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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无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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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成人走到船尾,跃进了一只舢舨中,就向岸边划了过来。

@炫@那人上了岸,肤色粗黑,是一个十分扎实的渔民,约莫叁十上下年纪,笑嘻嘻地道:「胡所长,你还记得我吗?去年,你向我买过一条死鱼,那条鱼烂腐了,你连说可惜!可惜!」

@书@胡怀玉「啊」地一声:「是啊,我记起来了!」他说着,转头向陈克生:「上次我看到他倾倒的一桶死鱼之中,有一条像是古代的无脊鱼!」

陈克生怔了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甚麽叫作「好像是」?」

胡怀玉叹了一声:「鱼身已经腐烂不堪了,所以不能肯定,我买了之後,也没有作进一步的研究,看来他专门找到古代海洋生物!」

那渔民自然听不懂两个生物学家的对话,只是笑嘻嘻地望着胡怀玉:「听孩子说,所长买了那只又圆又扁的螺去?那东西有用?」

胡怀玉道:「很值得研究,我还想要!」

渔民摇了摇头:「我打了一辈子鱼,也是第一次找到这样的螺!」

陈克生忙道:「那麽,请告诉我们在哪里找到的?」

那渔民搔着头,现出十分铸躇的神情:「叫我说我说不出来,可是叫我去,我会去!」

渔民的作业方法相当原始,也没有甚麽标准海图可供参考,到甚麽海域去捕鱼下网,全凭经验行事,胡怀玉知道这种情形,所以他忙道:「带我们去。」

渔民侧着头,神情像是很艰难。胡怀玉向他的船看去,看到甲板上正有人在整理鱼网。

他知道渔民在一次出海之後,必然有一个时期的休息,整理渔网,补充燃料,等候下一次的鱼汛期……等等。所以,他又递了一叠钞票过去:「你先收着,等我回到研究所,再开支票给你!」那渔民向手上的钞票看了一下,已是大喜过望,连声答应。陈克生虽然自己也出生在富有的家庭,可是看胡怀玉花起钱来像流水一样。也不禁暗暗咋舌,心想着研究所的规模,不知要多少创办费维持。看胡怀玉这种幻想多於实际的人,可以肯定不是甚麽商界奇才。

他钱是从哪里来的?这时,陈克生虽然心中起疑,可是自然不会问。若干时日之後,陈克生和胡怀玉稔熟了,他曾在一起和胡怀玉喝酒时问了一句。胡怀玉的回答是:「我上一代留下了很多财产给我!」

令陈克生大惑不解的是,胡怀玉在这样回答的时候,竟然神情扭怩,十分不好意思,而且也显然不想再进一步地说下去!

这些是题外话。却说当时,那渔民约了他们,叁小时之後再来,他好去补充燃料,胡怀玉和陈克生两人十分高兴,又立刻回到了研究所,开始工作。

他们把那活菊石的动物体,小心地自贝壳中取了出来,总算还相当完整,一面小心观察,一面记录下来——先用口述的记录,事後再作整理。

两个人一开始工作,就忘了时间,直到那渔民找上门来,两人才连声道歉,上了船,才感到饥肠辘辘,又劳烦叁婶(渔民的妻子)煮了一大锅饭,用自晒咸鱼佐膳,香美无比,陈克生和胡怀玉相对大笑,都认为是生平吃得最舒服的一餐——科学家往往有这种异於常人的行为,如爱迪生把怀表当鸡蛋放在水中煮之类,不足为奇。

船开航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夜航时,那渔民十分有经验,毫不犹豫。

到了午夜时分,两人正在甲板上躺着,在海风的吹袭下,大有睡意之祭,那渔民过来告诉他们:「到了,我就是在这里拖网作业,有时落网深了一些,连海底的沙一起拖起来,当然起网的时候,沙会漏下来,不过我相信那只怪螺,是在沙中的。」

渔民的经验丰富,科学家知识在行,双方交谈所使用的语言方法虽然不同,可是并无沟通上的困难。

胡怀玉和陈克生听到这里,互望了一眼,都已经有了利用吸沙船来寻找活菊石的计划——各位看到这里,一定早已明白,何以这个故事一开始,陈克生这个人,会在烈日之下,在进行挖掘海沙的工作了。兜了一个圈子,故事终於使听的人知道了一个悬疑的结果,但立刻又进入另一个悬疑之中,这是说故事的好方法之一。同时,他们两人这时,也心急得很,胡怀玉道:「是不是可以请你下一网?」

