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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回明作者新作)上-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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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军将士立即跑步向前,拦在百姓前面,匆匆摆开了一个X型阵势。这种阵势适于山地防御,而且可以随时转移队列,使防御重心从前转移到左翼或右翼。同时,弓箭手在前,长枪手、盾手、刀斧手在后,骑兵在第三排的排列,也是完全处于防御的目的。
  一个匆匆而就的,阵势还未排布完整,那支宋军骑兵已然奔到前面,一见山脚下这支宋军竟列战阵相迎,那当先驰来的大喊哈哈大笑几声,摘弓在手,也不答话,迎面便是一箭飞来,射的正是医生文官装束,呆呆立在阵前的程德玄。
  罗克敌一见急忙举枪相迎,“嚓”地一声拨中了那利箭的箭矢,他本预料到这一枪能将那箭挑飞,不想那疾驰而来、一身智慧装束的宋军将领使竟是四石力的拓木硬弓,箭枪相交,罗克敌手臂本已受伤,被这一震创口裂开,臂上一软,枪尖偏了一偏,那利箭也稍稍偏了方向,“嗖”地一下贴着程徳玄的头皮飞了过去,不但射飞了他的官帽,连他的发髻也射乱了,惊得程徳玄“哎呦”意思横,拔马便走。
  罗克敌大叫:“保护钦差大人。”说罢策马前冲,迎向那持弓的“宋军指挥使”,那位“指挥使”见他挡开自己一箭,神色也显哑然,他反手抽箭。“蓬蓬蓬”一连三箭向罗克敌当胸射来。都被罗克敌使枪挡开,眼看罗克敌冲得近了,那人背起大弓,一猫腰从得胜钩上摘下一杆大枪,凶神恶煞地向罗克敌扑来。罗克敌这才发现,这个“宋军指挥”竟是一个眇目大汉,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原来,这个“宋军指挥”正是雁九的胞弟卢一生,北帝耶律贤苦于内部纷争,既无法以武力解决,又无法号令各部,黄手萧淖便献一计,招揽了早与萧家有生意来往的被的大寇卢一生,秘密委了他一个南院将军的官职,又赏赐金银珠宝无数,令他扮作大宋禁军,袭杀契丹部族,激起契丹各部落愤怒,然后又请南院大王耶律屋质、兵马大总管耶律达(此处加提手旁)烈和新任大惕隐耶律休哥出面调停,终于使契丹各部放弃了皇位之争,一致同意出伐援汉。
  卢一生完成了他的秘密使命,本来正要将宋军服饰旗帜付与一炬,突又接到密旨,令他马上出兵南下,拦截东迁的北汉百姓。卢一生灵机一动,讲那宋军服饰旗帜又翻出来穿上,只不过上一遭儿穿上了一身衣服祸害的是北国百姓,这一回议要对付烦人确是中原汉丨人了。
  但是他们穿上宋军军服能蒙骗得了北国百姓,却蒙骗不了禁军出身的罗克敌,马贼重视个人骁勇,二军队忠实的是团体配合,最忌独立特行。因此在日常训练和行进冲锋中。队列如何排布其中大有规矩,卢一生这样的外行还没近前,便从队列上露出了破绽,罗克敌心思缜密,顿生戒心。
  卢一生倒也机警,一见行藏已露,也不再试图冒充,立即趁宋军阵势尚未展开,发起了全面冲锋。
  许多宋军虽听从罗克敌命令摆开防御阵形,但是一来速度没有那么快,二来亲眼看见疾驰而来的这支人马明明打的是宋军的旗号,心中难免犹豫。这一来,他们的三才冲轭阵便露出了许多破绽,被那些最擅长打烂仗的马贼冲进了阵中,这一来马贼真是如鱼得水,而宋军连箭都没来得及放,理科便呈溃败模样。
  宋军将士大多身上挂彩,又兼连番苦战奔命师老兵疲,阵势一被冲乱如何还是对手,这生死乱拳打死老师傅,阴差阳错之下,这堂堂正规之师竟被这些悍不畏死的马贼杀得大败。
  卢一生原本手下有千余人手,都是游走于北地与宋境之家打家劫舍的马贼,此番潜入北国袭杀各个游牧部落,在耶律贤有意放水之下连连得手,一时名声大噪,便有许多草原上的小股马匪赶来投奔,两个多月的时间竟让他汇集了三千多名悍匪。一时兵强马壮,此番打得真是威风。
  宋军措手不及,阵型一被打乱,便连指挥调度的不灵了,只得且战且走,沿着丛林山谷向南撤退,直到中午赶到浮云山谷,这才依托谷口有利地形站稳了脚跟,令百姓抛下车马驴骡从速入谷,宋军则在谷口与马贼苦战。
