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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倦旅-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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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的神情,瞬时好似水中明月,碎作了片片。
别以为这样……就……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这一缕秋风啊,吹皱了一池秋水,绵延不休的水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更莫说思考了。
也不知一丈红何时脱开了她的手,执了药碗,凑在洪绡唇边。
丝丝缕缕的苦味从唇缝间钻进了嘴里,洪绡望着药汤面上倒影出的脸孔,撇了嘴角。
这算哪门子的喂药。
好歹取个小勺,一勺一勺的递来罢。
一勺苦药,一勺蜜饯。
碎裂的坚持重又修修补补地竖立起来了。
洪绡神情坚毅,眼眸清亮地对上一丈红。
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
一丈红总算瞧出了她的别扭,撤开药碗,问道:“你又闹什么。”
洪绡抿了抿唇上蹭着的药汁,愈发坚定地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一丈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容愈发柔媚:“休想。”
她虽是笑着,可笑里藏着的刀子,可毫不含混。
洪绡神情颓丧,眼见那药碗又凑了来,启唇便狠狠咬住了碗沿,好似咬着一丈红般凶恶。
苦药汹涌地钻进了嘴里,洪绡的面色就如同药一般,苦作了一团。
堪堪喝了泰半,便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药汁顺着嘴角滑下来。
一丈红也没有勉强,将残余的半碗药搁在桌上,取了自己的手绢替洪绡拭净嘴角。冷不防给洪绡逮住手,一口咬在手绢上,泪眼汪汪,好似受尽了委屈一般。
一丈红望着她这般作态,含笑道:“你对着相思的时候,也这般娇气吗?”
洪绡略略红了脸,她对着旁人,哪里会这般插科打诨,她端正了脸色道:“晚辈跟前,自然要咬咬牙,视死如归了。”
一丈红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道:“在我跟前,就死皮赖脸了?”
洪绡将她另一只手也抓了,咬牙道:“相思待我,我不如你这般凶。”
一丈红双手去环她的腰身,洪绡失了内力,那点子气力,比起闺阁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可好不了多少,哪里阻得了一丈红的动作。腰间给一丈红的手臂贴着,痒酥酥的,她往里头又靠了靠,便离一丈红的声音愈发近了:“相思那样好,你为什么不留她在身边?”
两人这般亲昵地相贴,洪绡恍惚间便想起年幼时,一丈红也这般揽着她坐在膝头,那时候她个子小,脚还踩不到地,如坐针毡地在一丈红怀里挣扎着,那时候师父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帮衬。一丈红也这般,凑在她耳旁,谑笑道:“你是生了疮吗,坐也坐不稳。”
那时候她还没学会牙尖嘴利的驳人,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得分外艰难,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心碎了片片)
☆、相处
洪绡想,自己从头到尾,大抵都不曾在一丈红跟前占过上风,幸得她并非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倒也有些安于现状了。
人总在体会过一遭失去的痛楚之后,才晓得怀念与珍惜。
洪绡想起初闻一丈红死讯的心情,那时候好似发了懵,也不知自己应当哭还是应当做出感怀悲伤的模样。
与现下身周环绕着温软气息,听着熟稔的声音,可谓天差地别。
她眯了眼,好似犯困的猫儿,慵懒地道:“相思是个好姑娘,怎么不留着她侍奉你,却要她到外头吃苦?”
