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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红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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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笑了笑,伸手环住了他。
无比轻声地凑在他耳边道:“师傅,我就抱一会儿。”
屋子里静得可怕,西平叹息,一双手似拥抱般落在刘义真的肩头。
她忽地翻身将刘义真压在身下,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有淡淡的皂荚香在鼻息之间萦绕。
刘义真竟也一阵恍惚,若不是眼前这张脸,他竟以为是红枝回来了。
他刚要起身,西平的唇就覆了上来。
唇齿之间的酒香在这寒冷的空气中若隐若现,然刘义真却对此并无回应。
西平笑了笑,伸手将他抱得更紧,沿着唇角一路吻至锁骨。
“西平,西平。看着我。”刘义真唤她,并适时地捉住了她的手。
西平神色微微迷离,醉笑着抬了头看着他的眼睛。
“看着我,我是长孙谨,不是长孙抗。”这丫头八成是醉得分不清了。
西平似是有些困倦地合了眼,将头无力地深埋进他的肩头,又抱得更紧了些。
她深深呼吸,却开始不停地流眼泪。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滚落进刘义真的颈窝,有些温热,随即又冷了下去。
“我知道……”西平轻声哽咽,低语道,“我知道……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刘义真的神色黯了黯。
西平似是有些失控,但却也再也不动了。她就这样安静地伏在他身上,从低声抽泣,累了,最后便睡着了。刘义真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床的里侧,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不要走好不好?”西平却仍是闭着眼,乞求一般说道。
因抓得太用力,她的指节处泛出淡淡的白色来。
刘义真似叹息一般说道:“好。”
他遂在西平身侧躺下,用另一只手帮她掖了掖被角。而被西平抓着的那只手,却一直未被放开。
西平往他的肩头凑了凑,安安稳稳地继续合眼睡觉。
她眼角还有泪水未干,刘义真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掉,却倏地停在了半空中,又将手收了回来。
然西平此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无可言说。
自己明明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深深难过,却又无比贪恋这份触手可及的温暖。
西平到底不是徐红枝,红枝睡熟了便自动滚进角落了,西平不论睡得多沉,握着刘义真的手却一刻也没松。
这一夜,刘义真愣是没有睡好。
徐红枝以外的人睡在旁边,都觉得甚为别扭。
清早,西平醒来时看到刘义真和衣躺在身侧,忙松了手,脸色上竟浮起一丝尴尬来。
刘义真却一脸淡漠地从床上起来,问了个安,便收拾了东西。
“等会儿会有小童送早食过来,公主记得吃一些。若是看天气转好,便可以回去了。”
他说罢便拿着书从门口出去了。
到中厅时发现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埋首在书桌前昏昏欲睡,这帮小崽子竟因为下这点雪就缺席。
刘义真冷哼了一声,手里拿了把戒尺,在屋子里慢慢踱来踱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刘义真仍在慢悠悠地踱着步,走到门口的时候故意拍了拍戒尺。一群晚起的小崽子们全部窝在门后面吓得不敢进来。
“你去推门。”
“你手长来干嘛用的?”
“被熊吃了。”
“你看这个国子祭酒(相当于大学校长)长相貌美,我就说这货会祸国殃民。”
“蛇蝎心肠,不懂得体恤学生。”
“嚓,我决定逃了。”
“对,反正打也要打,不如出去玩一天再回来被打。”
“撤。”
话音刚落,刘义真就拿戒尺敲了敲门框。
“长本事了?”
他拉开门,倚着门框笑了笑。
学生们都要哭了……
“没有没有,我们……说笑的。”这个叫崔植的小娃是崔浩的小儿子。
刘义真对他笑笑,慢吞吞道:“手。”
崔植哼一声:“你要敢打我,我就告诉我爹去!”
“可以试试。”刘义真握着戒尺就要打他。
崔植一苦脸,皱了眉哭道:“先生我错了还不行么……”
刘义真颇为满意地收了戒尺:“进去吧。”
什么情况?!竟然没打!一帮小崽子原地愣了愣,又滚到各自书桌前面去了。于是一个个借书掩面,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货恋爱了?”
