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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魂罐-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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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前面的阿二突然停下,口里嘀咕道:“怎么又回来了?”

【2】

我紧走几步赶上他,斜倚在旁边的大树上,喘着气问:“怎么了?”

“你看,”阿二指着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建筑,“咱们又回来了。”

驮着碑的赑屃,破旧的庙门,出现在我们眼前,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小熊那泡尿水渍未干。这怎么可能?我们刚从庙里出来,可一直是往上走的呀!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鬼打墙?

倏地我脑海中飘过那颗“人头”,特别是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空洞而诡异。我突然打了个冷战,难道我们真的招惹到“它”了?

“进去看看!”阿二提着枪往庙门走去,我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就已经一脚踏入了庙中,快步消失在门后。我顾不得多想,赶忙跟了进去。

雾越来越大,走进庙里,已经不见阿二的身影。“二哥……”我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我心里懊恼,这数字三兄弟整天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特别是阿大阿二,更加冰冷阴鸷,身上有一股血沫子味,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敬而远之。要说起来,我倒更喜欢斜眼儿的阿十五一些。

我独自在雾中转了几个圈,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好不容易辨清楚大殿的方向,我却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异样感,像有人在雾里偷窥我一般。

我猛地一回头,一道黑影嗖地在雾气里蹿过去,像进了大殿。

“老羊?”我仿佛瞬间恢复体力,朝大殿追过去,口里大声喊道,“二哥,老羊进去了!”

还没进到大殿,就听到嘭的一声枪响,枪声在黑夜里传出去很远,紧接着传来几声打斗声,像有两个人扭打到了一块。

“操!别开枪!”我心里一颤,怒叫着朝大殿里冲过去。等我冲到殿中,打斗声已经停止。大殿里又比先前暗了许多,这让我更加茫然。

我用手电筒照着地上,发现一支雷明顿猎枪掉在了门槛下面,旁边还有一些沥沥拉拉的鲜血,我心里大叫,完了完了……“二哥……”我紧张地叫着阿二,顺着血迹找过去,在手电光中,一个人影出现在神坛后面,竟是阿二!他浑身是血,半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双手紧紧地捂住脖子,大股的鲜血犹自从他的手指缝里冒出来。

“二哥!”我心里一惊,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阿二嘴里冒着血沫子,眼睛直勾勾瞪着大殿塌陷的一角,而那外面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对讲机里传来了几个焦急的声音:“谁开枪?”“出什么事了?”

“二哥受伤了,山上庙里。”我扔掉对讲机,也顾不得多想,伸手掰开阿二捂住脖子的手。他脖子上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着。此时,他的身体绷得更直,不时抽动一下,喉咙里像破风箱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撕掉自己的棉衬衣,紧紧地给他包扎起来,很快鲜血便把包在他脖子上的衬衣湿透。我把他平放在地上,脱下衣服把他盖住。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外面,不知道是不是伤他的东西从那里跑出去了。而我也在疑惑,那个黑影到底是谁,真的是伊山羊么?

这时从外面奔进来两个人,正是老九与阿十五。我忙把他俩喊过来。

看样子他们恰好在附近,是顺着枪声找来的。

“出什么事了?”老九着急地边喊边跑过来,看到这个情形一愣,失声叫道:“二哥!”阿十五皱着眉头过来没说话,半跪在地上翻开阿二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他的脉搏,扭头斜楞着眼睛问我,“谁干的?”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杀意,我恐怕自己回答稍有不慎,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给我一枪。

“没看清。”我苦笑着摇摇头。

阿十五不再言语,弯腰把地上的阿二抱起来,背到背上,大踏步走出大殿。

老九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拍拍我肩膀悄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吧,下山。”

“不找了?”

“先不找了……”我无力地摆摆手。

走到大殿门口,我看到地上那只雷明顿,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来。

不经意一回头,我心里又是一阵猛跳。

那站在香案后的神像,正一脸怒意地盯着我,因为在它肩上,赫然是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

老九站在门口看到我发愣,叫了我一声。“怎么了?”

