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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拂晓而至的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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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这季节的天气和伦敦差不多,都是黏黏湿湿的,再加上刚刚的那些人和那场对话,让她从昨晚落地后直到现在没有一刻停止得了内心的烦躁。
孟方言打开车里的暖气,尾音上扬,“学医的,没有一点耐心可不行。”
“把你**解剖不需要多少耐心。”她脱了鞋子,盘起腿。
他眼里敛着笑意,很快发动车辆,从停车场驶向公路。
车里静静流淌着没有歌词的纯音乐,倒是有缓和情绪的作用,她心里稍微平静了点,不经意地看他一眼。
他真的和她一起回来了。
一直以来,她都从不清楚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朋友、他的一切,她真的对他一无所知,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这个人都愿意这样义无反顾地和她一起走向任何一个未知的地方?
就像刚刚,他再次大方地让她利用自己,去面对那些所谓的“家人”,承受那些根本和他完全无关的人情世故、沼泽泥潭。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付出一切,只为了参与她的生活。
“在想我?”
车辆稳稳转过一个弯,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没有否认。
前方红灯,孟方言缓缓停下车,然后侧过头,轻轻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在脑子里怎么想都行,任何姿势都行,我不介意。”
她看着他的眼睛沉吟片刻,轻轻笑了。
孟方言微微一怔。
不是虚伪的笑,不是嘲讽的笑,不是盛怒的笑,而是和他相识之后头一次,有些恼怒得无可奈何、却又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是融化的冰川,慢慢渗透进他的皮肤,他的血液,侵入他冰冷的心脏。
…
将她送到祝家公司楼下的时候,孟方言没有和她一起上楼,而是在车里等她。
律师早已在会议室等了她许久,她进去之后放下包,对着律师道,“不用绕圈子。”
“祝小姐,你的父亲祝敬国在祝家集团中拥有70%的股权,名下有六处房产,他在遗产中是这样进行分配的,”律师推了推眼镜,“房产,一处归他的太太管芯名下,一处归祝容融小姐名下,另外四处归你名下;公司股权中,管芯女士拥有10%的股权,祝容融小姐继承15%的股份,你继承45%的股权。”
祝静沉默一会,“四处房产,45%股权的归属人,你确定没有念错?”
律师愣了一愣,“……是的,没有,按照遗嘱,你是大部分遗产的继承人。”
她深深地簇起眉头。
过了一会,她放下手里的文件,“也就是说,在公司股权中我拥有45%,其他所有股东手中握有的股权加起来也只有30%。”
“是的。”律师连忙点头。
“好。”
她从沙发上起身,“那么我就不用再花时间陪他们玩了。”
送走律师,她一个人静静驻足在会议室的窗户前。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祝敬国棺材下的这份遗产,竟然会是这种局面。
这么多年做过无数将她打入地狱的事、像是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一样,却对祝容融百般纵容宠溺的她的父亲,竟然让她、而不是祝容融继承了压倒性的遗产。
她不需要再费尽口舌和那些野心勃勃的老家伙为了公司的股权争执,可是她知道,那对贪得无厌的母女将会发了疯一般地纠缠她。
这是祝敬国给她留下的烂摊子。
为什么,他到死了都还不肯放过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迷蒙了窗户外的整个城市,她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这里有着和伦敦异曲同工的美丽,却独一无二地记录着她少年时代的回忆。
她从不愿意回想起的,全部回忆。
走出大楼,她没有朝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的车走去,而是一个人沿着街道走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步行了大约十分钟,她来到了一个街心公园。
二十年了,这里还是没有发生一点变化,一草一木,栏杆,喷水池,一切都在被雨水冲刷后而变得更加清晰。
很快,雨水彻底淋湿了她的头发、衣服,她站在喷水池旁,然后慢慢蹲了下来。
小时候,她三岁的时候,祝敬国和她的生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在周末的下午带她到这边来玩,祝敬国和她玩“飞飞高”,生母把她抱到喷水池边坐着,给她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她的笑声经常回荡在公园的上空,她永远都忘记不了祝敬国和她生母看着她的温柔和疼爱。
她五岁之前和五岁之后的人生,被银河阻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想一辈子记住五岁之后祝敬国对她态度截然的转变,对她的残忍,对她的抛弃,她甚至想将红酒泼在祝敬国的墓碑上,想将他留给自己的遗产从银行提取出来,将那些纸币一张一张撕成米分碎。
可是太可笑不过的是,她还是依然记得住他曾对她短暂的好,并用这短暂的好,在今后的十几年里不断地心软、伤害自己。
甚至,她还想用她一辈子的时间来成为一个脑神经科医生,想着今后他老了,她可以照顾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感觉不到雨水滚落在皮肤上的冰凉刺骨。
慢慢转过头,她看见孟方言撑着那把黑色的伞,安静地蹲在她身后。
“祝静,”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我没有父母,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没有体会过一分他们对我的好,也没有体会过一分他们对我的不好。”
“你有这些痛苦、悲伤和快乐,你品尝到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和感情是因为你曾经历体验过,而比起我这种连体验的资格都没有的人,你是不是更幸运一点呢?”
