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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鬼的海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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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身套着一件样式再简单不过的背心,多少遮掩了裸胸,但依旧能瞧见他精壮且分明的筋理肌块。他面容已洗净,额上尚绑着头巾,肤黝如铜,眉目深邃,在与昨夜的一场狂风疾雨奋战过后,神态仍不显疲惫。
  仔细评究他的脸庞,发觉男人的五官其实生得甚为斯文,细长有神的丹凤眼,眉型英挺,宽额方颚,也称得上英俊……霍玄女心一促,连忙收敛神志。
  面容幽静,她润了润唇,却问——
  “那几个小姑娘呢?你把她们带到哪儿去?”
  “放心,她们好得很,有食物有清水,比待在倭船的木牢强上百倍。”他四两拨千斤地回道,瞥见她不自觉舔唇的小举动,再次淡问:“渴了?”
  霍玄女不语,却见他伸手探向榻边小几上的竹篮,舱房中的所有摆设全都固定住,就连那只竹篮底部亦紧黏在几面上。
  他掀开竹盖,从里头取出茶壶,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霍玄女凝注着他,又垂眸瞧了瞧他的手,略略沉吟,这才接过那只杯子。
  “谢谢。”冰嗓细柔。
  凤善棠冷傲的眉微挑,似乎未料及她会吐出谢语。
  他双臂抱胸,静视着她捧杯轻啜的模样,一小口一小口,彷佛那是上天赐予、珍贵无端的甘霖,即便口渴唇干,仍端持着该有的宁详。
  她着实不像海上儿女,身子太过纤细,张挂布帆用的捆绳几要比她腰身还粗,他难以想像她立在甲板上的景状,风再强些,随时能将她卷上天云外似的。
  她肤白如雪,比雪澄透,全然不受烈阳茶毒一般,然后是她的发,雪丝在淡淡的晨光下折现出银般润泽。
  这样的姑娘,竟是称霸南洋海域的连环岛岛主“飞天霸”的心爱义女?!
  连环岛在海上扬名已多年,岛主姓霍,据闻,年少时随中国商船航遍五洋四海,后来要说因缘际会也好、误入歧途也行,竟成了海寇,做了海盗头子,在南洋迷雾海域外的岛屿落脚,从此占岛为王。
  飞天霸终身未娶,认了一名义女和义子,而今南洋一带的势力正慢慢交由义子霍连环接掌,连环岛由原来的五岛渐增,似欲统整南洋海上其余的力量,颇有青出于蓝的能耐。
  至于飞天霸的这个义女,据说虽非飞天霸的亲生骨血,却深得他欢心,疼若掌上明珠,每回出海,必让她随行在侧,只要她绣口一吐,任何金银珠宝、珍珠玛碯也得抢来给她。
  说实话,在凤善棠脑子里,对于传闻中连环岛的大姑娘霍玄女早有了粗略想像……
  那该是一名活泼、精灵好动的女孩儿家,能经得起海上风浪,必定有着麦色肌肤与强健体态,再如何偏差,也不该是榻上那如雪如雾的面容和身形。
  他的预想错得离谱,也错得教他血脉沸腾,忽觉在这漫长的、涩然的、偶尔又麻木得近乎无感的追逐中,有了那么点不同的玩意儿。
  他相信的,飞天霸定是十分重视她。
  这世间,有一种女人长相并非绝世之姿、美若天仙,更不懂爱娇博怜的手段,反倒清冷着脸容,满身缥缈,可就是让人难以自制地对她掏心掏肺,想将一切美好之物堆在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她笑起来不知如何模样?
  他沉吟,突然略倾身,撩起一缕她披散而下、差些就要垂至地面的发丝,凑近鼻下轻嗅,状若无意地道——
  “你义爹外号『飞天霸』,这才把你名字取作玄女吗?飞天玄女……”峻唇微勾,“他可真喜爱你。”
  海上生活,为方便起见,实在应将长发绞掉,霍玄女也不明白心里在坚持什么,留着一头雪发,却也懒得理会。
  此时见他玩弄着她的发尾,轻搓轻嗅着,一股难言的紧绷在她胸臆间鼓动,压下想闪避的念头,有些儿着恼这男人对她的影响。
  “你想拿我当筹码,要我义爹付出赎金?”十指紧握住杯身。
  他神情高深莫测。“如果拿你去换他的连环岛,不知他肯否?”
