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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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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走吧。”札拉千科在门口说。
尼德曼弯下腰拉莎兰德起身。她直视他的双眼。
“我也要杀了你。”她说。
“无论如何,你真的很有自信。”她父亲说。
尼德曼相当亲切地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推着她从前门走出院子。他从背后紧掐住她的脖子,手指几乎都能碰到一起了。她就这样被带往谷仓后面的树林。
他们走得很慢,偶尔尼德曼会停下来等札拉千科。两人都拿着明亮的手电筒。到了树林边,尼德曼松开莎兰德的脖子,改以手枪指着她的背。
他们沿着崎岖小径走了大约四百码,莎兰德跌跤两次,但都被扶了起来。
“这里右转。”尼德曼说。
又走了十五米后,来到一处空地。莎兰德看到地面有个洞,藉着尼德曼的手电筒光线还看到一支铁锹插在土堆中,这才明白尼德曼的任务是什么。他将她推向洞口,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趴倒在地,双手深深埋入松散的沙土中。她站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札拉千科还在慢慢走,尼德曼耐心等着,枪口正对她的胸口。
札拉千科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一分多钟才得以开口说话。
“我应该要说点什么,但对你好像无话可说。”他说道。
“我无所谓。”莎兰德说:“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她对他撇嘴一笑。
“那就做个了结吧。”札拉千科说。
“不过我很庆幸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你从此蹲大牢。”莎兰德说道:“警察今晚就会到了。”
“少吹牛了,我早预料到你会虚张声势。你就是来这里杀我,如此而已,根本没有对谁说过什么。”
莎兰德笑得更开了,但忽然间露出恶毒的表情。
“我让你看样东西好吗,爸爸?”
她缓缓将手放入左边裤袋,拿出一个长方形物体。尼德曼仔细留神她的一举一动。
“过去那一小时你所说的话,全都通过网路电台广播出去了。”
她举起那台奔迈Tungsten掌上电脑。
札拉千科深深皱起眉头。
“让我瞧瞧。”他说着伸出自己健全的手。
莎兰德将掌上电脑挑高丢向他,在半空中便被他一把抓住。
“胡扯。”札拉千科说:“这只是普通的掌上电脑。”
当尼德曼俯身看她的电脑时,莎兰德抓起一把沙撒向他的眼睛。他一时看不清,却直觉地开了一枪。莎兰德已经往旁边移了两步,子弹只是从她原先的位置破空而过。她立刻抄起铁锹,往他持枪的手挥去,铁锹尖锐的边缘重重打在他的指节上,只见轻便手枪顺着一条大大的抛物线往外飞出,掉入灌木丛中。他的食指被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喷溅。
他应该痛得大叫才对。
尼德曼受伤的手不灵活,另一只手又拼命想揉眼睛。她唯一打赢这场仗的机会就是让他严重受伤,而且愈快愈好,否则若是硬碰硬,她就输定了。跑进树林需要五秒钟时间。于是她再次将铁锹抡过肩头,一面扭动手把试图以边缘出击,可惜方位没抓准,砸到尼德曼的脸的是铁锹的扁平面。
才短短几天鼻梁就断了两次,尼德曼气得直嘟囔。虽然眼睛仍被沙刺激得睁不开,他却不断挥舞右臂,让莎兰德无法近身。她一不小心绊到树根,跌倒在地,但随即弹跳起身。尼德曼暂时还无法行动。
我可以办得到。
她刚往矮树丛跨出两步,眼角余光便瞥见--嗒嗒--札拉千科举起手来了。
那个老混蛋也有武器。
察觉到这一点,她心上彷佛啪地挨了一鞭。
就在枪击发那一瞬间她改变了方向,子弹擦过她臀部外侧,她也因急速转身而失去平衡。
并不觉得痛。
第二颗子弹击中她的背部,被左肩胛骨给挡下,一阵椎心刺痛窜遍全身。
她双脚一软跪了下去,有几秒钟动弹不得,但能意识到札拉千科就在她身后六七米处。她奋力鼓起最后一丝力气,顽强地挺身而起,摇摇摆摆奔向树丛隐蔽处。
