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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人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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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独尘在她的遗体上放了一块白布,上面写着:魂归故里。

也许,这是他宽慰老伴宽慰自己吧,他深知,不仅她,就是自己,恐怕永远也回不到生他养他的故乡了。

应了妻子那句话,哪处黄土不埋人。

晚年的刘独尘常常因为自己碌碌无为而愧疚,仰天长叹,心灰意冷。

妻子故去的三年后,刘独尘忧愤成疾,久病不起,儿子儿媳和改:兴改芸两个孙子都以泪洗面,悲伤不已,他叮咛儿子:“以后点纸也给你那可怜的玉谋哥哥烧上一些。”

他留给亲人的最后一句话是:“身处乱世甚也干不成……我那老同学呀! ”

刘独尘当然不会知道,正当他弥留之际,苏凤池来要水烟吃,见老汉不行了,就对刘玉计说:“你不用愁,我给你爹操办,老刘可是咱们芨芨滩的文明人呀! ”

他看风水,选墓穴,虚张声势了一气,还没忘记为老汉立了一块碑。

苏凤池从此声名鹊起。

刘独尘再熬上两年,就会看到,他向往的一个新政权诞生了。

   1

引弟总感到,自己短短的二十岁的人生,完全是一场梦,一场到今天还没有彻底醒来的梦,这个梦,是她爹一手给她设计制造的。

白白把她送回来,并没有使她心情开朗一点。

李虎仁听了白白的解释,脸上闪过幸灾乐祸的冷笑:“你们水老师叫我把引弟放了,面子我给了,咋地? 不行哇,你二爹干了一辈子阴阳,在咱们红烽也是有点名气的神官,他能闹错? 白白,引弟是我闺女,我能狠心叫她受苦? ”

白白十分迷茫,她闹不清李虎仁的话到底想说明什么。

她安慰了引弟一阵,就告辞出来。

引弟在后面追住她,抱住她的肩膀呜呜地哭:“不要听他说得好听,不要听他。”

白白叹口气:“引弟,明后天咱们青年开会,你不要怕,尽管出去,我给你保驾! ”引弟放开她,点点头,满脸都是泪水。

她妈把她拉回家里,一边打扫她身上的污秽,一边骂李虎仁:“这回你歇心了吧,叫那个老光棍装神弄鬼,看看,真个闹出鬼来了,以后,叫引弟咋见人? ”

李虎仁不吱声,叼上烟走出去。

引弟不让她妈给她换衣裳,她也不在正房住,一头扎进那间东房,趴在炕上,不住地淌泪,她记不清,自己这个噩梦是从哪儿开的头。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引弟初中毕业了,正满怀信心地准备到城里去念高中,然后,投入高考,说不定,还能“一跃龙门,身价百倍”

呢。

她聪明伶俐,功课挺好,到不了白白之上,也可以打个平手。

引弟在红烽也是个出色的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顾盼生辉,身材丰满苗条。两片嘴唇饱满艳丽,洋溢出诱人的活力。

初中那会儿,她情窦初开,跟二青形影不离,学校一有文艺演出,她和二青的“保留节目”是二人台“打樱桃”。

不论扮相,嗓子,台步,引弟无师自通,举手投足,很有艺术美。

水成波说过,引弟应该报考艺校,以便发挥天赋。

引弟和二青初出茅庐,还不省得男女之间更深层次的奥妙,只觉得两人在一块儿学习、说话、演戏甚至拌嘴抬杠,心里甜甜的,也不怕人们说长道短,羞涩二字,她还没有来得及品味。

总而言之,引弟和二青的“相好”实在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种纯情,处于初级阶段,也是他们最含蓄,最甜蜜的阶段。

直到初中即将结束,十七岁的引弟才突然顿悟,她是爱上二青了,他占满了她的心房,她已暗暗地把自己许给二青了。

也正因为产生了这样的隐情,引弟在二青面前羞羞答答,再让她演“打樱桃”,引弟就忸怩不安起来。

秘密往往都是自己暴露的。

她不敢把心思向家里吐露,引弟知道,她爹和二青之间有很厚的一堵墙,不是轻易可以突破的。

选村长的前一年,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旗里忽然来了两个人,先找田耿,后找李虎仁。引弟发现,自从来人跟她爹谈过话,李虎仁的脸上就蒙了一层愠怒,并且向她旁敲侧击:“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奶毛毛没干就想打动起老子来了,哼! ”

