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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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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坎德让套着围裙的老头来作证。这个人的身份是花匠,是他发现了尸体。他讲完了让人惊讶的情况后,我们都没有出声。

“我总算明白了她干吗要叫我做这件事,”他喃喃说道,“一定是因为那三个小丫头,她们常常来偷她的苹果。她是想给她们下个圈套,等着她们夜里来摘果子时,地上留下脚印……您明白吧?”

“还用说,”韦德坎德低声吼道,“您坚持认为,从昨天傍晚您离开以后,这五六米见方的一圈平地上,没有一个人来过,是吗?”

花匠走近他翻过的地方,用下巴指了指。

“您看到的,除了尸体拖过的印子,没有任何痕迹。”

“您走了以后,就没人可能走过,又将地弄平了吗?”

“对,我很肯定。您瞧瞧地面……地皮有点干硬开裂了,那是下午结束时太阳照的,昨晚我离开这里时就这样了;要是夜里有人像我重新又干了一次,地上是会不同的。您还得承认我这活儿干得不错呢,地上连个猫爪印子都没有。”

“那么,苹果又是怎么给摘掉的呢?”韦德坎德责问道,一边抬头望着空无一果的根根树枝,很是恼火。

老人摇摇头,既是抱歉也有困惑。

“我还真一点也搞不懂呢。我和您估摸着说说看:用一个大梯子,搁在我平整过的地方,人上树就不会留下脚印了。或者呢,身子灵活的甚至可以跳过尸体,吊上一根树枝……不过接下来呢?您以为就好把这些苹果都摘下来了吗?尤其是已经夜了,难不成还要在旁边放上几盏灯吗?犯傻的人才这么干,而且一定会漏掉一些苹果,这在大白天也难做到呀!您试试看吧!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您给我们说说!”韦德坎德催促道。

“要我说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一根绳子系上一根结实的树枝,再拼命摇动,这就大大地解决了!不过您也看得出,不可能是这样干的。即使吧,就像我们采摘油橄榄的做法那样,在地上铺条床单或张上一张网也不行啊,果子会打出一个个小坑儿来的……您瞧瞧这土,松松的,地皮也薄薄干了一层,您在上面放块大木板试试,一看就明白的!”

韦德坎德将花匠打发走了,并且和他交代清楚,很快还要传唤他去发誓作证的。随后督察走到我们跟前,问我们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的朋友看着这可怖的场景,显得不合时宜地兴奋,很认真的用一句格言答道:

“Ex unque leonem——看脚爪即可知其为狮①。我亲爱的韦德坎德,您一定同意,这个凶杀案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就是我们那位狮人,那个不同凡响的赫拉克勒斯!又一次了不起的成就啊……也许它在很多方面还是最成功当中的—个呢。从美学角度来讲,这近乎完美。此外,他是严格按照传说去做的。您听到了花匠说起这位受害者,对吧?地方上的小家伙们称她‘恶龙’,几个小姑娘在夜里来摘苹果找乐子,一如赫斯珀里得斯姐妹的那个故事。和往常一样,赫拉克勒斯人来过,研究过,又赢了。他杀死了恶龙,摘走了所有的苹果——除了这个,好让我们明白,它们就是金苹果,接着又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我可以说,为此不可思议的事可不是即兴之作。”

………………………………………………………………………………………………

①拉丁谚语,喻从作品可知其作者。

“但要把所有的苹果都摘下来,他又是怎么做的呢?”韦德坎德追问道,脸都气歪了。

“我承认,这一点还没想出来。”我朋友答道,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我原设想,用一根长棍,头上装一个捕蝶网袋,大概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正如花匠所讲,在夜里这么去摘苹果,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花匠他本人呢?”督察突发灵机,提出来说。

“这样的话,的确会使一切都得到解释。也许他杜撰了这整个故事,而在这之前便已摘掉了苹果。不过坦率地说,我以为这个人并不具备我们正在追踪的罪犯身上那种魄力和见识。您说呢?”