渔民征了一征:「所长,我们晚上……都不下网,就是会把……海里的冤魂网上来!」

胡怀玉听得哈哈大笑:「渔网又不是无常鬼,哪有拘魂的本事!」渔民的神情变得十分害怕,竟然在根本没有甚麽人推他的情形下,不由自主,退开了两步,嗫嚅着:「一代一代,都那麽传说,我们夜晚不下网的!」

胡怀玉有点不耐烦了,取出了支票簿来,飕飕地开了一张支票,扯了下来,放在渔民的面前:「你会看吧!」

那一晚月色很好,渔民显然也认识数目,所以,他张口结舌了好一会,才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移动,发出了「」的一声响,把支票取了过去。

然後,他把支票按在胸前,喃喃自语了一会,像是在祝告。又把船上所有参加作业的人都叫了出来,宣布了要下网。

船上一共有四个人,听了之後,神色大是古怪,那渔民在大声说着话(是为了壮胆):「我们先上香,过往神明,会保佑我们!」

中国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很喜欢借助「过往神明」的力量,相信无时无刻,都有「神明」在四周围,而且,那些神明,也必然会听到祝告,和令到神明必须帮助世人和执行神明任务的责任。

於是,船上忙碌了起来,先是轮流上香,然後是上网。胡怀玉道:「请用细眼网。」

陈克生大有同感,因为活的菊石,在未成长大之前,可能极小,小到只有指甲大小。用细眼的网,就不会捞起来再跌回海中。

反正已经要下网了,大眼和细眼当然无所谓,那渔民答应了之後,又念念有词,祝告了好一会。

拖网下了海,胡怀玉对於渔船的作业,相当在行,他要求下得尽深。拖网作业,是把一直沉到海底,然後在海床上拖过去,就算是藏在海床中的生物,也难逃一劫,采珊瑚,就很多用这种办法的。但由於这种办法,对海洋生物的破坏力十分大,而且,也没有甚麽必要,作业的时间又长,也容易损坏渔网,所以并不是很普遍为渔民采用。

下了网之後,渔船用十分迟缓的速度向前行驶着,渔船上的人,除了胡怀玉和陈克生之外,神情都十分古怪而且紧张。自然,这时他们都被「会把海中的冤魂拉上来」的古老传说所困扰。古老的传说,对於深信这种传说的人来说,都会有着威胁的力量。例如,有传说对一个骷髅小便会使那个鬼作刻毒的报复。事实上,也就真的没有甚麽人敢那样子做!渔民长期在海上作业,大海无情,忽然平静,忽然又可以化为怒涛,所以渔民对於那种古老的传说,也就格外留意,自小深留在脑中,这时公然违反,可以看出他们都十分不自在。

那渔民也不能例外,他取了一瓶酒出来,和几个渔民轮流喝着,而且,每个人一直在喃喃自语,渔民的妻子,未曾断过上香。

这时候,船上的气氛,十分诡异,胡怀玉和陈克生虽然不信,可是一切,就像经过一个十分善於营造气氛的导演的刻意安排一样,当胡怀玉大喝一声「起网」之际,连陈克生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像是真会有甚麽冤魂被从海上网来一样!

绞起渔网的绞盘在「格格」作响,粗大的尼龙网被拽起来,渐渐地,渔网的一角,自海水之中,冒了出来。在夜色中看来,沾上了海水的渔网,闪闪生光,十分悦目。

这时,胡怀玉和陈克生并肩站着,看来,渔船上的人手相当吃紧,可是两人却也帮不上手。

就在这时候,胡怀玉忽然用力在陈克生的肩上拍了一下,大声道:「还记得你的设想?

