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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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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没有强奸?”
“有呀,西乡有个丫头叫人强奸了,告到公安局。警察问:你咋不跑呀?哈,你猜咋着呀?她说:哎呀,跑不成,一跑就掉出来了,哈……”
灵官笑了,花球也笑了。
北柱说:“再抓紧割些。天就黑了,这时干起来凉快。”
太阳已转到西边那个高大的沙岭背后。沙洼里暗了许多。天上飘着一团团很红的云。阵阵风吹来,吹到出汗的身上,像水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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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儿们又过来抱了一回柴。走时,莹儿说:“我们做饭去了。妈说了,你们先割,明天再抱。妈说你们能割动的就割,割不动的缓缓也行。”说完,望一眼灵官,走了。
(5)
吃过仍掺有沙子的饭后,天完全黑了下来。随夜色降下的是凉气。不一时,汗就被夜气吸干了,衣服便铠甲似冰凉。
北柱和花球拴好了骆驼后,抱来取了籽的黄毛柴,点起篝火。篝火的燃起使大漠有了生机。夜幕的降临带来的落寞和寂寥被腾起了火焰燎了个一干二净。先是月儿有了笑,接下来花球、灵官、莹儿、凤香都围到篝火旁。灵官妈和花球妈也收拾了锅碗瓢盆,蹲到火堆旁。
月儿虽进过沙窝,但从没在沙窝里过夜。夜幕下的篝火使她感到一种新奇的刺激,她孩子似的蹦跳着往火中扔柴。不一时,火焰便蹿了几米高,围坐的灵官妈花球妈便笑着后退。花球妈说:“行了行了,省着些。烤火烤的火子儿。夜长,一会儿烤光了。咋办?”花球说:“多着呢。沙窝里别的没有,柴管够用的。”北柱却说:“你放心糟蹋。几下糟蹋完了,你拾去。我可不去。拾的时候小心蛇、老鼠呀。别钻进你的裤腿。”一听有蛇,月儿吓得叫了起来。凤香说:“我进了多少回沙窝,谁见过蛇呀?老鼠倒不少。”月儿说:“老鼠也怪吓人的。”
北柱说:“谁说没蛇?去年我打黄毛柴时就见过一条菜花蛇,嗖嗖嗖,几下就钻进老鼠洞里去了。”凤香说:“我咋没见?”北柱说:“你没见就不等于没有呀。你没见过兔子,可猛子他们还不是一个一个往家里背。”凤香一听,就不吱声了。
月儿哆嗦着说:“那咋办呀。”
灵官说:“咋办?那有啥怕的。镰刀一抡,就成两截子。”
第十章(17)
北柱说:“你敢?蛇灵着吧,你弄断它。它要报仇的。”
莹儿说:“死……死了还报啥仇呢?”
“嘿,哪能死了呢。”北柱夸张地说,“乞巧——就是喜鹃,就把蛇接住了,绾个疙瘩,就长好了。嘿,然后,然后就跟上害它的人的气味,一路寻去。啊嗯,一口,就把灵官咬死了。”
人都笑了。莹儿笑了:“骗人。”
“哈,谁骗你呀。咬死他,你还不知道。早晨一看,呀,黑紫黑紫的,头像个钟盆,眼瞪着,牙龇着。啊,就把你抓去了。”
莹儿笑道:“我才不怕。”
灵官妈埋怨道:“北柱,嘴上要有把门的。吉利点儿。”
北柱说:“我是玩笑的,莫当真。”遂揪住灵官耳朵,像村里人在娃儿面前说了不吉利的话后常做那样,一边揪,一边说:“驴耳驴耳不要听,驴耳驴耳不要听。”反倒把灵官妈惹笑了。
月儿问灵官妈:“真有蛇?”