“你看那满面桃花……”
“嚓,老光棍也有春天。”
“听说陛下很喜欢他。”
“……啊,我懂。”
临了等这节课结束,外面天色开始变好了。出了太阳,却还是冷。
刘义真匆匆离开学舍,小崽子们涌出来玩雪。
积雪开始逐渐消融,西平拿了个草垫坐在台阶上看着房檐上的冰凌越长越长。
水滴噗嘟噗嘟地滴下来,她又挪了挪位置,看到刘义真远远地走过来。
“路上积雪开始化了,到中午就能走。”
“不想走。”西平嘟囔了嘴,“我想留在太学念书了。”
刘义真笑笑:“可以试试。”
西平错就错在不懂刘义真所谓“可以试试”,一般都是让对方吃亏,主动缴械投降的说法。
于是她当真跟着刘义真回学舍上课。刚进屋子,便看到一群愣头愣脑的小崽子盯着自己看。
掩面会议再次开始。
“这小美人谁啊?”
“不认得。”
“啊!我认识!”
“毛线。”
“真的!这货绝对是公主!”
“你脑子被驴踢了。”
“……不信拉倒。”
于是这一堂课纪律无比混乱。西平掩面坐在最后一排,不由叹声,这帮小崽子好可怕,指望这群花朵变成栋梁太白瞎了。
而关键是——讲课的不是刘义真,而是太学中一个姓薛的博士。
讲的是《礼记》,语调平淡,波澜不惊。加之其样貌略丑,且无视课堂纪律,于是座下无人听讲。
此班级为童子科,全是十二岁左右的小朋友。刘义真把西平丢到这边来实在太别有用心了。
【二七】狭路相逢,袁齐妫
果真,西平坚持到中午,去拿了一份午食,便想回去了。
这群小崽子已经开始朝她递纸条子了,类似于——
“姐姐你是哪家的姑娘啊?”
“姐姐你先别急着嫁人好不好……”
“姐姐你变老了我也会喜欢你的……”
“姐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别的女人了……”
西平狠狠一咬牙,此地的确不便久留。
她极不情愿地同刘义真告别,上马车前犹豫了一下,又伸手抱了抱刘义真。
此怀抱既温暖又安稳,西平极不愿走。
一群小崽子全部窝在墙边偷笑。
西平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松手放开了刘义真,极为愤懑地上了马车。
刘义真笑了笑,也不转身,挑眉道:“皮痒了是吧?”
一众毛孩子“唰”地全部遁了。
眼看着就是岁试(期末考试)了,这些毛孩子们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天天围着老好人薛博士套题目,无奈这薛博士固然人好,却坚守原则,绝不泄题。
最后被这群死孩子逼得没办法,薛博士号哭道:“泄题划重点是教学事故啊!教学事故!你们不要害我!”
但是后来孩子们还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偷到了题目,一个个得意忘形,等着期末考。
其实本来这童子科岁试就是走走形式,也没什么固定的考核内容,所以这考试内容也随时可以更改。
这帮孩子眼巴巴地等到了期末考试那一天,来的考官不是薛博士,却是刘义真。
没!卷!子!
——奶奶个熊的,竟然是口试!而且还是喊上去随机答题目!
