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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1-3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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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一九八四年四月十八日的一起凶杀案。”韩灏配合照片解释道,“被害人薛大林,男,四十一岁,时任本市公安局副局长。”
除了罗飞之外,与会众人全都因为被害人的身份而吃了一惊。公安局长遇难!这样的案件在任何时候都足以造成轰动性的效果。
“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案发现场。被害人死于自家的客厅,周身有多处利刃造成的伤口,其中致命伤在脖颈处,因大动脉被切断,失血过多而死。案发当日,死者的妻子出差,独女则住校,所以只有死者一人在家。现场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和脚印,此案目前留下的唯一线索,便是这张纸条。”
在切换了几张现场照片之后,幻灯的内容随着韩灏的话语转到了一张纸条上,纸条上几行清晰的字迹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死亡通知单
受刑人:薛大林
罪行:渎职、受贿、涉黑
执行日期:四月十八日
执行人:Eumenides〗
漂亮的钢笔字,极其标准的仿宋字体,乍看之下几乎与印刷体无甚区别。
“这是……凶手留下的?”慕剑云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抢先问道。
韩灏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讲述从案卷中看到的信息:“警方在死者的书桌上发现了这张纸条,其他相关线索表明,这张纸条是在案发前两天随一封匿名信寄到死者家中的。”
“四一八专案组……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么一起大案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曾日华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着身边诸人。除了罗飞苦笑着摇了摇头,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困惑。
“我也是刚刚知道。”韩灏解释道,“因为消息被封锁了,尤其在公安系统内部——担心会造成恐慌。专案组在暗中调查这件案子,郑郝明警官就是当年的成员之一。”
会场上多人都情不自禁地轻轻“哦”了一声,略微品出了些十八年前后两桩袭警血案间的联系。随后曾日华又“哧”地笑了笑,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现在看来,这案子是一直没破了?嘿,秘密查案,效果上总是有折扣的。其实就算死了个公安局长,也不用那么紧张吧?”
熊原皱眉瞪了曾日华一眼,显然对小伙子的态度不太满意。后者却泰然自若,脸上仍挂着一副无所谓的不羁表情。
韩灏也看着曾日华,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却透出无形的压力来,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着声音说道:“并不是一个公安局长这么简单,还有其他的遇害者。尹剑,你把幻灯切过去。”
墙上的照片又翻到了新的一张。照片所显示的地点是一间破旧空旷的大房子,现场似乎刚刚经历过大火的焚毁,遍地狼藉,焦糊不堪。一直沉默寡言的罗飞如同被电击了一样,忽然间身体一颤,他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竭力控制着心中翻腾起伏的情绪。
“这是什么地方?”说话的仍然是那个饶舌的曾日华,“韩队长,你说的遇害者在哪里呢?”
“遇害者……这里,这里——”韩灏用激光笔在图像上指点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森可怖,“还有这里,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这话似乎有些不合逻辑,而一种不祥的预感则在会议室内弥漫开来。
罗飞握紧了拳头,手腕上青筋凸现。其他人则瞪大眼睛在照片上搜寻着,但他们还是很难从一片黑糊糊的景象中分辨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韩灏瞥了眼尹剑:“切到下面的特写吧。”
尹剑点了点头,随着他鼠标的点动,刚才韩灏所指部位的场景特写一幅幅地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会场在瞬间沉默了,就连曾日华此时也屏住了呼吸,似乎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突然压在了众人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终于看清楚了遇害者,支离破碎的遇害者。
也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叫肉块更加准确一些。焦黑的肉块,只从基本的外观形状依稀能够分辨出哪一块是人的肢体,哪一块是残缺不全的头颅。
这些残躯散布在现场,构成一幅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可怕图卷。
到处都是——众人终于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可怕含义。
任何人在这样的场景面前都难免产生头皮发麻的感觉,即使他们是有着赫赫威名的警察。而对于会场上的另外一个人来说,这些画面更如带血的冰锥一样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头。
看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尸体残躯已让人难以接受,如果这些残躯又是来自于你最亲近的人呢?
