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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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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来的大包袱中取出件整块羊皮的大袍子,裹在身上。

壮汉从包袱里又取出件羊皮大袍子,往李元芳的手里塞,示意他也像自己那样把冰水浸泡的衣服换下。李元芳抓过羊皮袍,却转身去裹那个冻僵的老妇人。狄景辉急忙道:“光这样没用,得赶紧给她把衣服换下,再想法子暖身体,否则她坚持不了多久。就是活过来,手脚也要冻成残疾。”壮汉抢过来道:“二位,我知道个住家,离这里不远,咱们现在就把这妇人送过去!天已经黑了,大家先安顿下再说!”话音刚落,他从地上掀起那老妇人就扛到了肩上。李元芳和狄景辉也不迟疑,一个背起韩斌,另一个捡起行李,跟上壮汉就走。

没走几步,风中传来凄厉的嘶吼,壮汉不由得脚步骤停,回首瞭望。李元芳也回头道:“刚才就是这马的叫声把我们引来的。”壮汉紧咬牙关,沉声道:“救人要紧,暂且顾不上它了。但愿它能熬过今晚,明天我必来救它!”他一扭头,迈开大步飞快地往前走去。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狂风暴雪扑面而来,李元芳划了几次火褶子,根本就没可能点着,便干脆放弃了。那壮汉背着老妇人,一声不吭地在前面领路。几个人就凭着听觉,亦步亦趋的相互紧随。此处简直是赤地千里,茫茫原野之上连棵枯树枝都没有,只有层层叠叠盖得足有尺把深的积雪。根本就看不出道路的痕迹,也不知道这个壮汉凭着什么识别方向,只管大步流星地一直向前。

韩斌伏在李元芳的背上,又累又饿,又困又冻,眼皮一阖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李元芳突然停下了脚步,韩斌睁眼一瞧,惊喜地看到眼前居然冒出了个大大的宅院。周围仍然像一路过来那样的荒无人烟,就只有面前这个颇具规模的宅院,高高的院墙在风雪中耸立,乌黑的大门紧闭,没有半点光亮自院内漏出,实在是够阴森可怖的,活脱脱就像个鬼宅。

但是此刻,对于这几个狼狈不堪已近绝境的人来说,哪怕面前真的是个鬼宅,也显得分外亲切,他们确实已无力再继续走下去了,只求一个地方能够歇脚,躲避风雪。壮汉跑上台阶猛力砸门,嘴里一叠连声地大喊着:“阿珺姑娘,阿珺姑娘,是我啊,梅迎春,快开门啊!”

等不多久,门缝里露出一丝微光,大门随即敞开。一个柔润的女声钻入门外几人的耳窝:“梅先生,怎么是你?!你又回来了?”这个‘梅先生’嚷道:“哎呀,说来话长!阿珺姑娘,快让我们进去,要赶紧救人!”说着,他率先跨进门内,李元芳和狄景辉随后跟入。门内这叫‘阿珺’的姑娘赶紧让到旁边,她的手中擎着盏风灯,摇摇曳曳的微光在狂风中若隐若现,根本就看不清各自的面貌,只不过聊胜于无。那壮汉倒是谙熟得很,一进门就朝亮着灯的堂屋直冲,嘴里继续叫着:“阿珺,这个老妇人是我们从冰河里救出来的,快不行了,得赶紧让她暖和过来!”

几个人奔进堂屋,眼前突然变得光亮,大家都是一阵眼花缭乱。屋子中央点着个大火盆,已经冻到麻木的身体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突然升高的温度,又都是一阵头晕目眩。李元芳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晃了晃,“咚”地一声就把韩斌放了下来。那梅姓壮汉抢步上前,将老妇人的身体平放到火盆近旁。阿珺关上大门也紧跟了进来,她瞧瞧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满头满脸都是白霜的‘梅先生’,两个同样满头满脸白霜的陌生男人,外加一个摇摇欲坠的小男孩,一下子呆住了。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三章:乱局 

在告别母亲的两个多时辰之后,杨霖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这绝望就像越抽越紧的绳圈,将他的脖颈死死缠绕,令他感到难以形容的窒息,和无法摆脱的幻灭。