  她静瞅着他一会儿,宁静道:“他会把你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
  他嘴角微扬。“我闻起来肉臭,鱼不吃的。”
  霍玄女听不出他背后的真正心绪,只觉他嘲弄中带着古怪的……自厌。
  舱房中陷入短暂的沉寂,凤善棠教她那隐有探究的眸光瞅得竟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放开她的发,单掌抹了把脸,忽问——
  “你为何会同那群小姑娘在一块儿?你没跟在飞天霸身旁?还是你们连环岛的船出了事?”几日前,鹿岛家的倭寇侵扰辽东沿海的渔村,他被指派留守,并未下船,因此不知她怎会落入倭人手中。
  霍玄女徐徐将水喝尽,把杯子放回几上,才轻启唇瓣——
  “我去拜祭我娘亲,没跟我义爹同行。”
  每年的七夕过后,她会回一趟辽东渔村,那里是娘亲的故乡,亦是娘亲安葬之所。
  这一回,在祭拜结束后,她在娘亲的故居住下,未随连环岛的船只南行,因连环岛在每年中秋前后,会固定上浙江海宁参与潮神生日的庆典,在庆典终了后,连环岛的船再来接走她。
  原已拟定好离去的日子,未料及离开前会遇上倭寇扰边,她本可躲过,但见渔村里的几个小姑娘被掳上贼船,她就再也管不住自己。
  她留了信息,知道义爹和连环会追来。她其实任情任性,便是笃定义爹和连环在乎她,才敢如此妄为,让自个儿身陷险境。
  这其中曲折,她末多言语,只对他简单带过。
  凤善棠知她有所隐瞒,也不追问,像是站得腿酸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榻上。
  这张床榻的尺寸并不宽阔,一个人睡恰恰可以,此刻霍玄女虽拥被而坐,其余地方却教他大剌剌地占据了,男人的大腿甚至还压住她散在榻上的发丝,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感觉颇不自在,他并未动手动脚,她却感到有种被围困住、无法脱逃的窘迫感。
  “我晓得你是谁。”她突然冲口而出。
  “喔?”他双目略眯。
  窗外的晨光更明,朝阳微现,镶托着她的脸容。暗自稳住呼吸,她又道:“狼鬼的啸声并不好听。”
  他一怔,陡地仰首笑出,那笑声是纯粹的欢愉,让他峻容的轮廓软化不少。
  霍玄女定定瞅着,一口气莫名地梗在喉间,直到他敛起笑声,精锐的注视终让她召回神志。
  这男人的朗笑……竟较那啸音更能搅乱她?!
  “听久了也就习惯,我的那些弟兄,倒不见有谁说它难听。”他淡道,嘴角余欢尚存。
  听这一回就够她受了,还去习惯什么?!她脸一热,不禁脱口道——
  “你那些手下个个边吼边叫地从倭船上飞荡回来,在我瞧来,就跟连环岛山林里的猴儿一个模样,平时四处野窜、打架闹事,待猴王一叫,猴子猴孙跟着回应,纷纷拽着树藤荡回。”那是她昨日晕厥前最后的印象。
  凤善棠又是怔然,见她澄颜浮上嫣色,这会儿换他胸口莫名紧绷。
  “在我记忆中,似乎没谁这么形容过我,你说我是野猴王吗?”他挑了挑眉,略颔首,“很好,骂人不带脏字。”
  热度再次袭上霜颊,霍玄女抿住唇,故意把脸撇向窗外。
  她真是着魔了,为何要同他胡扯?
  他的目光让她心悸、让她困惑不已,面着朝阳的侧脸显得沉静,她眉眼轻敛,犹如浸淫在一块属于自个儿的天地间,谁也无法碰触。
  凤善棠眉峰蹙起,始于一种想去驱逐她周遭缥缈的自然反应,他手一探,将那柔缎般的雪发缓慢地缠在指间,一圈又是一圈,直到轻轻扯动了她的头颅。
  霍玄女微愕,不由得掉过脸容——
  “你……干什么?”
  他陡地松手,那缕雪丝瞬间散开,又静飘回榻上,他却没收手的意思,竟又重新把发丝卷进指间。
  “别玩我的头发。”她嗓音难得波动。
  凤善棠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不仅未放,还一寸寸将她的雪容拉向自己。
  她被动地靠近他,执拗的性情一起,似乎跟他卯上了,双眸瞬也不瞬,瞪住那张慢慢放大的黝黑峻脸,直到两人鼻息相互煨上对方脸肤。
  他在那对净瞳中分辨出两个自己,那影像随着她的呼吸颤了颤,仔细去瞧,那底端似乎透着微乎其微的怒气。
  他不禁扬唇。“我想你替我做一件事。”
  霍玄女抿着唇瓣,猜不透他的意图。
  他挺直的鼻几已触碰到她,傲慢中带着教人恼极的吊儿郎当,又道:“你肯做,我便放了那几个小姑娘,甚至可以安排船只送她们回去原来的地方,让她们和家人团聚。”
  这条件十分诱人,他抓到她关注的重点,让她不动心也难。
  深吸了口气,她终是问:“要我做什么?”
