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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到最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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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紧张,她把化疗当做她必须攀登的高山,但是她仍然能够饶有兴趣地去听珍妮讲她前一位实习生的事。
  我做不到。我不是故意粗鲁,但每次走进医院,我就控制不了。我无力改变。我恨癌症,我恨它对我们的生活所造成的一切,我恨我现在是癌症病人丈夫的新身份。我愤怒,沮丧,无奈。我很生气,气沃尔特斯医生,气谢特玛医生,气护士、实习生、其他病人,气这个遭上帝遗弃的、压抑的圣卢卡斯医院的建造者,气今天早上路口那辆车里的人,绿灯亮了很久他都没有注意到,还气珍妮,她太友好,我只好尽量不把她看做是头母牛。
  我对自己这么生气也感到生气。我气自己不能听天由命,我不能接受卡门患有癌症,我是她丈夫,祸福与共。是,我今天陪她一起来了,当然,昨天卡门在电话里告诉她妈和安妮,她说我真的很好,陪她来做化疗,那时我为自己而骄傲。当然,我说过我们俩一起对抗癌症,我们不会让它占上风的。当然,这一切我都知道!我还应该做点别的什么呢?难道要告诉卡门因为我故意逼自己表现好,所以才在走过走廊时给她拥抱,说安慰的话,吻她的脸颊和头顶,用拇指抚摩她的手心吗?我只是为了实践当时在教堂里的承诺?但是说真的,我的确是在勉强自己
  做一个温柔体贴的老公。
  那个实习生拿着一个巨大的特百惠盒子进来,盒子的盖子用两片铁片固定住了。
  “很快啊。”珍妮愉快地说,“我来打电话叫医生准备滴液。”
  医生是个羞涩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
  “这位女士需要滴液,弗兰斯。”珍妮指着卡门说。
  弗兰斯医生和卡门握手,脸红了。和那些老家伙不同,呃?弗兰斯很幸运,卡门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不然我想他可能不知道要将目光放在哪里。看见别的男人认为卡门有魅力时,我会非常骄傲得尾巴都翘上了天,通常我都会以典型的丹尼式的方式来表现——就是尽可能酷地看着那个当事人。你喜欢这位你盯着看的美丽女士吧,你这个傻瓜?继续做梦吧!然后我就会无比骄傲,因为我是卡门的丈夫。
  卡门的哭声把我从白日梦中拉回来,因为弗兰斯越来越紧张,说他必须再重新做一遍。他没能把那根大得荒唐的针——我看到针,吓傻了,直径有半厘米——扎进正确的血管。我怒视弗兰斯,但他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和珍妮忙着止住卡门手上涌出的血。
  弗兰斯第二次尝试似乎很成功,这是我得出的结论,因为他鼓舞性地说,“看起来好些了”,还一边轻轻拍着卡门的手。
  “是的,成功了。”珍妮马上说,松了口气。她抓住卡门的左手,轻轻抚摩,而我——几乎无法控制住泪水——坐在卡门的另一侧,把她的头靠在我胸口,这样她就不用看医生在她手上到处下针。
  “对不起,用了这么长时间,你的血管不容易找。”弗兰斯抱歉地说。他笨拙地握握卡门的左手,含糊地说了句“再见”,没有看我们,尽快从门口走出去了。
  珍妮问我们想不想跟别人一起坐在其中一张长桌边,那些人似乎并没有为卡门哭而感到尴尬——癌症病人已经习惯了任何事,还是我们更愿意在旁边的房间里坐。我看看卡门,她正在用那只还没有插入导管的手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不,我们还是坐在那张桌子边,和那些人一起,这样合群些。”她笑着说。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很合群。我知道我在其他人面前会有点害羞,戴着大盖茨比帽的那个男孩、那个没有眉毛的人、穿着白色毛衣的女人和她那性格愉快的丈夫,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我好几次亲吻卡门头顶,他们肯定也看出我用了多大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专心安慰一个人就像是你的裤子掉了下来,你让别人看到你最私密的一面。但也许卡门是对的,让我们加入到别人一起吧。我们必须习惯这个。就像网球名将理查克拉契克说的,“如果避不掉,那就面对吧。”
  我走向窗户边的那张桌子,上面放着茶的那张。卡门过来站在我身边,等我倒完茶,我有种感觉,她不想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坐在那些和她一样的癌症病人中间。
  “不容易吧?”那个穿白色毛衣、头发稀少的胖妇人问道。红色液体沿着导管滴进她的手里。
  “不——”卡门说。
  “我想这是你第一次做化疗吧?”