金城关与兰州城隔黄河相望,但与兰州城的繁荣喧闹相比,金城关要荒僻冷清许多。而这里,又是金城关外最荒芜的地区,就在高耸的城墙之下,到处都是荒草和碎石,多少年都没有人迹出没。原因嘛,其实很简单:就在这个荒僻地区的中央,有一大片孤坟林立的乱葬岗。据说南北乱世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血腥的大屠杀。数不清的老幼妇孺被残暴的匪徒所杀,残缺不全的尸体扔得遍地都是,血腥之气历经数月不散。因为都是合家大小被没门,所以屠杀过去很多时间,都没有人来收尸,给这些惨遭横祸的可怜人们一个入土为安的机会,直到几载风吹雨打以后,所有的尸体均化成森森白骨,或隐或现在乱草丛中。

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地方,因为每到夜幕降临,即使是离开几里外,都能听到犹如呜咽般的声音在此地的上空回荡,经久徘徊,阴惨不绝,令人毛骨悚然。也曾经有过一群大胆的僧人,在荒地中央修起了一座简陋的寺庙,把那些白骨捡起来埋葬了,还为蒙冤而死的亡魂作道场超度,说是要以绝大的善念来平复郁积的怨恨。但他们也没能取得成功,随着寺内住持和方丈相继离奇的死亡,小和尚们恐惧之下纷纷逃离,各奔东西而去。刚刚有了些香火的寺庙被遗弃了,而这个地方除了多出些没有名姓的乱坟之外,便是空余一座清冷破败的寺庙,徒增更多的恐怖气息而已。

对金城关外的普通百姓来说,这片城墙根下的乱坟坡,就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哪怕官府也从不在此涉足。但也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座被遗弃的寺庙,在过去的一年多里面,却是杨霖到得最多的地方。只要有可能,他都会乘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这里,在这里流连一个通宵,再赶在黎明之前离去。而实际上,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

但是今晚,在这座残破寺庙的大雄宝殿中,坐着的倒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哦,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人。在杨霖的对面,坐着另外一个人。那人的脸埋藏在烛光的黑影之中,根本无法看清面容,只有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将内心的残忍和恶毒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像欣赏猎物似地死死盯着对面的杨霖。

这夜,真冷啊,怎么形容都不会过分的冷。但是杨霖的额头早已汗水淋漓,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那五枚骰子,其中的三枚已经躺倒,全都是黑色,另两枚还在卖力地旋转着,杨霖的双手痉挛地抓住桌沿,似乎想要伸过去帮个忙,让那两枚骰子能够听话地躺在自己想要的那面,但又被恐惧所震慑,不敢有半分动作。他的手指是白的,嘴唇是白的,脸颊也是白的。对面之人的眼神愈发冷酷:这样的情景他看得太多太熟悉了。每当此时,他便清楚地知道,又一个人将要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幸运?哼,他们太愚蠢了。这个世上即使有幸运,也永远不会属于他们。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扪心自问,是否做得太过狠辣。但是,每次他发现自己找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不,不是他将这些人带入地狱,是他们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他,只不过是一个具体的操办者而已。或者,仅仅是一名领路人。

多少次,面对和杨霖此刻的样子极其相似的情形,他甚至会有种冲动,想要大喝一声,提醒对方悬崖勒马,幡然悔悟。但事实上,每一次他都做出恰恰相反的举动,就像现在他马上要做得那样。又一枚骰子躺倒了,仍然是黑的。杨霖已经汗如雨下了,嘴角不自觉地剧烈抽动,唇边甚至泛出了几点白沫,对面之人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吧嗒”,最后一枚骰子倒下了,没有丝毫悬念地露出白色的那一面。杨霖猛地往后一仰,嘴里发出呻吟不像呻吟,叹息不像叹息的声音,但是对面之人听得很清楚,很享受,他听到杨霖说的是:“我输了!”

大雄宝殿里死一般的寂静,杨霖仰面靠在椅背上,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房梁,许久没有丝毫动作。对面之人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同样纹丝不动,他知道,要给自己的牺牲品一点儿时间,让他们能够适应并最终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霖仿佛大梦初醒,从椅上站起身来,眼神空洞地四下看了看,便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就当他要跨出殿门的那一刹那,一个暗哑破损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怎么?这就打算离开?”

