一看就是找来的托儿!”
“竟有此事?”方应物皱眉道。刷名望本来是各凭本事,谁有能力有才华就是谁上去,这样还算是良性竞争。但邵家这种直接踩人的行为,就有点坏了规矩……
项成贤问道:“他们必定还是为了捧出那个邵琛。而前一阵子你风头太盛,坏了他们的打算,所以现在要故意压你。你看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受着他欺负罢?”
真当我这个巡抚外孙是吃素的?方应物暗骂几句,但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即时的主意,只能先从长计议。
送走了项成贤,却又有人登门,并送了一张帖子过来,帖子的主人是镇守浙江中官李义。
方应物持帖不语,一开始还奇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义怎么知道他的住处?思忖片刻随即恍然,必定是从王家那里得知的消息。这李太监若要问起来,王家是不会不告诉的。
自从上次离开杭州后,方应物就没有再见过李义,这次到杭州参加乡试,他也不打算去见李义。
一是没有什么必要性,二是有上进心的读书人当然和太监见面越少越好,时常和太监厮混在一起的读书人,平白就被士林小看几分。
却不料李太监主动下了帖子来找他……方应物反复思量过,实在没有必要得罪一个权势赫赫的太监,悄悄去一趟也就是了,又死不了人。
更何况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李义一定要见他的话,他能避得开么?拿定了主意,方应物也就不犹豫,跟着来人去了西城镇守太监府。
到了厅中没有久等,李太监便露了面,对不该怠慢的人,李太监从不会怠慢。
如今李义的神态比一年前轻松了许多,想来也是因为这一年收获甚丰的缘故,这还要感谢方应物。对地方镇守太监而言,只要有足够数量的银子供奉宫中,这位置就坐得稳当和惬意。
两人寒暄过几句,方应物主动问道:“李公公召唤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李太监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不是我要找你,是汪公找你。这是汪公的亲笔信,是写给你的,却发到了我这里,委托我转交于你。”
汪芷的信?方应物连忙接过来,当场就展开阅览,不知汪芷忽然写信给他作甚,难道起了思念之情?这不是她的冷酷风格啊。
细细看去,只见得信中大意是:本太监巡边到辽东,因为立功心切,“误杀”了几个女真族的贡使当作军功,惹得朝廷诸公纷纷指责,亏得天子英明没有计较。
如今在大同边关百无聊赖,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刷军功的良策?也好让本太监将功补过,在陛下面前露一露脸。
看完信后,方应物深深地感到蛋疼,这汪芷真是吃饱了撑着,跑到辽东杀贡使冒充军功,这得是痴迷军功到何等地步……不过作为知道后世历史的方应物,实在对那些被冤杀的女真贡使提不起同情心。
如今汪芷又找他来问主意,真把他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了么,他是该出这个主意还是不该出?
想来想去,还是应付几下比较好,一来没必要与汪芷过不去,孙小娘子还在她那里;二来也是为国为民的大义,毕竟在边关,汪芷是代表大明的一方。
方应物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史料素材,便对李义道:“借府上纸笔一用,在下就于此处写封回信,烦请帮忙送到大同去。”
这不是坏事,李太监欣然道:“方秀才不必客气,都包在我身上。”通过这次他又更加看得出来,汪公和方应物关系比想象的还要密切,那就要更热忱地对待方秀才了。
方应物提笔写道:“尝闻大同北二百里,有地名曰威宁海,因水草肥美常为大股北虏聚营栖身之处。君可多派哨骑专一侦探,若遇时机,可率大军携三日干粮,昼伏夜行奔袭威宁海,自然大功可成。”
这年头边军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时机得当的时候确实也能主动出击鏖战,若换成嘉靖之后,军队废弛,方应物是万万不敢提这种送死建议。
不过方应物此刻还不知道,他出于随便应付心理提出了这个建议,导致的后果却是多么坑爹……
方应物将回信写完,交与李太监送走。又说了几句闲话,正要告辞,却听到从前面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
李义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又来了。”方应物奇怪地问道:“还有能让你头疼的事情?”
