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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闺中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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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确实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些湖草,既不能命令它们生出,亦不能让它们收回体内。而湖草却可以完全感受她的心绪,她一动怒,湖草便代她先行,不被人斩断便绝不会自发收回。
徐平动作异常温柔,微微抬袖,贴心地为她拭去额上的细密汗水,随即将钗子递到她手心里,复又将她轻轻一推,慵懒道:“去吧。输了也没什么,不必太过在意。”
宦娘强忍着身体内的翻江倒海,紧紧攥着钗子的手中满是黏稠汗水,暗暗发誓定要将这钗子护住!她心思稍定,转过身子,迈着沉重的步子,跟着等候在一旁的羽林卫往据点走去。
宦娘所在的据点名叫做升平馆,地处皇城东面,是一处建造的格外精巧的室内戏台子。说它精巧,主要是因为在屋子里头建了座小亭子,且顶上及四周墙壁的壁绘并非如寻常宫所那般绘的彤云蟠龙,顶上画的是藤萝架,架上紫藤萝栩栩如生,格子之间还画了碧色苍穹及悠悠白云,两侧则画的是亭台楼台,丹檐红柱。
置身其间,恍如置身屋外一般。只是这屋内的景致却是万年不变的,紫藤萝花常开常香,白云凝在天际,楼台不染风雨。
宦娘自那天色昏黄,残垣断壁的屋外头一下子步入屋内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蓦然有些感触。再见到屋内这般景象,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亦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希望得见此景。
这升平馆并不算大,只是却有许多偏门,不好防御,必须提防对手蓦然从偏门闯入才行。
宦娘强自平稳心绪,仔细筹划,挑了个最稳妥的地方,盘腿而坐。她先是将钗子放在手心,凝视了一会儿,其后稍稍拨弄了一下荷叶和鱼儿,便听得啪嗒一声,叶开鱼动,露出一个福字来。
宦娘微微笑了,手轻轻摩挲着那福字,看了好一会儿才颇为不舍地将钗子收好。
她刚一收好钗子,便听得门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不由得心上一凛,抬头看去。
门扇开合,劲风突来,惹得珠帘一阵朗朗作响。宦娘定睛看去,但见是个矮小汉子,面黄肌瘦,憨笑连连,两只手互相插到袖子里去,微微有些驼背,口中说道:“哎呀呀,这天家的戏台子咋恁精巧恁好看啊!要不是赶上这灾荒年,我能有这福气?”
恍若寻常闲谈一般,他边左顾右盼,上下打量,边絮絮地说着:“你说,那些个唱戏的,是不是就在这儿演?那皇上妃子,是不是就坐在这儿看?依我说,这地方还是小了些,要是我的话,就盖个四五层的大戏楼子,演他个热热闹闹!”
珠帘里,宦娘全神戒备,盘腿端坐。珠帘外,那驼背汉子插着袖子,在戏台的边上坐了下来,也不管宦娘从不应答,径自说道:“咱们也都不容易,还得陪着贵人们玩这争抢的戏码。要不你就把那东西给我吧,我娘子和儿子都住在眷属司,我们统领说了,只要我能赢,我娘子他们就能换个大点儿的地儿住,不用和人挤着。小妹儿,你觉得咋样?”
宦娘懒得再听他多说,暗自等着他抬起头来,好换走他的眼睛。她摸着囊中的两个黑石子,悄悄等待着,终于,那汉子缓缓侧过了头来……
她登时集中精力,正欲出手,却忽见眼前骤然有层层白纸漫天飞舞,朝着她眼睛处遽然袭来,将她视线堵了个严严实实。宦娘乍惊,连忙动手去撕扯覆在眼上的白纸,却不曾想手竟丝毫也动弹不得,整个身子都僵住,耳边但听得那汉子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答应了,哪里用遭这罪?”
这汉子身负两种异能,“纸”和“止”,既能造纸,亦能止住人的身形。
他蓦然伸手,狠狠按住覆在宦娘眼上的白纸,另一手则在宦娘身上摸索起来,寻找着那支钗子,口中道:“小妹儿,别怪大哥冒犯你。我可没有什么糊涂心思,只想拿那根钗子。”
他的话语骤然顿住。
一条湖草缓缓沿着他的胳膊盘绕起来,紧跟着又有数条湖草密密麻麻地缠上他的手臂,紧紧地在他手上箍出道道血痕。慢慢地,血痕渐深,继而鲜血淋漓,不住下淌。
汉子大为愕然,这才想起了自家统领韦少雍所提过的话——“徐平手下有个女人,有古怪,要提防”。他身子微微战栗起来,湖草已然陷入血肉之中,臂上几可见骨,表情因疼痛而分外扭曲。
汉子咬着牙,连忙以最后一丝力气施展异能,令宦娘能够活动身体,口中哀求道:“我还有妻儿要养,小妹儿饶我一命!你可别忘了,若是你杀了我,也要受罚,说不定还要被诛杀!”