杨霖仿佛被临头一击似地猛然晃动着身体,颓然地倚靠在殿门边,终于支持不住,滑倒于地,他垂着脑袋坐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知觉。

身后那人从桌边站起来,缓缓来到杨霖的身后,继续用他那副嘶哑破碎的嗓音说着:“想走也可以,把你欠的那些钱还了,但走无妨。”

杨霖依然萎顿在地上,但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慢慢转过身,还是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道:“我没有钱,真的没有钱……所有的钱,所有的钱,都输给你了。”那人慢慢蹲下身子,将脸凑到杨霖的面前,道:“哦,原来你没有钱。那么,你就不能这么轻易地走了。”

杨霖终于抬起头,脸上已然泪水纵横,他瞪着对面的人,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不是已经把那样东西给了你。那,那是我母亲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宝贝,值很多很多钱,你知道的……”

“哦?值很多钱吗?值多少钱?我可不知道。就凭你一张嘴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会不会上当?再说,我似乎记得,那样东西也早让你抵了五万钱给我。而这五万钱,你十天前便已经又都输给了我。那件东西,就算它真的值钱,此刻也已经属于我了,你,还得另筹钱款,还你的赌债!”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三章:乱局 (2)

这人的嗓音犹如利器在铸铁上划过,每一声都是既刺耳又撕哑,听着简直令人难以忍受。杨霖不由地抬手去挡自己的耳朵,此时此刻,这声音更是带给他如刀剜心般的锐痛。不!刻骨的绝望令他疯狂地摇起头来,难道一切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难道他杨霖真的要完了吗?!最可怕的是,也许还要拖累他可怜的母亲……

“娘……”杨霖泪如雨下。对面之人啧啧叹息着摇头道:“看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就知道喊娘,有个屁用!行了,今天可是除夕,我已经花了太多时间陪你,不想再继续和你耗个没完没了。你说吧,到底打算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

“不是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两条路你选择。一、你把这一年多来欠的赌资全部还清,咱们立即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二、若是不打算还钱,那么就按我吩咐你的,去做那件事情。只要你做成功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这里的赌债也给你一并勾销!”

杨霖哀叹道:“你知道我选不了第一条,我,我已经身无分文了。连我娘刚给我的那些银两,也、也都输给你了。”那人轻松地道:“那么就选第二条咯。早和你说了,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杨霖面露恐惧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那样去做?这样做你究竟可以得到什么好处?!”那人一声冷笑:“你想的还真多!到底是读书人。可惜,最该想的你不想,光想些没有用的!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不用管,你也管不着。如今你若是没有其它选择,便老老实实地按我说的去做。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杨霖不吭声了,他低着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道:“好,我可以去做那件事情。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

杨霖瞪着双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但是你必须将那件东西还给我。我母亲到现在还没发现我偷走了它,我只要将它拿回家中,就立刻动身去神都。你放心,我会一切都照你吩咐的去做的!”说完,他凝神闭气,像等待判决似地眼巴巴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对面之人沉默了一会儿,饶有兴味地端详着杨霖走投无路的神情,突然扑哧一乐,道:“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居然还想到要和我谈条件,真是好笑至极啊。你娘含辛茹苦养大你这么个儿子,我都替她不值!”“你!”杨霖脸色大变,拳头越捏越紧,眼睛里的迷茫已经被刻骨的仇恨所取代,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这个恶魔!是你引诱我走上这条路的,也是你一步步设局让我深陷博戏无法自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赌窝害了多少人,你若是逼人太甚,我,我就去官府告发你!”

那人连连摇头道:“那样你就不怕你的老母亲伤心欲绝吗?她可还一心盼望着她的儿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有朝一日帮她光宗耀祖呢。”杨霖咬牙切齿地道:“我会向我娘坦白的。我也会向她老人家发誓,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会相信我的,她会原谅我的!”