李太监摇摇头,很无奈地答道:“前日宁波那边的市舶司提督太监到我这里进贡,有个书生在街上冲撞了他的仪从,被开路引导官推到一旁,中间可能粗暴了一些。
不知这书生身子有什么毛病,居然当场倒地不起,然后死掉了。随即传言太监仗势行凶打死了读书人,这两日便经常有大批读书人围聚在我这门前鼓噪,叫我严惩凶手。一时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拖着了,时间长了也就拖过去了。”
如果李太监所言都是真的,方应物万分同情,当然也只能万分同情。在这全省读书人云集在省城的最敏感时候,出了这种事,除了倒霉还能说什么。
估计放在平常时候,李太监早就下令乱棍打散人群。但在这个特殊时期,李太监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百三十三章 知易行难
同情完李太监流年不利,方应物拍拍屁股打算走人。如今前门是走不得了,可以想象,如果这个非常时候,他方应物现身镇守太监大门内走出来,那又是什么效果?故而方应物打算从侧门或者后门出去。
李太监连忙叫住方应物:“我诚心请教,方秀才看有什么法子么?”方应物心里嘀咕几句,怎的人人都把我当智囊看么?
托上辈子那个时空里群体性事件层出不穷的福,该如何应对,他方应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简单想了几下,便答道:“李公没有听说一句话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聚集起来的人数虽然不少,其实只让他们领头人来与你谈就可以。只要摆平了这几个领头人,其余就好办了,何况对付几个人,总比对付百十人容易罢?”
李太监“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但是如今省城里读书人极多,而且所在之地又密集,随便互相招呼几声,便可成群结队呼啸而来。
所以在外面鼓噪的读书人里面,只怕没有什么首领人物,就是想找领头的也找不到,为之奈何?”
方应物叹口气,这太监脑筋怎的如此死板?便指点道:“即便没有首领,但也可以制造出首领,李公想不到么……”
从镇守太监府的后门悄悄溜出来,这是一处僻静死巷,周围没有什么人,方应物便放了心。
他抬头看日,发现还有点时间。既然已经来到了官衙密布的西城,那就顺路去拜见按察使朱绅好了,正好有两件事要问他。
这时候,朱老大人正在堂上办公,忽然听到禀报说方应物求见,连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自己在堂上等候。
他身为全省风宪官之首,手掌刑名、狱案、风纪大权,那应该是十足威严的。但他又知道,自己如今在方应物面前实在是威严不起来,一方面当初亏得方应物放他一马才得以留任,另一方面方应物又有外祖当巡抚。
因而朱老大人只好将左右全部打发出去,免得手下人看到自己在方应物面前姿态太低,损害到自己的威信。
方应物进来后,见过礼便问道:“上次给廉宪老大人那份名单,不知用上没有?”那份名单,就是本次乡试同考官的几个提名,由提学官李大人交给方应物,而方应物又交给朱绅去运作的。
朱绅答道:“这个急不得,抚台王公说过,为防止弊情,要等到最后一个月,再由院、布、按会商考官人选。”
那就只能继续等着了,方应物又问起第二个问题,“朱老大人家室是否随任?有没有兴趣在杭州纳个小妾?”
朱大人毫无心理准备,愕然片刻,方应物的话头也太跳跃了罢?怎么突然问起这么私密的问题来?大家没这么熟罢?很官方很正经地答道:“朝廷不许官员在任官所在地纳妾。”
方应物旁敲侧击道:“其实现在也没这么严了,不必食古不化的。”
朱绅肃容道:“本官忝为风宪,自当作百官之表率,方朋友所言,实在不敢苟同。”
见对方半点,方应物只得又问道:“你看杭州城中的大人们,有谁是想纳妾的么?朱大人若能帮着引荐,感激不尽。”
朱大人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方应物,目光中透出强烈的不满。
方应物一开始说话很随意,没注意到什么,等对上朱老大人的目光,猛然有所醒悟,一拍额头道:“在下失言了,有损老大人脸面,罪过罪过!”