灵官妈说:“有是有的。在大沙窝的深些的地方有。有也不要紧。那是好东西,专吃老鼠,不咬人的。”
月儿打个哆嗦:“还咬呢,一看就吓死人。”
“那有啥怕头?”凤香说,“那东西见人就跑。其实,啥都怕人的。人最厉害。人把啥都能吃了。人也最坏。”
说着话,火渐渐小了。花球妈怨月儿:“正添时不添柴,不叫你添时偏死里添。”月儿赶紧抱了一些柴。火又燃起来了。
凤香取来十多个山芋,拔过一些火籽儿,把山芋埋在里面。
莹儿问:“现在啥时候了?该睡觉了吧。”
花球说:“还早呢。我觉着刚刚黑呢。”
莹儿说:“苦了一天,真有些瞌睡了。”
灵官妈说:“谁没苦呢?年轻人反倒不如老年人了。你们那叫瞌睡嘛。那是死故魇。越睡越想睡,越睡越懒……你想睡的话,先铺上睡去。”
莹儿说:“那就算了。我也坚持一下吧,你们老年人还坐着。我先躺下,像啥话呢?”说着不易觉察地叹口气。
(6)
这时,拿着手电去沙窝里方便的灵官叫了起来:“北柱,快来,快来。有刺猬。”北柱跳了起来,说:“快弄住,弄住。不要叫钻了洞。”灵官说:“钻不了,正倦成一团呢。带个绳子。”北柱嗯一声,跑到驮子上捣鼓了起来。
花球赶来,一下下踢刺猬。刺猬蜷紧身子,用天然的铠甲来抵御外来的侵袭。花球用衣袖护住手去拿刺猬,但刚拿起,就尖叫起来。手一抖,缩成一团的刺猬咕噜着滚下了沙洼。
“哎哟,跑了。”花球惊叫一声,溜下沙洼。
第十章(18)
北柱赶到,夺过手电,细细寻找,一无所获。“屁烧灰。”北柱说,“两个小伙子连个刺猬也看不住。嘿,以后能看住媳妇?”
花球说:“我看住了,是灵官弄丢的。”
灵官说:“要不是滚下沙洼,它往哪里飞?”要过手电。
北柱说:“算了吧。我都找不着,你能找着?那东西和沙子一个颜色,白天都不易看清……可能钻了老鼠洞。”
灵官说:“不会的。它一滚下,我们也就下来了。”
北柱说:“下是下来了。它滚向东了?西了?南了?北了?那东西长夜眼,一见个老鼠洞,嗖地进去。你寻个毛。”
灵官说:“不要把刺猬当成你。它倦成一团,头都包在里面,长个夜眼又能干啥?肯定能寻着。”
北柱说:“好,好。你寻你寻。反正我不白费力气。”
“你不吃?”花球说。
“不吃,不吃。”北柱摇头晃脑走了。
灵官和花球又仔细搜寻了沙洼,不见刺猬踪影。花球说:“算了,走吧。”灵官说:“又叫北柱望笑声了。”刚上沙洼。花球却叫起来:“嘿,这不是吗。”灵官一看,见刺猬被沙坡上的一栋黄毛柴挡住了。“难怪,没滚下嘛。”花球说:“快叫北柱拿绳子来。”“不了。”灵官说,“我生个法子。那家伙一来,又吹牛说是他找到的。”花球说:“你一生法儿,刺猬又不见了。”灵官说:“不会的。”
灵官脱下衣服,将袖子和下摆捏在手里,用脚一下下将刺猥勾到衣服中,叫花球先去,就说没找到。
花球到了篝火旁,还没来得及装得垂头丧气,北柱的大话就出来了:“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偏不听,找来找去找了个屁烧灰。心甘了吧?”花球说:“你是个早知道。找到是你的功……反正你说过不吃的。”
北柱嘿了一声,刚说出“当然”二字,见灵官已将刺猬抖落到火堆旁,遂改口道:“当然。……不过,你看,我说进洞了进洞了。你洞里一寻不就寻着了?”