  “是的。”
  “别担心,你会习惯的。”
  “希望如此——”
  “但是,当然这绝不是什么有乐趣的事。”
  “上帝,这就像是去税务办公室。”她丈夫愉快地说,带着浓重的阿姆斯特丹口音。
  “只要他们把我们照看得比那些植物好。”胖妇人说,朝可怜的植物点头。大家都笑了,卡门也是,我也是。我看着她,决定要把今天过得尽可能好。这时,年青男孩推车上的仪器开始哔哔响了起来。
  “有人在微波炉中放了什么东西吗?”我说,试着尽可能接近那位胖妇人丈夫的幽默感。
  “是,我放的!一个土豆炸肉丸和一个奶酪蛋奶酥。”他得意地说,接下了我的话题。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卡门融入了他们中间。那个实习生跑到戴帽子的男孩身边,把另一根小导管插进机器中。我发现三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的点滴都空了。
  我和卡门移到另一张空桌子坐下。另一张桌子边所有的椅子都有人。可惜,现在气氛正好着呢。
  卡门也有一个自己的推车了,好在是珍妮弄的。尽管她斜眼,但任何时候我都宁愿叫她,而不是那个实习生。天知道像那样的孩子会犯下什么错误。在推车上方,珍妮挂上两袋透明液体(一袋是对抗呕吐的)和一袋红色液体(这是阿霉素)。红红的看起来像毒药一样恐怖,就是它,从这一刻开始就离不开卡门了,也就是它会让卡门掉头发。
  透明的管子和卡门手上的注射管接在一起,另一头连着一部机器,挂在点滴架中间,机器上面有两排红色的数字和箭头,一排数字是控管透明液体的。珍妮按了按机器说,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机器上的数字也显示了二十。
  “完成之后它会鸣叫,如果我恰巧没有看见的话,你就得叫我。”
  根据刚才那个男孩的经验,我已经知道程序了。
  “酷——我自己的化疗车。”卡门眨着眼睛说。
  现在我们开始变得可笑起来。
  “上帝,她真的是斜眼,不是吗?”我在卡门耳边低语。
  卡门点点头,板起脸,忍住了笑。
  “我们可以叫她克拉伦斯吗?”我故作天真地问。
  卡门呛了满口的茶,吐了出来。我假装被卡门的点滴架绊倒装作恼怒的样子,转过身,趁珍妮没看见,做了一个憨豆先生式表情和动作,威胁要把这个东西扔出房间。
  “拜托,丹尼!”卡门大笑着喊道。
  珍妮微笑着看看卡门,很高兴她在笑。“听起来你感觉好一些了。”她对卡门说,并对我眨眨眼。我脸红了,觉得她可能已经猜到刚才我低声的玩笑话是冲她来的。我意识到这个斜眼的珍妮会愿意尽她所能做任何事,只要能使病人的生活不那么痛苦,哪怕只有一个上午,一个小时,一分钟。如果成为笑柄能够帮她做到这个,她也绝不会推辞。与斜眼珍妮相比,我觉得自己有些渺小。
  我过去坐在卡门身边,她吻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她爱我。我充满爱意地看着她,为我们俩感到骄傲。第一次的化疗就在微笑中结束。

  陪你到最后 第三章(1)

  不要说话
  不要告诉我
  因为这会让我受伤
  No Doubt;from Don't Speak(Tragic Kingdom;1996)
  15
  走进MIU时,穆德问我今天上午情况怎样。
  “不算坏。我们甚至都能笑。”
  “那就好。现在卡门感觉怎样?”
