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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逃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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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看了。

可那进了林子的男人却好像故意跟桔子做对似的,迟迟不见踪影。

她看到老八终于从女人身上爬起来了,听到女人哇哇大哭的声音传来。这才意识到女人已经被老八祸害了。

怎么回事?那个该死的男人好像故意躲在林子里成全老八的好事似的,一直不出来!桔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好像猜出点儿什么了……

老八比比划划地,不知对那哭着的女人说些什么,一套一套的,长篇大论,没完没了。

最后,女人不哭了,跟了老八,背上那只男人背过的包,慢慢吞吞地往营地这边走来。

那女人还一步一回头地往林子里张望着。

桔子的心突然嗵嗵跳起来,她的心思都在那个不再出面的男人身上。

老八他们过来时,她趴在草丛中藏起来,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悄悄地往老八和男人进去的那座林子里挪过去。

眼前的景象果然不幸被她猜中:那个可怜的男人倒在了一棵红松树下,身边扔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子。

桔子顾不得害怕,她咬着牙根凑上去,想看看那男人还有没有一口气……

这一天,狗蛋儿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个上午,只觉得烦躁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于是趁着他妈没注意,就又往北山嘴儿的林子里跑去。

一边儿东张西望,一边儿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走着的狗蛋儿,这会儿心里突然有点儿害怕。

昨天他在林子里听到他妈的大呼小叫后,一口气跑到那儿,就看到了那可怖的一幕:一个被狼吃光了肉的死鬼,就在他妈脚下的倒木洞里,露出一只带着几个黑窟窿的骷髅头,瞪着他和他妈,真恶心人!

狗蛋儿像所有的小孩子那样,上去就求救似地紧紧抱住了他妈的胳膊,一下子躲到老太太的身后,然后探出半个头来,抖抖嗦嗦地问道:“……这、这个人,是谁呀?”

娘儿俩磕磕绊绊地跑回村子,叫来了人,这才认出死者就是二柱子。他那一条粗、一条细,一只长、一只短的两根腿骨,证实了他的身份。

二柱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上个月,狗蛋儿还在林子里拣到他的柳条筐呢!狗蛋想到这儿,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现在,正经过那截藏过二柱子尸骨的倒木,狗蛋儿居然下意识地又走过去,弯下腰,往下面的树心洞里瞅了瞅。好像希望二柱子还躲在里面似的。

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二柱子已经被运到他家里的坟地上埋了,那地方在村南头儿的山脚下。

就在这时候,狗蛋儿听到了林子深处传来“稀里哗啦”的树枝响动。他连忙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正从林子里的灌木丛中钻出来,头上低低地压着一顶太阳帽,长长的帽檐,就像鸭子的长嘴那样。

狗蛋儿就那么呆呆地站在一棵大树后面,他紧紧地靠在树干上,这才帮助那两条软软的腿撑住了身子。

只见那个人从林子里面钻出来之后,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然后一拐,就朝一座山坡后头爬去了。

狗蛋儿的眼睛一亮,跟上那个人影儿就往前追,他被自己的一种感觉激动得心头乱跳,腿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迈。

进了一座老林子,树比先前那个地方的更粗了,黑乎乎的树皮看上去也更老。狗蛋儿突然脚一歪倒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累得再也不想走了。

也许,自己看错人了?

狗蛋儿狐疑地趴在石板上喘了一阵子粗气,只觉得一阵疲倦袭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从石头后面传过来:“这是两万块钱。操!下批货什么时候送来?”狗蛋儿兴奋得差点儿喊起来,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太熟悉了!尤其是他那句十几年不变的口头语“操!”证明说话人正是自己的姐夫大龙。

“还是老规矩,下月初一。”这人的声音也有点儿熟悉。是谁呢?狗蛋儿一时没想起来。

“操,那好,我到时候再来。”

“不用了,到时候我亲自送去。”

“操,还是我来吧,正好顺路回家看看我老婆。”

“得了吧,干这行的,脑袋都难保,还看什么老婆?别忘了你是个通缉犯!到处都贴着通缉令,你回村子去,想送死呀?……”

“别吓唬我!我要是怕死就不干这个了,操……”

“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你可千万别他妈的把我也给连累喽。这样吧,你要给老婆送钱,我替你办吧。”

“你老八?操!我怕你趁机把我老婆给睡喽……”

“得了吧,只许你在外头养女人,就不准你老婆在家也偷偷汉子?”

“好你个老八!操,你要是敢碰她一下子,我就跟你没完!”

“嘿嘿……我要是已经碰了呢?”

“我操你八辈儿老祖宗!”

