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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苗疆之巫蛊天下-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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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誉与阁罗凤重新在火塘边落座后,便开始相商如何整治南诏的内政、民生、军兵以及邦交。
两人一谈便是整整一夜,直到天微微明时两人似乎还谈不尽商不完,烛渊则是在昨夜便百无聊赖地回屋睡了,次日巳时他用了早饭再到书房时,两人还在谈,不过已是从火塘边移到了洱海地形图前,看那相谈甚欢的模样,好似从交易对象一跃成了知己一般。
烛渊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倚着门框挑了挑眉,“大王子殿下,你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几天几夜不休息是常事,别忘了我的阿妹可不是男人。”
烛渊的慵懒出声即刻让还在不知时辰几何的两人将心思从相谈内容上分散,均将目光移到了烛渊身上,这才发现屋外已是天大亮。
“阿哥。”见到一脸不耐的烛渊,龙誉立刻笑吟吟地向他走来,挽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原来天已经亮了呢,阿哥是不是饿了来找我一起吃早饭?”
烛渊不做声,只是看向一脸神采奕奕的阁罗凤,阁罗凤立刻歉意地笑笑,“实在是与陛下商磋得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般,故而忘了时辰。”
“阿哥,王子殿下这是相逢恨晚的知己哪!”龙誉笑眯眯地在烛渊胸膛上用力拍了拍,“对吧,殿下?”
龙誉说完,在烛渊眉毛再挑了挑时倏地松开他的手腕,笑出声跑了。
阁罗凤从未见过哪个王上如这所谓的苗王一般活泼,也没见过龙誉真正笑起来的模样,如今看着她在晨光下对着烛渊嬉笑的模样,险些怦然心动,幸而他知道不能有这样的感觉,否则就是把自己拖入无可救赎的境地了。
而当龙誉跑到庭院中停下脚步再面对着走到烛渊身边来的阁罗凤时,又恢复了冷淡的脸孔,只听她含笑浅淡道:“殿下,我当说的皆说了,我等着看殿下两年后的成果。”
龙誉对阁罗凤说完话后又冲烛渊笑了笑,而后跑开了。
“殿下倒也聪明,知道什么人该动心,什么人不该动心。”烛渊看着龙誉的背影,浅笑吟吟,却在转头看向阁罗凤时,眼神骤冷,虽仍是笑着,却也掩不住他眸中的冷意,“不要让我动手杀了我阿妹的交易对象。”
感受到烛渊的冷意,阁罗凤猛然心惊,继而和笑,“我只是想要蒙舍强盛而已,并未有他。”
“如此最好。”烛渊敛了冷意微微一笑,转身走往庭院中,忽而停下脚步,背对着阁罗凤浅声笑道,“大王子殿下,不知昨夜你与我的阿妹商量你们这平整内讧的办法里,有没有说到如何处理你那恨不得又杀不得的二弟诚节殿下的办法呢?”
阁罗凤眸光一抖,沉默,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收紧。
“啧啧,想来是没有呢?”烛渊负手而走,嘴角笑意淡淡,“我就知道我的阿妹会漏下问题没有解决,而漏下的又正正好是问题的关键。”
烛渊说着,稍稍回头看向还站在门框内的阁罗凤,含笑的墨黑眸子似乎能看透这个世上的所有事情,仿佛这天下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般,“殿下,我说的可对?”
“大巫师把问题看得很清楚,并非我漏了这问题,也并非我不想解决这个问题。”阁罗凤本是熠熠的眼神变得黯淡,“若是我能真正连根地解决这个问题,蒙舍便不会出现大巫师所说的内讧。”
那是父王的心头肉,宁愿国破家亡也无法割舍的心头肉,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不解决这个主要问题,就算殿下今次能平了这内讧,又能保证日后不出现相同的事?”烛渊冷笑,“殿下这是要浪费我阿妹的心血和期待么?就算殿下将未来设想得再怎么美好又有何用?”
阁罗凤紧握双拳,无言以对,他做不到与父王反目成仇,他做不到大逆不道之事。
“我是该夸赞殿下的善心还是该鄙夷殿下的善心?”烛渊说话一向一针见血,全然不在乎对方的感受只兀自道,“为了不让我的阿妹没了这还算美好的期待,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大发一次善心,帮殿下一把。”
“吞情蛊,殿下可有听说过?”烛渊笑吟吟地从袖间拿出一支小竹管,在手中轻轻旋转着,“我说过我不会插足蒙舍之事,我只是想试试我刚刚养成的蛊虫而已,只要把那一块心头肉割下,那些被割掉的腐肉应当就没本事再长出来了。”
**
龙誉和烛渊是半月里的第十四日离开的图城,带着阿拾和小树,没有和阁罗凤道别,就这么悄声无息地离开了。
当龙誉和烛渊悠悠闲闲地回到苗疆王都时,却得知圣山半个月前遭受中原武林的进犯!进犯之人无一人活着走出幽潭草泽,而圣山却也死伤不少!