札拉千科有足够的时间瞄准。
第三颗子弹打中她左耳顶端下方约两厘米处,穿透头盖骨,导致颅内形成放射环状的爆裂,铅块最后卡在大脑皮质下方约五厘米处的灰质内。
对莎兰德而言,这些都是纯理论的医学细节。因为子弹立刻造成严重创伤,她最后只感觉一片血红的冲击随即转为白光。
然后变成黑暗。
嗒嗒。
札拉千科还想再开一枪,但双手抖得太厉害无法瞄准。差点就让她逃走了。接着发现她死了,才放下武器,此时的他因全身充满肾上腺素而抖个不停。他低头看着枪,刚才本想把枪留在屋里,但结果还是拿了放在夹克口袋,彷佛需要一个护身符。怪物。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还是持有轻便手枪的尼德曼。竟还差点让这个贱人逃走。
他瞄了一眼女儿的屍体,在手电筒照射下有如沾了血的布偶。他将手枪锁上保险栓、塞入外套口袋后,朝尼德曼走过去,只见他无助地站着,被沙土蒙住的双眼泪流不止,手和鼻子上则流着血。
“我的鼻子好像断了。”他说。
“笨蛋,”札拉千科骂道:“她差点就逃走了。”
尼德曼不停揉着眼睛,虽然不痛却猛流泪,让他几乎目不能视。
“站直了,该死的东西。”札拉千科不屑地摇着头。
“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尼德曼绝望地直眨眼。札拉千科一跛一跛走到女儿屍体旁边,拉住她的夹克衣领,把她拖进墓穴,这其实只是地上一个洞,小得就连莎兰德也无法直直躺入。他将她的身体举高,让她双脚垂入洞口,一松手她便整个人掉落下去,面朝下缩成胎儿般的姿势,双腿屈起。
“把洞填好就可以回家了。”札拉千科下令道。
半盲的尼德曼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铲土将洞填满,剩下的沙土则一次次用力往四周空地推开摊平。
札拉千科一边看着尼德曼工作一边抽烟,身子还在颤抖,不过肾上腺素已经开始消退。她走了,他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到今天他仍会想起许多年前她丢掷汽油弹时的眼神。
到了九点半,札拉千科拿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才表示满意。他们又花了一点时间,在树丛中找到轻便手枪手枪,才返回农舍。札拉千科感到无比欣慰。他为尼德曼料理伤口,由于铁铲割得很深,还得找来针线缝合--这是他十五岁在新西伯利亚军校中学会的技能。至少不必注射麻药。但伤势若是太严重,尼德曼有可能得上医院。他先用木板将他的手指固定住,包紮起来,明天早上看情形再说。
处理完后,他拿了罐啤酒喝,尼德曼则在浴室里一再地冲洗眼睛。
第三十二章
四月七日星期四
晚上九点刚过,布隆维斯特抵达了哥德堡中央车站,X二○○○列车弥补了一些延误的时间,但还是迟了。最后一小时的车程中,他不断地打电话联络租车公司。起先想在阿林索斯找辆车,在那儿下车,但办公室已经下班。最后他好不容易通过城里的饭店订房中心,租到一辆大众汽车,可以在耶恩广场取车。他决定不去尝试哥德堡复杂的市区交通与难以理解的售票系统,因此搭出租车前往。
取车后,发现置物箱内没有地图,便到一家加油站买了一份地图、一支手电筒、一瓶矿泉水,并且外带了一杯咖啡,将纸杯放在仪表板的杯架上。当他驶离市区前往阿林索斯时,已经过了十点半。
有只狐狸停下来,浮躁地东张西望。牠知道这底下埋了什么,但不远处似乎有只粗心的夜行动物正窸窸窣窣率朝这儿而来,狐狸立刻提高警觉,步步为营。但继续猎捕之前,牠抬起后腿撒了泡尿,为自己的地盘做记号。
※※※
包柏蓝斯基通常不会在深夜打电话给同僚,但这次不得不破例。他拿起电话拨了茉迪的号码。
“对不起这么晚打电话来,你睡了吗?”
“这不重要。”
“我刚刚看完毕约克的报告。”
“你一定也和我一样,一看就放不下来吧。”
“茉迪……你怎么看?你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事?”
“我认为莎兰德试图保护自己和母亲,不受某个为国安局工作的沙文疯子伤害,但却被毕约克--你应该记得这是嫖客名单中一个很醒目的名字--关进精神病院。他获得了一些人的协助,其中包括泰勒波利安医师,我们对莎兰德精神状态的评估有一部分便是根据这位医师的证词。”
“这完全改变了我们对她的了解。”
“也说明了很多事。”
“茉迪,明天早上八点你来接我好吗?”
