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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闺中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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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娘也仰着头,细细看着那圆月,心中分外安宁。似这般的时刻,实在不多。
只是这样的时候总是短暂。她忽地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似乎正紧紧黏在自己身上,不由心神一凛,微微回首。
月光之下,那人一副无双容华,腰佩长剑,长身玉立,隐在人群之中,独独望着她。宦娘一看见他,心上便有了猜测——这天黑,多半是他做的。
徐平对着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宦娘无可奈何,只好缓缓向着他走去。
二人于月光下并肩而立,徐平的手很不老实地抚上了她的腰,同时凑到她耳边,温声道:“从裴俭那饮酒归来,途经此处,便想看你在不在。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来了。”
“太阳是你让它落下的?”宦娘稍稍移开身子,试图避开他的抚摸,可惜却反令他手上动作更加粗鲁,直接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压至怀中,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嗯,为了提醒你,天色不早了,该来找哥哥了。”他柔声说着,语气分外地轻。宦娘离他很近,自他口中闻到了些许酒气。这酒的味道很是特殊,宦娘颇有印象,正是他最喜欢的那酒色殷红如血的“霹雳春”。
他已微醺,难怪语气这般古怪,温柔地近乎诡异。
徐平又低声道:“以后我若是心情好,便让太阳出来,然后等到一定时候了,你便让月亮出来。日升月落,以后便由我二人决定。”
宦娘嫌弃地将他稍稍推开,徐平却微微勾唇,直接狠狠压了上去,像只狗似的嗅着她身上的气味,不知意欲何为。宦娘觉得难堪至极,正欲将他推开之时,忽地听闻不远处传来了个略略有些熟悉的女声——“哥哥。”
徐平甚为不悦地眉头深锁,缓缓转过头来。不远处立着一位被人搀扶着的华装贵女,而在她身侧,则立着位风神秀异的出众男子,纵然一袭朴素青衫也难掩其之风华。
同样是俊美儿郎,相比之下,徐平貌若琳琅珠玉,衬得上一个“艳”字,也就是他平日里衣饰简单,方才将气质减得肃杀了些。反观那名俊秀男子,论五官虽略为逊色,然而气质却分外超然脱俗,飘飘乎不若凡夫俗子。
这名男子对宦娘来说全然陌生,那名贵女,却是徐平的妹妹徐兰露。
徐兰露抿着唇,细细打量着二人,随即柔声道:“哥哥方才在做些什么?”
徐平冷着脸,斜睨着她,并不说话。
那名气质脱俗的男子见了,登时平声说道:“二位既是有私事相谈,望之便先行告退一步。”说罢,也不顾徐兰露面露不豫,出手去拦,便拂袖而去。望之,这两个字对于宦娘来说熟悉得很——萧望之,乃是萧家最有名的子弟,样貌俊秀且书画绝佳,闻名京都,人称作“凤麟公子”。他的府邸,距离宦娘所在的杏花巷并不算远,贵客盈门,车马不绝。
没了外人,徐兰露沉下面色,略带着委屈说道:“兄长可真是心狠。自灾变以来,兄长从不曾来亲身探望过爹娘及弟妹,却原来竟是被狐狸精勾走了心思。我只劝兄长看清楚些,你曾经那样对她,她必然视你作豺狼虎豹,迟早趁你不备,反咬一口,如何会有一分真心?”