  穆德是我的前女友。1988、1989年时我们在一起。穆德是一个模特,后来她意识到——比她的经纪人晚了好几年——自己不可能会成功。她于是放弃了模特生涯,同时也放弃了节食。她的腰围变粗了,罩杯大了一倍,穆德开始在酒店和餐饮行业工作。MIU招聘女秘书的时候,我说服弗兰克给她一个机会,穆德很主动,也不蠢,但最终扭转MIU决策的是她的罩杯,她的罩杯甚至连弗兰克都注意到了。穆德于是得到了这份工作。
  在和卡门开始恋爱的头几年,我和穆德仍然会偷偷幽会,但后来她想结束这一切。她认为卡门太好了。现在,出于旧日情分,我们有时还会相互亲吻,去年圣诞晚会结束之后,我们在办公室角落的窗帘背后,情况有点失控,(不是英国人所想象的那种),但我们就此打住了。后来,她甚至开始斥责我的不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比如)她曾经把一杯玫瑰红葡萄酒洒在莎朗的白裙子上,因为她在皮尔斯沃格同我打招呼时太过亲密了些。基本上我的确同意穆德的论证,说什么现在我应该停止不忠了。据穆德说,我现在是在拿我这辈子最美好的爱情冒风险。经过实验和证实之后,我得出结论:我们喝酒,喝醉,然后一切又都回归正常。我仍然是个孤独恐惧者。
  穆德听说卡门得乳腺癌时伤心欲绝。
  “还好。他们给她开了一大堆抗呕吐的药。”
  “她现在在哪?”
  “在家。她妈妈也在那。”
  同时,我打开电脑,我不想再谈论癌症了。“荷兰赌场有没有打电话来,是不是同意我们的预估?”
  弗兰克摇头。
  好。这给了我一个彻底发泄的机会。
  “操他妈,打电话给他们啊!我们不是等着人送上门,是吧?自己打电话给那个混蛋!天啊,难道这个鬼地方所有的事情都要我来做吗?”
  弗兰克没有理会我这一顿炮轰。
  同时我打开卡门十分钟前发来的电子邮件:
  发件人:卡门
  发件时间:1999年5月4日星期二14∶29
  收件人:丹尼
  主题:宝贝——
  嗨,宝贝
  我觉得有点恶心,但还不很严重。我只是想说,我非常高兴你能陪我一起去,接受治疗的过程中我不会孤单了。
  卡门
  附:我爱你,宝贝
  我立刻站起身,没有看弗兰克,径直走去洗手间。一到洗手间,努力控制了一天的泪水涌了出来。
  几分钟以后我擦干眼泪,擤擤鼻子,洗了把脸,照镜子看自己看起来是否正常——假装用完厕所冲水,再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
  八个同事表现得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多年以后
  当我老去,掉了头发
  你还会送给我情人节礼物、生日祝福,送我酒吗
  当我六十四岁的时候
  你还会需要我,还会养我吗
  The Beatles;from When I'm Sixty…Four
  (Sergean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1967)
  16
  卡门的妈妈接的电话,“喂?”
  “嗨,我是丹尼。卡门怎么样?”
  “今天上午她吐得很厉害,现在睡着了。”
  “好的。我去托儿所接卢娜,然后顺便去超市。你想要什么吗?”
  “哦,什么都可以,现成的食品之类的。”
  “你觉得卡门会想要什么吗?”
  卡门的妈妈笑了,“再要一个桶?”