风宪官比较特殊,体面也与一般官员不同,叫朱大人去打探这种事,简直无异于对他的一种羞辱。更何况,让负责监察的按察使去问其他官员是否在本地纳妾,谁敢给出肯定回答?
看来在朱大人这里,是推销不出去了,方应物暗叹一声,起身告辞。除了朱绅之外,方应物在杭州城大员中已经没有熟人了(不要说王恕),原本指望让朱大人接盘或者帮忙去寻找客户,但没想到实际情况没有自己想得这般容易。
天下万事,果然都是知易行难,方应物感慨不已,又打听着路,朝城西北天香楼方向而去。不错,他正是要去见袁花魁。
这天香楼建在一处幽静的庭院中,楼体颇有规模,分为主楼、东厢楼和西厢楼,彼此连同。穿过大门,站在楼下看去,仿佛一处小宫殿。
方应物进了前门厅,却见已经有七八人在内,或坐或立,吟诗作词的有之,闲聊谈笑的有之。
“一群骚货。”方应物心中给这些人下了定义。
还有些年纪尚小的丫鬟穿梭其中,有一个粉花袄子的小姑娘迎上前来,问方应物道:“小官人是谁?可有名帖?”
方应物摸出名刺递给她,便见她拿着名刺出了前厅,向后面楼上行去。不多时,小丫鬟回来,对方应物道:“我家姑娘请先生去说话。”
这话一出口,厅中各人的十几道目光齐齐落在方应物身上。方应物已经习惯了充当焦点,对此怡然自得毫不在意,随着小丫鬟穿过前门厅,到了后面去。
袁花魁在后面楼上,正低头看一件琴谱,见方应物进来,放了琴谱,上前迎接道:“哟,这可真是稀客,请都请不来。”
方应物找了地方坐下,开口道:“今天去试了试,你的事情不好办啊。”袁花魁一面招呼上茶,一面回道:“可是你当初答应得很痛快。”
“你就不能放低些条件么?比如六七品官员,或者富商员外?”方应物试探道。
袁花魁抿嘴一笑,“若是如此简单,也不会去拜托方相公你了,贱妾自己还怕找不到么?哪还须劳动方相公大驾。”
方应物又劝道,“其实,找几个家底厚实些的年轻士子也不错,总是衣食无忧,与你年纪也般配。”
袁花魁一口否决了,“方相公觉得,年轻士子从心性到运道都能稳当?真的与贱妾般配?他们大多数连自己都无法把握,贱妾可不想当杜十娘。”
方应物正要继续劝她降低难度时,忽然有小丫鬟进了屋,禀报道:“邵公子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敢与我同往么?
邵公子?方应物心头转了转,对袁娘子失笑道:“这位邵公子莫非就是邵琛?看来他最近似乎与你很熟啊,人到这里来不必通名、不必道出来历,只说邵公子三个字就足够了。”
此人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真是仅见的难缠,袁花魁暗啐一口,笑吟吟道:“贱妾开门做生意,邵公子是大金主,当然熟了。”随后她又指了指另一道小门,“烦请方相公从那里出去,先避一避如何?”
方应物扫了几眼,啧啧称赞,“你这房间好专业,两个门口和两个互不相连的通道,专门防的就是客人撞车么?其实我也没有必要躲开,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袁花魁轻轻推了方应物一把,“方相公不要戏弄人了,你和邵公子有心结,不碰面也就罢了,但若碰了面后闹出什么不是,叫贱妾如何自处?所以恳请方相公不要叫贱妾为难了。”
方应物故作糊涂,“这话说的,我和邵朋友同为士林一脉,今科说不得还要成同年,能有什么心结?”