比如说:那曾是你最知己的朋友,甚至是你最亲密的爱人 ?'…'此时你会有怎样的感觉?你怎堪将那冰冷的尸块和曾经活生生的音容笑貌联系起来?
罗飞正在这样一种感觉中遭受着煎熬。
不过他并没有避开目光。相反,他的眼神如剑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些照片上。如寒冰一样的悲伤渐渐燃烧成了灼人的烈火。
愤怒的烈火!
而在不远处,一双明亮的眼睛转了过来,偷偷打量着罗飞,似乎想从那团烈火中探出些隐藏的秘密。
令人窒息的沉寂最终被韩灏的声音所打破:“大家现在看到的同样是发生在一九八四年一起凶案的现场。当年此处是城郊的一处化工厂的废弃仓库,四月十八日,也就是薛大林遇害的当天下午,该仓库发生了一起爆炸,随后引起了现场化工原料的燃烧,造成两人死亡、一人重伤的后果。经调查,两名死者均是省警校的在读学员。”
尹剑操控着投影仪,墙壁上出现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半身照片。这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阳光洒脱,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身上则穿着老式的警校制服。
“这就是其中的一名死者,袁志邦。省警校刑侦专业八一级学员。”韩灏一边说,一边有目的地看着罗飞,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跟着转了过来,因为他们亦多少知道些罗飞的背景——后者正是警校刑侦专业的同级学员,这会意味着什么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罗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嘶哑着嗓音说道:“他是我的舍友,也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嗯,我所掌握的资料也是如此。”韩灏给了尹剑一个示意,后者再次切换了照片。其他人则跟随着韩灏的引导,疑问暂且被他们埋在心底。
图像上显示的仍然是一个身着警校制服的年轻人。不过这次却是一个秀丽的女子,她把长发高高绾挽在脑后,透出一股飒爽的英姿,双目更是炯炯有神,即使是一张多年之前的照片,也仍然难以藏住其目光中的敏锐之气。
罗飞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堵在了那里。他与照片上的女子对视着,神情竟变得有些恍惚。
“这是另一名死者,孟芸,省警校犯罪心理学专业八一级学员。根据资料显示,孟芸在生前与罗飞罗警官有着不一般的关系——”韩灏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或者我们可以说得直接一点儿:死者当年正是罗警官的女友。”
罗飞显然被刺中了心中的痛处,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能有助于屏蔽那些纠缠不去的痛苦。
会场上其他人则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他们没想到这尘封多年的惨案竟和身边这个外地警察有着如此深的瓜葛。熊原暗自悲叹;曾日华则好奇地打量着罗飞,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慕剑云看了罗飞几眼后,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了那张照片上,似乎对这个香逝多年的师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了,那么这起爆炸案又是怎么发生的呢?”曾日华总是最先沉不住气,他转向韩灏问道。
“我这里是有资料的。不过这些资料很多都是罗警官当年的笔录。倒不如请罗警官直接再讲述一遍,总比我辗转复述要说得明白。你们觉得呢?”韩灏说起来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但言辞间的引导性却非常明显,同时他紧盯着罗飞,目光根本不容对方去拒绝。
罗飞交叉双手遮在了自己眼前,同时把两个拇指按在太阳穴上揉动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但是非常用力,像是想要把某些回忆,或者是某些情感硬生生地从自己的大脑中给挤出去。片刻之后,当他把双手撤开的时候,他原本暗淡悲伤的目光又恢复了些许亮色。
往事虽然痛苦,但他必须振作起来。他重新回到了专案组,成为现场警官中的一员,而不单单是十八年前那场惨剧的经历者。
然后他开始讲述,虽然时间已相隔久远。但当年的事情却如同被钻刻在他的脑海中一样,所有的回忆都丝毫未曾磨灭。
“一九八四年的时候,我是省警校刑侦专业的学员。当时已经是毕业前夕,我们八一级的学生都已进入各个局所实习。不过四月十八号那天是一个星期日,大家都回到了学校,各自安排自己的活动。
“那天下午,我要加班出一个外勤,袁志邦则一个人外出,据他说是去和一个笔友约会。同时我还和孟芸——我的女友,我们约好了一块吃晚饭,我把钥匙留给了她,她会提前到我的宿舍去等我。
“大约三点半左右,我下班回到了学校宿舍,发现宿舍的门是虚掩的,而孟芸却不在屋里。在门口醒目的位置上,我看到了她留给我的字条。”
“是这张字条吗?”韩灏打断了罗飞的话语,他拿起一只装证物的小塑料袋,展示了封存在里面的一张纸条。在得到罗飞肯定的示意后,他大声读出了纸条上的内容:“速与我用电台联系!”