  卡门的母亲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在约旦长大,是阿姆斯特丹的工薪阶层。她仍然富有魅力,实事求是地说。我不认识卡门的父亲。他在十年前离家出走,离开结婚二十一年的妻子和家庭,只在厨房的小饭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卡门的母亲不甘寂寞,一个月后就结交了新的男朋友鲍勃,卡门认出鲍勃就是之前帮她们家装修房子的师傅。当时卡门的母亲五十四岁,鲍勃六十岁,卡门二十七岁。卡门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父亲是干什么的?”现在建筑工鲍勃已经成为过去。在他给卡门妈妈新搬的房子做完建筑活,并确保房子状况非常好的几个月之后,卡门的妈妈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足够爱他。鲍勃退场了。现在卡门的妈妈又一个人住,住在位于普马伦德经过精心改建的房子里。有时她会带男朋友回家,但不会让他们过夜,她自嘲地说:“我的房子在十年左右的时间内不会需要改建了。”
  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我看见一对老夫妇,他们大概八十几岁,手挽着手,在酒架边慢慢地走。老先生用拐杖指着一瓶特价的红酒,他的妻子拿起酒,放进她手里的购物篮里。他对她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这位老妇人尖声大笑起来,捏了捏她丈夫的胳膊。我抓紧卢娜的手,赶紧移开目光,往别处看。
  这对仍然相爱的老夫妻让我嫉妒。我和卡门再也不能一起这样了。
  所有当时看起来似乎很重要的事
  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
  Bruce Springsteen;from The River(The River;1980)
  17
  抗呕吐药没有作用,已经整整两天卡门病得很严重。
  从星期四晚上开始情况有所好转。甚至整个傍晚我们两人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哭。
  星期五卡门回到广告公司,日常生活在继续。在下一次化疗之前,大概两周时间,我们试着表现得好像一切正常,尽管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在装。
  天堂般的生活已经离我们远去了。
  你是否感觉到那些你从来不曾感觉过的事
  Oasis;from Sunday Morning Call
  (Standing on the Shoulders of Giants;2000)
  18
  “嗨,我是吉尔达。你们两个一起来吗?这很好。”心理治疗医师一边说,一边同我们握手,久久没有放开。我已看出来了,吉尔达是那种总喜欢坐在桌子上的人,即使房间里有足够多的舒适的椅子。
  “是的,我们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卡门回答道。
  我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认为这甚至比化疗还要糟糕。这辈子我从未想过会去看心理治疗医师。
  吉尔达的咨询室是一个小房间,约六平方米,有两张低椅——“坐低椅上谈话比坐高椅好一些”——一张坐垫、一盏老式的灯,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台扁平的老式录音机。一个优酷,看起来就像我用过的第一个。我拥有的第一盒磁带,我想,是尼克?洛的《我喜欢打碎玻璃的声音》。噢,是的,还有脸部特写合唱团的《变态杀手》。
  吉尔达抱歉地说房间太小,“幸运的是,我很快就会有个别的房间,更大一些,有窗户可以让阳光透进来,但是现在我们也就只好将就一下了。我这没有咖啡,我不喜欢咖啡,宁愿喝茶。要加糖吗?”
  她倒了茶,然后走到桌边在低椅上坐下。卡门坐在另一张低椅上,我坐在坐垫上。
  “那么。”吉尔达开始谈话,她谈话的方式在我看来是一种出于责任的治疗的方式。
  “是。”卡门说。
  “那开始啰!”
  “好的。”
  说真的,我没有想到卡门这么快就可以进入状态。我一直忍住不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也很怕吉尔达会从我脸上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感觉坐立不安。但她表现得很有礼貌。
  “你会不会觉得跟一位心理治疗医师坐在一起谈论一种会让你送命的疾病很难?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在你正当盛年时?”
  嘿!在这打住一会儿!吉尔达非常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我惊呆了,看着卡门。是,眼泪又出来了。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开始抚摩。在卡门患癌症的这几个星期中,我抚摩她手的时间比过去的七年加起来都更多。吉尔达什么也没有说,我看着手中握着的卡门的手,心里很难受,我的妻子得了癌症,而且很可能会死了,我很想大哭一场,但哭不出来。我靠向卡门,感觉到心理治疗医师的眼睛盯着我的后背,我知道她可能已经做出判断了:他不爱她,因为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发泄出来吧,卡门。”过了一会儿吉尔达说。
  卡门说,过去这几个星期我们就像是从天堂摔下了地狱,之前一切都很好,我们三个,我们很快乐,但是突然,啪,嘭,砰,当头一棒,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无时无刻我都想着这件事。”她对吉尔达说。
  这于我倒是新闻,不过,显然我不能让吉尔达看出来。就我来说,可以有好几个小时不想到这件事呢。一天中大部分时候,从早上我走进MIU的那时起,我就不去想了。我以为卡门也和我一样。以昨天为例,昨天傍晚就像癌症以前的傍晚一样。卢娜睡觉了。“倒点茶好吗?”卡门躺在大沙发上,手里拿着Elle杂志,我在电视机前,一切都很好。当然,我极力避免任何尴尬的话题,只问些不涉及感情的问题。“一块糖浆威佛饼还是蛋糕,宝贝?” “你想要一小杯矿泉水还是一小杯酒?”“我们看《黑道家族》还是看法国收费台的电影?”