“走吧……”我跟老九出了庙门。阿十五背着阿二早就消失在雾气里。我跟老九辨别了方向,也往山下走去。

山下,车正在等着我们,阿十五背着阿二已经到了,车上有急救包,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地给他包扎伤口。我走过去瞧他,他脖子上被缠了厚厚一层绷带,但仍不断有血渗出来。他躺在阿十五的怀里,神情安详了许多,身体也不再僵直,看样子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阿大见到我,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对不起,大哥,我……”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很是愧疚。我望着阿二:“快送医院吧。”

阿大笑笑,把手里的小猎刀翻了几个刀花,也看着阿二说:“没事儿,他死不了。不用去医院。”

我有些不放心:“二哥伤得这么厉害……”

阿大摆摆手:“小伤而已,算不上什么。”低哑的声音仍如夜枭般难听。

老九在一边偷偷拉了我一把,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事出有因,便不再坚持。

王富贵凑过脸来,悄悄问我:“是‘他’干的么?”

我摇摇头,回头看着藏在迷雾中的山林,疲惫到了极点,眼前一黑,一个趔趄。王富贵忙把我扶到车上。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回去再说。”

回到安老汉的家庭旅馆,已是快七点,时间又过去一夜。大家七手八脚把车上的阿二抬进房间里,取了急救包,又重新给阿二处理了一下伤口。阿大找了手术针线,手法娴熟地把他脖子上的伤口缝合起来。我此刻又不免揣测起他们的身份来,还有什么是这三人不会的么?

那道大约十五公分的大口子,像一条大蜈蚣趴在阿二的脖子上,看形状竟和那头死去大公羊脖子上的完全一样。

等一切忙完,看着阿二在床上沉沉睡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看到小桃正站在门外等我。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我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安慰她道:“没事……”

“哥……”小桃伏在我肩膀上轻声道,“咱们回家吧……”

我明白她的意思,危险的气息让她想放弃了。在此之前并没有人受伤流血,而阿二这次却差点送命,而伤到他的人,极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小桃的哥哥,我的兄弟——伊山羊。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刺激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神经,小桃有些扛不住了,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可是,我们还能回去么?

“嗯,等找到你哥,咱们就回去……”我拍拍她的肩膀。

“不找了……”小桃哭着说,“不找了,我不要他了,他现在……”

“别说傻话,你哥不会有事的……”我扳住她的肩膀,抹掉她脸上的泪痕,“你还记得那个老道么?”

小桃抽泣着点点头。

“等他来了,他肯定会有办法的。”我想起老道临走前爻的那卦象,“……阴愁伏匿,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习坎,入于坎窞,大凶……”

眼见我们来这儿第三天了,可是老道啊老道,二大爷啊二大爷,你把我诳来,自己却在何处呢?以你的神通,应该不难寻我们,可你为什么还不来?

小桃听我说起老道:眼里仿佛恢复了一点神采。我笑着说:“去给我们弄点吃的,都累了一宿了。”

她应了一声去了。王富贵从我身后钻出来,看着小桃的背影递给我一支烟,“你说那老道靠谱么?还能指望上么?这可都是第三天了,人影儿也没见。”

我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靠谱!”我打断他的话,径自走进洗手间胡乱抹了一把脸,冰冷的自来水让我清醒。我甩甩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脸憔悴,双眼红肿。

第十七章 三句经文

〔山羊留下的经书让我对和罐子、玉瑗相关的历史有了新的猜想。不经意间,书中飘出一张纸条,记录的三句经文难道是山羊悄悄给我的提示?重现人前的金锁又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1】

“鱼爷,吃饭了。”小歪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我答应着,擦干脸上的水,跟他下楼。楼下大厅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桌子上胡乱摆着一些食物,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健硕汉子在一边不断忙碌着,小月则低着头帮忙。

老九坐在桌前朝我招招手,我坐到他身边,他凑我耳朵边偷笑道:“这个就是那个小绿毛龟。”原来这健硕的汉子就是安老汉的儿子。我忙制止老九继续说下去。

那汉子看起来很憨厚,浓眉大眼的,身体健硕,足有一米八左右,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力量感。我又厌恶地看了一眼小月,有点不理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甩开这么不错的老公出外偷情。