消息是曳苍亲自来告诉他们的,面上一向挂着笑意的曳苍看起来很是憔悴,胡须拉扎,见到他们时笑起来的模样说不出的难看,竟是等了他们整整三日。
曳苍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进犯到苗疆来的中原渣滓已除,圣山受创,请烛渊与龙誉二人到圣山去一趟,代为安抚教徒狂躁的心。
龙誉顿时只觉心下不安,唤了贴心的侍女照顾着阿拾和小树,便与烛渊一齐驾马往圣山奔了去。
经历过杀戮的圣山即便已被清整得干净,却还是隐隐透着血腥的味道,群山寂寂,令龙誉每往上走一步,心便不安一分,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然,除了总坛上巡守的教徒较以前稀疏了,圣山与从前无甚区别,教徒见到他们时依旧恭敬,也依旧兴奋,只是总让龙誉觉得哪里不对劲。
良久,龙誉才明白自己心中隐隐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是一路所见到的教徒眼中那尽管笑着却不能完全掩饰的哀伤。
江湖武林死伤乃是常事,为同门之死而感伤亦是常有之事,这本不当是奇怪之事,为何她总觉得教徒们眸中的哀伤不同寻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誉阿娘——”就在龙誉心中疑惑尚还不得解时,小傍枫清亮又兴奋的声音倏地传进耳里,继而是一团黑紫色的小小身影向龙誉冲来。
“小傍枫。”看到可爱的小傍枫,龙誉不由微微扬起了嘴角,弯腰张开双臂接住了小傍枫飞扑来的小身子,在小傍枫之后,身子还尚有些臃肿的林蝉蝉一脸浅笑地走来,在见到烛渊时深深躬身,“林蝉蝉见过祭司大人。”
对于烛渊,林蝉蝉依旧成为大祭司,因为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只存在于蚩尤神殿的冷冰冰的大祭司,让她至今见着还隐隐觉着害怕的大祭司。
“我已不是圣山大祭司,使女已无需向我见礼。”烛渊只看了林蝉蝉一眼淡然道。
曳苍即刻朝龙誉痞子气般地笑笑:“王上,借您的男人我用用如何?”
龙誉微微挑眉,林蝉蝉却盛情地一把搂住龙誉的胳膊,笑道:“阿誉,他们大男人有话要说,你到我那儿去坐坐如何?”
“誉阿娘誉阿娘!傍枫带誉阿娘去看傍枫的小阿弟!”小傍枫在龙誉面前兴奋地拍着小手。
龙誉看了一眼烛渊,还不待烛渊微微点头,曳苍竟是拉着他走了,而林蝉蝉也拉着她与曳苍往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距离,龙誉停下了脚步,静淡地看着林蝉蝉的背影,感受林蝉蝉抓着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着,龙誉心中的不安之感在慢慢扩大,今日的蝉小妹和曳苍,太过奇怪,“蝉小妹,圣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蝉蝉慢慢回头,面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
“蝉小妹?”龙誉心尖一颤。
林蝉蝉紧紧捏住了龙誉的肩,神色痛苦道:“阿誉,你说,中原为何总是如此……如此容不得圣山容不得五毒圣教……大伙,明明都是好人……”
“就算我身体里流着的是中原人的血,我也无法原谅他们的做法……”在看到那平日里一张张憨实的笑脸在眼前一寸寸化作冰冷的尸体时,满眼的血色只为那所谓的中原正道,那一刻,她甚至痛恨自己身体里流的是中原人的血!
小傍枫看到哀伤的林蝉蝉,也不笑了,似乎感受得到林蝉蝉心底的哀伤一般,也跨下了小脸,抓住了龙誉垂在身侧的手,也感伤道:“誉阿娘,是不是因为布诺阿伯快死了,所以阿爹和阿娘总会觉得伤心?誉阿娘救救布诺阿伯好不好?傍枫也不想布诺阿伯死。”
龙誉的手猛地一抖,听着小傍枫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蝉蝉。
布诺……要死了!?