我有了进一步的补充,真是妙极了!」

陈克生想不到他在这时候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他一时之间反倒想不起,他问:「我的甚麽设想?」

胡怀玉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我是黑无常,你是白无常!」

这时,那渔民恰好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胡怀玉的声音又大,渔民一听到,吓得脸色煞白,失声道:「胡所长,你可别……乱说话!」

胡怀玉看到渔民神情惊恐,快乐得像是一个弄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子,向渔民伸了伸舌头,又向陈克生望来。陈克生想起了自己的假设,他实在不想再和胡怀玉在这种虚无飘渺的设想中纠缠下去,所以他并不答腔,只是指着渐渐被拽上来的渔网:「快看!网快拉上来了……」

胡怀玉却不肯放过:「也好,看网到了甚麽。我的新设想,妙不可言,你一定会说我想像力丰富!」

陈克生咕哝了一句:「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他认识胡怀玉并不久,对胡怀玉的其他,可能还是一无所知,但是胡怀玉的想像力丰富之至,这一点,却是绝无疑问的了!

渔网上得相当快,不一会,已有一大半网被拽了上来,这一网的收获不是太多,因为网已经上了一大半,除了海水之外,还甚麽都没有看到。

等到渔网上了十之八九,这才看到有百多尾各种各样的鱼,有几十只蟹和一些虾、贝壳类海洋生物。

胡怀玉和陈克生未注意贝类生物,海沙在网眼之中迅速漏下去,鱼虾蟹在网中挣扎着,那些贝壳生物,都是些十分普通的品种,有些是瓜螺,有些是角螺和蛙螺,并没有他们所希望的菊石在。

胡怀玉和陈克生互望了一眼,他们倒并不十分失望,因为他们并不预期会有那麽好的运气,一下子会得到另外的一只活菊石。

他们全是海洋生物学家,自然知道当年被人类认为绝了种的空棘鱼,在非洲东岸,忽然又被发现了一条之後,这种被认为在八千万年之前已绝了种的珍贵生物,一直到十叁年後,才又发现了第二条!

这一网没有活的菊石,他们准备长时间来寻找,那渔民在一旁问:「所长,怎麽办?」

胡怀玉道:「这些鱼获,你要,可以留着,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回大海去的好,因为如果有甚麽大海中的冤魂被网了上来的话,可以一起放回去!」

他这样说了之後,神情十分得意,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渔民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双手紧握着拳,看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狠狠打上胡怀玉一顿。但多半在这时候,他想起了那张面额不少的支票,所以强忍下气来,霍然转过身去。陈克生在一边,也十分看不上眼,压低了声音:「取笑人家传统的传说,并不好笑!」

胡怀玉耸了耸肩,渔民已经和他的助手,忙着把渔网的口张开,又放下海中去,好让网中的鱼虾蟹,又回到海中去。

胡怀玉却又嚷着要回去,所以渔船又缓缓开行。陈克生觉得胡怀玉太自我中心,不是十分容易相处,所以并不多说话。胡怀玉则兴奋得有点异常,大声在说要去安排用吸沙船来搜寻的计划,并且强调:「我可不怕甚麽海中的冤魂,要日夜开工!」

对於胡怀玉的计划,陈克生自然认同,但是,对他说话的这种态度,他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他并不出声。

胡怀玉却兴奋得像喝了过量的酒一样,脸色发红!

「我对你拘生物灵魂的设想,有了进一步的补充,确然可以使古代的生物,再在现在出现!」

陈克生冷冷地道:「我的设想,其实是说不通的!」

胡怀玉陡然呆了一呆,不明白何以陈克生会出尔反尔,他望了陈克生片刻,又摇了摇头。陈克生知道自己若是不说明白,他不肯干休,所以道:「我只不过是开玩笑,你想,就算有了叁叶虫的灵魂,也还要有叁叶虫的身体,才能复活。理论上必须有身体,灵魂才能进入!而且,身体还要完整、新鲜,能发挥身体的功能,你总不能把灵魂输入叁叶虫的化石之中吧!」胡怀玉听得十分用心,可是他听了之後,仍然神情十分坚决地摇着头。陈克生怕他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古埃及人曾坚决相信,人死了之後,灵魂不灭,有朝一日又会回来。所以他们致力於保存体,创造了木乃伊。可是他们也枉费心机,就算他们的灵魂回来,进入了木乃伊,那算是甚麽呢?」

胡怀玉喃喃地道:「简直可怖之极!」

陈克生呼了一口气,胡怀玉终於明白了,他又补充:「没有古生物的身体,有了古生物的灵魂,也没有用,所以我的设想,只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胡怀玉立时接了上去:「可是却启发了我产生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设想!」

陈克生叹了一声,反正渔船航行相当慢,那就让胡怀玉说说他「有趣的设想」吧!