一丈红始终带着笑,似有些爱怜,似有些追念,那一闪而逝的愧疚,大抵是洪绡看花了眼:“那孩子跟着我又算什么好日子?我将她托给你照料,她吃了苦,那便是你的不对了。”
洪绡低声抱怨道:“你这师父,做得倒是轻巧。”
她稳稳当当倚着一丈红,执了一缕白发,分作几股,顽闹似地编起发结来。
一丈红赶了她几下,一转眼又给她贴了上来,露了几分无奈,便也由了她,道:“相思那孩子性子温顺乖巧,与你一道,倒是相合。你从前不大喜欢我使毒,巧在这本事她学得也不仔细,倒是那一手医术,已渐有些青出于蓝了。”
洪绡手一停,嘴角的笑容也含敛了,她端着脸色道:“这世上,唯有独一无二的才叫做宝物,倘若随了旁人的模样,也终究是个赝品。相思再乖巧、再温顺,也是独特的,与旁人不同的,绝不能成为谁的替代。这于她不公,于我也是不公的。”
她说得有些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
一丈红轻抚她的背,好半晌才使她宁静下来,一丈红轻笑道:“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何须生这样大的气。”
洪绡问道:“我好奇,你从前究竟与相思说了些什么,怎么她会突然间对着我说出那些话?”
洪绡将相思当作一丈红的后嗣,当作自己的晚辈亲人看待。
“怎样的话?”
洪绡揉了揉鼻梁,怎样的话?她怎好说出来。
向一丈红道,你的弟子对着我,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那是什么胡闹的戏码啊。
“总之,是一些……令人担忧的话。”
一丈红狭了眼眸,妩媚之上,又层层叠叠开出狡黠来:“比如……钟情于你?”
这模样,活脱脱便是算计上人类的狐狸精。
洪绡在她肩头拧了一把,除了衣料,实在没拧上什么肉来。
她记得从前,一丈红还要丰腴些。她抓了一丈红的肩头,才发觉,宽大的衣裳里头,那肩膀已然单薄得好似只余下了骨头。
洪绡目光闪了闪,注视了一丈红笑意盈然的脸,默了片刻,方道:“你教了她些什么?”
一丈红笑道:“也没教些什么,闲余的时候我爱讲些你的过往趣事解乏,讲得多了,她便有些向往。平素里我待她一向严厉,难得见了待她温和的人,不免有些亲近。”
“这样简单?”
“你道是有多复杂呢?”
洪绡仔细瞧了一丈红,仍是那带着狡黠的笑脸,彷佛并无什么异状。
她心中有些困惑,更多的则是窘状。
她的趣事?是爬山的时候撞了块石头,咕噜噜滚下来,还是打了小猴子,被大猴子追得满山跑?
亦或是偷了一丈红的香囊,却莫名被左近的马蜂追了半个月?
想想这样的事迹,给旁人听了,是何等可笑。
她伸了手,又想去掐一丈红。可想起那瘦削的肩膀,又放了下来。
两个人娴静地呆了一阵,一丈红推了推洪绡,道要去将余下的药汤倒了,清洗瓦罐。
洪绡翘首一望,诧道:“还有这么多。”
“反正你也不想喝了,留来又有什么用。”
这可不像一丈红,若是在从前,她决计是要威逼利诱,就算是灌,也要灌着洪绡,将药喝完。
洪绡敛了眸,些许失落:“我是已然无药可救了吗?连你也放弃了。”
一丈红正在将碗里的残药倒进药罐,听得她这话,抬了头,眸子幽深地望着洪绡,道:“洪绡,你记着,不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你。”
洪绡心中一暖,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嗯,我记着了。”
一丈红收了瓦罐,一脚正要迈出门,突然间脚步一停,转身道:“别管它。”
洪绡端着刚从炉上取出的药罐,并不在意,笑道:“这药罐拿去洗了就放回来,这样瞧着实在太邋遢。”
一丈红摇摇头,面上的笑意也收了:“放回去,别碰它。”
“可它脏了。”
一丈红直端端地望着洪绡,眸光坚定地道:“听话,放回去。”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洪绡的死穴,简简单单便令她放了手,乖乖地跟着一丈红走出门去。