韦德坎德不大情愿地表示同意。他走到旁边一棵苹果树那儿,顺手扯下一个苹果,恼怒地将它嚼得嘎巴嘎巴响。

“这起新凶杀案还是会告诉我们一些重要东西的,”欧文继续说道,“亏得它,我们将一个很有点档次的嫌疑人排除在外了。可以肯定,我们那位赫拉克勒斯要完成这个功绩,是做不到人在苏珞兰场的监牢,同时又……”

韦德坎德很恼火,将剩下的苹果核猛地朝地下一摔,转身走了。

33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韦德坎德给“赫斯珀里得斯姐妹花园的金苹果”这个谜案弄得昏头昏恼,竟至在调查中疏忽了去做最基本的情况核实。而在翠径庄园,情况也差不多;就在自己村子里发生了凶杀案的消息使理查森一家大为震惊,然而就没有一个人想到再去检查一下那些黏土书板。白天快过去时才有迈克尔·诺韦洛发现,只剩一块书板还挂在正确的一面,其余十一块都被翻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这时督察脑子里开始考虑的,便是这第二个问题,因为罪犯不是名叫赫拉克勒斯.理查森,那么他又是谁呢?毫无疑问,这是住在翠径庄园当中的一个。然而是哪一个呢?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提供“恶龙”遭到凶杀时不在现场的证明。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在这个惨剧之夜悄悄溜出家门。相反,“革律翁”一案倒大大缩小了嫌疑人范围。法医的结论报告将那次罪案发生时间定在午夜和凌晨三时之间。不过理查森太太在蛇的事件发生后直到两点半,都在丽塔·德雷珀的房间里陪着她。这差不多证明两个人是无罪的,因为从翠径庄园到霍克农庄骑马至少也要半个小时。德雷克、劳埃德和诺韦洛夫妇,则是凌晨两点前入睡的,这使韦德坎德将他们列为了重点嫌疑人。督察嘲笑了欧文的看法,因为欧文越来越倾向于认为,存在一个雇佣杀手,是具体执行这些高超作为的“赫拉克勒斯”,此人严格按照出资雇主的指令去做,其中便有他在参与时要披上一张狮皮。

“任何人都有可能!”韦德坎德说。几天前他已叫人放了小理查森,“即使是不起眼的哪个仆人。我们甚至可以丢开不在现场的问题了,它们已不再有什么意义……”

“我对这点倒很担心。我们是在和一个极其狡猾的罪犯打交道,不能让一些实际次序问题给迷惑住。更合理的做法,恐怕是要弄清他的意图。”

“对啊,但他的意图是什么呢?骗取罗伊·拉塞尔的遗产吗?可以肯定,这场赌博总会开花结果。关键就在这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发生关系:作为直系亲属的理查森太太,德雷克和薇拉;还有薇拉的丈夫,甚至内维尔·劳埃德,因为他们和前面那些人都是亲属。还别忘了德雷珀小姐,也许如现在打算要嫁绐赫拉克勒斯,理查森呢。”

“她是开春时被这家人‘招募’来的,所以很难设想,她从在去年九月开始就着手进行这一系列罪案了。”

“不错,但对其他人也可进行同样的推理呀。因为这个时期他们看到赫拉克勒斯精神萎靡,无不焦急万分;凶手不想耽搁,必然是在他去见律师、新立一份遗嘱之前就先给他来点颜色看看。就这么回事!唯一的目的,就是凶手随后便可嫁祸于小理查森,而自己则可在这既费力又有风险的系列罪案中始终置身事外……”

“还有什么呢?”

“一个推定:有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他在按着一个固定的想法行事……”

“这一点,无疑正是此人想要让我们相信的。”

大家都感到这种思辨进行得很好。我呢,没怎么表示个人的推测,我觉得其中没有一个能是言之有据。我这人是一旦拎出阿里阿德涅线团的一个线头①,马上又会觉得其中有什么矛盾之处。最后,我对韦德坎德认为是在和一个精神错乱的人打交道这个说法,还是揶揄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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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Ariadne‘s Thread。据希腊神话,阿里阿德涅是克里特王米诺斯二老的女儿。她用小线团帮助自己倾慕的英雄忒修斯逃出了米诺斯特意修建的迷宫。这典故因此转义:“能帮助解决复杂问题的办法。”