  浮云山口,百姓急急前行,官兵浴血断后,程德玄站在高处,眼见四千余来不及进入山谷的百姓已被这支奇袭的“宋军”截在谷外,自己麾下两千多名英勇善战的士卒如今已折去一半,不由悲从中来。
  他大叫一声,拔出长剑便冲入敌阵,程德玄一手剑术倒是了得,欠缺的只是胆气和历练,此番悲怒之下,剑法倒也犀利,一连几名悍匪被她刺中,程德玄心中恨极,哪怕斩断对方手脚使其兵刃落地无法再战,也势必补上一剑取其性命。看他披头散发的模样,瞧来倒也惊心。
  罗克敌生怕钦差有误,只得寸步不离护侍在他左右,转眼看见副钦差杨浩竟也持刀亲自杀入敌阵,罗克敌大急,连忙又只派了几名亲兵护卫在杨浩身侧。杨浩身手不及那些天天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马匪,可他不管到哪儿,身边总跟着几名亲兵护卫,有人持长枪,有人持短刀皮盾,有人持弩替他招呼侧翼,倒也着实被他斩杀了几名悍匪,自己竟毫发无伤。
  山谷中已经行不得车马了,车子都被丢弃在谷外,那个魁梧老者此时也下了车,被木恩扶着匆匆行在山谷之中。
  忽地一支流失飞来,一直注意观察者身后动静的木恩赤手空拳不及救援,便大喝一声伸出臂膀替他挡在后颈。
  那支百步之内可贯重甲的狼牙箭“噗”地一声射穿了他的手臂,又在老者后颈上划开一道口子,老者眉头一皱,却无惊慌神色。但那木恩却闹了,他大吼一声:“护着主上!”返身便向谷口奔去。
  人群中忽地蹿出两个大汉,将老者挟扶到树下,与此同时又从人群中蹿出十余条大汉,跟在木恩后面向谷口奔去。那老者唤了一声,木恩身高腿长,手脚灵活,在人群中穿梭疾行,已奔出十余丈远,哪里还能听得到他的呼唤,老者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坐下来听人那两个大汉为他包扎伤口。
  木恩冲到谷口,伸手一扼,“嚓”地的一声将那极坚韧的箭杆竟一折两断,他拔去利箭,刷地一声撕开胸口袍襟,露出黑黝黝一从胸毛,仰天咆哮一声,便纵跃如飞地冲入敌阵。
  一个马贼舞着单刀刚刚冲上来,就见一直体型巨大的“狒狒”突然一闪便到了他身前,那马贼一呆,只看清这狒狒怒目圆睁,唇张齿露。然后一直钵大的拳头便呼地一声击在了他的胸口。
  “噗”地一声,由于使力太巨。那只铁拳竟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胸骨深深陷进了他的胸腔,由于那一拳速度太快,所有的力量都由这个马贼的身体承受了,这刚猛无俦的一拳打在他身上竟未将他打飞出去,他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这裸着胸膛的大汉是个银洋蜡枪头,那一拳中看不中用的。
  “呃……呃……”那个马贼瞪大双眼,身子猛地抽搐了几下,一大滩污血顺着他的嘴角汩汩流下,木恩早已旋风转身离去,从死去的一名宋军身旁捡起弓来,大手一抓,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把羽箭往地上一插,然后如石敢当一般立在那儿,一挟羽箭,抽起三枝箭来一起搭在弦上,一扣三箭,轻拉弓弦,顿时怀抱满月,只一松手,三枝箭便疾射出去,将并肩扑到谷口的三名悍匪射得仰面栽倒。
  那十余名大汉奔到谷口,也如木恩一般,人人捡拾弓箭在手,顿时箭羽横空,飒飒风响,弓弦一动,便有人应声仆倒,简直有如神助。谷口双方胶着的大战一时间变成了这十余大汉的箭技表演,要么是连珠箭,要么是一手三箭,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些人不但箭无虚发,而且射速奇快,寻常士卒射出一箭的功夫,他们至少射得出五六箭,有这样十余条大汉守在谷口,不亚于七八十名宋军神射手联手阻敌,一时扑到谷口的马贼惨叫连连,纷纷倒地毙命。
  卢一生见了谷口宋军这般声威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停止进攻,只令手下开弓对射,一时箭雨往来,都对对方产生了压制,罗克敌见状忙令盾牌手护着两位钦差退出了险地。