起初,引弟沉浸在自己堆砌的美梦中,格外注意父亲的情绪,他这几年不如前些时候顺心,常常无缘无故发火,家里人已习以为常,不大理睬。

直到有天晚上,引弟正要出门,李虎仁吼住她:“去哪儿? ”

“我问二青借书去。”

“二青,二青! 村子里头的后生死完了! 以后少跟他拉拉扯扯。”

李虎仁暴跳起来,把沙发问的茶几捶得咚咚的响。

引弟愣住了。

以前,她把二青引回家里做功课,说笑,李虎仁视而不见,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从某种角度,引弟可以感觉出来,父亲并不小看二青。

二青他爹当车倌那几年,没少给大队长便宜。两家的交情还是融洽的。李虎仁没当成村长,并不怨恨苏凤河,老苏当村长,他也没有太大的意见,他是不想让刘改兴抗掉自己。

“爹,”引弟委屈而又迷惑地看着他的黑脸,惴惴不安。

“不许去,就这! ”李虎仁站起来,从女儿身边走出去。

引弟莫名其妙,又不敢违抗他的“令旨”,泪水汪汪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柔肠百转,难过了一夜。

爹是咋了?

第二天,在地里碰上了二青,她神色忧郁,把她爹的反常告诉他:“你咋惹下他了? 我爹在家里专横得很,以后,黑夜不要想出来了! ”

那时,她和二青已发现了一个绝对适宜他们说话的地方,他俩许多不能叫别人听去的长谈,就是在那儿进行的。

二青正在起山药,他把锹拄在挖松的土里注视着她,过了一阵才说:“引弟,我不是惹下你爹,我是告了他。”

“告我爹? ”引弟吓了一跳,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二青肯定地点下头:“代表村子里告的他。”

引弟明白了,这是真的,二青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为什么? ”她的惊疑过去了,变成了困惑。李虎仁身为一队之长,就是有出入,那是大人们的事,跟他们这些尚未正式进入生活旋涡的年轻人有什么相干。

二青坐在地畔上,拔着身边的草:“引弟,你坐下,听我说。”

引弟四下张望了几眼,确信她爹没在附近,才距他有二尺远的地方坐下了。

二青哧地笑了:“看把你吓的,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引弟的脸腾地红了,含糊不清地分辩了一句,连忙低下头。

二青说:“引弟,咱们村的扶贫救济款,你爹管,对吧? ”

“嗯,不过,田书记也常常过问。”

“海海家是全村的特困户,对不对? ”

引弟点点头。

“海海一直不肯说,他说他妈不叫他往外说……”

“说甚? ”

“他们家的救济金,都叫你爹给贪污了,还造的假花名册。”

引弟不住地摇头:“胡说,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爹能那么黑心,海海家够可怜的了。”

“引弟,你爹要像你这么心善,我还告他干什么? ”

引弟的眼睛里充溢着羞恨的泪水,她相信二青不会胡编乱造,她心里为父亲的丑行而痛苦。

二青又点出几家贫困户,他们都是跟赵友海家一样的情况。

引弟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往外挤。

“引弟,又不是你干的,”二青不敢在光天化日下爱抚她,就拔了一棵菅草,在她耳朵上面颊上婆娑,引弟痒得不行,忍不住扑哧笑了,把手从泪脸上拿开。

“快点擦擦,叫别人看见,还当我欺侮你了呢! ”

引弟温顺地掏出手绢,把脸抹干净,长长地叹口气:“真丢人呀! ”

“我是打抱不平,就向上头告了状,”二青向他解释,“我是替众人出口气。”

引弟说:“你做得对! 二青哥,要是我,也那么干! ”

二青欣喜、挚爱的目光拥抱她。

也许,正是引弟这句很有水平的肺腑之言,才奠定了二青对引弟矢志不渝的感情。

引弟同时也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明白了父亲反感二青的原因后,对他的禁令就置若罔闻,并且明确地向他宣布,她将来要嫁人,就是二青。

李虎仁在家庭里,还没有受到过类似的挑战和蔑视,他面对引弟的“气势汹汹”,十分冷静,十分沉着。李虎仁意识到,女儿一旦同二青结成同盟军,他的女儿会变得坚强,变得勇敢起来。

