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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1-3部)-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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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杭文治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终于开口道:“我知道很难,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我们两个一起逃出去。”
杜明强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逃?我只不过是个五年犯,好好表现的话三两年就能出去了,我干吗要冒着被击毙的风险陪你去干这么一件不靠谱的事情?”
杭文治无言以对,他看着杜明强,黯然道:“我还以为你会帮我的……”
“帮你?我看我是帮你帮得太多了!”杜明强苦笑道,“帮得你冒出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虽然对方已如此明确地拒绝了自己,但杭文治还是不太甘心,踌躇了片刻之后,他又小声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一些办法……”
“那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会去揭发你的!”杜明强用这样的言语彻底堵死了杭文治的话头,然后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杭文治独自一人站在广场的角落里,既孤单又无奈。片刻之后,他抬头环视着那一圈高耸的围墙,厚厚的石块和电网隔断了通往自由世界的道路,即使是初春的煦日照耀之下,也只能泛起一片令人绝望的冰冷寒光。
随后的几天里,杭文治再也没有向杜明强提起过类似的话题。没事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坐着发呆,不过状态已和刚入狱那阵截然不同。那种木木的茫然无助的神色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神中开始闪动着一些琢磨不透的光芒,好像总藏着很多心事似的。
杜明强自然能看到发生在杭文治身上的这些变化,但他却保持着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事实上杭文治能产生越狱念头,杜明强细想下来倒也不觉得特别奇怪。很多重刑犯在入狱之初都会有过类似的妄想,而时间会用一种缓慢却又无坚不摧的力量磨砺着他们,并最终在他们的心头裹上一层坚硬的趼子。于是那些燃烧的火苗便会失去欲望的氧气,在残酷的现实中熄灭、冷却下来。
时间是最好的老师,杜明强觉得并不需要自己再去告诉对方什么。在杭文治异想天开的时候他也乐得清静,独自沉迷在美妙的音乐世界中。
小顺却有意和杭文治越走越近。其中的原因或许用一句老话就可以解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从在篮球场边联手和黑子干了一架之后,小顺俨然已将杭文治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盟友,有事没事都往对方身旁凑,态度殷勤有加。
杭文治原本对小顺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心里藏着秘密,更是不想和对方接近。但无奈大家都在一个监舍内,对方笑着脸来磨蹭,他也没法发作。有时候杜明强看到他疲于应付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心想:就得让小顺这个搅屎棍子给你捣捣乱呢,要不然你每天胡思乱想的,可别真的走火入魔了。
平哥也注意到了小顺有笼络杭文治的倾向。鉴于这两个人的地位在监舍里都不高,他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在这个监舍中平哥他唯一顾忌的人就是杜明强,只要那家伙不再挑事,其他人是折腾不出什么动静的。
当然有一个人非常不爽,这个人就是黑子。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小顺和杭文治放倒,黑子脸面无存。以他的性格脾气,这件事是一定要想办法扳回来的!杭文治有杜明强罩着,黑子不敢动,他只能在暗地里瞄着小顺——这小子凭什么和我嚣张?无论如何也要制伏了丫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表面平静,暗流却汹涌不息。转眼又到了某个周末,这天杭文治又得到了探视的机会。中午回到监舍之后,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兴奋。
“哎,治哥,你朋友又给你带啥好东西了吧?”小顺贱兮兮地凑上来问道。
“确实是好东西。”杭文治卖着关子说道,“不过这好东西对我有用,对你可就没什么意义了。”
小顺挠了挠头,想不出对方说的到底会是什么。不过他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午饭后管教把通过审核的探望物品分发到相关人员的手里,杭文治除了一堆食物和生活用品外,还得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杭文治打开其中的一个盒子,摸出一副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鼻子上。自从入狱当天弄碎了眼镜之后,杭文治就一直生活在一种半朦胧的状态中。虽然他的近视度数并不算很高,但在行动上仍然会带来诸多不便。
“哟,又戴上了啊?”黑子摇头晃脑地评价着,“这才像个样子,恢复文化人的感觉了。”
小顺斜了黑子一眼,道:“治哥就是不戴眼镜,那气质也和一般人不一样。”
黑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操,这马屁拍的——见着亲爹了啊?”