  此时,谷中百姓正急急而行。双方对射,许多流矢便射入人群伤人。耳听得不断有人发出惨叫,这些百姓却连去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他们只顾盯着脚下急急前行,只知道走得越远,生的希望便越大。
  狗儿被道士爷爷抱在怀里,她的母亲在前面开路,也在人群中奋力挣扎着前行。山谷中阳光时而洒落身上,时而被山峰大叔挡住,每当走到阳光下时,那老道便将大袖罩在她的头上。
  狗儿趴在老道肩头向远处张望着寻找着杨浩,可是如此混乱的局面。她哪可能看得到杨浩的身影。
  忽然,与宋军对射的马贼有两枝箭矢射空,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朝道士的后心疾射过来。正寻找杨浩身影的狗儿见了一时惊得魂飞魄散。她突地伸出一只手,指着那疾射下来的两只狼牙箭,想要张口示警。可是因惊吓过度竟已失声,只是用小手指着,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
  两枚流矢一闪即至,快逾电光火石。狗儿骇得几乎就要闭上眼睛,就在这时,只见那老道头也不回,只将大袖一甩倒卷而起,翩若劲风疾云,大袖一扬即敛,那两只羽箭竟然凭空消失了。狗儿见了这般奇景两只眼睛睁的更大,“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老道把袖子一抖,两只狼牙箭便从他袖底悄然滑落地上,狗儿吃吃地道:“道士爷爷,你……你是神仙吗?”
  老道嘿地一笑道:“傻孩子。你见过像老道这么寒酸这么狼狈的神仙吗?”
  “狗儿什么样的神仙都没见过。可是……你要不是神仙,怎么用衣袖一下子就把那箭卷起来了?道士爷爷,你有这样好本事,为什么不救救大家?”
  “你这小娃儿,没人拿你当回事,你倒懂得怜惜他人。”
  老道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喟然叹道:“唐、梁。晋。汉。周,再到如今的宋,黄巢杀人、王仙芝杀人、朱温杀人。沙陀人杀人……,唉,杀来杀去的事老道已经看了几十年。早就看的厌了。这是帝王之事,不是我这修道之人的事。方外之人,求的是天道,人间苦乐,我能管的了多少呢……”
  “道士爷爷说的是什么,狗儿不懂。”
  老道展颜笑道:“道士爷爷是说,老道不是神仙,我这身子骨,也救不了那许多人,方才我用的这法术啊。每天只能用三回,你说我能做什么?
  小娃娃,你可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去啊,说出去它就不灵了。你看那些强盗那么凶,一旦没用这法术防身,那我岂不是被你害死了?到那时,老道一定会怪你害我,每天晚上都来找你,在空中飘着,瞪着眼看你。你怕不怕?”
  狗儿骇得双手连摇:“道士爷爷,你别吓狗儿,狗儿胆子小,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对谁都不说。”
  老道嘿嘿一笑,狗儿怯怯地看他一眼,有道:“道士爷爷,你这法术能教给狗儿么?”
  “嗯?你这小丫头学他做甚么啊?”
  “我学了它,就可以保护我喜欢的人啊。”
  “哦?那你要保护什么人呢?”
  狗儿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起来:“我要保护我娘,因为我娘生我养我。我要保护杨浩大叔,因为杨浩大叔对我最好,他不让恶人欺负我娘,还给我肉吃。我还要保护刘爷爷,因为村子里的人被那些兵抓出来时,只有他肯让我坐他的车子……”
  老道翘起胡子,佯嗔道:’怎么。你学了老道的本事,却不来保护老道么?”
  狗儿瞪大眼睛,奇怪地道:“你自己就会法术呀,还要别人来保护你吗?”
  扶摇子呵呵地笑起来:“有道理,哈哈,原来你这丫头倒也不傻。”他笑着摸了摸狗儿的头发。如非极亲近的人触摸头顶,本是最让人反感的事,可是这老道抚摸她的头顶时,狗儿却觉自那手上传来一股暖融融的感觉,让她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儿来。
  “道士爷爷,你答应教我了么?”
