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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盆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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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面的散碎证据——如果是单一的完整的犯罪证据,直接拿走就行——我首先想到的是眼镜片。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最容易打碎的证据就是眼镜片了,问题是现场并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搏斗,凶手的眼镜怎么会被打碎呢?我又想,可能是凶手大量出血洒在碎土片上,容易被警方提取DNA证据,但还是撞上老问题:没有搏斗,凶手怎么会大量出血?除非他像《血字的研究》(注:柯南·道尔创作的第一篇侦探小说)里面的候波那样患有主动脉瘤……可我仔细调查了每个嫌疑人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发现谁患有主动脉瘤之类的疾病。

“直到那天,楚天瑛请我在大堤上吃烤鱼,结账时,伙计说鱼头朝我,按照本地风俗,我就是主宾,我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理。”呼延云说,“凶手把碎土片撮走,换上新的土皮儿,是基于一个很单纯的又万不得已的原因……为了证明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我回北京之前又去了一趟大池塘,在尸体的脚跟往西一米四左右的位置上,翻开了碎土片,找到了一滴干了的血迹。经法医检验证明,是赵大的血液。”

楚天瑛和林凤冲皱紧眉头思考了半天,都摇摇头,表示费解。

呼延云说:“老马,你进入现场的时候,赵大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头朝东,脚朝西,仰卧。”马海伟毫不犹豫地说。

“凤冲、天瑛,你们看到的呢?”

林凤冲和楚天瑛都表示,和马海伟看到的完全一样。

“根据这个尸体形态,你们分析,凶手是怎么杀死赵大的?”

林凤冲说:“当然是赵大站在屋子中间,凶手突然冲进来一刀捅死他的。”

“老马,天瑛,你们认为呢?”

楚天瑛和马海伟都赞同林凤冲的见解。

“这恰恰就是凶手想让你们确立的观点!”呼延云说。

三个人都是一愣。

呼延云说:“凶手撮走踩过的碎土片,换上新的土皮儿,就是希望警方认为:赵大是头朝东,脚朝西,被人突然冲进来一刀桶死的!而事实恰恰相反,赵大死亡时的真实情况是,他是被凶手突然捅了一刀之后,头朝西,脚朝东倒下的!”

楚天瑛恍然大悟道:“那么也就是说,不是赵大站在简易房里等人时,凶手突然闯入,而是凶手站在简易房里,赵大走过来,被凶手突然捅了一刀,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就是——”

“你猜的没有错。”呼延云说,“像老马、翟朗这样的人,大晚上站在大池塘的简易房里,赵大如果见到恐怕跑都来不及,绝不会主动走过去。所以,凶手只有可能是三个人。”

屋子里一时一片死寂,唯有屋外的落雨声。

“第一是葛友,他是赵大会放心接见的两个人之一,可惜他当晚被凶手用诡计困在赌场了;第二是田颖,田颖说当晚赵大约她在大池塘见面,不过她和赵大仇深似海,如果站在简易房里的是她,那么赵大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被她突然一刀捅死,而毫无搏斗痕迹;第三个人,也是赵大会放心接见的人,正是这个人亲手杀死了他——”呼延云望着蹲在墙角的主人说,“我说得对吗?李树三。”

李树三抬起头,绝望地龇了龇牙。

“当晚你捅死赵大后,突然想起,如果让赵大的尸体这样放置,那么警方必然会怀疑是一个他非常信任的人杀死了他,葛友已经被你调虎离山,你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于是你抓着他的胳膊,以你和他的脚尖相抵,转了180度,将他的尸体放置成头朝东,脚朝西,让警方认为他是被外来的闯入者杀死的。你又发现,虽然出血很少,但还是有一些血流到了土皮儿上,这些血离尸体太远,可能会让警方发现你把尸体‘调个儿’的诡计,你就索性找了个纸板,把地上沾血的碎土片都铲走(可惜还是有一滴顺着土皮儿间的缝隙流到了地上)。这时你忽发奇想,干脆把到门口的直线区域内的碎土片都换成土皮儿,伪造成不可能犯罪,这样一来,让整个案子笼罩上《乌盆记》中冤魂索命的诡异气氛,更加削弱了你的疑点。”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楚天瑛喃喃道,“李树三那晚是什么时候杀人的呢?”