那汉子过来帮我把碗筷摆好,我赶忙欠身说了一声谢谢。他憨厚地朝我笑笑,也不说话。我心里叹了一口气,胃口尽失,胡乱地扒了一口粥就上楼了。我又去阿二房间看了看,见小桃正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床上的阿二,不时用毛巾给他擦着从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我没敢惊动,便关上门悄悄地回了房。

回到房间,我和衣躺在床上,人疲劳至极,却不能安睡,只得闭上眼睛胡乱想着。那山上的庙,那雾中一闪而过的黑影,满身是血的阿二,落在门槛上的猎枪,对我怒目而视的神像……的脑袋……还有小熊一蹿而过的白影。

越想越心烦意乱,我烦躁地把脑袋蒙住,强迫自己睡觉,不料,背后的伤口却隐隐发起痛来。见实在睡不着,我索性从床上起来,点上一支烟坐到桌前打开那个电脑,继续胡乱翻看着。我把目光放在海底那个大石碑的图案上,看了一阵竟有些恍惚,那图案分明似曾相识。那罐子上,还有那荒坟下面,不都有它的影子么?当初见到那罐子时,我原本合计着去借一本鸟兽纹的字典自己翻译一下的,只是后来事情接踵而至,我根本没腾出那个工夫。现在,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吧!

我蓦地想起包里还有一本《山海经》,便从包里把它翻了出来。这是线装本,纸张已经发黄,摸着纸张,我感觉它的年龄应该在百年以上,显然伊山羊对它进行了特殊处理,所以纸张摸起来仍比较柔软。

《山海经》算得上我国第一部记录华夏风土的奇书了。它主要囊括了古代地理、物产、神话、巫术、宗教等内容,也包括古史、医药、民俗、民族方面的记载。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鲧禹治水等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皆是出自此书。虽然它具体成书的年代及作者不详,但其出现的年代却远比号称中国第一部史书的《尚书》要早。只是它记载的东西太匪夷所思,故此书概不为正史所载,也不为诸子所传,所幸原文也因此没有被多做改动,原书的风貌、许多珍贵的远古资料及信息基本上得以存留。

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就曾有“山海图”流行于世。《山海经》在古时是以图录形式出现,且“海经”部分还是图在先、文后出,里面所描绘的世界光怪陆离,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完全超乎现代人的认知。这本书古传有三十二篇,到西汉刘向、刘秀(歆)父子最早校订此书时,定为十八篇,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山海经》。

后人也曾根据书中的描述来绘制图形,却已然没了原着所叙那种神奇之感。清代毕沅考证其“作于禹益,述于周秦,行于汉,明于晋”。

然而由于其成书年代过早,且奇闻怪事、神怪传说等夹杂,难于考证,故而两千多年来,一直有怀疑者认为该书“闳(hóng)诞迂夸,奇怪俶傥(tìtǎng)”①。连司马迁也说“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清代纪晓岚编《四库全书》,干脆将《山海经》归于志怪小说一类。鲁迅也因该书记载了很多巫师祀神的宗教活动,而认为《山海经》“盖古之巫书”。

『①此句摘自晋·郭璞《〈山海经〉序》:“世之览《山海经》者,皆以其闳诞迂夸,多奇怪俶傥之言,莫不疑焉。”意指,后世之人多认为《山海经》所叙内容出自想象,难以考证,并不尽信。闳诞,指广博而虚妄;俶傥,指卓异不凡。』

不过,西汉刘氏父子校订该书时,却给汉成帝上表,力陈《山海经》“皆圣贤之遗事,古文之着明者也。其事质明有信”。至于《山海经》中记载的大量神话,也绝不能以貌似怪诞就简单贴上神话标签,而不重视其所传述的历史内涵。