应当说,凶手制造的效果非常出色。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两次让人震惊,我们都有点招架不住了。欧文自己也显得有点吃了当头一棒的样子。有段时间,他似乎很满意自己当上了这些惨剧的一个看客,老是赞扬这些惨剧的艺术美,还肯定地说,面对这种档次的一个敌手真是三生有幸。我有天曾向他指出,若是对这个敌手老是欣赏有加,最终是会给弄得落荒而逃的。他一脸正色听了我的意见,仿佛我的看法是个空前绝后的宗教启示一般。而就在这一天,我们听到了斯特劳德少校的证词。从这时起,我感到厚实的谜团开始出现一线光明。

我们是在烟雾腾腾的“黑羊”咖啡馆里,和理查森上校过去的一位同僚见面的,韦德坎德刚刚挖出了这个人。此人有一张大脸,脸上皱纹有如用刀刻就,面色也受到他酒糟鼻的影响。这使欧文后来说,要是在他嘴巴跟前点根火柴,肯定能让他夹着浓浓的酒气像龙那般喷出火来。我提醒欧文,我只能适当地欣赏他的幽默,因为即使此人是条龙,但其记忆力之好能让我们利用,还是很幸运的啊。对此他反驳说,他不过使自己已经知道的情况得到了证实。确实如此,我得承认。

“当然,理查森是个体面规矩人,”斯特劳德声音洪亮,手里着的大啤酒杯泛着泡沫,“我在他手下时间相当长,可以肯定地这么说。”

“这是哪个年间的事?”

“从一八九二年直到他离开我们,也就是十九年吧。”

“有人和我们谈起他时,都说他是个模范军人呢。”欧文指出。

“不错。他严格按章办事。但我们私下说说吧,他对别人要他做的事,总是很不以为然的。”

“您意思是?”

斯特劳德少校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呢,这是个相当特别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我得说,我并不能总是跟得上他的思考。”

“我听人讲,他对鸦片好来一口。”我插话道。

“对,但是试过这种不光彩的东西,后来又不能自拔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因为您知道,这东西嘛,”他正色说道,“不像啤酒威士忌那样很快就能摆脱掉的!”

“当然了,”欧文同意道,“这明摆着嘛。但我想,您在说到他的原则时,是另有所指吧?是什么原则呢’”

“嗯……比如他总是替中国人说话,后来就认为我们根本不该跑到那里去。他特别推崇中国人的思想和他们的宗教信仰,不赞成将我们的东西强加给他们。有时他甚至会说,是我们这些蛮族、我们这些野蛮人犯下了亵渎之罪……例如他认为我们在那里的铁路网,全是有悖情理造起来的,而且造成的损害无法弥补……你们要从中国人的角度去理解。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们怎么也猜不到的!很简单,因为我们的铁路有时要从一些古老的坟地上通过。‘他的思考’,现在你们明白我要说的意思了吧?有时他更加出格,说什么有看不见的妖怪,那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开的,否则得将铁路绕过去……一个体面的规矩人,不错,可最后变得有神经病!”

“他信上了风水.是吗?”

“对,或者说是这类玩意儿吧。”斯特劳德说道,随后将啤酒一饮而尽。

我们离开“黑羊”后,欧文得意地笑着问我:

“阿喀琉斯,现在您觉得事情清楚些了吧?”

“我开始明白了,可不是。”

“理查森后来鼓弄起风水来了,就这么回事,您要承认,对一个或多或少背弃了自己宗教信仰的人,是有可能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来的,对吧?”

“您对这个问题懂得还真不少。”

“我的天,阿喀琉斯,您和我说话像是在指责我信奉了异教!如果说我对这种特殊的学问还懂得一些,这完全是出于我对艺术的热爱。您是了解我对中国瓷器情有独钟的吧?正是在研究它的装饰中我才得以有所获。不必细说了,您要知道,这涉及到一种发达的物神崇拜,它重视死者,重视大自然的力量所具有的广泛影响,把握住它们从而使自己安康幸福,两者相得益彰。但也必须重视其他一些独立的存在体,如‘白虎’和‘肯龙’等等……所以,不管是建房屋、造墓穴、辟园林,或是规划一条道路,都得确保其坐向在‘青龙’和‘白虎’的地盘上没有问题,以免带来不吉利的影响。”

“正因为如此,他才叫人夷平小山冈,挪开了一层楼,是吗?”