简单地吃了顿饭,饭菜是洪绡做的,白菜豆腐,当真是简陋到了极点。
她这才晓得,一丈红所说的,食物短缺的程度。
零星的几片叶子,还有稀稀落落的一袋子米。两个人都是习武之人,那些东西,还不知能不能撑上两天。
洪绡体内的寒意还在肆虐,也觉不出饥饿,她捡了几粒饭,就说饱了。
实际上她从上无名山上起,已经有两日不曾吃过东西了。
一丈红抢了她的碗,将一碗饭打得冒尖,又塞了回去,笑道:“你不必省着吃,相思这一两日,大抵也要回来了。”
洪绡心中又是暖,又是酸。
她哪里是省着吃。
在一丈红注视的目光中,洪绡总算将碗里的饭吃得一粒不剩。至于是饱是饥,她就半分不晓得了。只是摸了摸肚子,好似有些发硬,大抵是吃饱了罢。洪绡露出笑脸,道:“吃得好多,撑得慌。”
一丈红含笑点点头,道:“能吃便好。”
洪绡便笑了,她现下的情形,吃得多了也觉不到,倘若要吃,只要肚子不曾撑破,死命往里头塞东西也行。
算不算稍稍有些好处了呢。
只是一碗饭落了肚,她的手脚仍是凉的,也没有多涨了半分热量。
两人洗过碗筷,便到了午休的时候。
主厅隔了两间卧房,一间是相思的,另一间……
一丈红倚着门框,一伸手将正要出门的洪绡拦在里头,指了指房中的一张床道:“你睡在这里。”
洪绡义正言辞:“这是相思的房间。”
房间简陋得瞧不出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除了床,便是一张书桌,书桌上齐整的码了几本书。
华佗神方,金匮要略……
还有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用透骨钉扎了,定在书桌上。字迹娟秀齐整,正是相思做的笔记。
着实是个细致用心的好孩子。
一丈红轻抿薄唇,轻笑道:“这几日她不在,这里正巧空着。”
“你先前不也说,相思这一两日就要回来了吗?”
“只是午休,不碍事。”一丈红眸光流转:“抑或你觉得这里住着不惯,书房里还有一个卧榻。只是褥子棉被,得你自己取来,我这里却是没有多的。”
现下天气凉了,睡在书房里头,那得多受罪。
至于回去取被褥么,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尽管两座山隔得近,站在这里的山头,隐隐绰绰能瞧得见屋子的轮廓。可下山上坡,总是个麻烦事,更不要说扛着被褥两边奔波,实在毫无必要!
洪绡便堆了笑脸,道:“那就不打扰你了。”
一丈红眸光悠然地在她身上一转,笑道:“别打什么歪主意。”
转身落锁。
对,在外头落了锁。
可又哪里难得倒洪绡。
她四下一探,隔着桌子倾身推开窗。那窗子并不大,钻一个人也算绰绰有余。
洪绡推了推,桌子好似嵌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她索性整个爬上了桌,缩了头往窗外探。
半个身子都钻了出去。
两只手撑住左右窗格,往外一使力。
噗通。
掉了出去。
洪绡左右探了探,这才松了气揉起摔得发疼的额头来。
所幸周围并无第二人见得,否则她这雪上飞鸿,就得成平沙落雁了。
还是脸落的地。
洪绡那一下蹬到了透骨钉,相思的笔记散了开去。
洪绡站在窗前,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笔记。
突然,她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这一页纸比其他的纸张显得要小,且泛着黄,显然有些年份了。
上头是一个稚嫩的笔迹,好似刚学字不久的孩童,歪歪扭扭,实在说不上好看。
上头只有几个字。
师父,药苦,不喜欢,头痛。
最后一个字没有写完,好似终于失却了所有气力一般,那一竖歪来拐去,终于一笔划出了纸面,不知去了哪里。
但看得出来,这几个字,透着一股子难受劲。
究竟是因为头痛喝药,不喜欢。
还是因为药苦喝了头痛?