其实原始初民正是通过神话传说,将重要的历史事件和人物记录下来的。《孔子集语·子贡第二》引《尸子下》,就讲述了一则孔夫子解读神话的故事。

一次,子贡问孔子,过去,传说黄帝有四个面孔,你信吗?孔子回答,这是黄帝【文】任用了四【人】个与自己【书】意见相同的【屋】人去治理四方,他们彼此不用协商就和谐一致,这就叫四面,并非黄帝真有四个面孔。这似乎为我们解读《山海经》中的神话提供了一种方法。近年来,学界对《山海经》的呼声日高。有的学者研判《山海经》,认为书中有关种种山神乃“鸟首人身”、“羊身人面”、“龙首鸟身”、“龙身马首”、“人面蛇身”等,其实是原始初民的图腾神像和复合图腾神像,源于先民特有的图腾崇拜。

至于巫师的祀神活动,则是上古部落族日常必有的宗教活动。“巫”字本意就是指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是代替人们承接天意的人,故而原始初民社会,部落酋长往往兼具巫师职责,率领万民祀神。

由此看来,《尚书》记录了商周时期的历史,《史记》又把华夏历史推至炎黄时期,《山海经》所记载的,则完全是洪荒时期的历史。

可谁又能知道:书里的是不是就是真实的世界呢?或者就像王富贵所说的,真正的历史已经被人隐藏起来了。藏起来的难道只是一本《山海经》么?

我翻着手里的经书,细细读着上面的文字。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书中的凤凰、穷奇……所记载的山河辽阔,神奇的国家……还有我们的祖先,各种各样的神明,采石补天的女娲,以乳为眼、脐为口的刑天……以前我也读过这本书,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这书如此玄妙。又翻了几页,一张白色的纸条从书里掉出来,飘然落地。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了几行字,那端正的笔法正是伊山羊的字迹。

“大荒之中有山曰天台(高)山,海水入焉。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曰羲和,帝俊之妻,生十日,方浴日于甘渊。”

笔迹陈旧,应当写了有几年了,上面的墨水已经变色。我看着这张字条心里咯噔一跳,那墓中的小鬼的样子一下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它身上的鳞片,背上的骨刺,手脚间的蹼。

这是山海经上面记载的几句话。

第一句,是摘自海内北经里关于对鲮鱼这种怪物的描写,说大海里有一种叫鲮鱼的怪物,长着人的脸跟四肢,身子是鱼,生活在水中。

下面一段提到的扶桑却不是指的现在的日本,而是一种叫做扶桑的大树。晋朝曾经有个学者叫做郭璞的,他在《玄中记》里说过:“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所以这一段应该是说汤谷之上有一棵扶桑树,是十个太阳栖息之所。

而最后提到的天台山却着实让我发了一下愣,日照也有一座天台山,难道这说的是同一座?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王富贵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提着个东西。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他穿了一身秋衣,探头探脑的样儿活脱脱一个刚被警察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票贩子。

“你来得正好。”我看他进来,把手里的纸条给他,“你看看这个。”

王富贵看了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山海经》嘛。”说完他愣了一下,又把纸条在看了一眼,惊讶道:“不是吧?那个小东西是这个出处?”

“有可能,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像。”我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你知道这个汤谷在哪儿么?”我翻着手里的书,“海外自东南陬至东北陬者……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这上面的扶桑不是说的日本,而是说的一棵树,一棵长在山上的,结了十个太阳的大树。那些太阳后来被后羿射下来九个。”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知道这个地方为啥叫日照么?”

“日出东方先得照啊。”王富贵皱眉想了一下。

我跟他说:“汤谷就是‘旸谷’,传说太阳升起之处。与虞渊相对,日出汤谷,日落虞渊。汤谷上面就是扶桑山,在《山海经·海外东经》上说的就是此地。这里有座天台山,天台山下也有个汤谷,相传是上古东夷族聚集之地,尧王城遗址也在那附近。”

“这个跟咱们这事儿有什么关系么?不过是一些传说罢了。”

“有关系,”我看着王富贵说,“因为咱们刚从天台山上下来。”

“那就是天台山?”王富贵一愣,“这么巧?”却又摇头道,“可这个天台山跟咱们这事儿八竿子打不着啊。咱们要去的是闵王台,与这些东西联系不大。《山海经》成书应该在商周之前,写的都是五帝时期的传说;而闵王台却筑于战国末期,两者之间相差两千多年。关于闵王台的资料甚少,之前我曾查过很多典籍,只有日照县志上提到过闵王台的来历。光绪《日照县志·古迹》上记着,闵王台,城东十五里,相传齐湣(mǐn)王走莒(jǔ)时,筑台于此。”

“闵王台,明望台……”我沉吟着,却一时也想不明白,“明望台村离这里多远?”