小顺歪着脖子正要和黑子倒饬几句,却听平哥忽然开口道:“怎么弄了两副来?还想留一副自杀用啊?”
“眼镜这东西容易坏,留个备用的。”杭文治一边说,一边打开另一个盒子,把里面的眼镜拿出来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收起来,压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大伙都用不着的东西,弄那么多干什么?”平哥又撇着嘴说道。杭文治听出了些话外音,连忙赔着笑把朋友带来的香肠一类的方便食品奉献出来给平哥分享。平哥当然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同时给其他人也散发了一些。众人皆大欢喜,各自享受起“福利”,先前不愉快的气氛也就此消弭。只有杜明强对分到手里的香肠似乎没什么兴趣,他随手把美食往床头一扔,自顾自继续听他的音乐去了。
杭文治重新戴上眼镜之后,不仅日常行动方便了许多,也提高了他工作时的效率。他本来在量图画线方面就有优势,现在视力也恢复了,制作纸袋当然就更加迅速。杭文治为人老实仗义,在提前完成自己的工作量之后也不会离去,而是继续留下来帮其他人搭手。他的这番举动引起了广泛的好感,就连黑子也不得不领情,渐渐转变了恶劣的态度。
因为每天都能提前完成工作任务,424监舍也得到了带队管教的表扬。冲着这一点,平哥都得给杭文治几分面子。不仅如此,甚至协管班长“大馒头”对杭文治爱咬铅笔头的习惯也不深究了。在这个监狱里,只要大家劳动任务完成得好,管教的心情就好;管教的心情好了,自然大家都可以过得舒服——这是个最基本的道理,即便“大馒头”这样矫情的人也是分得清的。
转眼又临近周末,这天大家照例来到生产车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吃完午饭之后,大家刚刚坐定了,却听负责生产的黄管教在车间门口喊了一声:“424监舍的,派两个人出来装货!”
犯人们每天生产的纸袋经过打包分装之后都储存在紧邻车间厕所的库房内,快到周末的时候,厂方便会派一辆大车过来把积攒了一天的成品货物拉走。按照规定,外界的车辆不能进入犯人集中的生产区域,只能在刚进监狱大门的办公区进行等待。所以就需要用人力将货物从生产车间搬运到数百米之外的大车上。这工作当然也得让犯人来完成,同时出于安全考虑,每次最多只能派出两名犯人,这两个人会足足忙活一整个下午,工作强度又大,是份不折不扣的“苦差”。通常这差使都是由各监舍轮流承担的,这周恰好轮到了424监舍。
“黑子、小顺,你们两个去吧。”平哥努了努嘴说道,既然是“苦差”,当然得派出监舍中地位最低的两个人,这是监狱世界中通行不二的规则。
黑子以前可是424监舍的名义“小队长”,这回被指派去当搬运工,心理上一时有些承受不了:苦累倒还其次,关键是面子可要在整个监区里折光了。不过平哥发了话,他又不敢公然违背,只好皱起眉头找了个借口:“我昨天晚上睡觉落枕,肩背使不了力气。”说话间他还僵硬地梗了梗脖子,煞有介事似的。
小顺立刻鄙夷地揭穿黑子的把戏:“净他妈装蒜,刚才在食堂闻到饭香,脖子伸得比乌龟还长!这会又落枕了?”
平哥也是心知肚明,当下便黑了脸,正要说几句狠话压压黑子的心机时,却听杜明强主动凑过来说道:“得了,黑子去不了,那就让我去吧。”
平哥斜过眼睛,他并不愿意和杜明强顶针,不过自己说出的话如果轻易更改难免有损威信,便瓮声瓮气地反问道:“有你什么事啊?”
“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气,整天待在车间里,闷也闷死了!”杜明强笑嘻嘻地回答说。他讲的倒是实话,而且苦累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反倒可以趁机锻炼锻炼许久未曾舒展的筋骨。
平哥犹豫了片刻,忽然想到黑子和小顺素来不和,如果放他们两个结伴出去,搞不好又闹出什么乱子来。顾虑到这一层后,平哥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点头道:“行吧,那就你和小顺去。”
没想到杭文治这时也跳了出来,主动请缨:“平哥,我也去吧,让小顺歇会儿。”
平哥这次想也不想地瞪起眼睛:“你添什么乱?你去搬东西了,监舍的生产任务谁来完成?”