“当然。”
“我们要到斯莫达拉勒去找毕约克谈谈。我询问过,他现在还在病假中。”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贝克曼看着妻子站在客厅窗边,凝视外面的水景,手里拿着手机,知道她在等布隆维斯特的电话。她显得如此不快乐,他忍不住走过去搂住她。
“布隆维斯特已经成年了。”他说:“不过你要是这么担心,就该打电话报警。”
爱莉卡叹气道:“几小时前就该报警了。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快乐。”
“是我应该知道的事吗?”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瞒着麦可,也瞒着杂志社的所有人。”
“隐瞒?隐瞒什么?”
她转身面向丈夫,告诉他《瑞典摩根邮报》要挖她过去当总编辑。贝克曼诧异地扬起眉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说:“那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恭喜了!”
“只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叛徒。大概吧。”
“麦可会理解的。机会到了,每个人都得往前走,而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我知道。”
“你下定决心了吗?”
“对,下定决心了,只是还没有勇气告诉任何人。而且我好像是趁着大乱之际离开。”
贝克曼心疼地将妻子拥入怀中。
※※※
阿曼斯基揉了揉眼睛,望着户外的夜色。
“我们应该告诉包柏蓝斯基。”他说。
“不行。”潘格兰说:“无论是包柏蓝斯基或任何公家人员都从未对她伸出援手,她的事就让她自己解决吧。”
阿曼斯基看着莎兰德的前任监护人,仍感到不可思议,相较於圣诞节期间最后一次见面,他的进步实在神速。虽然口齿仍不清晰,但眼中已出现新的活力。这个男人还流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愤怒。
潘格兰对他说出布隆维斯特所拼凑出来的来龙去脉。阿曼斯基震惊不已。
“她打算杀死自己的父亲。”
“有可能。”潘格兰冷静地说。
“又或者是札拉千科打算杀死她。”
“这也有可能。”
“难道我们就这样乾等?”
“阿曼斯基……你是个好人。可是不管莎兰德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不管她是生是死,你都无须负责。”
潘格兰猛然敞开双臂,丧失已久的协调性瞬间恢复了,就好像过去这几星期的戏剧性变化,使他迟钝的感觉重新复苏。
“我从未同情过任何私自行刑的人,但我也从不知道有谁有这么好的理由。也许这话听起来有点愤世嫉俗,但不管你我怎么想,今晚会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打从她出生那天起就已注定。而剩下的就是我们得设想好,假如莎兰德成功生还,我们该如何面对她。”
阿曼斯基叹了口气,脸色阴沉地看着老律师。
“如果接下来她得坐十年牢,至少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依然还是她的朋友。”潘格兰说。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对人性的看法这么开放。”
“我自己也不知道。”他说。
※※※
米莉安眼睁睁盯着天花板。夜灯开着,医院收音机低声播放着《开往中国的慢船》。
前一天,她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罗贝多送她来的医院里。她一直睡得不安稳,睡了醒,醒了又睡,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医生说她脑震荡,总之需要好好休养,因为鼻梁骨折、断了三根肋骨,还全身瘀青。左边眉棱肿得太厉害,眼睛几乎只剩一条缝。一改换姿势就痛。一吸气也痛。脖子也痛,他们替她戴上护颈,以防万一。医师向她保证一定能完全康复。
傍晚时分醒来时,罗贝多就坐在床边。他咧着嘴对她笑了笑,问她感觉如何。她很好奇自己的样子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糟。