“还有十几里地。怎么了?”

“没事。”我问他,“齐湣王这个人,你了解么?”

“为了这事儿我没少翻书。”王富贵笑道,“齐湣王是齐国的亡国之君,一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在战国七雄的合纵连横中,曾‘残燕灭宋,辟地千里;败魏割楚,威加诸侯,鲁卫尽已称臣,泗上无不恐惧,旦晚提一旅兼并周室,迁九鼎于临淄,正号天子,以令天下,谁敢违者’。他险些先于秦嬴政成为‘始皇帝’,但最终还是难逃国破家亡,被楚人所杀的命运。”

湣王执政,是田氏代齐后的最鼎盛的时期。战国时的齐国与春秋时的齐国并不是一回事。春秋齐国是“无饵钓鱼——愿者上钩”的姜子牙的后代,史称“姜齐”,以齐桓公称霸为巅;战国时的齐国则是田姓之国,通称“田齐”,其始祖是陈国公子陈完,即田仲子。

湣王继位后,承祖、父之威,当年就约韩、魏大举攻楚,在纰水与楚军隔岸相持六个多月,终于在垂沙打败楚军,迫使楚国屈服,送来太子做人质。打了骡子马也惊,秦国也紧接着乖乖地送来泾阳君。尽管如此,五年后湣王还是与韩、魏合纵攻秦,一直攻入函谷关,逼迫强秦割地求和。随后,三国乘胜伐燕,“覆三军,获二将”。公元前386年,湣王灭宋,一统天下就在眼前。然而,在公元前384年,燕上将乐毅统率秦、韩、赵、魏五国联手伐齐,兵分五路,势如破竹,半年内连下齐70多城,齐军望风披靡,燕军兵入临淄。《战国策·齐六》载:燕攻齐,取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不下……且说湣王奔莒后,以尽割淮北之地为条件,向楚国求救。楚王派大将淖(nào)齿率兵20万赴莒州,行前吩咐:“齐王急而求吾,卿往彼可相机而行,惟有利于楚,可以便宜行事。”淖齿至莒,为拉拢淖齿,湣王任命他为齐相国,以大权相托。但湣王忘了最根本的一点,绰齿先是楚将,尔后才是齐相,他首先代表的是楚国的利益,必以楚国利益为处事标准。果然,淖齿见齐大势已去,知救齐无功,便借齐湣王阅兵之际把他抓了起来,一杀了之。《史记·田敬仲世家》中只对此写了一句:楚使淖齿救齐,因相齐王。淖齿遂杀齐王而与燕共分齐之侵地卤器。相比而言,《汉书》“田单列传”中多写了几行:乐毅伐破齐,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军闻齐王在莒,并力攻之,绰齿既杀湣王于莒。

“你说这家伙都这么倒霉了,被人从临淄赶到海边弹丸之地了,还劳民伤财地造什么台子?”王富贵在一边笑道,“也该他亡国。”

“是啊,你说他非得造的是什么台子?”我心里一动,觉得不知道抓住了点什么,却又不是很明确。

“你先看看这个。”王富贵朝我晃了晃他手里的东西,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物。“黑陶鬲(gé)?”我惊讶地接过来,轻轻用手指敲了一下,不禁赞道,“黑如漆,亮如镜,薄如纸,硬如瓷,掂之飘忽若无,敲击铮铮有声。好东西!”我又爱不释手地翻转了几下,发现上面还有一些海蛎子残壳的痕迹,“哟,是件儿海货。”

海货在我们这行里,意思是从海里捞出来的器物,大多数是古时一些装了外销瓷器的货船在海里遇到风浪,或者触礁之后沉到海底,经过千百年,再被现代人考古捞出来的古玩。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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