她看着他浅褐色的眼眸,在这一刻他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些她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不是漂浮的,而是货真价实存在的东西。
淅淅沥沥的雨中,祝静伸出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放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你说,祝敬国是不是想用这取之不尽的遗产来让我一辈子,直到死了都忘记不了他这个父亲?”
“如果这真的是因为他觉得愧欠我,那是不是代表他也对我有过一点点真正的爱?”
她的声音从未那么轻,她的态度从未那么卑微,她从未那么不确定地看着他,向他求助一件事。
他看着她浮在眼眶上薄薄的、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的热泪,再次想到那一晚她在自己怀中痛彻心扉的哭泣。
他从第一眼,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就想要伸出手抱住她。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告诉她,“是。”
她的眼眶边慢慢地滑落下了一滴眼泪。
“那我原谅他。”
第16章 第十五夜
**
半夜时分,祝静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里的安静。喜欢就上她原本就睡得很浅,这时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没看来电提示,直接划开了手机屏幕。
“静静。”
一听到那两个字,她的思维瞬间清醒了。
她的手指落在挂断键上,过了很久,才移开、极慢极慢地冰冷开口,“什么事。”
那头的周易祺说,“你……未婚夫现在在你身边吗?”
她从床上坐起身,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孟方言,下床走到窗边,声音更冷了几分,“在,怎么了?”
周易祺沉默了一会,重重呼吸一口气,“静静,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容融,她这两天,每天都在闹遗产的事情,妈也在闹,家里不得安生,她们可能都没想到……爸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了你。”
“静静,我只祈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所有的情面上,能帮我这最后一个忙。”
祝静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木然地望着窗外,仿佛无知无觉一般。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周易祺。
那天她和曾琦吃完饭在校园里散步,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们这个方向,回头一看发现是个特别高大帅气的亚洲男孩子端着照相机,没多想就推推曾琦说,“小七,那人估计看上你了,在拍你。”
曾琦高兴又羞涩,走到那个男生身边刚准备说话,谁知那个男生收起相机,给了曾琦一张纸条,“我叫周易祺,我知道你长得很好看,但是我喜欢的是你身边那个女孩子,你能帮我把我的手机号给她么?”
她从出国之后身边一直围绕着不少男孩子,她都没心思去结交,一心只扑在学业上,到了大学更是把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了实验室,还经常被她的朋友们嘲笑是“灰色童话。”
常年定居在国外的留学生,颜值还不低,却上了大学都没个男人,守身如玉,这不是“灰色童话”是什么?
但是,前仆后继的追求者里,周易祺却没花一分钱也没买一枝花,就让人大跌眼镜地拿下了她这个号称全校最难追的女生。
他不是追她的男孩子里最帅气、最多金的,也不是最聪明、最浪漫的,但是,他是最有毅力和最真诚的那个。
所以,她也曾真诚地、满腔热血地爱过这个男人。
而今天,他半夜打电话来,只为了求她,放弃一部分属于她的遗产,送给祝容融和管芯。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恨到了极点,根本看也不想看到我,也不想听到我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得到你,也再也不能拥有你了,但是我请你……”
孟方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却依然能让她看清他的脸。
他看着她,面容沉静,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想一辈子做一个懦夫吗?