这群倒霉孩子就这样昏厥在了考场上。
从此——“城东太学有个妲己一样恶毒的国子祭酒”的流言就这样疯狂地传了出去。
以崔植为首的童子科小朋友们,放了寒假,天天游荡在外面散布此谣言。
于是刘义真的名声越来越差了。
再过几日就过年了。这一日,刘义真往官舍去,顺便瞧瞧崔老太太是否安好。
刚进门,崔植就撞了上来。这个小崽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扭头,装作没看到刘义真,螃蟹一样横着往另一间屋子里挪。
他挪啊挪,被崔浩老母一把捉住。
“见到师傅不知道问安啊?!”崔浩老母凶了凶他。
崔植垮了一张小脸,极不情愿地点了个头,瘪瘪嘴道:“先生好。”
刘义真笑笑,伸手给了他一块饴糖。
崔植眼珠子咕噜一转,哼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把糖接了过来,一溜烟地跑了。
外面的大黄狗朝他吠了两声,崔植看了看手里的糖,蹲下身:“来,给你吃颗糖。”
紧接着又朝屋子里面扮了个鬼脸。
刘义真也不过是礼节性地送了些东西过来,与老太太拜个早年,便独自回了官舍。
走出门的时候,看到他家的大黄狗津津有味地舔一颗饴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将官舍收拾打扫了一遍,甚至寻到了之前红枝留下的零零碎碎的小字条。
他将字条统统装进信封,又仔细封好,收进了包袱。
他见似是无甚其他东西好带走的了,便出发往长孙道生的府上去。
幸好,这人生地不熟的北朝,还有一个所谓的家。
否则这年关,定是要一个人过了。
大约到傍晚,他刚回到长孙府,便觉得不寻常。
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外面还有其他的马车停着。
来客人了?刘义真蹙了眉。
进了门也不见卫伯身影,一时间他心中是满满的期待。
或许推开正厅那扇门,红枝就坐在那里,然后她会咧开嘴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会说什么呢?
然就在他做这傍晚梦的同时,卫伯神色淡漠地推开了正厅的门,对站在庭院中央的刘义真缓缓道了一声:“少爷好。”
刘义真敛起笑意来,屋内除了长孙道生,便只有长孙旃和西平二人。
西平却也没有坐上座,坐的竟是红枝常坐的位置。
他一时恍惚,却也没有言语。
长孙道生与他道:“谨儿,坐吧。”
他将包袱递给卫伯,在长孙旃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狐狸旃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阿谨,过会儿送个东西给你。”随即又坐正,微微咳了咳。
长孙道生无奈道:“谨儿你劝劝公主,她说不肯走,非得留在府里过夜。”
“不用劝了,本宫决定了的事,绝对不改。”西平直视着刘义真,“再者说了,又不是第一次在长孙府过夜。”
长孙道生脸上倏地挂不住,无奈摇了摇头。
想当年,长孙抗还是个活生生的美青年,西平还是个貌美小萝莉的时候……西平也曾死皮赖脸地留在府里不肯走。
掐指一算,都五年过去了。
长孙道生叹口气,闷着喝了一口酒。
这西平真是仗着国主不在朝中,胡来啊。
这顿晚饭出乎意料的丰盛,刘义真还是头一次看长孙道生这个老吝啬鬼摆这样的筵席。
吃完这一顿尴尬的晚饭,长孙道生让卫伯引西平去原先红枝住的房间。
西平走了两步,却指着对面一间屋子道:“可本宫上次住的是那一间。”
卫伯依旧漠然道:“那间房是给少爷住的。”
西平一挑眉:“本宫不喜欢这一间,就要住那一间。”
卫伯无奈,看向刘义真。
长孙旃则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得一脸奸诈。
刘义真淡淡道:“无妨的,我住红枝那间屋就好。”
他说罢便被长孙旃拖了出去。
长孙旃从马车上取了一个小布包给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拿回去慢慢看。”
刘义真微微蹙眉,近来久未与长孙旃来往,好好的送东西作甚?
“是什么?”
“你家红枝的——遗作?”他挑挑眉,故意将尾音勾了上去,“《洛阳早报》刚出的,叫什么‘单行本’……也不知道那破报纸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花样来。”
刘义真将那布包拆开,素蓝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了“我的闺蜜是庐陵王刘义真”几个字。
旁边又是“金木兰”三个小字。
“这?”