所以,他就作了一个鼓励胡怀玉说下去的手势。胡怀玉却想了一想才道:「谁也不知道灵魂是甚麽样的,连人的灵魂都不知道是甚麽样的,何况是生物的灵魂!」

陈克生有点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

胡怀玉迎海风,吸了一口气:「我的设想是,灵魂,其实就是生物的遗传密码!」

陈克生是生物学家,自然一听就可以明白胡怀玉这样说法的意思,刹那之间,他感到了相当程度的震动,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海风吹来虽然十分清凉,可是他却有躁热的感觉。他立即明白了胡怀玉的意思!也知道胡怀玉的这个设想,虽然十分大胆,有点骇人听闻,可是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遗传密码!

所有的生物,都受遗传密码控制,实用科学对遗传密码所知,还不是太多,只知道存在於细胞的染色体之中。

一种生物的成长过程、成长之後的形态、生活本能等等,都受遗传密码的控制。高级生物如人,受遗传密码的控制;低级生物如蚁,也受遗传密码控制。

掌握了遗传密码,譬如说,掌握了中华雨蛙的遗传密码,将之注入任何其他生物的胚胎之中,把这个胚胎来的遗传密码改变,那麽,这个胚胎发育成长,就完全照雨蛙的形式进行,长成一只雨蛙。

遗传密码传递遗传讯息,遗传讯息决定生物的一切,包括外在的生命形态和内在的生命内容。

陈克生自,从来也没有把灵魂和遗传密码联结在一起设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也曾有过这种匪夷所思的联想。

胡怀玉可能是作这种联想的第一人!

从理论上来说,胡怀玉的想法,比围绕灵魂的种种说法,还要更进一步!

用人来作例子,甲的灵魂,如果在甲的身体之内,那自然从外型到内,甲全是甲。可是如果甲的灵魂,进入了乙的身体(传说中有的这种「借还魂」的故事),那,只有内容是甲,外型却是乙。

但如果,掌握了甲的遗传密码,把任何一个才受精的卵子的原来的遗传密码改变,换上了甲的遗传密码,那麽,这个胚胎成长之後,不论是内容和外型,都一定是甲!人可以这样,其他的任何生物都一样,遗传密码,是任何生物的真正灵魂!

一想到这一点,陈克生不由自主,气息相当急促,他望着胡怀玉,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胡怀玉在他的神情上,看出了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的设想,所以他十分高兴:「你看怎麽样?」

陈克生又吸了一口气:「十分了不起的设想,如果能掌握古生物的遗传密码,自然可以令得古生物重现……不知你有没有想到,如果……真的能这样,人……就永远不会死了,任何人,都可以在实验室,凭空培养出来只要有这个人的遗传密码就可以了!」

胡怀玉也有骇然的神情,用力挥了挥手,像是想把这个怪诞的念头驱走,他道:「哪里就达到这个目的,人类科学可能永远不能达到这一地步!生物蛋白质的合成密码,哪一个生物学家不想得到这个秘密?」

他接下来,又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了很久,陈克生自己也沉醉在想像之中,所以并没有听清楚。

一直到渔船靠了岸,他们两人才互望了一眼,精神恍惚地上了岸。由於他们的设想所带来的震憾相当,所以上了岸之後,他们仍伫立了一会,胡怀玉才道:「我回研究所去工作,你呢?」

陈克生虽然也热爱工作,而且才有那麽巨大的发现,可是他还未曾到这样发狂的地步,所以他摇了摇头:「明天我再来——你准备甚麽时候,公布这个惊人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学发现?」