呼延云平静地说:“当我做出这个推理的时候,我发现面前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命案当晚,李树三一直在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院前门有翟朗,后门有老马,这段时间李树三想溜出来杀人,是不可能躲过他俩的眼睛的……难道他是电影散场后赶到大池塘下的毒手?问题是,他怎么可能利用只和马海伟、翟朗乘坐的出租车错开两三分钟的时间差,完成杀人并设置不可能犯罪现场这一系列复杂的行动呢——他应该有更多的作案时间才对啊!

“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问题搞不通,纵使我推理出李树三是凶手,他一句‘我什么时候杀的人’,就能驳得我哑口无言。正在我怀疑自己的推理是不是错了的时候,赵大的手机铃声让我大彻大悟,一瞬间窥破了这个奇案的全部真相!”

楚天瑛说:“当你在会议室里兴高采烈地宣布已经破案的时候,我们都莫名其妙:你到底通过那个铃声推理出什么了?”

“反正不是我杀的人。”马海伟嘟囔了一句。

呼延云淡淡一笑道:“小郭误解了我的意思,她那个关于手机铃声的推理太牵强了,不过她真心认为你是凶手,和我短信沟通后,我觉得不妨让她说出她的想法,暂时‘冤枉’你一下。这样更有利于麻痹真凶,实施我的计划。”

“好吧。”马海伟在椅子上“哐”地坐了下来,双手拄着膝盖,“我就不要国家赔偿了,你就把你从手机铃声中推理出了什么告诉我,作为补偿吧。”

呼延云点点头说:“在大池塘,我曾经让你进入发生命案的简易房,播放手机铃声,目的是想搞清楚,李树三、你和翟朗说通过手机铃声锁定赵大尸体的位置,是不是在撒谎,结果证明确实可以听到——”

“不是音量的问题啊?”马海伟说,“我的手机铃声真的是早就设置的江南style,谁知道会和赵大那个死挫人撞上!”

“既不是音量的问题,也不是音乐本身的问题。”呼延云说。

楚天瑛越发好奇了:“那是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哀怨的叹息:

“呀……”

声音凄切,来得无头无尾,像是半空中飘来一截半透明的浮尸。

屋外的雨,似乎停了。

偶尔,听得见残雨滴下的声音,却听不见雨滴落地的声音,有头而无尾,坠落而无底,于是清冷得令人不堪忍受。

一阵异常哀婉的京胡,牵出一段凄凄惨惨戚戚的唱腔:行至在渔阳县地界,

忽然间老天爷降下雨来。

路过赵大的窑门以外,

借宿一宵惹祸灾。

赵大夫妻将我谋害,

他把我尸骨未曾葬埋。

烧作了乌盆窑中埋,

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分明是有人在这狭小的屋子里,一边飘荡,一边哀吟,但一片花白的地上,连影子也不见一个,没有脚的冤魂,浸着血的乌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马海伟犹如被往事催眠了一般,目光迷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口中念叨着:“是这个,就是这个……”

猛地!唱腔断了。

乍然陷入寂静,像被突然挖空了肚肠,每个人都感到不可忍耐的空虚,仿佛此身也悬浮在空中,突然摔落在枯井的井底。

“是《乌盆记》,像是收音机里播的。”

“这屋子里也没有收音机啊。”

“那是哪儿来的音乐啊,闹鬼似的,听得我寒毛倒竖。”

“是啊,那天晚上我睡在这花房里,就是听到这个,才做了噩梦的。”

马海伟、林凤冲和楚天瑛一边嘀咕着,一边四下里寻找收音机,或者什么播放器,然而,一眼可以看到全貌的屋子里,并没有类似物件,马海伟掀开床单钻到床底下找,同样一无所获。

难道子里真的闹鬼了?

呼延云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田颖,你进来吧。”

门帘掀开,田颖和晋武一起走了进来。

“你们演什么戏呢?”林凤冲问。

“我只是拜托田颖打了一下我的手机。”呼延云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刚才的《乌盆记》唱腔,是我今天中午刚刚设置成手机铃声的。”

三个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然而,呼延云下面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瞬间石化!——

“可是,你们三个人刚才都只认为是一段唱腔,没有发现那是我的手机铃声啊,为什么有人却在黑暗的大池塘,听到《江南style》就说那是手机铃声呢?