她问了一些问题,他都回答了。不知为什么,说他和莎兰德是好朋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他是个骄傲的魔鬼,而莎兰德喜欢骄傲的魔鬼正如她痛恨自大的笨蛋一样。两者之间差异非常细微,但罗贝多属於前者。
如今她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莫名其妙冲进仓库。听到他如此顽固地追踪那辆货车,她很惊讶,而得知警方正在仓库周围的树林里挖寻屍体,则令她惶恐。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她说。
他摇了摇头,默默坐了一会儿。
“我曾经试着解释给布隆维斯特听,他不太能明白。但我想你应该可以了解,因为你也打拳。”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在场的人绝对无法想像和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打斗是什么情形。她想到自己当时的无助。
之后她只是拉住他缠着绷带的手,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她希望莎兰德能有消息。
她才是尼德曼要找的人。
米莉安很担心她会被抓到。
※※※
莎兰德无法呼吸,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自己被枪射中,还被埋在地下--了解到这一点主要是靠直觉而非理性思考。左手臂派不上用场,因为只要动一块肌肉,便感到肩膀阵阵疼痛,而且她也游离在模糊的意识之间。我得呼吸一点空气。头痛得像要爆炸,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右手刚好压在脸下面,因此她下意识地开始拨开鼻子和嘴巴的泥土。土质松散,也很乾。最后好不容易在脸前方腾出拳头大小的空间。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埋在这里多久,但最后理出一个清晰的思绪后,不禁惊恐万分。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泥土有如千斤顶般压着她。他竟然活埋我。
她试图移动一只脚,肌肉却几乎使不出力。接着她犯了个错,不该试图站立。她用头一顶,想直起身子,太阳穴立刻像触电般刺痛。我不能吐。她这么一想随即陷入模糊的意识。
再度能思考时,她小心地感受身体还有哪些部位能运作,结果发现四肢当中唯一能移动一两厘米的只有脸部前方的右手。我得呼吸点空气。空气就在她上方,就在墓穴上方。
莎兰德开始搔抓。她用一边手肘撑住,好不容易挪出小小的空间,然后以手背将土拨开,扩大面前的范围。我得用力挖。
她发现自己形成的胎儿姿势当中有一个窟窿,就在手肘与膝盖之间,她能存活多半就是仰赖圈在这里头的空气。于是她拼命前后扭动上半身,感觉到有土壤掉落身子下方的空隙里,胸口的压力减轻了些。手臂能动了。
她在半清醒状态下,一分钟一分钟地慢慢努力,先抓开面前的沙土,再一把一把拨进下方的窟窿里。慢慢地手臂终于得到解放,进而得以移开头顶上的土,一厘米一厘米地扩大头部四周的空间。她摸到硬硬的东西,像是抓到小树根或树枝,接着继续往上抓,土中仍然充满空气,并不十分硬实。
狐狸回窝途中来到莎兰德的墓穴旁停下。刚才抓到两只田鼠正得意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现,狐狸立刻全身冻结,竖耳倾听,狸须和鼻子微微颤动。
莎兰德的手指彷佛某种没有生命的东西从土里伸出来。现场若有任何人看到,反应很可能会像狐狸一样立即飞奔而逃。
莎兰德感觉到凉凉的空气顺着手臂而下。她又能呼吸了。
接下来又花了半小时才爬出墓穴。左手不能动,让她觉得奇怪,但仍使劲地用右手继续抓土与沙。
挖土需要一点辅助工具。于是她将手臂缩入洞中,从胸前口袋费力地弄出烟盒,打开之后当勺子用。她一勺勺将土刮松后甩开,到最后终于能够移动右肩,往上撑破土层。随后她又刮下更多沙与土,直到头终于能伸直。现在右手臂和头都已伸出地面,再松解开部分上半身后,便能开始一厘米一厘米慢慢往上扭动,接着就在那一瞬间,土地松开了她的双脚。
她闭着眼睛爬出墓穴,并一直爬到肩膀撞到树干,才缓缓转身靠在树干上,用手背擦去眼睛部位的泥土,然后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空气冰冷,她却流着汗。她觉得脑子里、左肩上和臀部都隐隐作痛,但并未花费精神去理清原因,只是静静地坐了十分钟,喘息着。后来忽然想到不能待在这里。
她费力地站起身后,开始天旋地转。
随即一阵恶心,便弯身吐了起来。