“当年电话还没有普及,更别说什么呼机、手机了。不过我学过无线电的知识,自己动手建了一个电台,配了两个对讲机。我和孟芸经常通过对讲机互相联系,信号大概可以覆盖十公里左右。”罗飞就字条上的信息向大家解释道,“不过那天上班的时候我并没有携带对讲机。所以我一看到孟芸的留言,立刻想到:她一定是突然遇到什么紧急情况离开了,同时她希望能尽快与我取得联系。于是我立刻打开对讲机,调到了相关频率进行呼叫,但当时并没有立即呼通。”
韩灏马上问道:“为什么没有呼通?”
罗飞无奈地摇摇头:“那只是一个土电台,信号并不稳定……信号丢失,或者信号被干扰、频率被占用的情况本来就时有发生。我当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屋里等着。就在这个过程中,我在桌上发现了一封被拆开的匿名信。”
韩灏又拿起一只装有信笺的塑料袋,罗飞点点头:“是的,就是这封。”
由于这封信是极重要的证物,同时还具备了影像资料,尹剑此刻也把照片投影在了众人面前。
信上的内容似曾相识,仍然是几行标准的仿宋体字迹:
〖死亡通知单
受刑人:袁志邦
罪行:玩弄女性,在受害人怀孕后抛弃,致其自杀
执行日期:四月十八日
执行人:Eumenides〗
又是一份“死亡通知单”?与会众人均各自沉吟起来,几桩惨案间的内在联系正在慢慢地凸现。
韩灏又问罗飞:“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有什么感受?薛大林是在当天上午遇害的,你是否已经知道相关的消息呢?”
“当时我对上午发生的凶案毫不知情。”罗飞踌躇了片刻,又说道,“不过当我看到信上的奇怪内容,再加上孟芸突然失踪,还是立刻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韩灏翻看着面前的档案材料,然后简短总结自己看到的内容:“但是你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屋里继续等待,直到和孟芸取得联系——那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罗飞默然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报警?——既然你产生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并不认为当时的情况值得报警。”罗飞很直接地回答。他身边的慕剑云微微点了点头——的确,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如果罗飞并不知道上午的凶案,那区区一封匿名信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这更像是一次恐吓,甚至可能仅是一个恶作剧而已。
“好吧。”韩灏看似也认可了罗飞的解释,“你继续给大家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
“我一直开着电台等待,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信号终于恢复了,我听到了孟芸的声音。”
“她说了什么?”
罗飞闭上眼睛,紧锁着眉头回想了一会儿,然后答道:“她说她正和袁志邦在一起。她的语气非常焦急,因为袁志邦被锁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而且他的身上带着一枚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等等……”慕剑云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插话问道,“孟芸和袁志邦,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的?”
“应该是孟芸来到我的宿舍之后,在桌上看到了那封寄给袁志邦的匿名信,所以她出去找到了袁志邦。”
“应该?”慕剑云并不满意对方这种含糊的回答,“这是孟芸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的推测?”
“是我自己的推测。”
“孟芸和袁志邦的关系如何?”
罗飞微微皱起眉头,不太理解女讲师这句话到底想问什么。
慕剑云看出对方的迷惑,于是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孟芸和袁志邦关系亲近,还是你和袁志邦关系亲近?”