徐平闻言,先是面上什么表情也无,随即竟微微勾唇,低声道:“你们过得衣食无缺,心孚意满,便不必为我费心了。”言罢,他拉扯着宦娘的衣袖,狠狠地拽着她走,毫不顾忌徐兰露的脸色。
他力气极大,若不离他近些,领口便会被越拉越大。宦娘迫不得已,只好紧抿着唇,避开一路上众人的各色眼神,跟随在徐平身侧。
她心中暗自猜疑,为何徐平待自己的亲眷也这般冷淡?这般想着,她忽地又忆起了自皇陵归来途中,萧吟珍向她提起的,关于徐平的往事。
灾变之前,在贵人之间,徐平着实算是个古怪人物。他样貌俊美,举世无双,书画、剑道等均颇有造诣,在崇尚美貌儿郎的世族贵人之间极富声誉,追捧他的贵女及逢迎他的有断袖之癖的公子哥们不在少数。然而说来也奇怪,这些人也不知在他那儿碰着了什么事,后来连提起他都面色大变。
他亦不愿展现他的长处,永远一袭玄色长袍,身形懒散,便是不得已参加宴会,也往往是独处一隅,举盏自饮,和自家弟妹亦不十分亲近。
他娶妻已有两年,娶的是新贵刘家的嫡女,并无妾室。那刘氏是个内秀的娇娇女郎,自入了长公主府后,便不知为何,心中积郁,终日怏怏地躺在榻上,灾变后不久便红消香断,撒手人世。在宦娘看来,刘氏之死,必与徐平脱不了干系。
她胡思乱想着,陡然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然身处室内。徐平一双凤眼半张半闭,坐在椅上,正在饮茶醒酒。见她回过神,徐平低笑,随即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令她跌坐在自己膝上,呼吸相闻,肌肤相亲,宦娘想起那凄惨刘氏,莫名地觉得心中不适,似是恶心,便已移开了头,且表情满是嫌恶。
徐平隔着衣衫,轻抚着她的腿部,随即凑到她耳边,道:“徐兰露所说,我何尝不知。但你不知道我有多期盼,盼着你有一日足够厉害,毫不留情地反咬我一口。”
这人真是有病。正常人谁不对自己的仇家或斩草除根,或退避三舍,哪有人不住地玩弄仇家,还盼着仇家报复回来?
他因醉酒而微醺,唇边带笑,眼神迷离,手亦不老实地在她腿间游走。宦娘皱着眉,死死将他手按住,随即忽地又听他道:“若不是当日徐兰露出言,说要借机除掉你,我便不会对你生了杀意。不过也说来奇怪,看见别人时没有这般想法,独独看见你,尤其看见你笑时,便想要狠狠地折磨你,想要看看当你被折磨地生不如死的时候,还能不能露出那讨人厌的笑意。”
“你说奇不奇怪?”他慵懒地说着,又凑过去亲她的脸,“怪就怪你笑起来太讨厌了。”
宦娘却冷声道:“你可不是独独对我这样。你折磨过的人,杀死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嗯?”他竟然微微一愣,随即玩味地笑了,“你说的是。看来宦妹刻意打听了不少我的事情呢。真令为兄欣慰。”
他毫不解释,更令宦娘对此十分肯定——他府上无故消失的侍婢,他那悒悒而终的嫡妻,必定都是为他所害。传言中他自小时便喜欢折磨虫鱼鸟兽,大约也非虚言。
第40章 移居
第四十章
徐平近来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接连三日,宦娘一醒来,便可见到他已衣衫完整地坐在桌前饮茶,而天外亦是红日高悬,分外明亮,一扫之前连月的阴霾。
不明就里的人们但以为灾变状况有所好转,欣喜十分,便连往日来送饭的奴仆们面上也带了些喜庆之色,话也多了起来。他们却不知,这正常的日升月落,全要看这个男人的心情。
宦娘却是另有打算。自皇陵归来后的第四日,宦娘便去找了宫城的正统领——韦少雍。
说起来韦少雍和徐平也有些牵扯。徐平的娘亲长公主之母即是当今皇后,而皇后的姓氏即是韦,与韦少雍是同族同支。韦少雍年纪比徐平大上许多,平日里便唤他做平弟,然而徐平的态度却是公事公办,管他叫做韦统领。
宦娘递了名牌后,韦少雍倒是也不曾让她多等,将当下的客人送走后,便许她入了厅内。宫城之中,眷属司环境最差,异能者的住处也不过稍稍宽敞整洁一些,如徐平这般的厉害人物,所居之处也甚为朴素,然而韦少雍的居所却格外精巧,丹檐红柱,雕梁画栋,便连宦娘看了,也不由得稍稍分神。
到底是贵人。由奢入俭难,想让这些贵公子过稍稍朴素些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徐平是个例外,那是因为他是疯子,对身外之物并不放在眼中。
她小心跨入厅内,才发觉屋内并不止韦少雍在,除他之外还有石碧和另一位名唤做裴俭的统领。韦少雍长发高束,虽也算俊秀儿郎,却偏有一股阴鸷之感。石碧眉间点着梅形花钿,正襟危坐,端有一股皇室气度。而那裴俭,依旧如平常那般,看上去如若真正的谪仙一般,不怒自威,偏又带着温柔之感,好似芙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按着灾变前的规矩,宦娘见了这三人,该是要跪下行礼的。然而她今日另有打算,需得做出气势才行,便只是屈身问好,并不曾双膝跪地。
韦少雍轻轻一笑,扬眉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女郎有何事要说?”