“当然了。花匠曾向他提出这个问题,当时他还特意讲过这种事。小径上的绿篱,我认为他是想让翠径庄园充分利用朝阳,那是日日吉祥的好兆头,白白放过则愚不可及。您回想一下,入门的正面是朝东开的,丽塔·德雷珀小姐的卧房同样如此,加之她画中窗口表现的也是旭日东升,这才使我茅塞顿开,可以这么说吧……像我们两位这种智力迟钝的专家花了不少时间才弄明白的事,她本能地就感受到了!”

“不仅如此吧?”我提出异议。“您忘了烧那些信,还有那个神秘出现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或黑色或金黄的小纸人儿……”

“我对您提到过物神崇拜,是吧?为了和邪恶的精气和凶神恶煞对抗,信奉风水的人会毫不迟疑去做献祭——您放心,没有任何血腥味——为此,他们会把一大堆金色纸做的小人儿作为祭品,当着‘世间神明’女菩萨的面,放进青铜鼎中焚烧。这种粗笨的木质菩萨雕像,您大概已在他的房间里见到过了,而这无疑就是那个陌生的女人。想象力丰富的花匠不过是隐约见到了她的外形……”

“他告诉过我们,说听见了他们在讲话呀!”

“不,只有理查森上校在说。人们不是习惯静静地做祈祷吗?当然,白虎和青龙一定会光临仪式的现场;其问人们通常要摇动一只带环的铃和有珠饰的鼓,它们的声音会引起‘神灵’的注意,也许它正在别处忙着呢。老彼得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最后我还要告诉您,这种祭祀可以是为了一个亲人,比如孩子死了或身体不好,也可以是其是其他任何原因。至于对冤家仇人或是有可能破坏仪式效果的人,他们就用黑纸做的小人儿来代表,后夹挂在墙上……也许它们代表的就是欧洲的工程师吧,这些人建屋修路不上规矩。”

我本想来点儿反对意见,但是找不出什么可以说的。环环相扣,无懈可击。我们在第二天回到翠径庄园,沿着漂亮的双排紫杉绿篱走过去。这时,我不禁对自己过去的无知自嘲了一番。

我们发现赫拉克勒斯·理查森正坐在平台上看报。他怀着很大的兴趣,听着对他父亲怪诞行为的解释。

“过去我总在疑惑,这种事情里头是有什么问题的。”他简单地说.“就像在我对他的了解那样,他把事情藏在心里并不太让我吃惊。我也不认为我母亲或者有另外哪个知道。这种事情也说明了他的房间用来祭祀,性质是很神圣的。那是他的世界,他不希望有人来亵渎它。就我来说,我一直都是遵照他的要求去做的。”

“您抗住了诱惑。”欧文打趣说。

“对……我之所以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主要也是出于迷信。我想过,我们应当让这间屋子保持原样,尊重他的愿望,否则我们就会发生不幸……在得伊阿尼拉闯进这间屋子,我和她翻脸之后,我努力向她说明的就是这一点。何况以某种方式来说,如果我们想想就在这之后所发生的事,不正是所招致的一场灾难吗?她跌进蝰蛇窝了。”

赫拉克勒斯·理查森用手摸摸前额,像是只要想到这事就感到不安。

“我不敢再想它了,这件事让我真想彻底清理一番,将那些把游廊搞得鸡犬不宁的动物统统请走。”

“您知道不知道,您父亲吸食鸦片?”

欧文的这个问题使理查森吃了一惊。他的脸阴沉下来,随后他点头承认了。一阵沉默过后他说:

“前不久,母亲对我吐露了有关他的一些事,说不管怎样,最后我总是要知道的——自己弄明白,或者哪个好心人……”

“是关于他的这个毛病吗?”

“不,是关于我真正的血缘关系。她还告诉我说,伯思斯先生您已知情……”

“那么您知道谁是您的生父了?”