“当然是我和袁志邦的关系要近一些——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孟芸和袁志邦——他们只是通过我认识而已。”
“那为什么孟芸会去找袁志邦呢?面对同样的一封匿名信,关系更加亲近的你却只是在屋里等待,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慕剑云直视罗飞,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罗飞对这个问题似乎没什么准备,他愣了一下:“这个……我也讲不清楚,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更强烈地感觉到了某些危险。又或许是,她知道袁志邦在哪里,而我却并不知道……”
“她为什么不报警?”
罗飞避开慕剑云的目光:“我不知道。”
“那她是怎么知道袁志邦在哪里的?”慕剑云几乎是毫不停顿地继续发问。
罗飞摇摇头,无奈地苦笑着,仍然是同样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没有问她吗?”慕剑云显得很不理解,“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疑点。”
“罗警官当时可能是没有时间去问这些问题。”韩灏冷眼旁观了罗飞和慕剑云之间的这番交锋,此时他开口把话题又引了回来,“因为根据我掌握的资料,在孟芸与罗飞接通信号的时候,距离定时炸弹的设置引爆时间已经不足三分钟了,是这样吗?”
“是的。”罗飞黯然说道,“在那段有限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讨论如何拆除炸弹。”
“那是一颗什么样的炸弹?”熊原颇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作为特警队长,他对爆破知识当然是非常了解的。
“我没有见到那颗炸弹。”罗飞看看韩灏,“不过我估计韩队长的资料里会有爆炸现场的详细鉴定资料。”
韩灏略略翻找了一下,从资料里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熊原。后者从中取出相关资料细细查看。罗飞则继续说道:“当时我只能从孟芸的描述中大概了解炸弹的情形——据说袁志邦被锁铐在仓库的铁架上,炸弹则和手铐连接在一起,想要砸开手铐,或者移除炸弹,都有触发爆炸的危险。”
“嗯。”熊原点点头,结合文件资料以及罗飞的回忆,他从专业的角度做出些注解,“这颗炸弹只能拆除,不能移除。对了,罗警官,你懂拆弹的知识吗?”
“算是了解一点儿吧——警校设有排弹的选修课,我学过。其实袁志邦也是学过这门课的,据孟芸说,当对话接通之前,袁志邦已经指导她打开了炸弹的外壳,所以只要再剪断计时触发线就可以排除危险了。”
“剪断计时线本身并不困难,不过——”熊原微微皱起眉头,“从资料上来看,炸弹的制作者设置了伪线?”
罗飞苦笑:“是的。孟芸当时的确告诉我有两条线,一条红色,一条蓝色。两条线纠缠在一起,除了颜色不同之外,看不出其他分别。而线头则藏在密封的控制盒内。”
“这样的话就很麻烦了,伪线和计时线根本无从分辨。”熊原虽然没有身临其境,此刻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时间如此紧迫,要拆弹必须剪断计时线,可是如果剪到了伪线上,那就等于提前引爆了炸弹。”
曾日华晃了晃脑袋:“我听明白了。那就是要剪断红蓝两根线中的一根,而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各有百分之五十。嘿嘿,有点儿意思,这就像计算机世界的二进制,0与1代表了是与非,两者只能选其一,而结果则分别要走向生存和死亡两个截然相反的终点。真是令人难以抉择……”在发表了一番哲学分析之后,他又故意挤着眼睛说道,“如果是我,我更喜欢红色,你们呢?”
曾日华的调笑显得极不合时宜,在场众人均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而罗飞则被他的话语触到了某些痛处,他的神情恍惚,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段刻骨难忘的电波声。
……
“滋滋滋”的电波杂音嘈杂刺耳,像锉刀一样折磨着罗飞的耳膜,一个女声在那片杂音中慌乱地跳动着,那个女声即使在多年之后听起来仍然熟悉。
不过也有陌生的感觉——那声音由于过度的紧张而扭曲了,听起来有些沙哑,甚至带着哭腔。
那是孟芸的声音。罗飞曾以为她是一个无比坚强的女孩,在那一刻,女孩终于展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
“你快告诉我,哪根线?红色还是蓝色?快告诉我!”孟芸几乎是在哭喊。
罗飞的回答却茫然而无力:“我不知道……”
“不,你告诉我!求求你……没时间了!”