另一头,曳苍也是拉着烛渊快步走了一小段距离后猛地松开手,垂首道:“大人,方才是曳苍冒犯了,还望大人勿怪。”
烛渊并未生气,只是眼神冷冷,彰显着他的不悦,“曳苍,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
“大人,是老左想见你,一直等你。”曳苍收起了他一贯的嘻哈玩笑,眼神含伤。
药王谷毒谷,绿树落荫,凉风习习。
面色苍白的布诺站在阳光下,黑衣包裹之中的身体看不出以往的健劲,倒显得几分羸弱,只见他双眼紧紧盯着谷口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当他远远看到出现在谷口的烛渊的身影时,立刻喜上眉梢,转身就走往身后的屋子,只是他步履缓慢,丝毫没有往日的爽利,曳苍远远见到他急切却又行动缓慢的模样,立刻冲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眉心揪紧喝道:“老左!”
布诺还没挪到门前,烛渊已走到了他面前,布诺下意识地要对他行礼,却被烛渊制止,“布诺,虽然三年多未见你,也用不着对我行礼。”
“大人一路劳累定是饿了,我这就为大人烧几个菜,今儿风正好,我去把桌子扛出来摆到树荫下,大人坐着等等我就好。”布诺的声音破碎黯哑,并不算长的一句话他却说得困难缓慢又断续,以致把话说完时忍不住大口喘气,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一般,也只有在烛渊面前,他才愿意用这一副破嗓子说这么多话。
烛渊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继而在曳苍与布诺不解的目光中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上提了两张木椅,摆到了屋前的树荫下,而后走到布诺身旁,将布诺从曳苍手中扯过,扯到椅子前,再把他扔在椅子上坐好,末了用命令的口吻道:“坐着吧,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你们试试我的,手艺。”
布诺猛地一愣,烛渊凉飕飕看了曳苍一眼,曳苍立刻冲到屋子里扛出一张桌子摆到布诺面前,烛渊这才扭头转身走进屋,当烛渊走进屋子后,曳苍迅速凑到布诺身边,忐忑道:“老左,大人煮的东西,能吃吗?”
布诺还在愣愣失神,而后笑出了声,笑声沙哑却开心,却是愈笑愈忧伤,“曳苍,我还够时间尝到大人的手艺吗?”
曳苍即刻转身背对着布诺,不让布诺看到此刻他面上的神情,却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极力控制情绪后的颤抖,“够。”
“那就好,我还想和你还有大人喝几碗的,够时间,那就好……”布诺浅笑说着,忽而身体猛地晃了晃,心口传来窒息感的同时视线也跟着瞬间变得模糊,布诺却在意识完全涣散之前拿起曳苍为他准备的银针,在心口旁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刺下!
夏日的风即便再如何清凉也会带着些许温热,可却是在这样日头炎炎的夏日,曳苍觉得浑身冰凉。
因着担忧布诺的身子,曳苍不敢离他半步,他也害怕布诺等不到烛渊捧着饭菜出来的那一刻,于是便是烛渊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捣腾了许久,碗盆摔烂的声音,被烟熏而发出的咳嗽声,米饭被烧糊的味道,黑浓得不像话的柴烟,无一不在烛渊进屋子后出现了,愈发地让曳苍觉得这饭菜能吃吗。
可谓是许久许久,久到布诺已在心口旁刺下第四根银针,烛渊才一脸灰地从屋子里出来,那身上脸上东脏一块西黑一片的模样,让曳苍与布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烛渊手里就捧着一只碗,一碗黏稠稠的……米饭,上面还有一条黑兮兮的……鱼?然后将碗搁到了布诺面前,曳苍立刻将早就放在桌上的筷子递到布诺手里,然后扭头问烛渊:“大人,不对啊,为何只有老左的份没我的份?”
“里面还有两锅糊底的,自己去刮。”烛渊看也不看曳苍一眼,拉过椅子就在布诺对面坐下。
“……”大人还玩差别对待。
“曳苍。”布诺还未动筷便先看向曳苍,和笑道,“屋子里有酒,你去拿来如何,我想与大人还有你喝几碗。”
布诺说完,捧起饭碗埋头就吃,面上始终扬着和笑,似乎丝毫不觉得烛渊做的这饭菜难吃,反而像是吃从未吃过的美食一般很快将一大碗的东西吃了个底朝天,烛渊与曳苍则是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他将饭菜吃完。
布诺吃完才对着烛渊呵呵笑道:“大人的手艺还有待改进,只是大人的双手不适合下厨,还是由我做给大人吃为好。”
烛渊沉默,曳苍心揪得生疼,布诺将吃空的饭碗推到一边,将摞在一旁的三只干净的空陶碗在桌上摆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拔开酒坛的封布,将三只空碗倒满酒,随后捧起一碗,双手奉上给烛渊,恭敬道:“大人,三十多年了,从未与大人一起喝过酒,如今我们三人喝一碗如何?”
