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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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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匐俱领喊来几员偏将,大家围在地图前,又研究了一遍周遭的地形。从肃州到瓜州之间,除了崇山峻岭就是戈壁荒漠,成形的路就不超过三条,匐俱领早已布置了重兵镇守,崔兴的大部队要想通过必然会被发现。如果不走现成的道路,那就要翻越祁连山脉或者穿越死亡戈壁,前者对大部队的调动来说太过艰难,而后者在夏季里就是送死,不会有人这样犯傻的。讨论来讨论去,大家都觉得崔兴没有可能实现悄然迂回的战术,因此匐俱领还是决定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同时加多忍受在肃州到瓜州的必经之道上日夜巡逻,最后,他还吩咐多派几路探子出去,趁着夜色潜入大周营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今夜的作战谋划到此为止,众人散去。匐俱领独自登上城楼,这次他面向西方远望瓜州,沿线的烽火台都已换上了突厥人,一旦瓜州有变故,这汉人们使用了千年的烽火台,就会向匐俱领传来求援的信息。月光皎洁,点缀得夜色斑斓,烽火台掩映在黢黑深邃的山峦叠嶂中,是看不见的,是看不见的。不知道为什么,匐俱领的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对那些刁滑诡诈的汉人,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天的战况并没有太大变化。崔兴的每次进攻都是看上去规模蛮大,但一遇上正儿八经的反击就立刻回撤,因此尽管战斗在局部挺激烈,但实际上的伤亡人数十分有限。匐俱领面沉似水地站在城楼上,一整天几乎都没说什么特别的命令。等到快日落时,这攻守战打到双方将领都是一脸冷漠,本来他们对战场上死若干人就没什么感觉,现在更好像在例行公事,完全没有一点儿作战的激情。

这夜的肃州帅帐中,却不复白天的平静。匐俱领犹如一只困兽般地满屋子乱转,旁边站着几员突厥偏将,全是满脸困惑的神情。匐俱领总算兜完圈子,双目灼灼地瞪着众人道:“不对,崔兴这么打绝对有问题!”周围的将领面面相觑,又都低下头去,没有人敢说话。匐俱领知道,这表示他们都同意自己的看法,但又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对策来。

匐俱领习惯地抹一抹翘起的唇髭,眼中精光四射。突厥将领擅长的是冲锋陷阵,让他们出谋划策确实强人所难了,不,匐俱领不需要这些草包们的帮助,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粉碎崔兴的阴谋,打垮大周!他不由自主地再度来到作战地图前,又仔细地研究起周边的地形。突厥将领们对西北地域还是很熟悉的,大家还是一致坚持,崔兴找不到何时的道路绕过肃州区突袭瓜州,况且突厥的巡逻兵已经达到步步为营,即使小股敢死队能穿越,大规模的部队调动绝对不可能瞒天过海。

既然如此,崔兴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呢?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名偏将来报,有两个昨夜潜入地方营地的探子回来了。匐俱领大喜过望,忙让带进来。未几,两名身穿大周军队服色的探子进帐,他们都是在边境长大的汉人,却被匐俱领花大力气收买下来,突厥攻破肃州城时,就是用了这些汉人奸细预先潜入城中,才演出了一场里应外合、出乎意料的好戏,否则肃州又怎么能一日易手呢?

谁知几句话问过,匐俱领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这两个探子在大周的营地,只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号称十万人的大军营,其中有不少营帐内斗没有士兵,是空的。另外,营地后面的补给和辎重区域戒备森严,探子没能靠近,但他们围着外部绕个圈后,还是估算出这个区域并不大,由此可以断定,崔兴部队所带的粮草和其他辎重也不多。

“果然有诈啊!”匐俱领摇头感叹,他心中的阴影变得愈加清晰,粮草、辎重的数量以及营地中的空帐篷,所有这些加起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崔兴所谓的十万大军乃是虚报!他所拥有的实际兵力也许连十万的一半都不到。那么,这个事实的背后又意味着什么呢?匐俱领想到两种可能。一个对突厥是好消息,另一个则是大麻烦。

对突厥有利的可能是,崔兴虽然号称十万大军讨伐突厥,但在募集军队时遇到了困难,实际组织起的军队数量不足五万。为了壮大声势、不让敌方知道我方弱势,崔兴仍然搭起空的营帐,以此来迷惑突厥。崔兴这两天的进攻都是浅尝辄止,正表明他对自己的实力信心不足,也许还在多方调募,所以只是做出个姿态,并不真急着攻城。