宦娘也很是惊惶,立时拂开面上层层白纸,心里一个劲儿命令那湖草收回,可是那湖草却仿佛完全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根本不理宦娘,径自缠绕着汉子的胳膊,似乎还在吸食着他的血肉……
“饶我一命……”那汉子已然意识模糊,臂上白骨嶙峋,血肉模糊,分外可怖。
第24章 护钗
第二十四章
宦娘微微抿唇,抬手去拔指间的湖草,每拔一根,便仿佛断了一处血脉筋络似的,脑中体内俱是刺痛异常。然而痛感愈厉,宦娘反而愈感镇定,她将指间生出的湖草一根一根地拔了个干净,任由指尖鲜血淋漓,她也神色不变。
那汉子却已然疼的昏厥过去,躺倒在地,原本黄褐色的面容已经现出青紫之色,触目惊心。宦娘微微敛眉,心上生出些许愧疚之思来。
她连忙起身,拨开珠帘,欲唤守在门外的羽林卫,让他们将汉子带走就医。
谁曾想刚走几步,她便蓦然被绊倒在地,低头一看,地上不知何时竟系着条绷得直直的线绳,细如发丝,着实难以发觉。
宦娘本就体内难受,这一摔倒,更是摔得皮肉生疼,腹内一阵恶心。她强自忍耐着,抬起眼眸,却见面前亭亭玉立着一位美貌娇娘,面带白纱,头发盘的一丝不苟,一副青楼歌姬的打扮,最奇特的是手中还抱着把桐木琵琶!
她腰间系着块玉牌,昭示着她暂时由裴俭统领。她的异能是弦,能够化出如琴弦般纤细的线,远比有异曲同工之异能的屠夫要很厉害许多。毕竟,弦能割人,粗绳却只能捆绑。
琵琶娇娘见她抬头,登时举起琵琶朝着她的头部砸去,宦娘用力一滚,琵琶娘子却步步紧逼,边那琵琶去砸她眼部,边生出条条琴弦,裹住她的身子。
宦娘抓住契机,竭力集中精神,琵琶娘子蓦地察觉到眼前一黑,意识到中了宦娘的异能,不由得紧紧攥着手中琵琶,停住了攻击。
宦娘侧躺在地,手按胸口,大口大口舒着气,良久之后方才爬起身子来,稍稍擦拭了一下满手鲜血,又将琵琶娘子的一对眼球装入腰间香囊,随即对着琵琶娘子道:“等比试罢了,我再将眼睛换回。”
琵琶娘子却是微微福了福身,一双美眸紧紧阖着,什么话也不曾多说。
宦娘到了门口,唤了羽林卫来。羽林卫抬走了晕厥在地的驼背汉子,又搀扶着琵琶娘子离去,宦娘这才稍稍安心。
她站不大稳当,不由得伸手去撑墙壁,可想了想,又收回手来。只因她指尖鲜血犹存,宦娘生怕她的血污了壁绘。
她回到原地,复又盘腿而坐,暗自理息疗气,平稳心绪。可惜却没什么大用处。脑中刺痛,胸腹翻腾,她感觉那些湖草恍若在腹内生了根一般,紧紧缠绕在她的心肝脾胃等脏器上,愈箍愈紧,异常绞痛。
这湖草好使,却也是个祸害。
仔细一数,还余下分别由石碧和石赦统领的两人,便连宦娘自己都有些犹疑,以她现下的状况,她当真能守住这钗子吗?