灵官说:“不是洞里寻着的。”
“那肯定在一个小沙坑里。那玩艺儿和沙一个颜色,轻易看不出来。怪不得我踩的那个沙坑软乎乎的,还以为是沙子。”
“也不是坑里寻到的。”
花球们都笑了起来。月儿笑得最凶,她用手拍着沙子,连喊带哎哟。灵官妈指着灵官想说啥,却笑得说不出话来。
第十章(19)
北柱干笑几声:“嘿嘿。当然,就算不是洞里,不是坑里。嘿嘿,总是在沙洼里吧?总不能滚到沙坡上去吧。”说到这里,他又来了精神,左顾右盼:“你总不能说它不在沙洼里吧?我敢说,它就在那片沙洼里,若到了别处我头朝下走路。”
“啊。”灵官笑道,“正好不在沙洼里。”
花球补充道:“在沙坡上。黄毛柴挡住了。”
这下,女人们笑得直不起腰了。凤香抱着肚子,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莹儿失去了文静的常态,抱着月儿喊哎哟。
月儿边笑边指着北柱说:“哎……哟……你……走呀……头朝下走呀。”
北柱便扔下帽子,双手柱沙,倒立空中,绕着火堆走起来。
谁也想不到他会这一手。笑声渐渐住了。
绕了火堆一周后,北柱得意地问灵官和花球:“你们能吗?你们能吗?来试试?”
灵官说:“我们不能。”
“当然不能。”北柱断然说,“你们只会些雕虫小技,捉个刺猬呀什么的。那有啥?那是瞎子都能干的事。不就一个刺猬吗?跑又跑不快,一见人就团成一团。两个手叉在腰里都能捉。信不信?你信不信?不信?我捉给你看。”
灵官笑道:“信。那你吃两手叉腰捉的刺猬,我们吃我们的。行不?”
北柱说:“当然。我不吃,那玩艺,土腥气。再说,刺猬吃蚱蚱爷,恶心。”
灵官说:“你不吃?”
“不吃不吃。”
花球用柴拔拔刺猬,问:“咋烧呢?”
莹儿说:“烧啥呢?好好一个活物,又没惹你,烧它干啥?”
花球说:“捉它就是烧着吃的。不吃,费这么大劲干啥?”
花球妈:“不要活活的烧。先弄些水来,淹死后再烧。”
“淹啥?”北柱说,“戳。用柴棍朝肚子一下便完事了。”
花球说:“偏不戳,我就淹。”
花球飞快地跑到驮子那儿,鼓捣一阵,脸盆里端水过来了。他拾起刺猬,就要往水里丢。
灵官挡住说:“真淹啊?算了。为了一点肉,害个性命,没意思。放了算了。” 莹儿说:“就是。一个活物,怪可怜的。”
花球说:“你们不吃就算了。天生下这东西就是人吃的,有啥可怜的。”将刺猬丢进水盆,用柴棍一捺。水面上腾起一阵水泡。
灵官妈说:“半盆水又叫你糟蹋了。”
花球说:“这算啥糟蹋呀?明天早上洗脸用。反正得洗脸。”说着,从钥匙串上取出一把小刀,捞出刺猬。死刺猬摊开身子,露出没刺的肚皮。“来,谁和我剥?”
北柱说:“我来。”
第十章(20)
“一旁去。”花球笑道,“你说好不吃,想吃也不给你。”
北柱讪讪道:“谁吃呢。我是帮你剥,怕你毛手毛脚,把肚肠弄破,恶心。”花球说:“弄不破。放心。灵官你来。”
灵官叹口气,摇摇头,走上前,小心地将刺猬头取出,说:“月儿,再加点柴。”
就着突起的火光,花球把刺猬的五脏取出,扔进火堆。火里顿时响起“滋滋”的声音。
月儿皱眉道:“还有没地方扔?臭死了。”
花球笑道:“你不懂,这是火葬。你吃它的肉,总得为它干点事。”说着,把手电递给他妈,叫她取些调料和五香粉来。花球妈笑道:“你自己去呀。”花球笑道:“我毛手毛脚的。你不怕我抖光?不怕的话,我去取?”