“你家红枝写了有一年多,我替她送了三分之二的稿子,如今最后一部分稿子也出来了,想必是她回南朝的路上,自己顺道送去的。”狐狸旃呼了口气,“这天冷得,骨头都要断了,我先回了。”
说罢又看了看有些愣神的刘义真,斜了嘴角笑道:“西平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别扭,回去吧,过了年再见。”
刘义真拿着那本书回了屋。
周遭的摆设还是与红枝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转眼间,已是一年过去了。
刘义真从未想过,时光竟是如此的不经用。
他点了灯台,坐下来,翻开了第一页。
扉页上居中写着——“我很早很早之前,就认得他了。”
还画了一个大笑脸。
“我勾搭他,因为他长得美,比我刚刚过世的姐姐还要美。”
“他脾气很好,从来不对我发火,有时候从宫里拿东西给我吃,对于我来说,都是不劳而获的事情。所以我很开心。”
“当然你可能觉得我很幼稚,因为那是十四岁之前的我。”
“后来渐渐觉得,好像我们走到同一条路上去了,怎么也分不开一样。”
“我真的好像是太习惯这样了,所以若是有一天,我消失了,或者他消失了,日子要怎么过呢?”
“恩,闺蜜就应当永不分离的嘛。”
刘义真突觉得眼睛有点发酸,大约太疲倦了。遂将书合上,打开一旁的包袱,将那只装满字条的信封拿过来,夹进了书里。
……“红枝流氓不在,我很伤心”的分割线……
元嘉三年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红枝的堂兄徐佩之,集结变民百余人,意图在元旦朝会时,在金銮宝殿上发动突击。
然此事败露,十二月十七日,徐佩之被捕。此次果然是连会稽长公主都救不了他了,转眼间,十二月末,徐佩之被斩首了。
而作为徐佩之的家人之一的红枝姑娘,被抓进牢里了。
众人自然不晓得她就是已故的徐三小姐,还以为是徐佩之收的义妹或者妾室。
然还是有眼尖之人,认出了她。
红枝这天窝在牢里啃一只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馒头,她吸了吸鼻涕。
好像是病了,老是打喷嚏流鼻涕。
她卷了稻草铺好,打算躺下来睡觉。
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得有人喊她。刚要睁开眼睛,就感觉后背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有些重,红枝觉得肋骨都要断了。
喘口气好不容易爬起来,一张久违的脸在眼前晃了晃。
“徐三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那张脸笑意盈盈,一支珠钗坠子都要贴到红枝脸上了。
红枝吃痛地蹙眉揉了揉后背,真疼啊。
只见那人直起身子来,摆了脸色对一旁的狱卒道:“方才谁让你踢她了?”
“奴才,奴才以为……”那小卒忙不迭磕头。
“混账!”她只轻轻摆了摆手,那小卒就被人拖了出去。
红枝往后退了退,咬牙一字一顿道:“袁,齐,妫。”
【二八】南朝烟雨,入愁肠
袁齐妫微微一笑:“本宫倒是没想到徐三还活着,你这些时候过得怎样呢?红枝姐姐……”
徐红枝被她这一声“红枝姐姐”喊得骨头都冷了。小时候天天被她害啊!还一脸无辜地“红枝姐姐”地喊她。
红枝有点头昏,鼻子塞着都要喘不过起来了。
她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不了被咔嚓。”
“红枝姐姐可真是,不怕死啊。”袁齐妫眉尖微微蹙起来,又浅浅笑道:“弄死你太容易了,但本宫向善,不做这种事。你我相识已久,如今本宫不救你还有谁救你呢……”
红枝斜了她一眼,你说的话就没一个字可信的。
“不烦皇后娘娘……这牢里脏得很,小心弄臭了身子。”哼唧,徐红枝才懒得理她,自个儿往角落里一缩,睡觉去!
袁齐妫笑笑:“我已经同陛下说过了,陛下说……既然活着,那便好好活着。你想去见见他吗?”
红枝继续闷在角落里不说话,其实她也听不太清楚袁齐妫在说什么。
脑袋里像被灌了浆糊一样,闷闷实实的。她伸手敲了敲脑袋,“磕磕”的声音,还好,没有特别闷。
只模模糊糊听得袁齐妫同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她就察觉到有人走过来把她架走了。
红枝姑娘耷拉着眼皮,觉得自己要昏死过去了。
结果她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换掉了!
袁齐妫坐在一旁翻一本书,喝了口茶慢慢道:“醒了?”
红枝费力地撑开眼皮,倏地又倒了下去。睡吧,睡死算了。
后来再次醒过来,是被人灌药的时候呛到了。
红枝趴在床沿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奶奶个熊的,你喂药不会把人喊醒了再喂啊!