  他笑得有些怪异,语调偏哑:“替我纹身。”
  嗄?!
  闻言,她一愕,尚不及吐出话语,微张的嘴儿已被男人封住,她再一次跌入他肆无忌惮的唇舌纠缠中……
  连环岛上卧虎藏龙,除当地番人,这十几年来陆陆续续汇聚了许多由中原、东瀛,甚至是从婆罗洲、阿非、佛朗机等遥远地方前来的男女。
  穿过南洋的迷雾海域来到连环岛屿,最后选择在此地定居的人,自有属于他们自个儿的精采故事,而这当中,能人异士还当真不少。
  霍玄女一手出神入化的黥纹之术,便是年幼时在连环岛上随一名东瀛老人所习得,那名老人除倭语外,更将自家流派的刺青技艺尽数传授。
  直至后来,她为义弟霍连环在胸前纹上一团烈焰,作为他十八岁的贺礼,那火焰似有生命,能随体温、光线,甚至是风的变化而变化,霍连环在海上纵横,因而赢得“五色火”的名号。
  只是霍玄女万般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技艺,来跟一个谜般的海盗头子交换条件。
  “海苍号”收帆下锚,已在原来海域停留两日。
  此处除一望无际的天与海,完全不见其他景物,按理说,船无岸可靠,必会受海风、潮浪影响,难以定在一处。
  她不由得猜测,这块湛蓝海域必定不深,若非如此,便是“海苍号”的锚索长度惊人,能把重锚深深扎进海底,稳住船只。
  再有,停船的这两日,墨船上各样物资的补给全由几艘装有三角风帆的小翼负责,小翼速度极为迅捷,虽无法单次装载过多货品,但利在隐密、迅速,空着船去却满载而归,也不知往何处打货,几次来回便补给了一切。
  这前所未见的船艺教霍玄女好奇,两日来,她被默许在“海苍号”上自由走动,全然不受限制。
  和一群黝黑又粗鲁不堪的汉子一块儿生活,她早已习惯,即便不小心听闻他们彼此大开黄腔,瞥见他们立在甲板上、扯下裤头往海里头小解,她也已练达乱风过耳,兼之视而不见、见亦无感的境地。
  相反的,苦的却是狼鬼底下的众家硬汉。
  这连环岛来的娇客天不怕、地不怕,连最粗鄙的动作也没能惊着人家,她大姑娘好好的舱房不待,偏爱悠晃,她浑不在意瞧见男人裸身,他们却很难在姑娘家面前扮大方、逞威风。
  除此之外,这姑娘还是泅水能手,清冷外貌下竟是十足的好奇心,站上小翼飞船,一学便懂得如何操控三角风帆,巧妙地迎着风向,随浪来回冲腾,胆子练得比汉子还大。
  一个高大的浪头打来,霍玄女听见那个叫作舵子的少年扬声叫嚷,似在提醒她小心。
  她立在小翼上,手中操纵杆微侧,身子随势倾低,让整张三角布帆切进风浪里,海浪陡地兜头盖下,再一次冲刷她早巳湿透的身躯。
  她的小翼成功地避开浪涌,在微炽的日阳下乘风迂回。
  她的发再次藏在青布里,身上却非原先的泛白青衫,而是套着过于宽大的男装,腰间、两袖和裤管硬是用绑绳扎紧,乍然一见,还道是名瘦小、苍白的小少年。
  风与浪一波波打在身上,她嘴中尝到熟悉的海水咸味,心中鼓涨着源源不绝的欢愉,多到教她想放声大呼。
  周围仍有五、六名狼鬼的手下操纵着小翼来去,那些人出乎意料地热诚教授她驾船的巧技,但她心中清楚,他们另一方面亦负责监视着她,即便如此,依然无法减灭她此刻飞扬的心绪。
  呼呼——
  隆隆——
  她不知自己是否真笑出声来,抑或扯嗓欢呼,因海浪和风声充斥耳中,她似要驾着小翼御风而去。
  忽地,又一波大浪卷起,围绕在她不远处的大小汉子们再次粗声提呼——
  “霍大姑娘!”
  “小心浪吞人啊!”
  “后面追上来啦!把帆压低呀!”