宦娘稍稍一理,随即直视着他,平声说道:“我自有幸得了木之异能后,对寄居体内的那湖草已可以控制自如,定不会再有被它夺取意识的危险。这般的话,我便不必再在徐统领的监视下生活。男女有别,尊卑有序,我在徐统领处借住,到底还是不妥当,还请韦统领准予我更换居所。”
韦少雍却并未答应,而是径自思索着,不住转着指上的玉扳指。
反倒是石碧上下打量着宦娘,随即高声缓道:“这可不是什么大事,若是韦统领觉得住处紧张,不好安排,我院子里倒是还空着屋子,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韦少雍略为不悦地沉了脸色,随即笑道:“岂敢劳公主费心?我方才不过是在想哪里合适罢了。思来想去,有处小院最是合适,便是南陀苑,景致不错,屋子宽敞也干净,沈女郎该不会看不上罢?”
据说此人心胸狭窄,令他不快之人有朝一日落在他手中,均没有好下场,到底还是不能得罪于他。宦娘听了,一边暗自回想着是否听过南陀苑的名字,一边点头应下。韦少雍倒是给她脸面,令她直接去南陀苑便好,其余东西均由婢子收拾好后再送过去。宦娘连忙郑重谢过——不必再看徐平,正合了她的意。
她正要随领路的婢子出门,却忽见有人慌慌张张地从外小跑进来,一入厅内,便跪了下来,口中禀报着些什么要紧之事。宦娘不好多听,放慢脚步,只听到什么“获得异能”、“男女欢好”之类的断断续续的词语,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南陀苑是处极小的院落,加上宦娘,统共只住了四位异能者,均是女子。说来也巧了,其中一人,即是那身有预言异能的姚钰。
她似乎早就料到宦娘会来似的,立在门边,面容素净,平凡无奇,唯有那一双眼眸特殊。眸光如箭般锋利,似是一下子便可看透人心。
宦娘心中一凛,缓步上前,说道:“真是缘分。你我二人的娘亲便是同居一处,如今我们也成了近邻。”
姚钰倒是很温和地领着她入内,道:“我知你见过我娘亲了。我虽有预知的本事,可眼界甚窄,便是前两日有了突破,也不过是能看见约莫一个月内的事情罢了。我娘不同,她是个神算子,能看见一百年内的事儿。”
稍稍瞥了眼姚钰的眼睛,宦娘心里并不是很舒服。被人看透的滋味,并不好受。她顿了顿,问道:“那你可能看见自己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姚钰温声道:“这倒是看不到。不过能从别人身上的事儿,推测出自己会遇到什么。”
“若是你推测出自己可能遭逢祸事,你可会去改?”宦娘又问。
姚钰眸中可以说是沉静如水,亦可以说是如若死潭一般波澜不兴,“改也没用,殊途同归罢了。所以,我与我娘不同,她是有什么说什么,我是只说好事,不说坏事。若是人家兴致冲冲,你却给人家泼冷水,只会讨不找好,且还什么用也抵不上。这种事,我不会做。”
知道眼前之人、万事万物的未来,却无论如何,都只能眼睁睁地看它发生,不得插手,是幸事,也是不幸罢。有了这般本领,也不过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宦娘陡然间觉得眼前女子有些可怜,却不好显露,便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别管遇着什么祸事,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火烧,说不定还能越烧越旺呢。”
姚钰笑笑,显然是因她的话而高兴了许多。她看着不好相处,实则是个极单纯的女郎,此时听了宦娘的话,便道:“不若我也说一件与你有关的好事给你听?”
宦娘来了兴致,侧耳细听。
姚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道:“我可能不太会说话,你别太介怀。你……咱们宫城的这些人里头,你是会活到最后的。”
宦娘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活的……最久的?长命,确实是福罢。只是这话实在微妙,若是自己只比其他人多活一炷香,那也算是活到最后,只是这样的话也算不上是长命吧!