洪绡将那一页纸放回一叠笔记里,顺序之类的也顾不得,只是将一摞纸齐整码上,仍以透骨钉扎了,回身往主厅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熬夜了,好心塞
☆、畅想
一丈红的门落了栓,这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虽然溜门撬锁是她吃饭的本事,可眼下手头没有趁手的薄刃,洪绡也拨不开那门闩。
好在这乡间小院,也难不倒她。
洪绡一纵身,上了屋顶,轻巧得好似鸿雁翩飞。摸了一处地点,轻手轻脚掀开几片瓦,轻巧地滑了下去。
身子还未从屋顶上彻底消失,脚下便已踩到一片实地,有些狭窄,但于洪绡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是屋子的横梁,洪绡对房屋的构造熟稔无比,瞧也不瞧,便落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竟无半分阻碍。洪绡甚至能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被小洞刮蹭得有些凌乱的裙摆,半弯着腰肢,将掀开的瓦片复原回去。
一丈红似乎并未察觉。
这一番动作完毕,洪绡这才松了口气,打量起四面的环境来。
说是闺房,不若说这是一间酒窖罢。
大小不一的酒坛错落的堆叠摆放,有的还封着口,有的则已经空空如也,只是摆在房间的一隅里。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我浅淡的酒香,不若酒窖中一般闷人,却也令人生了几分困乏。
一丈红的床像是在另一个时空,被褥床帷,皆是媚艳的赤红,红得晃眼。就像是哪一家新婚的洞房,艳俗喜庆。一丈红斜倚在床头,一手提着酒坛的边沿,一手扶在酒坛底座,扬了头,露出细长优美的脖颈,喉头轻轻滑动,一滴赤红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滑落到下巴,鲜艳似血。
洪绡终于忍不住,顺着墙角悄悄落下,凑上一丈红跟前,将那酒坛抢了下来。
因着洪绡捣乱,最后一口喝得有些急了,一丈红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鲜红的液体从指尖的缝隙迸出,乍眼一瞧,好似咳血一般。
洪绡捧了酒坛去看,只见那里头的酒水鲜红透亮,好似宝石一般。只是那酒味里头,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酒。
洪绡蹙了眉头,将酒放在脚旁。攀了一丈红的肩膀,在她背上轻拍。
一丈红理顺了气,面色绯红一片,也不知是酒上了脸,还是咳的。她的眸光盈盈若水,千般话语,万般情思,都一并揉在了一道目光里头,勾撩着人。
现下的她,少了几分平素里的成熟狡黠,却显了几分纤柔与十足的妖媚。
洪绡本是想肃了脸,喝问一两句的。
见了这样的情形,还说得出什么话来呢?
她就是志怪小说里被勾了魂的书生,莫说是几句重话,就是有得道高僧来救她,她也能举着鞋底给撵出去。
取了手绢,替一丈红擦拭嘴角。她的手绢上头,绣着双雁翩飞的缠绵景致,有一只让一丈红的酒染了,到真个成了“红雁”。
这一方手绢,是在出了岳离宫的路上买的。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雁儿犹能双飞比翼,她这些年,四处胡走,只影又是为谁?
这一霎,仿似都有了答案。那红的一只雁儿,可不正像是一丈红吗?
一丈红氤氲着一双眼眸,轻舒玉臂,揽了洪绡脖颈,唇齿间酒香盈然,语带责备:“你这小贼。”
洪绡的心口跳得厉害,咬了嘴唇,轻声笑道:“小贼来偷人了,姑娘怕不怕?”
就像是梦里那个午后的延续。
颈后的手掌一使力,洪绡站不稳,扑地跌落在床上。
一只脚蹬中了放在脚下的酒坛,咕噜噜滚出好远。
洪绡听见酒洒出坛子的淅沥水响。
今日真是主笨手笨脚,不宜行窃。
身下的却是一丈红的身子,软玉馨香,让洪绡再也没有法子挪开眼去。
红帐,红床,穿着大红嫁衣的美娇娘。
只差一对红双喜字,与一双红烛。
便凑足了一场洞房花烛夜。
——倘若当真是一场洞房花烛,那应当是多美好的情形。
她与一丈红相互替对方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生死相许。
两个人穿着一般儿的红嫁衣,宽袖窄腰,修束着窈窕的身段。曳地的长裙下,露出了一双红绣鞋的尖尖头,两人的脚尖交错着,好似从芦苇中探出头的鸳鸯交颈。
她们合卺而饮,杯里的酒烈,她喝了大抵是要醉死过去的,可纵然没有喝,眼前的一丈红娇颜艳媚,单是瞧着,也使人醺然醉矣。
两个人的发,束在一处,打着结。黑色与白色痴缠着,分也分不开,像是一副烟雨飘渺的水墨画。
——单是这般想着,就美得令人心肝儿发颤。
连声音也开始发了颤:“一丈红……我、我有许多资财,在各处都有房契,还藏了许多宝物……”
一丈红挑了洪绡的下巴,使她略略抬起头来,含笑道:“然后呢?”