他不能以硬碰硬,应该以柔克刚。逼得急了,引弟跟二青先斩后奏,那就赔了女儿又折兵,损失可大了。

他对引弟的宣布没有表态,这倒出乎引弟的意料。

她对二青说:“我爹听了我的声明,没动火也没动气……”

“不见得是好事情,”二青思索着说,“你爹那是个人精,他能心甘情愿,以和平方式把你嫁给我,不信他有那个胸怀。”

引弟也叫二青说得忐忑不安了。

过了几天,引弟的姐姐从城里回来,向她渲染了一通自己那个商店如何红火,而且人手不够,动员妹妹去当个助手。

“咱们二大妈腌咸菜有盐( 言) 在先,一个月二百,干好了,姐再给你加奖金。”招弟的气派大得很,出手也大方得很。

引弟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她知道,一个月二百元,那决不是个小数字,有了它,能干许多事,比方,积攒多了,可以支助二青去农牧学院深造,他就爱念书,老想踏人大学的门坎。

一跟招弟走,就跟二青分开了,她很舍不得,在红烽生活得有滋有味,是有她的二青哥,一旦离开他,太阳也会失去明丽,月亮也将变得呆板。

引弟又不想拂逆姐姐的一片好心,她想跟二青商量一下再决定。

“引弟,”招弟不高兴了,“不是姐姐说你,外面的世界红火成什么样子了,你钻在红烽梦也梦不见,这么好的事还用费心思,走哇,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姐姐开商店也得讲个效益呀! ”

引弟迟疑了。

这个迟疑,就决定了她以后的生活色调。

李虎仁始终没出面,引弟妈在一旁推波助澜,引弟让了一步,到了城里,再写信告诉二青,叫他也“喜出望外”一下。

当天,她就跟姐姐到了城里。

引弟根本想不到,这步棋是爹深思熟虑以后才走的。他跟招弟说过,宁可在城里找个钉鞋的,也不能便宜了二青。

招弟完全赞同。她自从扎入商品经济的浪涛以后,连眼光都闪烁着金子的颜色了。

招弟的商店里常住一个自称是香港“大华”皮毛集团驻内蒙古分公司的采购员。这个人出手阔绰,花钱大方,招弟跟他捣腾过几次羊绒受益匪浅。

在她眼里,这个人就是她的摇钱树,况且,采购员年仅三十岁左右,衣着讲究,举止轻浮,很得招弟的喜欢。

再何况,据人家自我介绍,走南闯北,女人见识过不少,可至今还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所以,仍然是个单干户。

招弟听在心里,早就打上了他的主意,听她爹一诉说妹妹和二青的事,当即表示,引弟和这个家资丰厚的采购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怕人家看不上引弟。”她还有点担忧。

不论怎样,先把引弟动员到城里再说。环境可以改变人,招弟对此坚信不疑。

引弟的情丝就这样抓到了招弟手中。

到了姐姐家,招弟并没有让她站柜台,也不叫她干出纳,几天下来,引弟闲得发慌发闷。她早一天挣钱,就能早一天帮二青一把,她可不是到城里看录像,吃闲饭的。

“姐,我能干点什么呀? ”有一天,她终于闲不住了,这样主动请战。

招弟笑嘻嘻地说:“你有文化有头脑,当个卖货的,那可是电线杆子刻图章大材小用了! ”

引弟忽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说:莫非姐姐叫我当“总理”呀?

招弟依然笑眯眯地说:姐这里是“人尽其才”,有让你发挥的机会。

过了两天,那个采购员回来了,一见引弟两眼就粘在了她身上、脸上,笑容糊了满脸。

“这是……”

“我妹妹,引弟。”

引弟从他那烫人的目光中挣脱出来,脸上麻酥酥的,事后对姐姐说:“这个人,眼睛里头有钩子! ”

招弟格格地笑,拉住她的手说:“妹妹,人家可是大财主,你姐还靠他发财呢! 要叫他钩住呀那可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

引弟感到她的耳朵被扎了一下,用疑惑的目光注视姐姐。

“过几天,他送羊绒回香港,你替姐姐辛苦一回吧,一是去见识见识外头的红花柳绿的世界,改变改变观念,二是也可以挣一千多元的劳务费,一举两得。”

“改变观念? ”引弟对这个字眼很陌生。

“是啊,姐姐从前跟你也差不了多少,就看见眼前这块天地,拾翻了这几年,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外头的天地可太大了,你看看那特区,哎呀呀,简直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引弟被她渲染得晕头转向,一脸惊奇。