杜明强知道杭文治的心情,对方是想方设法要和自己单独相处,于是他笑了笑,附和着平哥的话语:“你出去干什么?就你这小身子板,没等走到监区外就得废了!”
杜明强话里有话,别人感觉不出什么,杭文治却听得清楚。他知道对方仍然对自己提出的越狱想法无动于衷,失望之余,也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
小顺原指望杭文治能把自己也替下去的,不过一见形势不对,马上便甩开了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治哥,这种粗活哪用得着你动手?让我和强哥去就行了,大家都不是怕吃苦的人,不做什么偷懒耍奸的脏事儿。”
小顺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站起身,顺带用眼角睥睨着黑子。他这番表演既拔高了自己的姿态,又不失时机地杵了黑子一个难堪。黑子心火燎烧,但自己理亏在先,只好暂且忍下这口气去。
平哥对这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耐烦地“呸”了一声,骂道:“都他妈的别废话了,快去!”
小顺不敢再得瑟,乖乖地往库房方向走去。杜明强优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所有的明暗纷争都和自己毫无关系。黑子用眼神勾睖着小顺的背影,心中暗想:不管怎样,老子还不是免去了这趟苦差?你小子也就占了点嘴上的便宜,等老子逮着机会了再慢慢地收拾你!
那边犯人班长“大馒头”已经把一辆运载货物用的手推铁板车挪到了车间门口。小顺和杜明强需要完成的任务第一步就是把一箱箱打包好的纸袋从车间紧里面的库房搬放到门口的铁板车上。那些纸袋装箱的时候都压得严严实实,每箱的重量足有好几十斤。两个人全靠徒手搬运,杜明强倒还不在话下,小顺可就有些吃力了。因为要在黑子面前来来往往的,小顺又不想丢了面子,只好咬牙紧绷着,当每把一箱纸袋搬上推车后,便龇牙咧嘴地在车间门外喘息一番,暗自咒骂叫苦。
终于把那铁板车装满,两个人接下来就要把这车货物运送到监狱中的办公区域了。杜明强主动往小车的推杆前一站,两手一张,一个人就把住了整个推车。小顺见对方这副架势,自己也乐得偷懒,只在旁边扶着车上的货物,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思。狱方这时也专门派来了一个年轻管教,一边给这二人引路,一边也起到管理、监视的作用。于是一行三人连同那辆装满货物的推车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改造车间,向着监区之外的天地而去。
出了四监区之外是一片开阔的农场,不少其他监区的犯人正散布在农场中辛勤劳作。这里视野开阔,无遮无拦,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哨楼上的卫兵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A市第一监狱从外往内可以分成三个区域。紧挨着监狱大门的是一片办公区,集中了监狱管理干部的办公室和一些后勤辅助机构。办公区往后就是关押犯人的监区了。不过这监区又分成两个部分。第一、二、三监区关押的都是十年以下的轻刑犯,这三个监区自成一块,是整个监狱中面积最大的部分。轻刑犯主要从事一些户外的劳作,现在杜明强等人正在穿行的就是这个区域。
第四监区因为关押的都是十年以上的重犯,所以被安排在了监狱的最深处。这个区域占地不大,但却是监狱中戒备最为严密的所在。监区犯人的劳动改造也必须在室内展开,以保证这些危险分子随时都处于摄像探头的监控之下。在他们外围的那片农场则可以被视为一个“缓冲区”,即使有重刑犯侥幸逃离了第四监区,他要想穿过这样一片广阔的农场时,也一定会被哨楼上的卫兵发现。
三人在田地间穿行。此刻正值暖春时分,微风徐过,带来一阵阵清新的田野芬芳。杜明强自入狱以来就很少离开那牢笼一般的四监区,现在有机会舒展一下身心,不免有些暗自陶醉。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一连串美妙的乐曲声。
愉快的感觉总是短暂的。杜明强觉得自己还没走几步就已经穿过了整个农场,当威严的监狱办公楼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春风和音乐便双双消失无踪了。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楼群,十几幢建筑鳞次栉比,隔断了监区和监狱大门之间的联络带。奇特的是,这些建筑的外观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四方形,每一幢建筑的外沿都由很多斜边构成,有的是六边形,有的是八边形,有的或许更多。当这些建筑非常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时,建筑之间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就组成了一片曲径弯绕的迷宫。据说这些通道的设计当初是经过高人指点,符合传说中八卦阵的原理。不熟悉其中奥妙的人进入楼群之后,走不了几步就会彻底失去方向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每幢楼底部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如果没头没脑地乱扎一通,最终不是回到监区农场,就是来到一扇由武警森严把守的铁门前,沦为悲惨的瓮中之鳖。
杜明强站在楼群脚下,阳光从高处狭小的间隙中刺射过来,晃得他有些头晕目眩。而就在此时,他的耳畔也响起了管教严厉的呵斥声:“乱看什么?把头低下来!”