  “浪来罗~~”
  怎地听起来像是“狼来罗”……她淡淡想着,唇刚牵动,浪已打上,瞬间吞没了她与整张小翼。
  小翼在浪头过后立即自动浮上海面,她一时间沉得极深,温暖水流包裹住她,将那薄翼般的身子缓缓、慢慢地托住。
  她心中并无惧意,睁开眼眸,灿烂的日光透进水底,随着水波不断地闪烁、跳跃、轻舞,如同孕育在南洋迷雾海域中那一整片的美丽珊瑚,摇曳着绚丽,在温暖水泽中映出教人屏息的姿采。
  她真爱这样的大海,有一天她若然死去,她希望就这么长眠海底。
  微笑地合上眼,她鼻翼淡淡地冒出细小气泡,猛地,安详水流被硬生生扰乱。
  她有些困惑,再次张开眼睛,蓦然之间,腰被足劲的力量抱住,身子被用力翻过来,直勾勾望入凤善棠阴鸷的目瞳里。
  “啊?!噗……”吓了一跳,她不禁叫出,结果胸中气息尽泄,咕噜咕噜全化作大小泡沫冒出嘴儿。
  可恶呀……
  她气恼地推拒着他,双腿胡踢着,那压迫感越来越重,她不能呼吸,胸腔感到疼痛,耐力几已到达极限。
  好难受……唔……若是、若是以这种方式,因他恶整而没了小命,就算死在她最最钟情的大海里,她也不甘心呀!可恶……可恶……
  就在她不知将他暗骂了第几回,他单掌忽地支住她的后颈,俯首封住她整张小嘴,徐徐地冲着她的芳口吹进气息。
  霍玄女双眸瞠圆,近得无法再近地望住男人的眼。
  那目中玄光闪动,漾着难以捉摸的意念,或者是因心有不甘,更或者是恼他搅乱她的宁静,在近乎贪婪地吞取他渡来的气息后,她贝齿一合,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唔?!”
  突如其来的疼痛教凤善棠眉峰皱折,一个没留意,怀里的纤身已挣开他的臂弯,如鱼般轻滑地往上游窜。
  这姑娘……胆子够大,性子也够野了。
  他双目微眯地盯住她的身影。
  未料,在离他约莫两臂之距,霍玄女竟是回首,由上往下瞅着他。
  那澄容带有挑衅,而那雾一般的眸光在层层水波中潋滟,唇似笑非笑……他胸口一抽,仅余的气息也跟着冒出泡泡,噗噗噗、咕噜噜地钻出口鼻了……
  四  霜荑却纹玄虎背
  一刻钟过去,霍玄女悲惨地尝到挑衅那男人所生的恶果。
  凤善棠在海中追上她,先是拉扯她的小腿,不让她踢水,再次利用天生优势的体型和气力重新锁她入怀。
  等两人双双浮出海面,她毫不秀气亦失去矜持地大口、大口喘气,待定下眼,才发觉周围海面上已来了不少架小翼,他那些手下瞧大戏一般,正兴味盎然地瞪着他们俩。
  “哟!棠少,嘴怎么红红的?!”
  “咦?流了血啦?!”
  “哇啊~~该不会是在底下给啥儿玩意螫的吧?!咱儿早提点过,这一带的五角鱼毒得很,没留神给咬那么一口,那可冤了。”
  “若是五角鱼咬的印,那自然是冤,可若给姑娘咬得出血了,那不冤。”
  “嘿嘿嘿,非但不冤,还美得很咧。”
  大小汉子七嘴八舌,越说越露骨,听得霍玄女不由得暗暗呻吟,祈望万马奔腾般的心跳声别泄漏出来,更希望暖日将她雪颜晒得通红,这才掩饰得过直往脸皮泛出的燥意。
  目光未离她倔强的脸容,凤善棠似乎没把大伙儿的调侃当作一回事。
  “大魁,把她适才驾的小翼给我。”他张声要求。
  名叫大魁的光头黑汉立时响亮地应了声,靠着臂力强悍,露了手单人驾双翼的绝活,拽住霍玄女那架小翼送了过来。
  “给!”