  “过去几天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事可以让你平静下来?”吉尔达问道。
  卡门想了一会儿。
  “也许你和卢娜一起玩的时候,或哄她睡觉的时候?”我提醒道,大胆尝试改变自己在吉尔达眼中的形象,从一个不为妻子掉眼泪的男人变为一个充满同情的、充满爱意的伴侣。
  “不。”卡门说,一边激烈地摇头,“那总是提醒我我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小宝贝长大了。”
  吉尔达桌上的那盒纸巾超量工作了。天啊,我怎么会说这样的傻话?我的脚趾都惭愧得蜷了起来。好好待着吧,丹尼。
  “不过,我倒想起来了:上周末,我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确实平静了一些。”卡门说。现在轮到吉尔达把卡门惹哭了,不过吉尔达是故意的,而我是说错了话。
  “但是然后你肯定会想,明年自己还能不能看见这些植物生长呢——”
  哦,万能的主啊。现在卡门的水闸完全被打开了,吉尔达说出了我们甚至不敢去想的:卡门可能没有一年的时间了。我们同意做化疗,把自己躲藏起来了,不去想那个灾难的场景。
  现在轮到我了。吉尔达必定也会针对我的。
  “你呢,丹,坦诚些,你难道不在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震撼。
  卡门、弗兰克、穆德、托马斯和安妮都无法挑起我内心的情绪,而吉尔达跟我交流的第一个回合就成功了。她一针见血,击中要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看出来,但这是真的。我觉得癌症对我的打击不比对卡门的打击轻,吉尔达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我低下头,点头,感觉到眼睛湿了。妈的,为什么我会这样,让吉尔达第一次进袭我的心?靠,我应该可以树立一个好形象,可以让吉尔达看到我是多么爱卡门的时候,假装痛哭一顿。为什么反而是现在,在吉尔达开始深入挖掘我的情感时,我崩溃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我失控想哭呢?可以肯定,吉尔达会认为我是个自私的混蛋,假装同情妻子的境况。低着头,手里拿着卡门递给我的纸巾,我泪如雨下。
  “你是不是觉得内疚,因为你觉得这对你同样很不公平?”吉尔达问。
  “是——有一点——”我抽着鼻子,深深为自己感到惭愧。这几个星期,我的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读西门顿的烂书,每次都去见医生,商量诊疗,两次陪卡门去做化疗,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第二次去化疗时,那个头发稀少的妇人已经不在那了——度假了?治愈了?放弃了?死了?——所以她的丈夫也不在。那个男孩又戴着盖茨比帽,但他的女朋友没有和他在一起。就好像我所做的这些事都比不过我那没有止境、动机不纯的对自我满足和愉悦的需要。就像恋童癖者努力抑制自己许多年,但仍然为自己对儿童的肮脏想法而感到内疚。
  “你不需要这样,丹尼,这对你甚至比对我更不公平。”卡门突然插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懂她在说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
  “是的,”卡门继续说,“你健康,你从未想要这样,但是现在你却和一个一直哭泣、伤心的妻子坐在一起,并且——”她抽抽鼻子,等了一会儿,“——她即将变成秃顶。”
  我知道她是认真的。她真的认为这对我很不公平。对我。
  情况再也不能比这更疯狂了。癌症之后的两个星期,我领悟到两件事:
  1.患癌症的妻子充满内疚,因为她使丈夫遭遇了这种事。
  2.妻子患癌症,丈夫充满内疚,因为他觉得自己太过于自我可怜。
  然后我们嚎啕大哭了一会儿,很温情,我们俩彼此拥抱着。
  “非常好。”吉尔达说。
  她说下一次我们要做西门顿的冥想练习。“我想那会对你们有好处。那种练习使你学会用大脑去与癌症搏斗。”
  卡门点头,好像这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们将使用形象化方法进行辅助。”吉尔达继续说。
  我明智地闭上嘴。
  “形象化方法也将帮助你们心情好转,平静下来。”
  “是,应该很适合我。”卡门点头。
  我也点头,尽管卡门在起居室扔西门顿的书时我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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