南陀苑从前是妃嫔思过之处,四处都立着佛像及香炉。便是受灾之后,这些佛像也是不能被移动的,是以宦娘一入自己的屋子,便迎面对上一尊佛像。准确地说,是两人之像。
这是尊欢喜佛,男者盘腿而坐,象征着“法”之所在,女者面向男者,双腿大张,坐于其左腿之上,象征着“人之智慧”。二人紧紧相贴,作交合之状,则意指“法与智慧双成”。
宦娘只看了一下,便皱眉移开了眼。
身后乍然响起了奴婢之声,隔着门板,略为低沉,“沈女郎,您的衣物等送到了。”
宦娘暗道这些人做事手脚还真是够快,口中应答道:“好,进来吧。”
她说着,缓缓回首,却见门口哪里有手呈衣物的奴仆,负手而立在那里的正是徐平。
他极为鲜见地穿了黑色以外的颜色,一袭白色长衫,上绣黑蝶红花,领口袖边滚得是黑金两色的双线,衬得他本显肃冷的容貌愈发妖冶。
他慵懒抬首,定睛细看着宦娘身后的欢喜佛,蓦地笑道:“真是个妙处。”
第41章 韦后
第四十一章
宦娘定定地看着他,那般警惕的眼神看的徐平不由得牵唇一笑,道:“这样子可真有趣。”
边说着,他缓缓步入屋内,一身华服几乎令得蓬荜生辉。相比之下,宦娘身上着的是那一身男女皆可穿着的羽林军制服,黑色为底,红色为边,朴素至极。
许是因为白日之故,骄阳当空,他的性格也温和了许多。进了屋子后,他先是在床榻上坐下,随即道:“你的东西,一会儿便会有人送来。”
宦娘默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依旧警醒地看着他。
徐平凝视着她,忽地笑了,略为蔑然地说道:“以为总算能摆脱我了,是吗?你去将另一侧的那扇窗户打开来看看。”
宦娘微凛,稍稍犹豫之后,起身去开窗。窗扇被缓缓支起,枯树那边,正对上另一间屋子。那屋子恰好也开了窗子,自这里望过去,但可发现那屋子里的桌椅摆设等都十分眼熟。是了,正是徐平居所内的书房。自皇陵归来之后,徐平曾在此待了许久,读阅他自籍宫中拿出的那本古书。
果然,韦少雍必是对徐平心有忌惮,不敢轻易应允她搬出徐平居所之事,唯独怕得罪了徐平。只是石碧的插手却令韦少雍心生不悦,便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宦娘搬到这徐平居所距离极近的南陀苑来。
宦娘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就里,不由得狠狠咬唇。
徐平却单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唇抵在她的耳畔,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他言语轻柔,好似怀中之人就是自己的小妻子,而非是有杀身之仇的妹妹一般,诉说着自己的平常之事,“上午特意换了华服,随太子一起觐见刚刚转醒的皇祖父。皇祖母及母亲也在一旁。回来之后,便见奴婢们在小心翼翼地收拾东西,我登时便猜到,你一定是去找韦少雍换住处了。想来想去,我猜你新换的住处必然是南陀苑,便直接来此地了。”
事事都在他所料之中。他没有预知异能,却还是能轻易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湖草缓缓沿着徐平的胳膊盘绕,窗外枯枝亦如人手臂一般顺着窗棂伸入屋内。她如今有了木之异能,花草树木之动静生死,均随她所想。
徐平却如同看稚童游戏一般,单手与那湖草和枯枝玩了一会儿,另一只手紧搂着她,不肯松手。过一会儿,他似是厌倦了,便将湖草和枯枝统统折断,随即态度强硬地将挣扎着的宦娘双手反剪,压至床榻之上。
“这次来真的吧?在欢喜佛前,用欢喜佛的姿势,宦妹可喜欢?”
宦娘咬牙,头死死地被他用手压着,根本无法转过头来。
“为兄从早到晚都为自己设下屏障,就是为了防你使用置换之能。”他低声笑着说道。
若是有了机会,定要杀了这疯子!