赫拉克勒斯冷淡而厌倦地耸耸肩。

“当然了,如果我们照事实说活,这很清楚。就我所记得的,我总是很喜欢罗伊先生的来访。他对我很是热情,不过一个小把戏怎么会理解它呢!对我来说,我的父亲将始终是约翰·理查森。他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给我讲那些非常美妙的故事……他什么都指点我,什么都教会我,我的一切全归功于他。”

这番坦陈之后他蓝色的眼睛模糊了,蓦地站起身,走近欧文。

“我母亲,”他又说,“还告诉过我,说您认为这个亲子关系很重要,似乎和调查是有牵连的,是这样吗?”

欧文被面前这个人直视的目光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回答时少了他惯常的从容:

“对,至少是在不久前。现在我说不上了……您很像那个传说中的赫拉克勒斯,而您一生中与他巧合的情况也确实太多。最后我想,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吧,也就不再考虑它们了……”

“因为最后的一些新论据要求如此吗?”

“为什么不是呢?”

“您知道,伯恩斯先生,我父亲总是喜欢给我引用一句中国话,我一直没忘: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大概您是知道这句话的吧?如其不然,您对这句话又有什么看法呢?”

欧文若其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朝我转过身来,将回答的主动权丢给我。

“不错,”我清了清嗓音说,“无疑,人是自己命运的主人,至少部分是这样。因为若非如此,我们就什么都可以宽容了,甚至那些最应受到指责的行为。”

“我想您是在指你们所追踪的那个罪犯吧?”

“当然了。即使他神经不正常,他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真有意思,您说的和韦德坎德督察完全一样。”

以现场情况来看,这句话一点也没有奉承的意思。赫拉克勒斯·理查森又露出笑意和沉着自信。我感到在这个被宠坏的孩子的态度中,有种狂妄、使人不快的东西。':。。'生活依然异乎寻常地在向他微笑。我尤其想到最近的一些情况,这对他来讲是很幸运的,使他从非常糟糕的处境中摆脱了出来,而他还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我相当冷淡地问他:

“也许您有不同的想法?”

“算是小有差别吧。我完全同意您对责任问题的看法;但我坚持认为,这个罪犯的作用并不像大家所认为的那样有害。就在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上面历数他的功绩和他那些牺牲品,更使我确信这一点了。那些牺牲品无一例外都是社会上的害虫。”

“朗贝洛太太呢?”

“人们称她‘恶龙’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方面我可以和你们讲讲,因为有段时间她做过我的小学老师,后来父亲就改变看法了,我呢,她从来没有对我怎样,是因为心里觉得害怕而不敢动手;但我的一些同学就有手指头给打折了的,因为功课没学会,她大光其火,舞起她的那把木尺!此外,你们大概也看到,她下葬时并没什么人替她难过……”

“我呢,我特别欣赏的,”欧文说,“是这些凶杀案中的美学。”

这时我真想给我这位朋友来几个耳光,他就这样在理查森的面前,明明白白给人以否定我的印象。不过我也该料到的,只要论说起罪案,他就别无所好,当他一打开话匣子……

“这些都是艺术作品啊,都经过精心推敲,凡有审美能力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些场景中有着太多的激情,甚至可说是诗呢!当然还有,整个系列都相辅相成,仅这一点就不由让人钦佩。每场凶杀都在显示一次新的功绩,既有别于前一次,又有作者的别具匠心。每一个场面都引人注目,似乎这位艺术家每次出场都在力图超越自我……”

我可没有耐心。我想把论战重新归归拢,便相当生硬地打断他的话,提醒说,这些罪行的唆使者一直在奔忙,而且就住在这里屋顶下呢。

“对此我难以相信。”赫拉克勒斯皱眉说道。

“在您看来,”欧文严肃地问,“这可能是谁呢?”

“非常坦率地说,我看不出有谁。不管怎样,这里的任何人都做不到进行这种规模的活动。”

“您是说在体力上?”

“作为第一步,是这样。”

“我们认为,我们所追踪的这个人,是找了一个同谋来做帮手的,因此可以说,他只是这些案子的教唆者。”

赫拉克勒斯刚点上一支雪茄,停了一会儿才答道: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会有一种可能性……”

“那是谁?”我问。

我们这位主人突然显得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也马上就后悔自己的口气激烈了些。

“这只是个感觉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先生们,你们是会理解我不能说出名字的。”

34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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