“根据问讯记录,那天晚上到达大池塘之后,李树三说他拨打赵大的手机,听到手机铃声,追踪到简易房,这在逻辑上说得通。纵使他不是杀人犯,但是他和赵大一向关系密切,听过他手机铃声是《江南style》,很正常;马海伟是这样说的‘忽然听见了一阵细切的声音’,这当然也是正常的;然而翟朗——”呼延云盯着蹲在李树三身边的黑影说,“你的原话是‘突然就听见了手机铃声,声音很小,但是挺清楚的’,这是为什么呢?”

翟朗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还没进入简易房,李树三就已经挂断了赵大的手机。你进去之后,并没有接近尸体,并不知道赵大带了手机,就连马海伟也是直到郭小芬指出,才得知赵大的手机铃声是《江南style》,你怎么就知道黑暗之中,大池塘里响起的是赵大的手机铃声呢——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黑暗中听到一段音乐,首先想到的应该是CD机、收音机,或者其他播放器吧——只有一种可能,在此前你就和李树三串通好了,他告诉你,一旦听到《江南style》就往简易房的方向跑,因为那是他在拨打赵大的手机。”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晋武不禁脱口而出。

“我还是想不通——”楚天瑛一下子昂起头来,“翟朗怎么会伙同他的杀父仇人杀死另一个仇人呢?”

呼延云说:“也许你还记得,翟朗曾经委托咱们帮他找回丢失在大池塘的挎包吧?那个包,我在赵大的临时住所里找到了。当时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个挎包过分干净了,换言之,挎包里的东西太少了,只有一张弩,而其他的东西,比如翟朗的证件,还有他让咱们一定要拿回的他父亲的唯一一张照片,以及告诉他翟运之死的匿名信,都不见了。我就在想,这些东西去哪里了呢?”

“也许是赵大拿去别的地方了,或者一把火烧掉了啊。”楚天瑛说。

“那么,林凤冲第一次在大桥上见到翟朗时,他问路的那张地图呢,也烧掉了?”呼延云说,“既然烧掉,为什么不一把火统统烧掉,偏偏只留下一把弩呢?我在弩上看不出有什么非留下不可的意义啊。等我发现手机铃声的问题之后,我断定,其实翟朗在去刺杀赵大的时候,为了便于行事,根本就没带证件、照片、书信和地图什么的,而后他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和挎包一起丢失,只是为了掩盖其中隐藏着的一个十分重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呼延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曾经说过,这个案子的真相,是因为涉入其中的所有人,都太执着于《乌盆记》这个故事了——在不经意间,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都认为,虽然凶案现场是被人有意布置成《乌盆记》的场景,但是凶案的缘起还是三年前一场《乌盆记》式的谋杀。但是,在将已经堪破的和犹未堪破的各种疑点归纳总结之后,我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由此衍生出了另外一个《乌盆记》的故事,或许,能阐释后来发生这一切的因果……”

他沉静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心中离奇的思绪。

接下来,他放低声音,犹如午夜的电台广播一般,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天,一场瓢泼大雨席卷了渔阳县。雨不停,乌云也不散,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背负着贪污公款罪名的翟运,背着一个背包一路踉跄着逃到了这里。狂风暴雨中他迷失了方向,正当他为自己的前途感到绝望时,他抬起头,看到山坡上有一座花房,花房里依稀亮着灯光。

翟运深一脚浅一脚地攀上了山坡,敲开了花房的门。屋里面有两个男人,正是赵大和李树三,他俩听了翟运借宿的请求之后,答应了下来,然而也就是在翟运查看背包被雨水打湿的情况时,他们看到了里面厚厚的一捆捆人民币。

也许公安人员多年来持续不断的上门盘查,给翟朗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但十分遗憾的是,你的爸爸确实是一个贪污犯,他临出逃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拿走贪污的部分公款——插一句,程运到达渔阳县之后,用某个公用电话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记录下了一个开头为渔阳县区号的电话号码的原因,这是丈夫留给她的最后的线索。