可惜匐俱领的直觉告诉他,情况并不这么乐观。他心中反而隐隐地认为,那大麻烦的可能性更大。也就是说,崔兴率兵从凉州出发时,就把兵力分成了明暗两支,一支在崔兴的带领下,大张旗鼓往肃州进发,以吸引注意力。而另一支则暗中绕道前往瓜州,意图在不知不觉中突袭瓜州,攻击突厥防御的薄弱环节。正因为崔兴的这支部队是从凉州出发绕道的,就完全可以不经过肃州周边,匐俱领的人吗当然也就发现不了了。

这么想来,匐俱领的额头开始直冒冷汗。假如真是后一种情况,算时间瓜州遭到袭击近在眼前了,自己该怎么应对?如果立即派兵过去支援,可万一崔兴确实是在等待更多的兵马到来,而自己却让主力离开肃州,一旦崔兴开始猛攻的话,岂不是肃州危殆?但如果不去支援瓜州的话,瓜州若是失守,沙州和肃州的突厥军队就被切断,也是作战大忌。一时间匐俱领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越想脑袋越大,恨不得立即杀几个人发泄。匐俱领今天算是知道,和汉人玩脑子是在累死人也!

匐俱领兀自在肃州左右为难,同一个夜晚,伊州刺史也正彻夜难眠。面对从天而降的钦差大人武重规,就连为官多年、居功赫赫的伊州刺史孔禹彭大人,在岗收到禀报时也不觉有些惶恐。钦差大人拿着御赐金牌叫开城门后,就直奔刺史府而来。从床上被喊起来的孔大人刚来得及整好衣冠,气喘吁吁地跑到正堂门口,武重规已经一步跨了进来。

武重规二话不说,高举圣旨大喝:“伊州刺史接旨!”,孔禹彭慌忙跪倒在地。圣旨宣完,孔大人愣在地上,差点连叩头谢旨都忘记了。武重规也不管他,大摇大摆地往主座上一坐,满脸寒霜地质问:“孔大人,圣旨你都听见了吧?怎么样,你有何话说?”

第三卷:碧血黄沙 第二十二章 攻守(3)

孔禹彭这才回过神来,困惑地道:“钦差大人,圣旨里说瀚海军秘密调动至伊州,这是从何谈起啊?”武重规鼻子里出气:“怎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孔禹彭一拱手:“非也。”武重规神色一凛:“那么说确有其事?”孔禹彭再度拱手:“没有的事。”武重规气地吹胡子瞪眼:“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在搞什么名堂?!”

孔禹彭不由皱紧眉头,他在边疆为官多年,政绩显赫、为人正直,打心眼里看不上武重规这种狐假虎威的样子。如今陇右道战事正酣,孔禹彭日夜操心的都是如何保障伊州的安全,哪里能想到突然来了这么道没头没脑的圣旨,还有这么一位以仗势欺人、刚愎自用著称的钦差,让孔禹彭真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此刻不是置气任性的时候,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武重规:“回钦差大人,瀚海军是驻守庭州的军队,伊州有自己的伊吾军,两军各自为政、互无往来,说瀚海军来到伊州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嘛。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瀚海军来到伊州,他们来伊州干什么?而我这个伊州刺史又怎么会一无所知呢?因此,下官可以向钦差大人保证,圣旨上所说之事乃是子虚乌有。”

孔禹彭的语气神情坦白而肯定,倒让钦差大人有些意外。武重规想了想,再度开口呵斥:“放屁!你说子虚乌有就子虚乌有?!你的意思难道是这圣旨在诬陷你?!”孔禹彭气结,可又不得不强压怒火,尽量用和缓的口气辩解道:“钦差大人,下官怎敢声称圣旨诬陷,只是从下官的角度看,瀚海军秘密调动到伊州是不可能的。当然,既然圣上派来钦差大人,就是要彻查此事,下官自会配合钦差大人的调查,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武重规一拍桌子:“本钦差来了就是要查!既然你矢口否认与此事有关,那么以后若是被本钦差查出来你有牵连,你可就别怪自己当初不识相了!”“钦差大人尽管查,下官问心无愧。”“哼!”武重规狠狠地白了一眼孔禹彭,对方这不卑不亢的态度着实让他不爽,他大咧咧地往椅子背上一靠,拉长了声音道:“就算你本人对此事一无所知,也不能保证伊州没有其他人了解此事吧?”