手机里周易祺的声音仿佛渐渐淡去,她甚至都没有在听他说什么,她只是平静地与孟方言对视着。
“告诉我时间、地点,她们要,我就给她们。”
…
来到咖啡厅后,她很快找到了周易祺和祝容融,在他们对面落座。
周易祺看到她时,浑身立即一震。
“姐姐,我知道你看到我很惊讶,本来说好是你和易祺两个人见面的,”祝容融给她倒了杯茶,还是那副温柔可人的笑容,“是我硬要跟来的。”
“你要多少。”祝静连碰都没有碰那个杯子。
祝容融一愣,托着腮,“姐姐……”
“要多少。”
“你所拥有的遗产的百分之八十。”祝容融还是笑容可掬的,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提出一个多么荒诞可怕的要求。
百分之八十。
连周易祺都猛地抬起头,一脸难色地看着祝容融,似乎想开口阻止。
祝静这么多年,已经充分领教了这个拥有美丽笑容的女孩子,究竟用了这个笑容做了多少令人发指的事情。
“我给你全部。”
祝静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祝容融,你记住,我用这份遗产买我们这辈子的两清。”
“从今以后,你,周易祺,连同你妈,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祝敬国已经死了,我和祝家再没有一分关系。”
说完,她便从座位上起身。
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杯子砸在地上破裂的爆炸声。
衣服的袖口被人从后狠狠拽住,只见祝容融褪去了笑容,此时满脸凶狠地抬起手就要朝她的脸上打去。
“祝容融!”祝静刚想抬手挡,可在一旁的周易祺早已一把抓住祝容融,愤怒地对她吼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祝容融在周易祺的臂弯里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我想杀了她,你知道吗周易祺,我想杀了这个女人!”
祝静居高临下地看着头发散乱,妆容扭曲的祝容融。
“祝静,我真的恨死你了……”祝容融咬着唇,眼睛赤红,“那么多遗产你都能甩得这样云淡风轻,一定是因为你的那个男人很有钱吧?他一定能给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吧?”
因为是清晨,所以咖啡厅里并没有许多人,可是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是基本闹得全咖啡厅都看到了。
可此时的祝容融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完全不顾忌形象,只知道边掉着眼泪边大声冲着她喊,“你卖了多少次才套住那个男人的?你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周易祺到现在还对你恋恋不舍?祝静你凭什么拥有那么多?为什么全天下所有的好总是被你一个占去了?你说啊!你这个贱人!”
周易祺在听到祝容融的话后,神色一下子如遭雷击,痛苦地闭了闭眼。
祝容融随着他的手放开,也颓然地滑坐在了地上,情绪彻底崩溃,泣不成声,“我以为最疼爱我的爸爸把他最好的财富都留给了你,我嫁了一个对你恋恋不舍连梦里都会喊你名字的男人,我拿到的永远是我费尽心机夺来而对你来说却是无足轻重的,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你的阴影里……”
“祝静,你活得这样趾高气昂,难道不会觉得心里有一丝愧疚吗?”
祝静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祝容融、周易祺的身上,良久,她蹲了下来。
“你看清楚了。”
“今天,周易祺是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我的身边,他打电话舔着脸求我给你遗产,而不是为了我而跪在这里求你;祝敬国留给了我一堆如山的纸币,但是他却把他最长的时光用在了陪伴你照顾你长大。”
她平视着自己面前这个哭得泣不成声的,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可能她这一辈子到现在都没有和祝容融说过这么多话。
“你喜欢抢我所拥有的,以此来获得成就感,我都给你,抢得走的本来就不必强留下来,但是,你至少要珍惜你从我这边抢过去的。”
“祝容融,这二十年,到底是谁过得更幸福一点?”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蕴藏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在今天,彻底地消失了。
以为执念是难以脱逃的魔障,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就觉得好像已经无足轻重了。
真的结束了。
“还有,周易祺,”她站了起来,看向他,“昨晚你说错了,我已经不恨你了。”
如果恨,那就代表还爱着,还在乎,可是她现在面对他,已经再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了,她都不会再想要去激怒他、挑衅他、厌恶他,因为他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祝容融,相信我,你永远都不会想要我这种趾高气昂的人生。”
对祝容融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回过头。
清晨渐渐觉醒的城市里,她看到了那个人站在咖啡厅的门边,静静注视着她。
就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样。
在礼服店,她挽着他的手臂利用他与祝容融周易祺对峙,他陪她任性。
在婚礼的礼堂外,他带着如小丑般可笑的她离开这里,纵容她做一个懦夫。
在万圣节的深夜,他义无反顾地陪她一起回到这个城市,支撑起她崩溃的信念,甚至让她下定决心原谅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
从今天起,她已经彻底能够与深深缠绕着她的过去道别了。
“静静,”她听到周易祺在背后叫住她,声音里有痛苦、不满和怀疑,“这个人能给你幸福吗?”