看到翟运行囊里的人民币,赵大觉得机会来了。虽然开瓦窑也比一般人挣钱多一些,但毕竟操心费力,于是他和李树三商量,趁着夜深雨大,杀人灭口,分尸毁迹,夺取财物!他们找来给不听话的奴工吃的大剂量安眠药,下在翟运的饭菜里给他吃,他俩则在外屋准备好了寒光凛凛的斩骨刀。

没过多久,里屋传来“扑通”一声,进去看时,翟运已经从椅子滑到了地上,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饭粒。

赵大和李树三相视一笑。赵大说:“我去拿块塑料布来垫在下面,省得等会儿分尸的时候弄得一地血,不好收拾。”说完他转身出了里屋,刚刚找到一块塑料布,就听见屋子里一声惨叫,他没想到李树三杀个人这么心急,连垫塑料布也等不及,于是掀开布帘,却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一直静静听着的三个人都是一悚。

赵大看到,李树三倒在地上,脖子正“咕噜咕噜”往外冒着血,在他的身边,站立着满脸狞笑的翟运,手中握着那把斩骨刀,刀刃和刀面一片猩红!

“什么?”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一声惊呼,“翟运杀死了李树三?”

呼延云点了点头。

楚天瑛感到一阵目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古老的《乌盆记》故事竟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情节“重现”:投宿者反过来杀死了凶手!

一路逃亡的翟运,一直对周围的环境有着惊人的警惕,他注意到了赵大和李树三看见自己的背包之后露出的诡异神情,也注意到了饭菜的味道不对劲。于是假装吃下后倒在地上,等李树三将要行凶的时候,突然跳起,反手将他杀死!

看着吓得目瞪口呆的赵大,翟运残忍地笑着,握紧了斩骨刀,一步一步向赵大走来。赵大想拔步而逃,可是双脚动弹不得分毫,他以为自己将要命绝于此了,谁知翟运走到他面前说:“我们做一门生意,怎么样?”

赵大用尽全力才定住了神说:“您……您想做什么生意?”

翟运“嘿嘿”一笑,打开花房的大门,看了看黑漆漆的夜和漫天的大雨,说:“我是被仇家追得亡命天涯,避祸到此,既然我今晚杀了一个人,不妨我就借用他的身份在这里柄身,想必你也用类似的卑鄙手段害死过无数人,我也不会杀你,我也不会去举报你,只希望在这里隐姓埋名,背包里的钱,都是你的,你看如何?”

赵大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当然同意,两个人谈及怎样处理李树三的尸体。赵大说起《乌盆记》的传说,分尸之后焚化,骨灰揉进黏土里烧制成乌盆,毁尸灭迹最是彻底。翟运当即动手准备分尸,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出人意料的血腥骤变,已将赵大变成惊弓之鸟,他惊慌失措地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正是来借医药费的田颖。田颖这是第一次见到翟运,赵大介绍他名叫李树三……李树三和赵大搭伙不久,见过他的人不多。从此,翟运就以李树三的身份在渔阳县扎下了根。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长叹。

竟是“李树三”——翟运发出的。

一瞬间,他把头颅深深地一垂,仿佛背脊上再也承受不住。

抬起头时,他的双眸浮现出异常的疲惫,犹如紧绷了很久的弦就此断裂。

“如果不是有一次喝多了酒,我把自己出逃的实情告诉了赵大,他也不会以此一直要挟我。我只能含羞忍辱,甚至把脸烧黑伪装成李树三,任他摆布,替他出谋划策,为他挣了不知道多少钱,他却只拿出很小的一部分让我开了个小旅店谋生,三年了,三年了,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他!”