那人又是一乐,语气轻松地道:“可惜啊,到时候我只要把那件东西往外一交,官府知道这是你娘从皇宫里搞出来的,你娘当时便会被杀头的。她就是想原谅你,也没有机会咯。” 这话终于令杨霖彻底崩溃了。他双膝跪倒在对方的面前,颤抖着手去抓对方的袍袖,一边语无伦次地哀求道:“不不不不,你,你绝对不可以把那东西交出去,那会害死我娘的,会害死她的啊!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一切都照你吩咐的去做,一切!”他嘶喊着,埋头痛哭起来。

对面那人厌恶地将杨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扯落,骂道:“哭吧,你就是哭死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要让你明白点道理,怎么这么费劲!我且告诉你,那样东西半个月前我已派人送往京城,你如果真的想要回来,只有立刻动身去洛阳,然后按我说的去做。要想救你和你的老娘,这就是你唯一的机会!”

杨霖继续趴在地上哭泣着,那人从袖中取出张字条,扔到杨霖的面前,冷冷地道:“就是这个地址,你到了洛阳去找他便是。他会告诉你接下去该怎么做。总之,不要心存侥幸,这是你唯一的生路!”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

杨霖在地上又趴了一会儿,等到那人的脚步声消失,他突然跳起身来,将面前的纸条捡起来揣入怀中,急急忙忙地四下望了望,伸手抹去眼泪,便飞快地跑出了大雄宝殿。户外风雪交加,荒草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积雪覆盖,杨霖弯下腰,竭力辨别着雪上的足迹。很快,他找准了方向,便沿着一条新鲜的足迹跟踪而下。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三章:乱局 (3)

集贤殿中的百官守岁大宴就要开始了。整个大殿早已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布置得华彩夺目富丽绚烂。为了创造节庆温馨的气氛,太子特意颁旨,让百官不必像平时上朝那样,在明福门前列队站班,在寒风中冻得簌簌发抖地等待宣召,而是直接到集贤门外会合,再依序进殿入席。像狄仁杰这样倍受尊重的老臣,或者王公侯爵,则更是被让到离集贤殿不远的集贤书院,熏香品茗,议书闲谈,既能享风雅之趣又可叙同僚之情,也算是他们一年到头能难得轻松一刻吧。

狄仁杰没有去集贤书院和大家共同候宴,而是独自一人带着沈槐,坐在冷冷清清的中书省里。他作为宰相,历年在守岁宴中与人周旋应酬是当作件公务来处理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但也从来没有逃避过。可是今年,他却突然有了一个理由,可以避开所有那些或谄媚或狡诈或阴险或倨傲的面孔,以筵席组织者的身份,躲在这个突然显得特别僻静的地方,说是在处理宴会的各项事务,其实也是在独享一份意外的宁静吧。

当然,因兼着整个新年庆典的主持,即使躲在这里,狄仁杰也并不能感到轻松。和明天元正日的新年朝贺不同,宫中守岁的过程没有正式的礼仪程序,说穿了就是君臣聚在一处吃吃喝喝,赏乐观舞,但毕竟是皇宫里的节庆,一招一式仍来不得半点马虎。光参加宴会的官员和王侯的名单就是皇帝钦定的,整个宴会的座次摆放也因此而来,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集贤殿内空间有限,各位大人之间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可以让他们摩肩接踵有失体面,满打满算也就摆放了九九八十一张席位。剩下那些轮不到进殿的官员、学士、高僧等就只能在集贤殿外的广场上列席。如此寒冷的冬夜,要在室外呆一整个晚上,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当然,和能够与皇帝共迎新年的无尚荣耀相比,挨点儿冻实在算不得什么,决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放弃进宫守岁的机会,所以每年都有年老体弱不自量力的家伙,经过这个守岁之夜便受寒病倒。

为了安排这些殿内殿外的坐席,礼部可谓是动足了脑筋,既要考虑到尊卑高低,也要照顾到亲疏远近。所以一旦有人因为任何原因缺席,座次的编排就要相应的作出调整。显然,除了皇帝本人之外,也就是经他授予全权的人可以决定座次的变化,其他人即便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造次而为的。此刻狄仁杰坐在中书省里,倒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需操心的也就是最终赴宴的人是否有变化,如果有,那么座次应该如何相应的变化。酉时刚过,尉迟剑从集贤门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最终到席的所有人的名单。沈槐迎上前,从尉迟剑手中接过名单,转身呈给狄仁杰。