花球妈说:“还是我去吧。”就接过手电筒走向驮子。
灵官妈道:“准备还够充分的,倒像是专门来吃野味的。”
花球妈说:“别听他胡嚼。五香粉是个啥,我还没见过呢。”
灵官帮花球把花椒、盐、大香等调料撒进面里,拌匀,将面装进刺猬腹里。花球说:“你拿着,我取些铁丝。”就从妈那里取过手电,找来一截铁丝,将刺猬扎住,不致使面流出来;又将它放入一堆不太旺的火堆中,带着一点遗憾说:“唉,可惜,没有五香粉。放点那东西,才香呢。”
花球妈扔来一个烧好的山芋。花球接了,用手拍拍,并不急着吃,却喧刺猬如何个香法:“嘿,那油,慢慢化了,又慢慢渗进面里。嘿,那种香,能香到脑子里。”花球妈说:“别耍嘴皮子了,山芋塞住些吧。你吃过几个刺猬呢?”
(7)
吃过山芋,花球用柴棵把烧熟的刺猬从火堆里拔出,又取来一个碗,解开铁丝,将刺猬膛内的面倒进碗里。一股香味马上弥漫开来。大家都说香。北柱也说:“嘿,花球,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花球说:“当然。不过,你再夸我,也不会给你。”北柱说:“你以为我眼热呀。我都吃腻了。”
灵官妈尝了尝面,点头说香。花球妈、凤香吃了也说香。莹儿不尝。灵官妈说:“嘿,这是野味。以后你想尝,还尝不到呢。就算有刺猬,也做不出这种味道。”莹儿便吃了。月儿也吃了。灵官捣花球,指指北柱。花球大声说:“北柱是男子汉。他说不吃,给也不吃。”北柱说:“我不吃。方才山芋吃多了,胀得慌呢。一见吃的,反倒怕了。”凤香笑了,对花球说:“他不吃就算了。治治他的毛病。”北柱大声说:“啥毛病呀?是我不想吃的。”
第十章(21)
接下来吃刺猬肉。刺猬肉很特别,都贴在皮上,不懂的人开剥刺猬,只见皮和肚肠,不见肉。其实,肉都附在皮上,丝路极明显,剥时如剥线团,一剥一圈,一剥一圈。花球把线丝剥下一条,递给灵官妈、花球妈。莹儿仍是不要。月儿也不要。花球说:“不要?可不要后悔。刺猬可美容呀,吃一点,肉皮很‘绵’的。”月儿问:“真的?”花球妈说:“我也不懂美容啥的,反正刺猬能吃胖人。娃儿们吃上些,皮肤很‘绵’,倒是真的。”月儿说:“那我吃了。”莹儿却仍是不吃。
灵官妈戳戳灵官,使个眼色,意思叫他给北柱些。灵官又捣捣花球,也使个眼色。花球说:“北柱,不管咋说,你还是尝尝的好。知道的呢,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不吃就不吃。不知者呢,还以为我们合起来欺负你。我们知道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吃上些吧。”北柱说:“嘿,我是说话算话的,说不吃就不吃。我又不像你花球,言而无信,大言不惭,信口龇黄。”“嘿,”花球对灵官说:“看,反倒叫他占了便宜。”灵官说:“你说话的味道不对。”花球对北柱说:“北柱,真不吃?”“当然。”花球尝了一条肉,咂咂嘴,夸张地说:“哎哟,香死了。妈,香不?”“香。”“三婶,香不?”“香。”“嫂子呢?”“香。”花球叫了一声道:“香是香死了。”北柱说:“真的?撕一条我闻闻。吃是不吃的,只闻闻。”花球嘿嘿笑着,撕了火柴棍粗细的一条给他。北柱放在鼻前,闻了一阵。