孔禹彭紧接着他的话道:“下官可以担保,整个伊州官府都不可能有人瞒着下官私自引入瀚海军。”武重规猛拍桌子,指着孔禹彭的鼻子斥道:“好你个孔禹彭,你凭什么敢打这种保票?”孔禹彭沉着地道:“就凭禹斌对大周朝的赤胆忠心;凭伊州这些年来的吏治清明!”武重规仰头发出一阵狂笑:“孔大人就不要在本钦差这里自吹自擂啦,免得到时候自己打脸!”

孔禹彭直气得眼冒金星。想他这样的边境大员都是有些脾气的,本来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才不会想京官对武氏子弟那么唯唯诺诺。尤其是他曾听说过很多武重规飞扬跋扈、草菅人命的故事,今日一见其为人果然暴力粗疏,令人厌恶。圣旨里说瀚海军秘密驻扎在伊州附近,在孔禹彭看来简直是空穴来风,心下不禁怀疑是否武皇在借题发挥,但一时又参不透内情,急怒之下言行竟有点儿失控了。

武重规还在那里步步逼近:“孔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心虚了?”孔禹彭咬一咬牙,闷声道:“钦差大人既然要查伊州的大小官员,下官现在就名人去把他们全部叫来,您挨个审吧!”武重规冷笑:“怎么?孔大人想去通风报信吗?”“钦差大人!”孔禹彭暴喝一声,终于还是硬生生克制住自己,低下头闭口不言了。

武重规看着孔禹彭铁青的脸,这才感到胜利的满足。他抬手揉了揉脖子,哼道:“唔,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本钦差也乏累地很了。这样吧,今天本钦差就在这刺史府里将就了。伊州的大小官员嘛,明早本钦差自会逐个查问,只是……”他故意停了停,瞥了眼孔禹彭,才又道:“孔大人今晚就哪里都不能去了,我的卫队会照顾你的。哈哈,这样也是让孔大人避避嫌疑嘛,孔大人,你说怎么样?”

孔禹彭这时稍微冷静了点,朝武重规作揖道:“全凭钦差大人安排。”话音中海遗留着一丝忿忿。

武重规也的确是累了。从吐蕃借道说起来只一句话,毕竟是要翻越祁连山脉,沿着高原的边缘行进,亏得武重规保养得当、身体强健,否则还真撑不下来。回到刺史府后院匆匆布置出来的卧房,武重规带着成功打击了孔禹彭的满足感,欣然入睡。

这一觉睡得香甜,可惜还是被急促的敲门和喊叫声打断。武重规从床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他娘的,什么人 ?。!”门外传来孔禹彭变了调的叫嚷:“钦差大人,伊州、伊州城外的折罗漫山突发山火,火势极为凶猛,需、需要立即派人去救火啊!”“折罗漫山?折罗漫山?”武重规一边穿衣服,一边怒气冲天地想:“哪门子的折罗漫山,烧就烧了吧……不对!”他几个箭步冲到门口,拉开房门瞪着孔禹彭:“就是圣旨上说瀚海军偷偷驻扎的那个折罗漫山?!”

孔禹彭跺脚:“钦差大人!折罗漫山位于庭州、伊州和东突厥三地的交界处,山脉绵延几百里,这着火的是最靠近伊州城的地方。伊州夏季干旱,山火一旦爆发就会烧得天昏地暗,山民遭殃不说,这些天盛刮西南风,若不及时扼制,很快就会烧到伊州城的!”

武重规还没完全睡醒,况且他擅长的是争权夺利,救火可从来没干过,听完孔禹彭的话一时也愣住了。他冲着孔禹彭翻了翻白眼,迟疑着问:“那、那就快组织人手去救火啊,你找我干什么?”孔禹彭急道:“长史杜灏已经呆了些人过去了。山火也是他先发现的,但火势太猛,需要动用伊吾军去救火才行。可伊吾军挚友下官有权差遣,您的卫队又拦着我哪儿都不能去……”

武重规这才算明白了始末,阴沉着脸想了想,吩咐道:“孔大人不要太慌张!本钦差这就与你去正堂,你让他们请伊吾军将领过来吧。”