这般想着,忽听门扇传来吱呀一声,却是有人来了。
宦娘抬头,透过琅琅作响的珠帘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前之人,恰是她所认识的人,萧吟珍。
萧吟珍关上两扇门,随即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屋子里的壁绘及装潢,口中娇声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须臾之后,她又回过头来,冲着宦娘道,“我就是来这儿耗时间的。石碧公主认为你最强,寻常人拿不下来,便干脆放弃了,派了支队里最弱的我来。”
宦娘听后,心上稍稍一松,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虽对萧吟珍颇有好感,可宦娘毕竟才认识她不过数天,心里仍对她存有提防之心,不敢完全相信。
萧吟珍又关切地问道:“你近来可好?我那里又搬来个新人,可是不如你好相与,好吃懒做不说,还常常鬼哭狼嚎,且喜欢和男人鬼混。我听说……我听说你有了新本事,特别厉害,还听说……”她看了眼宦娘,犹豫道,“还听说你和徐统领好了。”
宦娘一听,遽然咳嗽起来,萧吟珍连忙拨开珠帘去扶她,却不防宦娘猛地咳出一口血来,幸而萧吟珍着的是深色裙衫,鲜血染上去也不大显眼。
萧吟珍大为骇异,“你可还能撑下去?我是第几个来的?”
宦娘勉力一笑,“我没事。还差一个人。”顿了顿,她眼神坚定道,“这支钗子,本就是我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萧吟珍怔怔地看着她,总觉得相比初见之时,这女郎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恰在此时,忽闻门扇遽然大开,一阵劲风自门外势态猛烈地袭来。珠帘晃动,萧吟珍一头长发随之飘起,宦娘眯眸看去,不禁乍然一震,却原来那书生贾念学也生出了异能,且归入了石赦的队伍!
他还是老样子,一袭白衣,手执折扇,周身萦绕着书香之气,然则若细细察之,便可发现那双眼中满是阴鸷之色。
念字,学字,宦娘在心底迅速思量起来,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城门之南,晦暗天空下,空旷之地上,大部分参与比试的异能者均已返回。有人面带得色,有人垂头丧气,亦有人十分倒霉,因为伤得过重不在此列,而是被送到了大夫处疗伤。
徐平的丙队乙支除了宦娘外均已归来。屠夫见了那金灿灿的宝鼎便移不开眼,使了大力气用绳子将金鼎拖了回来,喜不胜收。猴子用了盗之异能,轻松便将玉扳指得手。花和尚和赵锁阳虽然失败,但毕竟徐平的支队已经取得了两处据点,暂列第一,就看宦娘能不能守住那据点了。
除了徐平外,裴俭及石碧也各攻下一处据点。也就是说,截至目前,还没有哪一支队能够成功守住据点。
石赦毫无所获,面上现出几分冷色来。他身子后仰,坐在座上,膝上趴着个萧家的贵女,花容月貌,薄纱裹身,任他不住地□□亵玩。
石赦蓦地狠狠一掐那贵女的玉颈,将她踢到一边,随即转头对着徐平道:“徐统领当真将手下教养得极好,战术筹划更是颇有方略。不过,徐统领这处升平馆怕是守不住了。我派去升平馆的人可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最近刚刚入宫城的,名唤做贾念学。徐统领可能猜到这贾念学的本事为何?”
徐平神色淡然,手捧茶盏,目光但注视着那在褐色茶水中上下升沉的茶叶,并不看向石赦,“不过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东西罢了。”
石赦闻言,勃然大怒,却也自知与徐平的差距,不敢多言,只是微微攥了攥拳,昂起下巴,冷笑道:“便是类犬又如何?狗咬人,也能咬死人。更何况……我将狗排在了最后。你的那只雌虎经了三轮争斗,该是连母狗也不如,怕是只能乖乖就擒了。”
贾念学的异能,是“学”。他能迅速模仿敌方的异能,就像一面镜子似的,将学到的异能反作用于敌方。他的异能唯一的限制便是有时效,“学”后不到半柱香,他便难以再度施展同一异能。
虽然才刚入宫城没几日,可他却在诸次训练大挫同队异能者,几无敌手。只是他的异能,只在和人对抗时好使,对上活死人及变异动物时,他就像个废物一般,什么用也抵不上。
第25章 赢钗