见方应物立定不动,袁凤萧有点着急,又加了几把力气推着方应物走,但她毕竟是娇滴滴的弱女子,能有几分力气?一双小手推在方应物身上,只被他当是按摩了。
袁花魁蹙起眉头,“明人不说暗话,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和邵公子都想当浙省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如何能没有心结?方相公你心里明镜似的,就会装糊涂刁难我这等讨男人饭吃的弱女子么?”
“好罢,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先避开。”方应物终于答应下来,转身就向另一边门口行去。
袁凤萧松了口气,对着门外小丫鬟吩咐道:“有请邵公子。”随后又急急忙忙的对着架子上的铜镜自己打量妆容,简单理了理鬓角,准备迎客。
不经意间,袁花魁忽然对着镜子愣住了。因为她从镜子中看到,方应物即将要走到另一边门口时,忽然一个华丽的转身,眨眼间消失在内屋的帘幕后面去了,而且还对她招了招手……
此人今天怎么如此无赖,浑然不似上次那么矜持?袁花魁一时有些失神,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就是请方应物走人也来不及了。
却说方应物闪进了内屋的帘幕后,突然感到阵阵诱人的幽香扑鼻而来,转头却见身旁衣架上挂着鲜红色的裹肚儿,一时间险些恍惚了。
他连忙定定心神,屏住气息侧耳听起外面的动静。只是心里怪怪的,刚才没有多想,现在怎么有种偷情险些被捉、慌忙躲避的诡异感觉?
一阵脚步声后,外屋响起做作的声音:“凤萧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方应物险些喷出声来,身上肉麻的要起鸡皮疙瘩,这台词、这腔调,是唱戏的念白么?莫非那位邵公子年纪轻轻比自己还小,人生经验不足又没人教过他怎么泡妞,所以只能无师自通的从戏文里学台词?
“邵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这是袁花魁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不知道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技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过得几日,有贵客从北边来,小生再请凤萧姑娘伴我迎宾,价钱与前几次一样。”
袁花魁答应得也很痛快,“公子你有所召请,贱妾自然从命。”
方应物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句。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上回那次“比试诗词独占花魁”的噱头,果然是事先串通好的,这袁花魁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才帮着捧邵公子扬名。
他又感慨不已,做到了花魁这个份上,俨然已经不同于普通的卖肉卖笑卖艺的风尘女,这分明就是交际花或者名媛的雏形了,或者叫……网络水军?
正想着时,忽然听到袁花魁“啊”了一声,仿佛是又羞又怒地娇叱道:“邵公子你要做甚?放尊重些!”
“已然往来数次,袁娘子真不懂小生的心思么?茶不思饭不想,脑中只有凤萧你的音容笑貌。”
“小生前日发下两个今生之大誓愿,第一个是皇榜提名,第二个是纳凤萧姑娘为妾。还望凤萧姑娘成全了小生罢!”
躲在里面偷听的方应物险些忍俊不禁,没想到邵小公子还是个情种,在场面上演几次假戏,居然就弄假成真地痴迷上花魁娘子了。
伴随着一阵纠缠与摆脱纠缠的声音,方应物又听到袁花魁很正经地答道:“公子出身名门,志向高远,前程广大,心思何须牵绊在贱妾身上?贱妾万万当不起。”
然后袁花魁再次“啊”了一声,“贱妾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再如此贱妾就要叫了,如此你我脸面都不好看!”
“凤萧娘子你可以不叫的。”
这台词,拙劣到让幕后人方大秀才实在听不下去了,简直令人发指。他重重地咳嗽一声,从帘幕后现出身来。
外面邵小公子正扯着花魁娘子的一只粉袖子苦苦哀求,说得动情,忽然眼角瞥见前面帷幕一阵乱晃,闪出一个男人,登时吓了一跳。他又定睛一看便认出来了,居然是那个叫方应物的人!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邵公子指着方应物问道,也不知道是向谁发问,他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一个词:入幕之宾。
袁花魁气得银牙暗咬却又无可奈何,作为长袖善舞的人,她最讨厌遇到这种不和谐场面了。
方应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和冠巾,信口道:“多谢花魁娘子款待,这一觉睡得不错,只是听到动静被吵醒了。”
睡?邵琛听到这个很敏感的字眼,脑中闪过若干儿童不宜画面,顿时想要喷火,对着袁凤萧质问道:“这是为什么?你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辛苦么?”