她是自己的亲姐姐,还能“烟洞上招手,往黑路上引”自己吗。

“我去哪儿? 干什么? ”她还没听清姐姐点出主题呢。

“跟他去香港呀! ”

“跟谁? ”

“就那个采购员呗! ”

“我一个人,跟他? ”

“这又不是看红火,人越多越好。”

“姐,我不去! ”引弟感到太冒风险了,谁知道他是羊还是狼? 她从那个男人的眼睛后面看到了贪婪和饥渴。

招弟搂住她笑起来,“他可靠极了,跟我打交道也不是三天两天了,从不拈花惹草。妹子,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小家子气。”

招弟给她吃了不止一粒宽心丸,但引弟总觉得不十分妥当,这事叫二青知道了,他又该怎么想呀?

但招弟给她描绘的那一个天地,也很有诱惑力,她不禁怦然心动,一回就挣那么大的一把票子,二青的学费绰绰有余了,她能为他出点力,是最大的幸福。

最能使她放心的,还是招弟,她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把妹妹推出去担风险吗?

引弟瞻前顾后,左思右想,以她简单的阅历和肤浅的经验,对举足轻重的下一步进行分析判断。结论是,可以试一试。

难道大城市就是专门给别人造的?

难道就不能改换一种生活方式,她和二青还得重复父辈们日出而作,日人而息的那种简单、原始、枯燥的生活?

为了使二青放心,她临走前给二青去了一封信,暗示她要“一鸣惊人”! 去干一番大事业了:“一切都是为你,我的二青哥……”

她的信投入了邮筒,把自己的希望和柔情期待与失算,也投入了进去。

引弟还不知道,当她火热的信到达红烽村时,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情,二青急急忙忙拆阅以后大吃一惊,不禁顿脚捶胸:“真傻呀! ”

可她能听到吗,她在铿铿锵锵的火车的吟唱中,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在使她感到新奇的卧铺车厢里,向所谓的香港进发。

引弟一旦踏上前途未卜的征程,她就完全落人了那个男人的手心里,一切要听人家摆布,因为人家有钱。

为了适应新的营生,那个人为她置办了行头,把引弟变成了一个“精装”的攻关小姐。

在镜子里,她面对花枝招展的自己目瞪口呆。

但跟沿路上目睹的那些新潮女人们一比,她仍在中等以下,所以也就泰然处之了。

香港在什么地方,她只从地理上了解过,至于怎样才能到达那个“东方威尼斯”,她一无所知。

火车、汽车、汽车、火车,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到了一个十分繁华的大城市。

引弟知道,这是广州,又叫羊城,她看过一个电影“羊城暗哨”,说的就是这地方的故事。

引弟在芨芨滩也可以算得上美貌出众,头脑聪明的女子。

也许,环境改变人,也体现在这上头? 她一旦置身于这个车水马龙、风光秀丽的大城市,就有点呆头呆脑起来。

吴音软语使她莫名其妙,人流涌涌,令她眼花缭乱。

下榻的饭店叫什么桃花酒家,在住宿时,引弟发现他和自己竟在一个包房里,不等她发问,那个男人笑容可掬地向她解释:“为了做生意方便,你住里间,我住外间。”

引弟惴惴不安,觉得不妥当,人家又坦然地直言相告:“小妹子,你姐姐跟我出来,就这么住的。”

引弟羞红了脸又不便发作,转而一想,也许大地方的乡俗就这样吧。

她屈从了,既然姐姐那样做了,没听见她说什么,那就不见得有什么不便。

一天过去,又一天过去,男人带她入花园进酒楼,跳舞、游泳,她该玩的玩了,不该玩的也玩了。

男人花钱如流水,可不见他做什么生意。一问他,人家胸有成竹,不忙,他是姜太公钓鱼,坐等买卖上门。

“咱们这是激战前的休息。”他这么说,“人生一世,能痛痛快快玩几天哟。”

引弟陷入了一团迷雾中,一团光怪陆离、灿若云霞又漆黑一片的雾中。

这天晚上,她从外面回到酒家,洗过澡就睡下了。

半夜,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她想喊叫,嘴已被一只汗水津津的手捂住……

她记得真真的,自己锁了门,但她太天真了,钥匙有好几把呢。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她活不成死不了,更可怕的是,一天中午,突然有几个公安人员进了她的那个包房。

那个男人原来是一个被判死缓的大盗,越狱后四处藏身,又屡屡作案,始终处于公安人员的追捕之下。

引弟被遣送回家不久,他就被枪决了。

她以闪电的速度完成了一个女人应该经历但又不能那样草率地耻辱地经历的过程。

引弟,能怨谁呀?