洪绡牙根都发了酸,一句话也说不清,脑子懵懵懂懂,费力地挤着每一个字:“我一个人,花不完,也住不下……”
“嗯。”
洪绡舌头打了结,磕磕绊绊才终于将一句话说完:“所以,你嫁给我吧。”
“噗。”一丈红掩了嘴角,眸子弯成了初一的一弦弯月。
洪绡见得她笑了,自己也随着笑。
她拉下一丈红的手掌,手心合拢,十指交错,亲密无间地握在一起。
“一丈红,我们下山去,一个宅子一个宅子的住,一个风景一个风景的瞧。我将所有藏的宝物都找出来,瞧得上的咱们就留着,瞧不上的……待往后咱们跑得腻了,就去开一间杂货铺,一个羊脂玉杯,卖半两银子,拳头大的夜明珠,五两银子带走。老板娘人好心善,不二价。”
一丈红纤指点了点洪绡的额头,轻笑道:“你这哪里是做生意,分明是在败家。”
洪绡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背,笑道:“你若是瞧不惯,大可以卷了店里的东西出走。我不在乎店里的物事,可是娘子跑了实在是急煞个人,我就在你身后跟啊跟,你气呼呼的,拿了东西去换酒喝,我就偷偷走上去,向那酒肆的掌柜道,”她粗声粗气道:“喂,兀那糟老头,你整日里正事不做,却引我娘子不遵妇道,喝那劳什子黄汤,好生可恶,瞧我不打死你。”
一丈红也瞬了眼眸,眼前好似见了那样的情形,渐渐露出些向往之色来:“你这胆小鬼,遇着事还会冲上前去?”
洪绡整张脸都贴了上去,那模样,就像是撒着娇:“遇着要在娘子跟前表现的时候,一定要凶恶异常。万一遇着打不过的,可不还有你在后头站着吗?”
一丈红动了动手指,拧住她的耳朵,媚然笑道:“好啊,你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逞了英雄还要人救,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两只手指并没有使劲,可洪绡一时也没有挣脱的意思,扯了一丈红的衣袖,笑道:“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可不还有那样的好娘子吗?要是娘子出手不及,大不了双手环膝,埋了脸,遭他们劈头盖脸打一顿。”
另一只手捏了洪绡腮帮:“这张脸生得好看吗?需要护得这样牢实。”
洪绡给她捏得龇牙咧嘴,一张温雅的笑脸也变了形,生生多出几分滑稽,口中漏风地道:“既然不好看,更要护得牢实,可别人老珠黄,成了娘子的糟糠。”
一丈红暗中又使了几分力,冷笑道:“我可比你大着,你这人老珠黄四个字,怕是指桑骂槐罢。”
洪绡疼得口斜眼歪,仍是止不住的在笑。论年龄,一丈红实实在在的大她十岁,可那眉眼,与洪绡第一回见的模样别无二致。这一丈红,果真是山里的精怪化形罢。洪绡时常想,倘若自己能活得年老,她仍是这样明艳动人的模样,自己心里也不会有半分稀奇。
洪绡笑道:“你瞧,我不大会说话,往后要是惹你生了气,有什么新研制出的毒方蛊方,只管往我身上使,这一回我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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