“哎呀。”北柱忽然大叫一声。“花球,你咋开剥的?我咋闻都有股臭粪味。”花球说:“屁。”“真的。不信你闻。”花球闻了闻,却只闻出香味,疑惑地望灵官。灵官知是北柱作怪,遂说:“北柱是狐狸,肉是葡萄。”花球笑道:“北柱你小心点,再乱说,给你墁个黑脸包公。”凤香说:“他再说,墁他个驴。北柱,我可也吃了,你再恶心,看我--”
北柱却越加来劲:“哎哟,好心得不到好报。你们想,花球剥过几个刺猬?又是黑灯瞎火的,稍不留意,划破肠子--哗啦--,粪就淌到肉上了。能没有臭味?”灵官妈说:“北柱,你不要说了行不行?”凤香说:“由他说去。反正他拉啥屎,又进不了我们的嘴。”月儿显得很难受地捂了嘴。莹儿则捂了耳朵。
花球举着刺猬,望着灵官,哭笑不得。
北柱说:“你想,能不臭吗?那玩艺吃啥的?吃得是蚱蚱爷、瞎老鼠。嘿,蚱蚱爷是啥东西?黑不溜秋的。在牲口粪上爬过来滚过去的,望见都恶心呢。刺猬那家伙,只在晚上吃东西,刚吃了一肚子,来不及进洞,就叫你们逮住了。嘿,你想那玩艺儿,嚼都没嚼碎,蚱蚱爷的头了,腿了,还有蚱蚱爷肚里的粪了,全弄到刺猬肉上了。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你吃一点,我尝一点,都说香呢。我想想都恶心呢。”
“哇--”月儿吐了起来。
灵官妈和花球妈显然也不舒服了,一个皱眉头,一个抚胸口。凤香笑骂:“你真是个尻子嘴。别再恶心了。我也是吃了的。”
花球望望刺猬,望望北柱,仿佛自己也怀疑它是否干净。
第十章(22)
北柱更开心。
灵官说:“别听他胡说。其实做得很干净。还怪香呢,哪有啥粪味呢?他这是吃不上故意恶心人。我敢说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刺猬肉。”
“那当然。”北柱笑着接口道,“当然没有啊。平常谁能把蚱蚱爷啦,老鼠肉啦弄进肚子?这事,只有花球和灵官才能干出。”
月儿一下下干呕。莹儿望着月儿的痛苦样子,很庆幸自己没吃肉。若吃了肉的话,怕第一个吐的就是她。
花球大声说:“北柱,别说了行不行?你吃就吃去,反正我是不吃了。”北柱说:“看不?这家伙。他干下的事他知道。要不,他咋不吃呀?给我?你以为我没见过刺猬?会吃那么脏的东西?”花球把刺猬递给灵官,说:“这孙蛋,弄得我一点胃口也没了。你吃就吃去。”灵官又将刺猬扔进北柱怀里,说:“好了。你吃,你吃。总称心了吧?”