方应物对袁花魁行了个礼,“眼下该到了离别时候,如今权阉当道、为祸天下,本城也出了太监打死读书人的事情,简直人神共愤,省城内同道无不悲愤切齿。
但空有悲愤,却无人发声。我将于三日后到镇守太监府上书痛责此事,此去凶险莫测,后果难料,不知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花魁娘子啊。”
袁凤萧愕然,不知如何回话。前几日,有太监打死读书人的传闻,她听到过的,读书人去镇守太监府门前聚众声讨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这些与她关系不大。
却没想到方应物这时候说要去镇守太监府上书,以她之精明,实在看不出方应物这话的真假了。若说是真的,那岂不是玩命?方应物不太像是搏命的人。
若说是假的,方应物在对头面前放出了这样的狠话,要是最后不敢去,那岂不成了大笑话?
当然,方应物也没指望花魁娘子能很好的配合他这临时加戏,转而又对邵小公子道:“听说邵朋友最近对在下多有非议,但在下无心与你计较什么。
圣人云,士不可不弘毅,舍生取义,杀身成仁,邵朋友也是读书人,既然今天碰面,那也是有缘之人,有这个胆气三日后与我同往么?”
邵琛目瞪口呆,这方应物想出名想疯了?刷声望能刷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镇守太监府他也不是没去过,昨天还随大流的和一群同道士子到镇守太监府门前声援鼓噪。
但这象征性大于实质意义,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法不责众,又不用向镇守太监报上自己的姓名。最严重后果也就是挨一顿乱棍走人,镇守太监不会蠢到把几百号读书人都抓起来。
但是署名上书的性质可就不同了,如不出意外,这篇上书还将成为揭帖广为流传,地方官也不能置之不理,肯定要上奏的,这是把镇守太监往死里得罪啊。还有个道理就是枪打出头鸟,主动报了名字不是找死么!
要知道,太监和大臣不一样,文人之间还是讲究体面的,有时候还能找关系圆回场子。但太监被得罪后,那可是会动真格的,更别是江湖地位相当于巡抚的天子亲信太监。
邵公子虽然年岁小历练不多,但他也明白,方应物要真敢上书指责镇守太监,倒霉是必然倒霉的,但肯定也会一夜之间名动全城,声望爆棚……而他拍马也追不上了。
他又冒出个念头,难道花魁娘子喜欢这种有担当有义气的男人 ?
可邵公子无论如何也是没胆量去的,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大好的年华,没必要去和镇守太监玩命。但却听到方应物激将道:“怎么,邵公子不敢与我同去么?”
邵琛正筹措词句,忽然有人在门外高声叫道:“大少爷!老爷急着命你回家去!老爷还说了,无论你正在做什么,必须立刻放下,十万火急地往回赶,绝对不得有误!”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邵公子虽然很疑惑,但也松了口气,对方应物道:“家父有召,不敢延误,告辞!”随后便走出门去,离开了此地。
一路无话,邵公子回到了家中,却见父亲在堂上等候,旁边还有个陌生的客人。父亲指着客人道:“这位是浙江镇守太监府里的先生,说是请你去上书责问镇守太监李公公,不过要付给李公公五百两银子……”
邵琛愕然,怎么还有这等事?也许刚才就该答应方应物的,也省得在花魁娘子面前显得畏缩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去死罢!
到劭府做客的这位先生,也是邵老爷的老相识,几年前进了镇守太监府做事。不然若是由一个陌生人凭空提出这种密谋,邵老爷根本不会郑重对待。
他见邵公子也到了,便详细解释道:“本次出了提督市舶司太监误伤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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