第二十五章
萧吟珍全然不知贾念学的底细。她知道按照规定来说,她决不能出手帮宦娘,但是宦娘如今境况这般不好,她看在眼里,着实有些不忍。
萧吟珍决定先以声音暗自迷惑下这贾念学,消减下他心上的争斗之声。只是她也不确定是否能成功,毕竟她阶等尚低,只要对方心有提防,她便无法迷惑。
这般想着,萧吟珍平声开口,音调轻柔而充满安宁,“你何必要与她争斗呢?左不过是贵人们的游戏罢了。她这样厉害,你大可不必搭上性命与她抗争,做做样子便是。”
边说着,她边暗自观察着贾念学的神情,但见他果然面上现出了些许迷离之色,瞳孔散开,口中喃喃道:“是啊……何必与她争斗呢……”
萧吟珍松了口气,冲着宦娘点了点头,随即便起身离去。宦娘对她分外感激,心里亦微微惊异,萧吟珍的异能“声音”其实远比刀枪斧钺之类的攻击异能要厉害许多,以利器伤人,总不如操纵人心。
萧吟珍经过贾念学身侧时,特意稍稍驻足,又留神观察了一番他的神情。贾念学的表情茫茫然的,瞳孔涣散,双唇无意识地开闭,无疑已经被她的“声音”操纵。萧吟珍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抬步跨出门槛,复又转过身来阖上两扇檀木门。
宦娘盘腿坐于珠帘之后,低垂着头,单手撑地,面色苍白至极,额间满是细汗。她脑间刺痛异常,几乎要炸开一般,完全无法集中精力。
珠帘蓦然被人扯断,青碧色的琉璃珠子失了线的串接,玎珰散落一地。宦娘一惊,眉心皱起,连忙抬头去看。
那白衣书生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一丝被迷惑的模样?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他抑扬顿挫地诵着诗,笑容阴鸷,“宦娘,你我当真缘分不浅。”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发轻柔起来,恍如鸟羽一般挠的宦娘耳朵痒痒的,“宦娘,将你怀中的宝物交给我罢。”
宦娘原本脑中阵痛,听了他的声音后,但觉得全身蓦然轻松起来,毫无痛感。整个人恍若升了天一般,轻飘飘地踩在云端之上,天空恍如碧玺,红日高悬,鼻间萦绕得尽是花香,耳中如闻仙乐,渺渺乎不知身处何处。
“宦娘乖,将你怀中的宝物交给我。”他的声音中充满诱惑。
宦娘耷拉着眼皮,眸中一片涣散,右手无意识地伸入怀中,缓缓掏出了那支钗子。贾念学见了,微微眯了眯眼,伸手便要去拿,可谁知意识不清的宦娘竟还紧紧握着那钗子,仍凭贾念学怎么掰那钗子宦娘也不肯松手。
贾念学有些急躁起来,正欲两手并用,使劲去掰宦娘的拳头,却忽地感觉两眼微痛,眼中所见的宦娘的容貌乍然变成漆黑一片。他心上一凛,知道是中了宦娘的异能,这沈宦娘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对他有了提防之心!
方才贾念学入门之时,宦娘便在暗自思索,由他的姓名推断他的异能。念字,可为“念”,可为“黏”,可为“碾”,学字,可为“学”,可为“削”……她推断了许多种可能后,又暗自观察他的模样。萧吟珍开口说话时,贾念学眼中暗自闪过了一丝惊喜之色,目光完全转移到了萧吟珍身上,对她极为专注。
那副神色,宦娘很熟悉。她入宫城已有数日,见了不少异能之人,异能者发挥异能时均需集中精力,表情都分外专注——当然,独独徐平是个例外。他施展异能总是分外突然,似乎丝毫也不需准备似的,面容也如常般慵懒。宦娘曾经想过,或许阶等越高,施展异能的准备时间便会越短,只是徐平身有三种异能,却还能如此轻松,当真令人心生寒意。
他的眼神也不对。那是生意人见着了冤大头,好色之徒见着了美娇娘时才有的眼神。可贾念学却也不是个喜色之辈。
经此一番推断,宦娘便猜他的异能是学。果不其然。
幸而萧吟珍的声音异能尚处于低阶,只要心有提防便不会被蛊惑,不然宦娘对上贾念学,只怕会赢得更艰难。
她将装着贾念学眼珠的香囊收紧囊口,挂在腰间,随即强抑着身子上的痛意,轻声道:“贾二哥,真是对不住了。只是这钗子,我绝不能拱手让人。”
贾念学闻言,阖目而笑,笑中暗藏锋芒,“到底是我技不如人。日后还需向沈小娘多多讨教。”
随着贾念学落败于宦娘手下,此番比试便也到此结束了。贵人们及异能者候在城门前,已然等了许久,心中生出些许焦躁之意时,却见有羽林卫自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向另一羽林卫报了信儿。众人皆知,这是比试有了结果,不由得一扫疲惫之色,精神抖擞起来,竖耳细听。