不仅伊吾军将领悉数到场,连伊州官府衙门上上下下的官儿,除了已经赶去救火的长史杜灏大人,其余能走得动的全到了,站满了刺史府大堂。孔禹彭安排救火的事宜,武重规这里便开审瀚海军的案子。结果不出所料,在场官员全部矢口否认知道此事,还哥哥赌咒发誓、振振有词。武重规一天审下来,没有丝毫进展,反倒弄得口干舌燥,心腹气短。华灯初上,武重规赶走众人,想想还是决定请孔禹彭一起吃个饭,来硬的不行就得来点儿软的。人家好歹也是伊州刺史、一方大员嘛,要在伊州查案子,没有孔禹彭的支持,恐怕还真不行。

酒菜上齐,两人都累了一天,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可现在对着一桌的西北特色菜肴,仍然毫无胃口。没心没绪地喝了几杯闷酒,武重规寻思着该怎么对孔禹彭开口,毕竟昨晚上对人家太不客气,现在遇上麻烦又要找人家帮忙,武重规也怕对方借此刁难,正犹豫着,孔禹彭却先说话了:“钦差大人,请问今天审案有什么结果吗?”“这……”武重规听他这么一问,又不想直接承认自己一无所获:“唔,暂时还没有确定的结果。”

孔禹彭沉吟着,全然没有了昨日初见武重规的自信气概,整个人都蔫头巴脑的,看上去比武重规还要懊丧。两人各自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孔禹彭突然站起身来,直直地就朝武重规拜下去,口称:“钦差大人,下关有罪!”

武重规大感意外,一口酒差点呛下喉去,咳了好几声才问:“孔大人你什么意思?你有何罪?”“下官有失察之罪。”武重规悟道:“哦,你是说山火的事情啊,这个天灾嘛,也是难免的。”孔禹彭摇头:“钦差大人,下官只怕这场山火不是天灾那么简单啊。”看到武重规不解的神情,孔禹彭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钦差大人,昨天您来宣读圣旨的时候,下官确实认定,所谓瀚海军私下调驻伊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可今天这场山火,让下官改变了看法。这山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钦差大人抵达的次日凌晨烧起,首先就令人起疑。再加起火地点,又恰恰在圣旨所陈瀚海军偷偷扎营的折罗漫山,实在太过蹊跷了。其实昨日刚接到圣旨,下官就想请钦差大人去折罗漫山实地勘察,以证清白,但哪里山势险峻、地形复杂,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查出究竟的,所以下官才没有贸然提出。然今晨这把火一烧,倒反而让下官觉得,觉得,这像是有人在刻意毁灭证据!”

武重规愣住了,半晌把酒杯往地上一砸,跺脚喝骂:“孔禹彭!你现在承认有问题了?可如今该怎么办?那山火扑灭了没有?折罗漫山上到底有没有瀚海军?!你说,你说啊!”孔禹彭肃然叩首:“钦差大人,有没有问题下官不敢断言。但下官正在命人全力以赴,将山火尽快扑灭。一旦山火熄灭,下官便立即陪大人一起去折罗漫山查察。咳,下官还是但愿能有证据证明,瀚海军并未到过此地……”武重规忿然:“我看你还是但愿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吧!”

孔禹彭迟疑片刻,又硬着头皮提出:“钦差大人,折罗漫山的火势很猛,下官想请命去现场监督,指挥灭火的过程,尽快熄灭山火,避免更多的证据被销毁!”武重规又是一愣,想了想,面露狰狞道:“孔大人莫不是别有他图吧?”孔禹彭早预料到他会有这一说,果然是多疑狡诈又愚蠢的个性,便长叹一声,冷冷地道:“钦差大人不信任下官,下官也无话可说。只是下官想提醒您,如果下官真的心中藏奸,刚才也不会把队火山的怀疑说出来了。”

武重规遭此抢白,脸上更是过不去,恶狠狠地瞪了眼孔禹彭,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意犹未尽地抛下一句话:“孔大人,不仅你不能去折罗漫山,伊州的大小官员,除了救火必须的,今晚上全都留在刺史府里,哪都不许去!”