  “喔,这个嘛,道士爷爷要好好考虑考考。”
  狗儿眼珠转了转,许诺道:“你要是教给狗儿法术,那么你晚上在睡觉的时候,狗儿就不拿草梗去吵你。”
  “好好好,我会考虑,不过老道收徒弟,可一向只收乖巧的。”
  “狗儿不乖巧吗?你要是教给狗儿法术,狗儿给你捶腿。”
  “哈哈哈……”
  “嗯……,还给你捶肩。”狗儿继续诱惑。
  老道摸摸鼻子不语。
  “夏天给你打扇,冬天给你烧炉。”
  “好像有点儿小道僮的意思啦……”
  “你答应了?”
  “嘿,我可没说……”
  谷口如野兽般的厮杀声不断传来。山谷中到处都是慌不择路地逃命的难民,只有这一老一少,在这样紧张、残酷……也只有这出世的道人和这还不曾入世的孩子,才会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有这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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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军护卫着百姓且战且退,穿过峡谷,趟过一条大约有百米宽,却只齐腰深的大河,有一口气儿走过了一片丛林,这才拜托了卢一生的人马追踪,在一片山坡上停了下来。
  当危险离去,人们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他们麻木的神经才苏醒过来。失去了亲人的,坐在那儿号啕大哭,亲人离散的,在或坐或站或倒或卧的人群找寻着自己的家人,一边走一边哭泣;还有许多受了伤的百姓痛苦地呻吟着。
  幸存的宋兵守在外围,他们默默的为战友包扎好伤口,解下自己伤痕累累的甲胄,强撑着疲倦之极的身子寻些树枝野草来生火造饭,红红的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庞,那脸上一片茫然。这些远比普通人要坚强的多的战士,也不知道他们明天还要迎来多少敌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返回故土。压抑,到处都是一片压抑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杨浩脚步沉重地走在他们中间,甚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刽子手,如果不是他的主意,这些百姓不会抛家舍业落得这般下场,如果不是他的主意。这些士兵不会糊里糊涂打几场烂仗死在这儿。
  树林中,一座刚刚搭好的简陋帐篷,程德玄坐在柔软的青草堆上痴痴的发怔:“好险啊,想不到契丹人竟然扮成宋军堵截,亏得罗克敌看出了破绽,要不然。。。。”
  想起卢十一那凶狠的一箭,程德玄余悸未消地摸了摸额头,他的额头划出了一道血痕,那是三楞箭簇贴着头皮向上飞去时划破的,此时碰触还有些疼痛。
  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看来杨浩说的没错,契丹人果然派人穿越边境前来堵截了。这两天我们经过的是一些山地丘陵地区,倚仗着地利,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可是再往前去知道铭固县城,那是一马平川的旷野平原,如果被契丹人蹑上,那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幸运么?
  “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看来杨浩说的没错,契丹人果然开始派人穿越边境前来堵截了。这两天,我们经过的是一些山地丘陵地区,依仗着地利,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可是再往前去直到铭固县城,那是一马平川的狂野平原,如果被契丹人跟上,那时还能像现在这样幸运么?
  程德玄心乱如麻,正暗暗思忖着。一个侍卫端着碗水走进来:“程大人,先喝口水吧,饭一会儿就好。”
  程德玄这才感觉到又渴又饿,他连忙站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接过水碗。那名亲兵又悄悄退了下去。程德玄感觉到那名亲兵的一丝冷淡,却只能无奈地一笑。官位和权力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效的,如今这种情形,对这些大头兵的一些无声抗议他也只能故作未见了。
  他抿了口热水润润喉咙,正考虑明天的行动,就听“梆梆梆”几声响,抬头一看,就见杨浩冷着一张脸站在帐口,方才是他用刀鞘敲了几下帐口德松木柱子。
  杨浩大步走进帐篷,逼视着程德玄道:“钦差大人,离开驰马原时,皇帝陛下交到我们手上的,是三千五百名生龙活虎的勇士、是五万健健全全的百姓。如今……咱们的人马余不及千人,几乎个个带伤,五万百姓被人劫走四千,许多人丨妻离子散,正在外面伏地痛哭。卑职此来,斗胆请求,请钦差大人以将士和百姓们的性命为重,正视咱们目前的处境,马上改变行进路线。”
  程德玄脸色一冷,喝道:“杨浩,你还不死心?我问你,如果咱们现在改道南下,转向西行,你便能保证契丹人马绝不会追来?”