吐完后她开始走,却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个方向。左腿疼痛难忍,还不断绊跤跪倒,引发头部一次比一次更剧烈的刺痛。
不知走了多久以后,眼角忽然瞥见光线,便跟着转向。直到站在院子里的棚屋边,才发现自己直接回到札拉千科的农舍来了。她像个醉汉般摇晃着。
感应侦测器装在车道和空地。她是从另一边来的,他们应该没有发现。
她感到迷惑。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绝不可能应付尼德曼和札拉千科,便愣愣地望着白色农舍。
嗒嗒。木头。嗒嗒。火。
她幻想着一罐汽油和一根火柴。
她费尽力气转向棚屋,脚步蹒跚地往一扇用架了横木的门走去,好不容易才以右肩顶起横木。横木落地时撞到门边,发出砰一声巨响,她连忙闪进暗处四下观望。
这里是柴房,不会有汽油罐。
坐在厨房餐桌前的札拉千科听到横木跌落的声音,马上抬起头来,然后拉开窗帘望向漆黑的户外。几秒钟后,眼睛才调适过来。现在风吹得更猛了。气象预报说这个周末会有暴风雨。接着他看见柴房的门半开着。
下午他和尼德曼去拿了点柴火,其实并不需要,当时只是为了向莎兰德证明她来对地方了,以便引她现身。
显然是尼德曼没把门关好,有时候他真是笨得无可救药。札拉千科瞄了一眼客厅的门,尼德曼正在沙发上打盹。本想叫醒他,但再一想还是算了。
要找到汽油,莎兰德得到停放车子的谷仓去。她靠着一块劈柴桩,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她得休息一下。但坐不到一分钟,就听到札拉千科拖着假肢一顿一顿的脚步声。
※※※
由于光线太暗,布隆维斯特在梭勒布朗北方的梅尔比走错了路。他没有转向诺瑟布鲁,而是持续往北走,就在快到特洛丘那时才发现错了,连忙停车查看地图。
他咒骂了一声,立即掉头往南驶回诺瑟布鲁。
※※※
就在札拉千科进入柴房的前一秒,莎兰德右手抓起劈柴桩上的斧头,虽然无力举过肩头,仍以一手往上甩,将全身力量放在没有受伤的臀部上,身子转了半圈。
札拉千科一打开电灯开关,斧刃便扫过他右半边的脸,砸碎了颧骨还嵌入额头几厘米深。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大脑随即意识到疼痛,他立刻如着魔般大声嚎叫。
尼德曼惊跳起来,一时惶惶然。他听见一声尖叫,起初不相信那是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的。后来才听出是札拉千科,便飞快地起身。
莎兰德两脚站定,再次挥动斧头,不料身子却不听使唤。原本打算将斧头插进父亲的脑袋,却因为精疲力竭,只击中他的膝盖正下方,与预定的目标相差十万八千里。然而由于斧头沉重,一砍中便紧紧卡住,当札拉千科往柴房内倒下时,还顺势将斧头从她手中扯落。他不断地喘息尖叫。
她弯下身抓住斧柄时,脑子里彷佛电光闪烁,地面开始摇晃。她不得不坐下来,然后伸出手摸他的夹克口袋。枪还在,她努力地在地面摇晃之际集中视线。
是一把点二二口径的布朗宁。
简直是童子军玩的手枪。
所以她才会还活着。如果打中她的是尼德曼那把轻便手枪或子弹威力更强的左轮手枪,她的头骨早已破了一个大洞。这时候,她听见尼德曼踉踉跄跄地接近,随后巨大的身影便填满了柴房的门框。他忽然停住,睁大不解的双眼瞪着眼前的景象。札拉千科像中邪似的哀嚎,满脸鲜血,膝盖上还插着一把斧头。在他身旁的地板上坐着一个满身血渍、脏兮兮的莎兰德,看上去好像从恐怖电影跑出来的人物,这种情节已经在尼德曼心中上演过太多次了。
没有痛觉、壮得像坦克一样的他,向来怕黑。
他亲眼看过黑暗中的怪物,还有一股模糊的恐惧也一直潜伏窥伺着他,如今终于现形了。
地上那个女孩已经死了,那是毋庸置疑的。
他亲手埋了她。
因此地上那东西不是女孩,而是从坟墓另一头回来的幽灵,单凭人力或人类所知的武器绝对无法制服。
人体已经开始转变成殭屍。她的皮肤变成像蜥蠍般的护甲,外露的牙齿变成尖尖的獠牙,以便大块大块撕咬猎物的肉。有如爬虫的舌头向外射出,舔着嘴巴边缘,血淋淋的双手长出十厘米长的锋锐利爪。他可以看见她眼中闪着光,可以听见她低声咆哮,还看见她绷紧肌肉准备扑向他的喉头。
他清楚地看到她身后有一条尾巴蜷曲起来,开始拍打地板,显然是不祥预兆。
接着她举起手枪开火,子弹紧贴着尼德曼的耳旁擦过,他能感觉到空气的爆裂,并看见她嘴里喷出火来。
受不了。
他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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