他这次果然是来真的,某处灼热即便隔着衣衫也能令她清晰地感觉到。宦娘强定心神,集中精力,驱使着那窗外枯树活动起来。顷刻之间,但见那干枯柳树由死转生,生出细细密密的绿丝绦般的长叶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窗楹,饶是徐平也不由得愣住,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被柳叶缚住双臂及全身。那柳叶因宦娘之力而生出了灵性来,甚至还从徐平身下穿了过去,紧紧勒住。
只可惜徐平为自己周身设了层薄如蝉翼的屏障,虽乍一看上去柳叶确实将他缠绕了个严严实实,但实则柳叶只是缠住了他的屏障。宦娘未能看见徐平的狼狈状,心底到底有些遗憾。
她心中暗暗使力,不一会儿,那柳叶便强迫徐平换了姿势——盘腿而坐,双手合十。
“在欢喜佛前,用欢喜佛的姿势,统领可喜欢?”她挑眉说着。
在别人面前,宦娘素来客气守礼,然而在徐平这疯子面前,大可不必讲究这些。只不过她也有些顾虑,毕竟在这人面前,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有时太过肆无忌惮,几乎与他相近了。
徐平笑看着她,竟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喜欢,喜欢至极。”
宦娘听了他的回答,不再搭理于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她身有木之异能之事已被宫城诸人得知,所得的执勤任务,也因此与从前大为不同。说实话,若非身在宫城,宦娘必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新任务——毕竟这些事情,实属为了满足贵人的私欲,于国于民,丝毫利处也无。
她可使得花木活动,亦可使其静止,可使其死而复生,也可令花木骤然干枯。宫城分给她的任务,便是让她去内城里头,除了使干枯的花草复苏外,还要令能开花的植物都开出花来,好让贵人们看的高兴。
“我在宫中照看花草已有四十余载。从前那些个贵人,自个儿宫里头的花草到了时候,却不开花,只要我看一眼,便能让它们五日内开出花骨朵来,也因此得了个绰号,叫做‘花五天’。只可惜如今时候变了,花上十天半个月也难叫它们开花了,还是沈女郎的手段高超。”照看花草的老花匠看着经宦娘之手而复生的草木,如是感慨。
宦娘听了,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温声道:“我这些手段,都是虚的,说不定哪天便不顶用了。等到哪天又回到往日,还是您老的手艺能派上用场。”
那老宫人手抚着花朵,闻言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又问道:“你可知道这花能撑上几日?”
宦娘答道:“我也是刚有这本事不久,并不清楚能维持多久。”
老宫人悄声道:“我听我徒儿说,皇上撑不过这几日了。皇上最喜欢奉贤殿前的这片花木了,如今也养在奉贤殿里头,每天早上一掀帘子,便能看见这片花木。若是这些花花草草能维持的久些,皇上的精神头儿说不定也能好上许多。”
宦娘闻言,转头向着奉贤殿的方向看去。但见白色珠帘竟已束了起来,两位华服妇人正一前一后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此处。其中一人年约五十余岁,发髻高盘,面容保养得当,身着玄色宫装,上绣金银双凤腾舞于云霓之中,另一人则年轻许多,只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面貌冷艳,乍一看来,五官气度竟与徐平有些许相似。
老宫人一惊,连忙匍匐在地,道:“老奴见过皇后娘娘,荣昌长公主。”宦娘连忙跟着跪伏在地,心中微凛——眼前之人,正是徐平的母亲荣昌长公主石姜,以及当今皇后韦氏。
韦氏笑了笑,令那老宫人起身退下,随即由女儿长公主挽着,缓缓步下阶台来。
宦娘跪在地上,面色平静,双眼望地。她自是清楚,纵然这两位贵人要为难她,以她的本事,还是来得及全身而退的。只是娘亲还在眷属司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顺着眼前之人的意思才好。
皇后韦氏,民间传闻中说,是个极为厉害的女人,杀伐果断,权力颇大。然而眼前的皇后,却意外地给人一种极为温和的感觉,反倒是一旁的徐平之母,气度尤显凌厉。
“可使草木复苏,真是个好本事。”韦后的声音很是缓慢,抑扬顿挫,却近乎一字一顿,“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到底是个怎样灵透的女郎。”
宦娘谨记恪守本分,只是稍稍抬了抬下巴,并未直视二人,而是紧紧盯着二人衣摆上绣着的那活灵活现的凤凰细看。
韦后缓缓弯唇,转而对着长公主说道:“果然长了张沈家人的脸,且还有几分徐世韦的神韵。”
宦娘心中一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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