杜明强知道这是犯人进入办公楼区时的规矩:必须低着头走路,严禁东张西望。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按照管教的要求垂下了头。一旁的小顺当然也不敢违抗,两个人推着车,用眼睛的余光瞄着管教,紧跟着对方的脚步走进了七弯八绕的楼群之中。
一路不知拐过了几个弯,其间时常会有其他的监区工作人员走过,与带队管教熟络地打着招呼。在这个过程中,杜明强和小顺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姿态。他们很清楚,这里不仅是监区管教最集中的区域,而且每个角落都处于严密的监控网络中,是万万不可造次的。
五六分钟之后,忽觉前方一片明亮,有了豁然开朗般的感觉。杜明强心中一动,估计应该是走出办公楼群了。而管教则在此刻又开口说道:“行了,把头抬起来吧。”
杜明强举目四顾,却见那群办公楼果然已被自己甩在了身后。从正面看过去,那些楼宇一幢幢门阔窗明,竟丝毫没有在监区中看来的压抑感。杜明强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楼群设计者的匠心,仅仅用楼群的正反两面便渲染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办公楼群距离监狱的大门还有五十多米的距离。这片空地除了做一些绿化之外,主要便是当做停车场来使用。厂方派过来装货的大车就停在离楼群出口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汉子正靠在车前厢上抽着烟,看样子应该是随车的司机。
“你们俩赶紧过去装货吧,具体的要求听从邵师傅的安排。”管教一边吩咐着,一边冲那个抽烟的汉子挥手打了个招呼,那个人正是他口中所说的“邵师傅”。
邵师傅掐了烟,走到车尾把挡盖卸开。他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样子,身体倒还健硕,但黝黑的脸上皱纹密布,似乎是经历过了太多的世间沧桑。
“师傅,您说句话,该怎么装?”杜明强把铁板车推过去,主动问道。
邵师傅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自己一翻身跳上了卡车后斗,然后淡淡地说了句:“你们把箱子接给我就行,我自己来装。”
“我们两个人接,你一个人装?”杜明强追问了一句,略略有些不解:这样的分配显然并不合理。
邵师傅应了声“对”,然后也不解释,只是在车上做好了接货的姿势。看来他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
杜明强便从推车上抱起一只箱子递给邵师傅,为了让对方少费点力气,他特意把箱子高高地顶在肩膀上。这样邵师傅不用弯腰就可以把箱子接走,然后噔噔噔快走几步,将那箱子码在了车斗的紧里头。
旁边小顺也开始帮手,他的力气不足,无法将箱子举过肩头,杜明强便会接过箱子帮他完成这个工作。很快这三人之间便形成了分工:小顺负责把箱子从推车抱到卡车前,杜明强把箱子举高,而邵师傅则负责在车厢上装货。一开始倒还衔接得上,当车斗里层的箱子垒高之后,邵师傅的工作量就越来越大了,他渐渐开始跟不上先前二人的节奏。
杜明强眼见着邵师傅往高处垒箱子的动作渐渐吃力,于是他一撑车斗也跳上了车,对邵师傅说道:“师傅,您下去接箱子吧,上面的活我来干。”
邵师傅“嗯”了一声,有些诧异地看着杜明强。
“我年轻,体力好!”杜明强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
邵师傅上下打量着杜明强,透出些不太放心的样子。
“该怎么装,有哪些要求,您说明白了就行!”杜明强回视着对方的目光,自信而又诚恳。
邵师傅终于开口了:“先紧着车斗里面垒,垒四层,一定要垒齐。”
“好嘞!”杜明强应了一声,弯腰从车下小顺手中接过一只箱子,按照邵师傅的要求垒在了车斗内侧。此刻箱子已经加到的第四层,但杜明强垒起来仍是举重若轻般自如,这一方面得益于他的身高,另一方面也印证了他确实有个强健的体魄。
邵师傅看到对方这副利索劲儿,踯躅的脸上终于透出赞赏的神色来。杜明强这会儿又跑回他的身边,微笑着问道:“怎么样?我这活还行吧?”