  杨浩沉声道:“不能,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我们的行踪已被契丹人牢牢地盯住,再往东去,就是宽达三百里的一马平川,正是契丹人猎杀人命的最好的狩猎场。你说我们该如何选择?〃
  程德玄是钦差正使,同时他还是南衙赵光义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非必要,杨浩根本不想与他发生冲突,但是眼下出自程德玄的一个决定,将要决定着数万人的生命,将要决定着三千虎士的性命是否白白牺牲,杨浩无法坐视。
  走到如今这一步,继续走下去他们是无法将百姓安全带到宋境的,到了这一步契丹人同样没有余力把百姓送回北汉,他们仍然派出人马拦截,显然是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宁可将这五万百姓杀掉,也不让大宋把他们带走。契丹人的凶名早已张扬于天下,他们不怕再染上一手血腥,可是这五万百姓一旦枉死,大宋皇帝必将背上骂名,难道程徳玄看不出来?
  程徳玄勃然色变,厉声道:“真是笑话,我们现在距铭固还有多远?已经不到三百里了,我们带着五万百姓,历尽千辛万苦,付出几千将士的性命才走到这儿,你居然告诉本官现在应该掉头南下,沿着这浮云山走下去,越往南去,山岭越高,山脉越宽,数万百姓根本不能攀山过去,那时我们只能调头往西走。真是可笑,我们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掉头往回走?我们的车马已经没了,粮食所剩无几,调头往回走,那么我们还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回去?”
  杨浩悲哀地看着他,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程大人一意孤行才造成的,你还来质问我?我知道如今才调头南下转而西行,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我们这五万人,很可能连一半都活不下来,可是。。。。。。继续东去,十死无生。调头南下。九死一生。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帐外,不知何时,那些伤兵、都头、虞侯、指挥们都悄悄围拢过来。在钦差营帐外围成一个庞大的黑压压的***,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只是屏息听着帐中两位钦差大人的激烈争吵。
  帐中,程徳玄的脸庞胀红起来。愤怒地道:“你左一个不能,右一个不知道,难道你要本官把这将士百姓都拿去孤注一掷吗?南下、西向。你只晓得南下西向,你可知道我们现在离哪最近?向东,向东。再向东去二百里,我们就安全了。这个时候调头南下?愚蠢!愚不可及!杨浩,你不要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程世雄的人,而程世雄是折氏门下,西北西南地广人稀,凭添五**口,自是求之不得。你一味要引他们往西去,就是出自程世雄授意,是不是?你。根本就是折家的人!”
  杨浩也恼了,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老子是谁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五万老百姓是咱们软硬兼施地从他们家门里炕头上一个个拖来的,咱们许诺的是给他们比在北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这三千五百个兵,既然吃兵粮拿兵饷,战场丧命马革裹尸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死也要死的值得,外面还有一千个兵,有禁军、有边军,我杨浩不管他们是吃的是赵家的粮还是拿的折家的饷,我只知道,我们并肩作战过,我们联手杀敌过。我们是袍泽,我们是兄弟,有活路。就决不能把兄弟往死路上领!”
  帐外,哪怕是被斫断了手脚、射穿了胸膛也不曾落泪的士兵,此刻却有许多人悄悄抬起头唻拭泪。
  “混账、大胆!”帐中程德玄恼羞成女,气急败坏地喝道:“你不要妖言惑众。我是钦差,我的意志,就是官家的意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违抗钦差之命就是违抗圣谕,就是大逆不道,就该祸灭九罪!就……”
  杨浩勃然大怒,一时什么顾忌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西北投军,本来为的是谋个官职,以偿霸州恩怨,但是这么多日子下来,眼看着将士们浴血奋战,他的肩头不知不觉间便多了一份责任,他不能对不起那么多袍泽的牺牲,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杨浩血气上涌,豁出去了,他大吼道:“你少拿圣旨压我,情形不妙时可择第二路线向南转西,过黄河迁往延安府,确保百姓安危为重,这是官家亲口所言,我杨浩不会跟着你走那条不归路!”
  “本官是钦差正使,岂容得你说三道四?就算本官领着你下地狱,你也得毫不犹豫地跟我下!”
  “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
  “你放肆!”
  “你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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