  大魁刚松手,凤善棠立即按住翼身俐落跃起。
  他一臂尚以适中力道揽住霍玄女的纤细腰身,凭着单手劲力操控三角风帆,运用巧技,在风浪间疾速穿梭,往“海苍号”方向驾回。
  他一动,在海面上的其他小翼也跟着动作,追逐着他也跟随着他。
  紧靠着男子身躯,霍玄女能明显感受到他肌肉的力量,熟悉的海风混进他的气味,属于男性纯粹的粗犷和爽冽。
  分不太明白是喜欢,抑或厌恶了……她左胸悸动,有些儿古怪的晕眩。
  行至大船,凤善棠弃小翼,改而拽住垂在船身的粗绳,健臂使力,脚踏船板,身躯陡地往上飞跃,挟着她翻上甲板。
  峻唇不发一语,他把小翼丢给手下处理,抱着霍玄女直接回到下头的船舱。
  两人浑身尽湿,他毫不在意,把她往榻上一放,随即扳起她的下颚,玩起大眼瞪小眼的戏码。
  “你越玩越疯了。”他忽地迸出一句,带着点咬牙切齿,目光下垂,瞪住她犹自滴水的裸足。
  霍玄女极轻地哼了声,眸子眨也未眨,先是盯着他微肿的下唇,刻意忽略过促的心音,又扬睫迎视他。“人生苦短,总要懂得苦中作乐,若你看不惯,大可以限制这一切。”谁教她落进他手里,成了狼鬼的俘虏。
  这两日,她一个姑娘家混在一群粗鲁汉子里过这海上生活,她感觉得出,他虽放任着她,却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似乎就想瞧她落难、出丑、尴尬兼之进退维谷的模样,可她偏不教他顺遂。
  凤善棠闹不清楚自己在恼火些什么,明明是他要底下的人盯紧她,但见着她和那群汉子混作一气,玩得不亦乐乎,他心里就老大不爽快。
  被她拿话挤兑,他深深呼吸,暗自召回理智。
  半晌,他沉声道:“关于上回所提之事,我要你的回答。”
  他话中所指何事,两人心知肚明。他给了她时间考虑,她则利用这两天和他手下接触的机会旁敲侧击了一番,得知那几个小姑娘不在“海苍号”上,但到底被带到哪儿去,却无从知晓。
  那个叫舵子的爽朗少年只笑嘻嘻地道,小姑娘们好得很,该往哪儿去,便往哪儿送去,说得模棱两可,也听得她暗暗心惊。
  她能不应承他的要求吗?抿抿唇,她道——
  “除了放那些小姑娘回去,待事成后,也必须让我走。”
  他精目习惯性地眯了眯,扣住她雪颚的力道微重,那黑瞳迅雷不及掩耳地刷过什么,快得教人无法细辨。只见他沉吟片刻,唇淡淡一咧——
  “我可以先放了小姑娘们,至于你……那得瞧你的功夫如何,成果教我满意,咱们还有得商量;若失了水平,可容不得你多说。”
  她瞪着他,眸底似有火花,冰嗓依旧:“你放心好了,若把你给纹坏了,我赔你就是。”
  他挑眉。“用什么赔?把你整个人赔给我吗?嗯……这主意倒是可行。”
  可恶!她霜颊一热,不由得磨了磨牙。
  男人的语气和眼神搅得她心神大乱,她洁颚倏地撇向一边,避开他温热的指,放在膝上的双手悄悄握紧,费力调整着呼吸吐纳。
  半晌过去,颊边嫣红尚未褪尽,她清清喉头,转移了话题——
  “彩染黥刺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少,我随身虽有几样惯用的刺青器具,但船上找不到所需染料,怕还是不成。”
  凤善棠微微勾唇,见她闪避他的注视,手已探向她脑后,不由分说地弄散她的缠头,让那浸染湿气的雪丝披泻而下。
  “你?!”这男人十分、非常、极其懂得如何来惹她发火。霍玄女气息又是一促,天可怜见,她牙根已磨得生疼不已。
  动作略嫌粗鲁地从他手中抢回自己的头布,她连语调都闻得出火药味了——
  “没有染料办不成啦。”
  他欲笑不笑,淡淡道:“待船靠岸,还怕取不到所需的染料吗?”
  闻言,她微怔。“你……打算在哪里靠岸?”
  他神情难测,静瞅着她。“待得时候到了,你自然便知。”
  他在防她。
  她心底叹息,猜测着连环岛的船只此时不知追踪至何处,她想传出消息,却一直等不到连环岛平时在海上用来作为联系的雪鸥,如今方位再移,去处茫茫呀……
  而这男人防着她,原也无可厚非,他确实该提防她的,只是,她不该因如此的距离和对立的角色,模糊地兴起惆怅。
  才谈妥所谓的“交换条件”,狼鬼一声令下,“海苍号”半个时辰后立即拔锚升帆,载足了补给品,往北北东方位而去。
  正值夏秋相交,海面上除风势较强、偶有疾雨外,航行还算得上平顺。
  如此又过几日,天候越近北边越是寒凉,霍玄女在舱房里盘腿练起呼吸吐纳的功夫,让热气流转,勉强能够抵御,待入了夜,却往往在睡梦中被冻醒过来。
  一日夜里,她再次颤着唇醒来,见凤善棠就坐在榻边,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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