北柱哈哈一笑,说:“我不吃,不吃。不过你们都不吃,总不能糟蹋了这东西?也许花球确实弄破肚肠,那些蚱蚱爷也确实流出来了。好在他又填了面,你想干面那东西,见啥吸啥,把脏东西都吸光了。所以啊……哈,现在的肉肯定干净了。”
这下,莹儿也吐了,因为她也吃了面。
凤香笑了:“你们也真是娇贵。那家伙……几时不说脏话呀?我要是你们,早成皮包骨头了。”
北柱笑嘻嘻一撕一条肉,仰脖向天,张大口,将那条长长的肉丝吊进嘴里,嚼了几下,吧哒吧哒拌阵嘴:“嘿,香倒是挺香的。你们不要说,花球这家伙真有两下子,确实香。”
花球说:“注意。别把蚱蚱爷和老鼠肉吃了呀。”
北柱笑道:“哪里呀?早渗到面里叫你们吃了。”本书由炫书网提供下载
众人哭笑不得。
闹了一阵,大家都累了。月儿看看表说:“十点多了,睡觉吧。”北柱殷勤地说:“你们先歇会儿,我给你们弄个热炕。”就将火籽儿刮到一旁,用柴将烫沙搅开,与火堆附近的沙掺匀,再铺上毡和褥子,放一个长柴为河界,男女分开睡,由花球和花球妈相邻,成另一界岭。不一会,暖烘烘的热能便透过了毡,传给人以无法言说的舒适温暖。
(8)
灵官失眠了。不久,他便沉浸到沙漠之夜的那种静谧和清凉中了。夜气轻柔地漫来,把大漠的温柔输入每一个毛孔,仿佛那不是空气,而是一种特殊清洗剂,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涤荡得干净了。灵官甚至听到夜气像水一样哗哗流动的声音。天奇异的黑,因而也显得奇异的高。星星倒亮出一种虚假来。星光的哗闪使灵官感觉到噪杂的喧嚣。若是有开关,他真想灭了它,让夜索性黑成一个固体。
第十章(23)
不看星星的时候,夜便静多了。除了夜气游动时耳旁感觉到的声响外,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那是一种沉寂,是被人们称为死亡之海的大漠固有的沉寂,那是没有声音却能感觉到涌动的生命力的沉寂。沉寂里有种静默的力,使灵官感到自己的渺小。虽有不少诗人吟咏月下的沙漠,并将“平沙夜月”列入凉州八景,但灵官还是深爱这夜幕笼罩下的大漠。夜幕隐去了沙漠的浩瀚,隐去了沙漠的博大,隐去了沙漠外形的一切张牙舞爪,却留下了它最真实的东西:平淡和神秘。隐去浩瀚的沙漠更浩瀚,隐去博大的沙漠更博大,因而也更美丽。
灵官索性穿了衣服,上了沙丘。他远望那什么也望不到的所在,品味着神秘的宁静和孤独。夜气的涌动渐趋明显,但却始终没有变为风。夜气只是温柔地抚摸他。接受抚摸的是他的“神”,而非肌肤。没有了思维,没有了形体,只有愉悦和清爽。那是身心俱醉的愉悦,是透明得无一丝杂质的清爽。渐渐地,愉悦消失了,清爽消失了,他自己也消失了。他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许久,也许是一瞬。他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不是出现的,而是从夜中渗出的,遂成天籁。这声音的出现使大漠之夜有了另一种韵致。大漠醒了。在稍事休憩后醒了。它的醒不是急燥的翻滚,而是安详的微笑。这是证悟后的安详,是脱了烦恼的安详,是那种窥破了过去现在也洞然了未来的安详。大漠因此变得平淡而雄奇,质朴而神秘,坦坦荡荡,包容一切。
天籁声中,狐狸醒了,老鼠醒了,跳跳醒了,蚱蚱爷醒了,野兔醒了……万物皆俯仰自得,按自己的生存轨迹实践着自己的宿命。
灵官沉浸在这境界中,许久,许久。夜似乎很深了。当地人叫“三星”的寒星已偏西。灵官却没有睡意,神情异常清爽,心境却平静而专注。他甚至没有觉察到身后站了许久的莹儿,直到听到一声轻盈的叹息。
不用回首。他知道那是谁。那轻盈的气息唯独她有。她总是轻盈地来去,轻盈地劳作,轻盈地笑。
他轻声问:“你也睡不着?”
“不是睡不着,是不想睡。”
灵官轻叹一口气。莹儿依偎在他的怀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静谧和安详。她什么也没有说。灵官也没有问。此时此刻,一切语言都成了多余的赘疣。
许久,莹儿说:“书上有句话:‘一个美丽的错误’。”
灵官问:“啥?”
“我和你。”
灵官的心颤栗了。为这静夜,为这静夜的大漠,为这静夜大漠里的人。他胸中鼓荡着一种东西。一种久为黄土和大漠埋葬的东西复苏了。
灵官流出了泪,说:“莹儿……我错了吗?”“如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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