狄仁杰慢慢品完嘴里的一口茶,方才将名单展开,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微笑。沈槐和尉迟剑不由相互看了看,再看狄仁杰,又将名单看了一遍,方才放下,叹了口气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沈槐跨前一步道:“大人,您……”狄仁杰摇摇头,提起笔来,在名单上圈圈划划,片刻便将那份名单重新折好,递还给尉迟剑,微笑道:“尉迟大人,辛苦你了。”尉迟剑双手接过名单,作了个揖便快步离开了。

狄仁杰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方才对满脸狐疑的沈槐道:“沈槐啊,你想不想知道,今年有多少官员缺席今日的筵席?”沈槐没有回答,只是沉静地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你说说,不过一份二百人的名单,缺席的竟有三十七人之多,难道不是怪事吗?看来不少人对今年的这新年守岁宴,并非趋之若鹜,倒反而是避之不及啊。”

沈槐惊问:“怎么会这样?这,这可是荣耀非凡的事情啊,怎么会避之不及?”狄仁杰朝他瞥了一眼,淡然问道:“你说呢?”沈槐迟疑着问:“难道,难道是因为太子……”狄仁杰冷哼一声道:“张氏兄弟借口要陪伴圣上,不出席今晚的守岁宴,实际上就是表明他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态度。他们认为迎归庐陵王是他们的功劳,太子理应对其感恩颂德,而他们自己则全然不必对太子表示尊重。”

沈槐又问:“那么其他那些人……”

“其他的人我看了,绝大多数本来就是张氏的党羽,全靠着奉迎张氏兄弟一路升官,自然对他们马首是瞻。哦,另外还有一件怪事,吏部侍郎傅敏昨日夜间猝亡,他是梁王的妹夫,故而梁王也以此为由推辞了今夜的宴会。”

这下沈槐更是大吃一惊,大声道:“傅大人死了?!太突然了,死因是什么?”

狄仁杰摇头道:“不清楚。我也是刚从这份缺席名单上才得知这个消息的。这个傅敏本来只不过是不学无术的富商之子,仗着大笔的家财居然和梁王攀上了亲,两年不到就升迁到了吏部侍郎这样的高位,实在是令人齿冷!”

沈槐犹豫着道:“不过,傅敏既然是朝廷命官,他突然死亡,还是应该查问下原因吧。”狄仁杰微微一笑:“这事梁王自会追究,他总得给自己的妹妹一个交代,不必你我操心。不过傅敏的死给了梁王一个不参加守岁宴的借口,倒颇为古怪。”

沈槐皱起眉来思考着:“梁王不来,是不是也因此带动了一批武派官员也不来了?”狄仁杰赞许地点头道:“沈槐,你很是老练啊。你说的很对,要不然也不会少了那么许多人嘛。”稍停了停,他又接着道:“此外,还有两名缺席的,便是咱们都知道的鸿胪寺周大人和刘大人了。”

沈槐默默颌首。狄仁杰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如此也好,少了许多麻烦,不用和那些人应酬,今年的这个守岁宴我倒有心情参加了。”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三章:乱局 (4)

集贤殿内外,酒过三轮,宴入佳境,歌舞升平,君臣同欢,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盛世佳节之景。狄仁杰一边频频把酒言欢,一边仔细观察着席内官员们的神情,表面的喜气洋洋之下,的确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安和惶恐。狄仁杰的心里很清楚,他们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人声喧哗之中,他突然感到强烈的紧迫感,这感觉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抬头望向正前方,那个身穿明黄团龙袍的人,正脸涨得红红的,局促而慌乱地履行着他的职责,举动间都是那么不自然不自信。狄仁杰在心中深深叹息着,这个人,太子,他真的能够撑起这副江山社稷的重担吗?他真的能够成为沥清眼前的乱局,并最终拨云见日的那位真龙天子吗?狄仁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他告诫自己必须要再多做一些,更多一些,越多越好。

沈槐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轻声道:“大人,您的脸色不太好。您没事吧?”狄仁杰点点头:“沈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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