众人皆不懂,皇后娘娘为何对这位红枝姑娘如此之好。
喂药啊,送衣服啊,让御膳房做好吃的送过来啊……结果,这位红枝姑娘还不领情!
宫人们都觉得这位红枝姑娘简直太不识抬举了,把皇后娘娘的好心当作了驴肝肺。
红枝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就在她想着要如何离开这建康皇宫的时候,刘义隆找她了。
她有些无知无觉地被人带去见刘义隆,心里想着的也不过是如何想办法回北朝。
这些时候,她越发想念刘义真,可就是回不去。
她跟着宫人慢慢地沿着这宫墙走,无意识一般地瞥了一眼高高的墙外。冬日阳光清冽,真是好天气。不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真真是不是又只能在府里陪着长孙道生那个铁公鸡喝稀饭吃萝卜干。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刘义隆的书房。
见到刘义隆她自己都吓一跳。
他长高好多!当年那个小娃竟然——竟然!
刘义隆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她来了,竟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徐红枝也不搭理他,一个人闷着拿过茶喝了一口。没味道,像白开水一样。
“听说皇后最近将你照顾得很好。”他浅笑,“的确……”
徐红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要这样好吗?你本质上不就是想夸夸自己老婆有多好咩?!
而且——奶奶个熊的,刘义隆你杀了我全家啊!
念至此,红枝一阵烦闷,看着对面书架上摆着的一个小沙漏走神。
她好像能听得见沙子一粒一粒掉下去的声音,好难受,于是她努力摇了摇头,仿佛那些沙子从耳朵里全部灌进她脑子里去了。
“若是你要住在建康,我便让人把清溪边的徐家私宅还回去。”刘义隆停了停,“你若不喜欢,卖了也成。”
“有人要那边的房子吗?!”红枝反诘道。都被人当阴宅了,哪个脑子缺线的会买啊。
何况——卖祖上的房子啊,小心遭报应。
红枝仰头看着外面叹了一口气。
“我特么真想一刀子捅死你。我不过是想回来看看,结果连个坟都没有。”红枝听着外面飘进来的若有若无的琴音,叹道,“刘义隆你做得太绝了……”
哪料刘义隆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未接她的话。
“外面都说是因为真真,所以你才做得如此狠绝。其实真真有什么错呢?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却被世人当成话柄。我如今太了解他的心情了——被人说已经死了,顶着一个死人的身份活着真难受。”徐红枝不自觉地把一片茶叶咽了下去,真是索然无味。
也好,从此之后,刘义真和徐红枝都死了。
这世上再也没什么事来继续烦扰这两个名字了。
“那你是怪我。”刘义隆依旧淡淡笑道。
红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觉得脖子痛死了。她扭了扭脖子:“对,我恨死你了。”
“也好,至少还有个活人可以让你怨怪。”
红枝坐正了又继续盯着那只沙漏。沙子快要漏完了。
徐红枝今天之所以敢和他叫板,不是因为无所惧,而是觉得他内心必定有愧。用别人的死,来达成自己目的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愧疚。何况,若是刘义隆还念及往日情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她徐红枝,自始至终,都是局外人而已。
既然不参与利益争斗之中,那也无所谓生死成毁。
她突又觉得肋骨疼,外面大概是要变天了。真是无情,刚刚还日头高照。
红枝蹙蹙眉,继续道:“所有的事情,真正追究下去,根本无因,所以我不想跳进去。怨怪?怨怪有毛线个用,反正我也杀不了你……”
她伸出手来仔细看了看:“我从来不觉得我可以杀人。”
刘义隆见她有些愣神,便问道:“想过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吗?留在建康……或是去投奔你堂兄徐逵之?我想会稽公主应当会对你很好。”
“我和他不熟,长这么大就见过一面。”红枝叹了口气,“再者说,我不喜欢寄人篱下。”
她深深地吸气,又呼气,瞪着前面刚刚漏尽的沙漏道:“我要回北朝!”
说罢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她多想走过去把那个沙漏倒个方向。
这倒霉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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