她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朝孟方言走去的脚步。
孟方言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微微笑了笑,和她一起并肩走出这家咖啡店。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亿万女富翁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她侧过头看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他忍俊不禁,“的确。”
“但是恭喜你,今天正式从懦夫的行列中毕业了。”他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奖励,我请你喝咖啡。”
她不置可否。
两人一起走到一家露天咖啡馆,他去买了咖啡出来,朝她举了举双手,“一杯橙皮拿铁,一杯抹茶拿铁。”
她伸出手,想去拿他左手上的那杯,却被他避了开。
“让我先尝一口是什么味道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尝了一口那杯咖啡,“嗯,这杯是橙皮的。”
“给你。”他作势要将这杯橙皮拿铁递给她。
祝静伸手去拿,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张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脸和离她越来越远的手。
下一秒,她没有拿到那杯咖啡,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轻轻被人吻住了。
她看到他的双眼燃起狡黠的笑,他挺直的鼻梁甚至微微触碰到她的皮肤,而更不能容忍的,是他伸进自己嘴巴作恶的舌头,如此亲密地触碰她的唇舌,逼迫她分享他口中的咖啡。
除了他的姓名之外,她依旧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神秘,狡猾,聪明,无所不能,知人冷暖,她曾抗拒他,鄙夷他,却终究敌不过他的技高一筹,慢慢开始对他卸下了防备。
“骗子。”
等他终于肯松开她时,她说,“明明是抹茶味的。”
他朗声大笑,深深看着她的脸庞,再次低下头。
从这一天开始,这个男人被彻底地刻进了她的生命里。
此后的人生中,即使她坠入地狱,都永远无法忘记这个抹茶味的清晨。
第17章 第十六夜
**
回到英国后,祝静接连几天一直失眠。
有时候睡到半夜三点多,会突然惊醒,满身大汗,但也并没有做噩梦,只是起床喝一杯水,看一会书,就再也睡不着了,一直就这样到了天亮。
这一天晚上,她再次半夜惊醒,胸口闷闷的气息一直缠绕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打开床头灯,抬手开了窗户。
冷风从窗户外灌进来,吹拂在了她略有薄汗的脸颊上,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听见房门轻轻被人敲了敲。
“进来吧。”
她说着,拿起了床头边的外套披上。
孟方言很快开门进屋,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杯子,顺便把她房间的小板凳拖到了她的床边坐下,然后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温水。”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觉得舒服了点,屋里没有开灯,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你最近晚上一直睡不好。”他说。
她都不想追究他是怎么察觉的,她习惯于他总是知道自己的一切。
她沉默一会。
“我时常在想,我永远在和他争吵,在他死前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跟他争吵,他甚至气得对我动手。”
“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他自己的错吗?作为父亲,他一点都不够格,如果不是他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我又何必每次一看到他就竖起浑身的刺、恨不得和他拼个鱼死网破,现在他死了,完全就是他的报应啊。”
“但是即使这样想,我还是觉得他的死我有错。”
他一直沉默地听,不说话。
“我11岁的时候被送到这里,是祝敬国的一个朋友抚养我长大的,那个阿姨对我很好,她没有女儿,所以就把我当做自己女儿照顾,17岁的时候我想把我的第一笔奖学金给她,一直在学校等到晚上才知道她来学校接我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她说的时候甚至没有声音的起伏,没有眼泪,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无神的目光。
“这世界上任何曾对我好过的人总都会离开的,以任何方式,不是抛弃、就是死亡。”
她想挣扎的。
她想要相信自己不是孤星蔽日,想要相信自己可以拥有长久的情感和爱,但是她的一次次挣扎,一次次都被现实狠狠地奚落嘲弄。
他倒进杯子里的温热的水,已经被窗外的冷风吹凉了。
屋里陷入安静后过了半晌,孟方言起身,将她打开的窗户轻轻关上。
他重新坐回她身边。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两人在黑暗中对上视线,他终于一字一句地开口。
黑夜里,人的任何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嗓音低哑,“你不怕死吗?”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人不怕死呢?死亡是多么地可怕,阴阳两隔,一切的情感和物质都瞬间变成了废墟,都是空谈。
“相信我,”他的声音里有她无法理解的萧然,“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
“我不会说承诺,不会关心,不会表达。”
“我会。”
“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可能想一个人去一个地方。”
“我就在这里。”
她顿了顿,“我不会再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男人了,我再也给不了任何人我曾给过周易祺的,即使他一点都不值得。”
她虽然已经再也对周易祺没有任何一分与爱恨有关的感情,但是她那样热忱对待一个人的能力似乎也已经随着那些爱恨彻底消失了。
他轻轻笑了笑,“话先不要说得太早。”
……
她无话可说。
“祝静。”
终于,他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上冰凉的手,“你的心里现在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清空了,对吗?”
她微微点头。
她已经放下了所有曾经深深在意的执念,家人,爱人……她一无所有,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能将她击垮的事了。
“那么你记住。”
“你永远不会再被抛弃,因为我一定会在你之后步入死亡。”
她的瞳孔慢慢放大,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下一秒,却被他抬手轻轻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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