邵师傅点点头,他也给对方回了一个笑容,不过那笑容只是略略一绽,随即便淹没在满脸纵横沧桑的沟壑中了。
“您下去吧,上面交给我。”杜明强又一次提议。这回邵师傅没再犹豫,他跳到车下,取代了杜明强先前的岗位。于是三人又恢复了先前的运转状态,而这一调整之后,每个人的能力都得到了最大的发挥,整体速度自然要快了不少。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平板推车上的货箱便全部被转搬到了卡车上。
这样的工作效率让在一旁监看的管教都觉得有些意外,他迎上来道:“嗬,今天这活干得够快的啊?”
邵师傅看着杜明强说:“这小伙子不错。”
管教和邵师傅已经相处多次,知道这个汉子平时言辞极少。这看似简单的话语可算是对杜明强相当的夸赞了。自己带的犯人争气,管教自然也有面子,不过职业的需要让他不能把满意的情绪过于明显地挂在脸上。相反,他还要摆出严厉的神色呵斥着杜明强:“还不下来?赶紧跑第二趟啊,早点干完早点收工!”
杜明强轻轻一跃跳到地上,拉起平板车招呼小顺:“走吧。”
小顺咧咧嘴,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似的。他看杜明强走得畅快,也只好紧赶两步跟上去,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搭在推车上,出工不出力。
依旧由管教带路,一行三人穿过办公楼群和劳动农场,又回到了第四监区的生产车间。平板车进不了车间,管教就在门外等着,杜明强和小顺则前往储藏室开始第二轮的搬运工作。
储藏室在车间的最里面,两个人必须先经过车间内的工作区。黑子看到他们回来,便停下手中的活儿,揶揄着对小顺说道:“哎,累不累啊?”
小顺也不言语,从额头上擦下把汗来,经过黑子身边的时候用力一甩,咸湿湿的汗点子就像小雨似的洒了黑子一身。
“我操!”黑子骂了起来,“喷什么骚水?高潮了啊?”
周围的犯人一阵哄笑,小顺黑着脸,气呼呼地加快脚步扎进了储藏室里。等杜明强赶过来的时候,却见他也不干活,只是叉着腰站着,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
杜明强嘿嘿一笑,劝了句:“你跟他斗什么气?赶紧搬箱子吧。”
“妈的,他把我当傻逼呢。”小顺恨恨地往外瞪着眼睛,像是要用目光在黑子身上剜出两个窟窿似的。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杜明强,神色则变得有些无奈,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积极?哪有像你这么干活的?”
“我多干点无所谓,我自己乐意。”杜明强一边说一边甩着胳膊,“哎呀,这多少天没动弹了?胳膊腿都快锈住了!”
“你傻啊?”小顺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想要给对方灌输自己的道理,“你干快了也歇不着。那边箱子如果早搬完了,我们还得回来粘纸袋,到时候不是让黑子他们看笑话吗?你看以前那些搬箱子的,哪一个不是磨磨蹭蹭地一直耗到晚上收工?”
杜明强明白小顺的意思,多干点活怕也罢了,对方最忌讳的恐怕还是在黑子面前折面子。
他也无所谓蹚这个浑水,就笑了笑说:“行,那咱们接下来就悠着点。”
小顺却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现在可不好悠了,管教的眼睛毒着呢。你刚才就不该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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