众人望着他,想他三年来像老鼠一般,过着不敢见光的日子,不知此人是可憎、可恨、可怜,还是可悲。

“那么,翟朗是怎么搅进这个案子里面的呢?”林凤冲问。

呼延云说:“我推测,翟朗三年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应该是他向杨馆长详细了解到《乌盆记》的传说,离开图书馆之后,翟朗在大街上没头苍蝇一样乱走着,琢磨到哪里去找李树三报杀父之仇。突然他被一个人拉进了小巷子里,他以为遇到劫道的了,仔细一看,不禁欣喜若狂,正是自己以为早已被烧制成乌盆的父亲翟运。翟运对他突然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也十分惊讶,三年来他为了逃避警方的缉捕,从未与家人联系过,怎么在街上竟看到儿子的身影呢。他仔细观察后发现,没有警察在附近盯梢,才与儿子相见的。父子俩激动了没多大一会儿,在翟运的逼问之下,翟朗拿出了那封匿名信。”

“天瑛、老马,我相信小郭也对你们讲过,翟朗在图书馆里叙述的那封信的内容,只是你们在后来事件的发展中,忽略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呼延云说,“小郭告诉我的是,翟朗说信里是这样讲他父亲遇害的‘夜里投宿在渔阳县一个叫赵大的窑厂厂主家里,因为露了财,被赵大的伙计李树三杀害’——注意,不是赵大和伙计李树三杀害,而是赵大的伙计李树三杀害,那么这封信告诉翟朗的究竟是什么?”

楚天瑛恍然大悟道:“信里说翟运是被李树三杀害的,和赵大没什么直接关系。”

“对!”呼延云说,“把这样一封信寄给翟朗,很明显是挑唆瞿朗杀死李树三——也就是他的爸爸翟运。那么翟运和翟朗就要分析了,这封信是谁寄来的?谁既了解三年前事情的真相,又知道瞿运有个儿子,并试图借翟运儿子的手杀死翟运?分析的结果,匿名信的作者当然只可能是一个人——赵大!”

“翟运认得赵大的字迹,再看匿名信的字迹,更加确认此信系赵大所写。看来赵大始终对他深怀戒心,为了将他除掉而又不惹动警方,竟采用了如此恶毒的计策,挑拨自己的儿子杀死自己!翟运决定将计就计,反手杀死赵大,与儿子一番商量之后,定下了一个堪称绝妙的计划,那就是让翟朗扮演一个特殊的‘证人’。”

“特殊的‘证人’?”马海伟问,“证明什么?”

呼延云说:“你仔细想想,翟朗在这个案件中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很耐人寻味?他首先用刺杀赵大,证明了自己和赵大的深仇大恨,又指控翟运杀死杨馆长,证明了自己和‘李树三’的不共戴天之仇。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形成这样的印象——翟朗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和赵大、李树三这个‘集团’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而确立了这样一条原则:翟朗绝对不可能与这两个人有缓解的可能,更不要提与其中一个合谋杀死另外一个了。”

马海伟点了点头。

“仔细分析一下翟朗两次对翟运的指证,就更有意思了,这两次指证恰恰否定了翟运杀人的可能:第一次,杀杨馆长,翟朗指出的杀人时间里,翟运正和警方在一起,第二次他和马海伟一起追踪翟运到大池塘,双方中间只有极短的间隔时间。很明显,翟运不可能利用那段时间杀人,并布置复杂的犯罪现场,而翟朗每每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说翟运杀人,正是为了给旁观的人反复强调自己和翟运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这一切所作所为的目的又何在呢?就是在翟运进入电影院这段时间里,向我们证明:翟朗绝不会走眼,让他溜出来杀人,从而也就再一次否定了翟运作案的可能。想一想,这是多么奇妙的计划,翟朗通过电影院门口小吃摊的人,否定了自己作案的可能,又通过自己的‘坚守’否定了翟运作案的可能。如果不是后来手机铃声的失误,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翟运是怎样从电影院溜出来杀死赵大的。”

“这么说,杀死杨馆长的人是——”晋武想推测又不敢推测。

“我倾向于是翟运。”呼延云说,“由于翟朗的做证,你们把‘凶手’的作案时间集中在了2点半到3点10分之间;同样由于翟朗的做证,楚天瑛把‘凶手’的作案路径集中在了从旅馆后院翻墙出去杀人……当否定这些的时候,主观上你们也就否定了‘李树三’杀死杨馆长的可能。而事实上呢,翟运很可能是2点半之前从旅馆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杀的人——翟运先生,我推理得正确吗?”

翟运冷笑一声。

“杨馆长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杀死她?”马海伟愤慨地质问翟运。

“因为杨馆长看到了一张不该看的照片。”呼延云说,“小郭回忆,在图书馆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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