孔禹彭呆坐在桌边,他想趁着救火之际去勘察蛛丝马迹的企图,就这样破灭了。半晌,孔禹彭走到窗前,猛地一把推开窗户,黑沉沉的远山上空,一大片殷红触目惊心。

天亮了,庭州的雨在连下了六天六夜之后,总算停了。钱归南站在裴素云家的小院中,神清气爽地眺望洞房那抹绚丽的曙光,不管怎么说,雨停了总是件好事。

还没容钱大人好好享受一番雨后清晨的宁静爽朗,院门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钱归南几乎要骂娘,但想到王迁不在,现在这个时侯找上裴家院落的,一定是最紧急的事情,于是他强压怒气,叫人进来。

果然是最紧急的事情!来人送到的是一份敕铎可汗的急信,钱归南有段时间没得到伊柏泰的消息了,正在忐忑,看到敕铎的急信连忙展开,读着读着脸色变得煞白,持信之手哆嗦个不停,连裴素云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

“归南,归南,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裴素云柔柔地唤了好几声,钱归南才如梦方醒,对裴素云基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嘟囔道:“没事,啊,没什么……”裴素云也不追问,只是默默地牵过钱归南的手,道:“先吃了早饭吧。”

钱归南勉强掩饰道:“哦,好啊。素云,你看看,天放晴了,好兆头啊,哈哈!”裴素云翘首望向东方,漆黑的双眸中似有雾气缭绕,悠悠地轻叹口气,她扶住钱归南的胳膊道:“归南,你看这朝霞的颜色,红得古怪,只怕很快还会下更大的雨。”钱归南已经煞白的脸色登时转青转灰,裴素云朝他投去又怜又憎的复杂眼神,垂下头等着他恢复平静。

总算钱归南收拢心神,抬腿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素云,我有急事要去刺史府,现在就走。”“吃过早饭再走吧?”“啊,来不及了,更了衣就过去。”裴素云点点头,从架子上取来钱归南的官袍革带,一边替他换下常服,一边道:“归南,今天我也去趟刺史府吧。”钱归南一愣:“嗯,你去那里做什么?”裴素云轻蹙秀眉,低声道:“你昨晚回来时说,巴扎上有人得了疫病,其实这两天我也有些耳闻,城中陆续有些病人出现。今天雨停,我想去看看。”

“哦,是这样。”钱归南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你想怎么做呢?”裴素云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归南,别的我不管,但现在这个时候,我想你还不愿意疫病就在庭州大为肆虐吧?”钱归南怔了怔,讪笑道:“咳,知我者素云也。”':。。'

裴素云弯下腰给钱归南束革带,又道:“我想今天就给那些病人派发药物,凡是他们的亲属,也让他们一律喝下神水,这样至少这段时间内,疫病还是可以控制住的……除非,你要它立即蔓延开来……”钱归南抚着裴素云的肩膀,摇头道:“暂时还不要吧,唉,其实我也不想那样,那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裴素云整理好钱归南的衣襟,轻轻地吁了口气,看着顺葡萄架滴落的水珠:“所以我想今天上午就到刺史府来发神水,至少不能让刺史府里有人得病,你说呢?”钱归南思忖着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辛苦你了。我会先吩咐他们安排好,你去了不必见我。”“知道。”

碧血黄沙 第二十二章 攻守(4)

钱归南心不在焉地匆匆离去。裴素云送他出去,马上返身关牢院门,背靠在湿漉漉的木门上,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像要把扑扑乱跳的心按回去。刚才那些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说的时候很自然很镇定,现在才觉得全身脱力。裴素云明白,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以及突然涌上心头的悲喜交加……

天边的朝霞渲出长长地红晕,在朵朵灰云中变变换出犹如彩虹般的斑斓。大雨初晴,所有的东西都像被彻底洗过一遍,包裹在水珠中闪闪烁烁。裴素云发了会儿呆,便疾步往屋里走去,她还要准备防治疫病的药物,这事情是不能让其他人经手的,即使阿月儿也不行。就在跨入门槛的一刹那,裴素云瞥到门槛下一张白白的纸片,角上已经被积水浸湿。她微微诧异,弯腰捡起来,发现这竟是刚才钱归南所读的急信。

钱归南真的是太慌乱了,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会掉落。裴素云刚想把信收起来,心念一动,就又轻轻将信展开。很快地浏览一遍,裴素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是什么让钱归南六神无主,咬了咬牙,裴素云又仔仔细细地重新读过,才慢慢将信叠好,收入怀中。

“娘,娘……”阿月儿带着安儿走进院子,裴素云蹲下身,搂过安儿,亲吻起孩子的面颊。安儿却晃动胳膊,拼命往后院弹着身子,裴素云知道他是又想钻到冬青树丛里去玩了,便轻声劝慰着:“安儿,宝贝,那里面都湿着,不能进去,听话啊……”安儿烦躁地扭动,表示着他的不满,裴素云无奈地叹息,还能做些什么让这孩子开心呢,其实是有的,只是不能罢了。

正午刚到,裴素云在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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