烛渊站起身接过布诺递来的酒碗,布诺即刻捧起另一碗递给曳苍,“曳苍,兄弟?”
曳苍亦站起身接过酒碗,只见布诺将满酒的陶碗往中间一伸,继而只闻“噹”的一声陶碗磕碰的声音响起,三人一齐昂头将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布诺欲再一次为三只陶碗满上酒,却在捧起酒坛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啪——”他手中的酒坛摔落到地,碎作数瓣,香甜的米酒洒了一地,瞬间被干涸的泥地吸引干净。
“老左!”曳苍紧张地移步到布诺身边,因为过于紧张而撞到面前的桌子,震得桌上的陶碗碰撞作响。
曳苍的面色忽然间苍白至极,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只见他紧紧用力地抓着了曳苍的手臂,双眼紧紧盯着曳苍的眼睛,似乎在表达着什么,曳苍会意,即刻扶着他离开身下椅子,再扶着他在烛渊面前跪下。
烛渊眸光一颤,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大人,属下……只,能,伺候您……到……这儿了……”布诺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拂开曳苍的帮扶,向烛渊用力磕下了一记响头,“我庆幸……遇到了,你,们……”
曳苍双拳紧握,双肩颤抖得厉害,烛渊躬身屈膝,也在布诺面前单膝跪下身,扶住了他的肩,让他抬头面对着自己,而后温柔一笑,“我也庆幸我遇到了你们,我的弟兄。”
布诺张张嘴,似还想再说些什么,终只是安然一笑,闭上了双眼,永远。
只见他的心口位置,一朵血色奇葩绽放得妖娆,绕着心口刺下的八根细小银针,亦被血色染透。
烛渊握着他肩膀的手蓦地收紧,久久不松开。
曳苍昂起头,用力闭上了双眼,眼角隐隐有闪着银光的水珠。
老左为守护圣山,受的是心口的致命一击,本该在那一日就已丧命,却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生生撑了整整五日,只为见大人最后一面。
如今,他可以安然地走了,不再受任何痛苦。
**
布诺死了,深受教徒敬重的左长老死了。
连龙誉都觉得悲伤,况且圣山的教徒,况且她的阿哥,况且她的阿娘。
龙誉每踩上一级朵西所住的小木楼的木梯都觉艰难,她不知她的阿娘是否知道了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又会让阿娘变得怎样?
房门虚掩,推开门,便能看到坐在床边缝衣的朵西,依旧是龙誉心中眉目温柔的阿娘,与以往没有任何异样,让龙誉不禁稍稍放下了心,看来阿娘还未知道这个消息。
“阿娘,我瞧你来了。”龙誉让自己表现得如同往常一般心态轻松,边唤朵西便跨进门槛,可就在她跨进门槛的刹那,觉到了不对劲。
屋中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看样子已是积了三两天的,且每一碗饭菜都是没有动过的样子,还有散落一地的碎布线头,整间厅子显得凌乱不堪,这与寻常极爱整洁的阿娘完全不一样。
难道——
龙誉陡然心惊,下一刻猛地冲到坐在床边含笑缝衣的朵西面前,这才看到她沾满血渍的指尖,乌青的眼眶,含笑的呆滞眼神,不知何时竟然斑白了的双鬓……
然,朵西像看不到出现在她面前的龙誉一般,只一针一针缝着手上的冬衣,而她的身边已经堆了无数件新衣,春衣夏衣都有。
忽然,针尖刺到了她的指尖,一滴血珠蓦地在她指尖冒出,继而沾染在冬衣上,瞬间没入棉布中,朵西像感觉不到疼痛没有知觉一般,眉头皱也不皱地继续缝衣。
她染血的指头,已不知被针尖扎破了多少次……
龙誉看得心惊,立刻紧握住朵西的双手手腕,制止她手上的动作,心疼道:“阿娘,不要缝了,不要再缝了,你的指头已经破得不能看了!”