胡怀玉想了一回,忽然神情十分紧张,双手握住了陈克生的手:「请你保持秘密,别对任何人提起,我想等有了更多活的标本之後再公布。」

陈克生摇头:「有一个标本,也可以公布这个发现。」

胡怀玉摇头,坚持着:「不,我……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我要小心处理!」

陈克生理解地拍着他的手背:「这是任何生物学家一生中最大的事!好,我尊重你的意见。」胡怀玉呼了一口气,陈克生在分手前又道:「明天开始,我去主持找寻的工作!」

有钱好办事,第二天,准备了一个上午,从下午开始,吸沙船就已经开始在海底吸上大量的海沙,陈克生也在烈日之下工作,希望再能找到活的菊石。陈克生的工作,暂时还没有收获——等一等,喂,这个故事,难道不是原振侠传奇吗?为甚麽到现在,原振侠先生还没有出现?当然这个故事是原振侠传奇。原振侠医生还没有出场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这个故事一开始发生的事,和原振侠一点也扯不上关系——而且看来,根本没有可能发生任何关系的。第二个原因是,原振侠医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玛仙在巫师岛上被爱神带走之後,独自在巫师岛上又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原振侠,看来比白痴也好不了多少。爱神走了之後,一直没有信息。原振侠本来还想在巫师岛住下去,可是古托看出他在岛上,情绪只有越来越坏,所以几乎是把他「抓」上船,送回文明世界来的。情绪如此低落,原振侠自然无法工作,他终日呆坐、喝酒,昏昏沉沉,甚至喃喃自语:玛仙会复原吗?她不会变成白痴,她会好,会恢复正常,就算好不了,爱神,也请你把她送回来!

关心原振侠的人,都为他的这种情形,感到焦急,都各自在设法。

医院的院长,也是着急的许多人之中的一个,院长的办法是:弄一点事情给原振侠做做,可以使他低落的情绪恢复一些——要正常是不可能的,除非玛仙忽然鲜蹦活跳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院长给原振侠做的事是医院行政上的事。那天一早,院长就派人请了原振侠到他的办公室去。

原振侠双颊瘦削,无精打采,本来英俊挺拔的他,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好些女护士过来和他打招呼,几乎有一半以上,眼角都含着泪,原振侠却只是苦笑。他在院长的对面坐了下来,院长望着他:「医院准备扩建,你是知道的了!」

原振侠连点头都懒,只是「嗯」了一声。

院长伸手指了一指:「我们买下了右邻的那所旧房子连地,有将近叁千平方公尺。」

院长说得很兴奋,可是原振侠双眼失神,连「嗯」也懒得「嗯」。

院长搓着手:「那业主,是一个怪老头,地价倒还合理,可是他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附带条件,我想派你去谈判一下,是不是可以把那些条件,不要订得那麽苛刻。」

原振侠摇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才。」

院长有点生气,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你可以是任何方面的专才,振作一点!」

院长的动作,只是令得原振侠的眉毛,向上略抬了一抬,仍然是目光涣散。

院长叹了一声:「我实在派不出别人,反正你没有事,找点事情做做不好吗?那业主开出来的条件,古怪之极,你会有兴趣的!」

原振侠在心中对自己说:「不会的,没有甚麽事可以使我有兴趣!」

院长说着,又把一个文件夹推到了原振侠的面前:「你先拿去看看。」

原振侠甚至不想接,他双手仍然垂着,也不碰那文件夹。院长的脾气算是好到家,又替他把文件夹打了开来,原振侠这才勉强望了一眼。

他一看到了文件夹中的纸张,那倒令得他的眼睛睁大了许多。

那是一叠印制十分精美的笺纸,上佳的玉版纸上,印着浅浅的梅和石,左下方有两颗朱文的,印文是「人老了」和「不闲老人」。

在那麽精美的笺纸上写的是毛笔字,草书。

这种草书,叁十岁以下可以看得懂的人,一万个之中只怕没有一个。

院长看到原振侠注意了,指着道:「还好我学过书法,倒看得懂,你呢?」

原振侠点了点头:「我学过草书,看得懂,这……老人家的书法极好!」

院长笑:「文体也好,敛然是四六骈文,真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原振侠看到第一句是「不闲园,余之祖居也——」,他道:「照说,这样的人,是不肯出售祖居的。」

院长点头:「说得不错,医院方面,早就和他接头,可是他一直到最近才肯出售,其他的原因,你看下去,就会知道!」

原振侠拿了文件夹:「我到我的办公室去看,看完了再给你答覆!」

院长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原振侠拿着文件夹,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当他乘搭电梯,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去的时候,他又自然而然,想起在电梯中第一次见到玛仙的情形。

那令他难过得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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