她趴在炕上,泪水渐渐干涸。

是她自己,首先把自己囚人了一个牢笼啊!

  2

晚饭,引弟没过去吃,她妈过来叫了几回,引弟也没有吱声,她的脑筋麻木了,她的心冷却了。

引弟妈把她拉起来,她就痴痴地坐在炕沿上。

“引弟,你不要吓唬妈行不行? ”母亲哽咽着说,把她的脸捧在手中,“听妈的话,喝上碗面条哇! ”

引弟的泪水又从脸上滚下来,她抓住妈的手说:“我吃不下,妈,你叫我一个人清静清静,我心里头乱得不行。”

她妈边抹泪边叹息,走出东屋。刚刚升高的月亮,把她的身影拖得挺长。

引弟用手指拢拢头发,来到院子里。

正房里灯光挺亮堂,她听见宝弟口齿不清醉意浓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是什么东西? 嗯? 哄了别人,还能哄了我? 早就不是个囫囵货,还摆臭架子,哈哈……成,波……哈哈! ”

引弟从房前经过,对她弟弟的话没有留心。

宝弟的嗓门更亮了:“田从从,我叫你,臭不可闻。”

引弟大吃一惊,停住脚步。

“从从?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被割了一刀,“她,也……”

她感到天塌地陷的惊恐。当她自己碰上不幸时,没有来得及反应,咀嚼,处于麻木状态,对别人的遭遇,她反倒格外尖锐地感觉到了。

引弟知道,她弟弟又在外头赌输了钱,又喝醉了酒,回到家里闹腾了。

她听不见父母的声音,两个老人,对这个宝贝儿子一筹莫展,这真是自食其果,小时候,宝弟被娇宠坏了,眼里除了水成波,就没个怕的人。

引弟叹息几声,走出院子,她心里很烦很乱。她弄不明白,从从怎么跟成波拉扯到了一块儿? 怨不得从从回到红烽就销声匿迹了,原来她碰上了那么大的痛苦。她想二青,他一走,连个说话的人也寻不见了。

二青啊,引弟深感愧疚,他对她一片真心,可自己辜负了他。

引弟出来,信步踏着月色向北走,那条稔熟的路,把她往白茨圪旦引。

村子里静悄悄的,人们在吃晚饭,夏收大忙季节的“晚餐”家家都开得很迟。娃娃们还没来,她可以放心地漫步。

白天的一幕给了她很大的刺激,使她心灰意冷痛不欲生,在一刹那,她真想一死了之。人,活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兴趣。

她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青。水成波知道她的心,拨开了她的迷雾,引弟从迷乱中清醒过来。

是呀,自己已经愧对过二青一回了,难道让他失望第二次吗?

她忘不了在最悲痛的日子里,二青怎样以一腔深情挚爱拯救了她。

引弟是被公安局的人送到姐姐家的,招弟得知采购员原来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在逃犯,顿时目瞪口呆,当她在夜里听妹妹诉说自己的不幸时,淡淡地说:“唉,咱们女人呀,早晚有那么一回,这下,把条财路断了,以后呀,靠自己哇,也得搞自力更生了。”

引弟的心凉透了。

在姐姐的心目中,在人家致富的天平上,她的损失,微不足道,她认不得这个姐姐了,除了钱,招弟眼里什么都不存在,连自己的妹妹也可以当商品去交换。

第二天,她姐还在梦中跟姐夫设计新的发财计划,引弟不辞而别。

她在乡政府碰上了贩猪回村的大青,他用自己的烂车子把引弟驮回村子。

引弟一踏上芨芨滩,热泪就夺眶而出。

从这儿出去的时候,她是一个满腔柔情的姑娘,不过一个月,她就似是而非地回来了,她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里,过起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招弟回来过,对村子的人说,妹妹找的对象,在矿井的事故中死了。这话等于不打自招,但详情无人深究,引弟在人们的眼里成了“寡妇”。

她知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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