朵西此刻却像看不见这个平日里捧在手心疼着的女儿一般,只将自己的手从龙誉的钳制中挣出,继续一边缝衣一边喃喃道:“要缝的,不缝怎么行,不缝的话,布诺阿哥这个冬日就没有冬衣穿了,会冻僵的。”
龙誉再一次捏住了朵西的手腕,跪在了她的身前,心疼劝道:“阿娘,不要缝了,求求你不要再缝了。”
阿娘,竟是如此在乎布诺吗?还是说,阿娘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
可,事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不要吵我,我答应过布诺阿哥要给他缝新衣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给他缝的,现在就差这最后的冬衣了,缝完这件冬衣就能让他来试试看这些衣裳还合不合身。”朵西依旧想要拂开龙誉的手,奈何却被龙誉抓得紧紧的,“阿娘,我是阿誉,你先看看我,好不好?”
“阿誉啊,你来得正好,来帮阿娘看看这些衣裳阿娘缝得好不好?”朵西好像这才注意到龙誉的存在,只是她的目光仍未有在龙誉身上聚焦,只是急急地去拿身边已经缝好的衣裳,龙誉看着心有不忍,却还是用力捏住了朵西的双肩,狠心道,“阿娘!你清醒一点!布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布诺身死的消息虽然今日早晨才被圣山众人知晓,阿娘虽在今晨并未见到布诺,可她定知道布诺不在这世上的消息,否则她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死……了?”朵西讷讷地看了龙誉一眼,然后像是听笑话一般笑出了声,“阿誉,你在和阿娘看玩笑的是不是,布诺阿哥虽然嗓子是坏了,可怎么会死呢,你定是不想帮阿娘看衣裳才开这种玩笑逗阿娘的是不是?阿誉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像孩子时一样喜欢开阿娘的玩笑呢?”
“阿娘,我说的是实话,是事实。”龙誉将朵西的双肩捏得更紧,事实虽然残忍,可她不能不说,她不能让她的阿娘变得这般痴傻,“布诺死了,你的布诺阿哥死了!”
朵西被龙誉的吼声弄得一怔,而后还是笑,“布诺阿哥怎么会死呢,他前两日明明还跟我说,想穿我缝的衣裳呢,这个冬日还想穿我亲手缝的冬衣过冬的,怎么可能就死了呢,怎么可能呢……”
朵西笑得凄凄,说着说着,两行泪水自她的眼角无声蜿蜒而下,“阿誉,你说,他怎么能死了呢,他怎么能让我缝了新衣不来取呢,他怎能……不守信用,扔下我独自一人……”
“阿娘——”龙誉喉间哽咽,用力搂住了伤心欲绝的朵西,“阿娘,你还有我。”
她竟不知如何安慰她悲伤的阿娘……
“啊啊啊啊——”朵西抱住了龙誉,忽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婉模样,嚎啕大哭出声,“可是,我爱他啊——”
爱人,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
朵西哭到昏厥,而后沉沉睡了一夜,翌日醒来之时,她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温雅安静的朵西,除了她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无法抹去以外,她还是龙誉心中那个温婉美丽的阿娘。
朵西昏睡了一夜,龙誉便守了她一夜,在她醒来后给她捧上了一碗滚烫的鱼肉粥,朵西只喝了小半碗便喝不下了,就是龙誉劝她多喝一些她都只是摇摇头,龙誉只能无奈叹息。
而后,朵西对龙誉说,她要见烛渊。
龙誉惊讶,因为在她心里,朵西对烛渊,一直是避之不及的,从没有主动提出过要见烛渊,可这是她的阿娘,她不能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
于是,朵西将自己梳洗了一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跟着龙誉去见烛渊。
龙誉看着朵西挎在臂弯里的包袱,只觉心生生的疼,她知道,她的阿娘心底做了一个决定。
朵西与龙誉是在总殿后山半山腰的茅亭见到的烛渊,那是曳苍常与布诺喝酒的地方,此刻只有烛渊一人静静坐着。
“朵西见过祭司大人。”朵西一来到烛渊面前便双膝跪地,垂首行礼。
烛渊只淡淡一笑,“朵西姑娘找我何事?我可是记得朵西姑娘见我如见瘟神一般,恨不得躲我躲得远远的,今儿是什么风竟然把朵西姑娘自己吹到了我面前?”
朵西第一次在烛渊面前没有觉得害怕,而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继而向他躬身磕头,平静道:“朵西是来请求祭司大人把布诺阿哥的骨灰给朵西。”
烛渊眼眸微眯,冷冷看着朵西匍匐在地的身影,不言一语。
“请祭司大人成全。”朵西再一次磕头,龙誉看着心有不忍,想要扶起朵西却又觉事情不需要她的插足,只能在旁当一个看客。
烛渊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去吧,带布诺去他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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