“此番夺宝之比,徐平统领所率的丙队乙支共得八十分,拔得比试头筹。”
异能者都是崇尚力量,敬仰强者的人,此刻听得这结果,均呼声四起,纷纷向座上的玄袍男人投去钦羡的目光。徐平施施然起身,轻描淡写地扫了面色僵硬铁青的石赦一眼,那眼中丝毫多余的情绪也无,可看在石赦眼里却显得那般轻蔑。
他并未多说些什么,径自起身,却是返回住处去了。韦少雍知他性情乖僻,虽心有不悦,却不便与他计较,倏然起身,号令异能者安静,随即重复了些宫城内的法度禁令。说罢之后,各自散去,惟留石赦面色阴沉,坐在原座之上。
贾念学换回了眼睛之后,立刻来石赦之处复命。他甫一跪下身子,石赦便站起身子,对着他的脑门狠狠踢了一脚,将他遽然蹬翻在地。
贾念学倍感屈辱,心底对石赦恨到了极点,却仍温声道:“是下属办事不利,技不如人,甘受责罚。”
他跪在地上,额头、双臂、双足都触着肮脏冰冷的地面,几似匍匐一般。石赦却轻笑着搂了方才被他踹到一旁的萧家贵女,看也不看贾念学,径自离去,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来:“那你就先在这儿跪一天一夜吧。明儿异能者都要从此城门出去执勤,正好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咱们支队里最厉害的贾公子的模样。”
那边厢,宦娘先由羽林卫领去疗伤。只可惜如今尚无觉醒类似“治愈”异能的异能者,再加上草药十分缺乏,宦娘因异能而生的精神上的痛苦,全然没有治愈之法。郎中草草给她处理了手上因拔掉湖草而生出的血洞,又给她开了些草药,这就算是疗完伤了。
宦娘心情极好,回屋的路上一直拿着那钗子细看,紧紧地将那钗子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宦娘心里又生出担忧之思来,与娘亲数日未见,李绩那边也一直没什么消息,也不知现下境况如何……
这般想着,她施施然踏入屋子,却不由得面色一白。
徐平坐在桌边,淡淡地笑望着她,手边则放着根大竹板。
宦娘自然知道那般样式的竹板是用来做什么的。她小时也跟着玩伴一同去衙门看过热闹。因如今的律法规定杖刑时应当去衣受刑,女犯受刑变成了无聊者的消遣,每每听闻有女犯要被竹板杖臀时,衙门边上都会围个人山人海。
看了一眼,幼时的宦娘便看不下去了。那女犯于众目睽睽之下裸臀受刑,血泪相和,不住哭喊,便是多年之后宦娘再度回想,都觉得心上沉重。
她万万不曾想到,如今竟也轮到她了。
徐平的手轻轻抚着那青竹板,口中轻声道:“宦妹可是说了,因着与屠夫私斗,率先出手伤人,甘心受罚。如今不会反悔罢?”
宦娘身子一僵,紧咬着唇,先是利落地回身掩了房门,随即皱眉道:“杖刑这等事,犯不上统领亲自动手,还是请个女异能者来的好。”
徐平却轻笑道:“杖刑一事,最是讲究门道。打在哪儿,怎么打,用多大劲,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是让别人经手,我可是放心不下。”
宦娘心知他不怀好意,铁了心要□□她,当即大怒,骂道:“徐平,你不要欺人太甚!”言罢,她登时转身,欲开门离去,却不防突然狠狠撞上了什么。
宦娘一凛,手连忙去探,却发现四周多了道无形的屏障,虽透明无物,却质比砖墙,根本无法穿透。
第26章 杖刑
第二十六章
寸木岑楼,相去万里。这世间有许多无法逾越的鸿沟巨壑。在灾变之前,那道鸿沟是身份与地位。而在灾变之后,时殊事异,这道鸿沟变成了实力的差距。
只要徐平愿意,只要他状态极佳,他便可以轻松了结了宦娘。在他面前,宦娘没有胜算。纵然心有百般忿恨,纵然骂到喉咙痛哑,依然毫无胜算,反而有可能使她自己精神不稳。
宦娘僵着身子,单手扶着那透明无物的屏障,转过身去看徐平。
徐平分外悠闲地坐在椅上,手执青竹板,蓦然抬腿,单足勾来了一张与床同高的宽凳。
那长凳木板面心,浮雕云纹,两边带着藤屉,甚为精美。然而宦娘一看,面色不由得一沉。
这般样式的凳子,她曾在贾念学的木工大哥处见过。此物名为春凳,从前不过是寻常长凳罢了,然而近些年来却常被富贵人家用作与歌姬、奴仆合欢时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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