“你问他也没有用!这两根线谁也看不出来。”袁志邦的声音也夹杂在电波里,焦急而无奈。
“罗飞!哪根线?快告诉我,只剩一分钟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炸弹都没有看到……”
“……你别管我了,孟芸,你先走吧!”袁志邦已经绝望了,虽然还有一半求生的机会,但是男子汉的尊严似乎不允许他拉着孟芸一同来冒这个险。
“不,我不走。”孟芸的态度却是如此坚决,然后她的声音大了起来,显然是将对讲机凑到了嘴边。
“罗飞,我必须剪了!你告诉我,红色还是蓝色?”孟芸的语气既像是哀求,又像是通牒。
罗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了:“我真的不知道。”
“呵……”孟芸似乎在那边惨笑了一下,“那你该为我祈祷了,我只好随便选一根……”
在罗飞焦急又无助的等待中,孟芸开始剪线前的倒数:“三……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通过电波一下下撞击着罗飞的心口。
“不,不要,再等一等!”罗飞无法承受地大喊出来。
“红色还是蓝色,快说!没时间了!”孟芸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嘶哑着嗓音乞求着。
罗飞的脑袋里如同塞满了铅块,沉痛欲裂,然后他终于开口道:“红色,你剪红色的!”
“红色的……我知道了。”孟芸在电波那头轻轻呢喃着,如释重负。
红色。谁也说不清为什么罗飞会作这样的选择,包括他自己。
然后罗飞便像白痴一样手足无措地等待着。他的思维能力已经完全停滞,脑袋里一片空白。
几秒钟等待,却如几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他从对讲机中等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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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令罗飞的思绪飘离,完全与会场隔绝了开来。周围的人仍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完全没有听见。很快,其他人都发现了罗飞的异样。
“罗警官?罗警官?”韩灏连叫了好几声,嗓门越来越大,终于将罗飞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后者连忙凝了凝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韩队长,你继续吧。”
对于罗飞的失措举止,韩灏用眼神表达了些许不满,然后他看向手中的资料:“好了,接下来的情况就让我来说吧——根据档案记载,当时你通过电台遥控孟芸进行拆弹。按照你的指点,孟芸剪断了红色的引线,并因此提前触发了炸弹。是这样吗?”
罗飞闭上眼睛,非常痛苦地点了点头:“是的,是我的判断错了……”
韩灏却并没有因为罗飞的痛苦而回避这个问题,他仍在追问:“你根据什么认为红色的那根是真的计时线?”
罗飞无言以对,愣了片刻才喃喃说道:“没有什么根据,就是……直觉……”
特警队长熊原立刻摇了摇头:如此生死攸关的大事,仅凭直觉判断多少有些儿戏。可是转念想想,在当时那种紧迫的情况下,确实又没有其他办法。而坐在他身边的曾日华则仍是一副不羁的模样,他同情地看着罗飞,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嘿嘿,事实一再证明,男人的直觉总是那么扯淡。”
“既然你没有任何根据,那你为什么要指点孟芸?如果让她自己判断,或许会有更大的正确概率。”韩灏看着罗飞继续问道。
“她怎么判断?”罗飞苦笑,“她对拆弹根本一无所知。”
“那她也有一半的正确概率,至少不会低于你。你为什么要用你的想法去影响她?她处于现场,而你只不过是听了她的描述,即便从直觉上来说,也应该是听从她的判断,你为什么要指点她?”韩灏用驳斥的口吻追问着,而他的目光则更是咄咄逼人。
罗飞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狼狈地躲避着对方的目光,知道自己根本无力与其交锋。因为对方已经击中了自己心底最柔弱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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