狗蛋儿听得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

他刚要爬起来上前看个究竟,却又觉得那两个他熟悉的人这会儿好像都火气很大,他有点儿害怕。大人们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招惹他们,这是他做了二十几年孩子所得出的宝贵经验。

于是狗蛋儿还是保持着乖乖的姿态,趴在石板上,想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可是听着听着,那边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地站起身来,可四周连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姐夫!”狗蛋儿的舌头突然灵活多了,他流利地冲着林子喊出了一串:“姐夫!姐夫……”然后,山里就响起了一连串学舌般的回音:“姐夫姐夫姐夫……”

狗蛋儿朝着林子里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大叫着,一面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他心里认定了刚才那个戴太阳帽的男人就是他的姐夫,那个说是“出去赚钱”已经一年多了的大龙!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出现,又为什么跟那个老八在一起,他们在谈论什么事,他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

任狗蛋儿怎么叫,怎么追,前面那个人影儿却一直不回头,只是忽隐忽现地在狗蛋儿的视野里闪烁着。

不知跑出了多远,那个人的影子就像幻觉一样,突然消失了,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狗蛋儿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他一时弄不明白刚才这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狗蛋儿的智商,即使真的遇到了他的姐夫大龙,又能怎么样呢?而此刻的狗蛋儿却强烈地念着“旧情”,他一心想着离开半坡村之前的大龙,那个带着他下河沟捉鱼,上房檐掏鸟,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傻儿子那么有耐心的姐夫。

伤心失意的狗蛋儿发现自己把姐夫给弄丢了,就一个劲儿在原地打着转转,像一心想叼住自己尾巴的小狗那样。

他不甘心就此离开森林,回家去。于是,他就东一头西一头地在林子里转圈子,直到天黑下来,他才发现该回家了。

可是路在哪里呢?

第19章桔子的阴谋(1)

桔子躲在石头后面,看着老八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渐渐走远,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进那片树林。

只见那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男人,已经躺在一条山间小溪边上,身边的石板上是一大滩鲜血,还没完全凝固。

他的脸是陌生的,看样儿不是半坡村人。桔子仔细一瞅,男人裸露的前胸上,被割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里面有一些拖泥带水的内脏被掏了出来,就像小多死的时候被狼掏的一样。

老八这家伙剖了人家的胸膛做什么?难道是怕他不死么?桔子百思不得其解。

再一看,桔子吓傻了:那男人的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膝盖上,他那男人的家伙被从根儿上齐刷刷地割了去!桔子恶心地急退了几步,脑袋“嗡嗡”直响。

眼看天就要黑了,山上的狼群很快就会闻到血腥,前来享用老八给它们留下的美味。

桔子慌忙往回跑,她想,老八回到营地不见了她的人影儿,就会起疑,说不定还没等她逃出山去,就被他灭了口。

营地里远远飘过来一阵肉香气,哑吧大概在用老八带回来的猪肉烹制晚上的饭菜。

桔子已经多日没有吃到肉了,她的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躲躲闪闪地刚走到窝棚旁边,傻丢儿他妈突然从身后一把拉住了她:“我天儿妈呀!你上哪去了?老八叫我找你,我撒了谎才算遮过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八就要生吃了我啦!”

听到这儿,桔子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那肉香味儿有点儿不大对头,不像猪肉的味道,带着点儿邪性的腥味儿。

“哑吧在煮什么肉?”她紧紧抓住傻丢儿他妈的胳膊,急问。

“谁知道?老八今儿个要补心,明儿个要补肝的,闻这味儿,煮的八成是猪心吧?”

桔子马上想到了小溪边那具被老八开膛破肚的男尸,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哑吧女人正在地上蹲着剥着一棵大葱,她身后是喷着白气的煮肉锅。桔子趁着哑吧没注意就要去掀锅盖,就在这时,老八从窝棚里出来了。

“你干啥呢?”老八威严的声音传过来,哑吧和桔子几乎同时被吓得跳了起来。桔子假装馋肉地斜了那锅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老八捧着烟袋,径直走过来:“你真好样儿的呀,那天我下山你跟了我多远?最后掉到陷阱里去了吧?我以为你早就喂了狼了呢!你还活着呀?”

桔子真没料到老八还有这一手脑袋后头长眼睛的本事。原来他一路上都在用后面的眼睛盯着她!

桔子突然觉得后怕起来。她禁不住想起了陷阱里面那副白骨,她的头皮一炸一炸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八说着,自顾走到灶台的锅边去掀开了盖子,看了看,很陶醉地闻了闻味儿。桔子透过老八的胳膊和身体的缝隙,一眼看到了沸水中翻滚着一颗硕大的心脏!她转身就干呕起来。

老八不解地瞪了她一眼,放下锅盖,转身进了窝棚。

当晚,桔子等几个女人的饭菜还是老三样儿:米饭,大葱沾酱,咸鸭蛋。

煮得香气四溢的男人心脏和生殖器被老八一人享用了。

桔子看着碗里的饭,怎么也咽不下去,她想像着老八吃人肉的贪婪相,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长满了鸡皮疙瘩。

几个女人居然毫无怨气地扒着碗里的饭,谁也不吭声。桔子真不明白,老八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女人个个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对扑鼻的肉香味儿无动于衷的?

哑吧女人正在往锅里煮肉的汤水里头加佐料,一大把翠绿的葱花儿和一大堆罂栗壳子飘在上面,热气腾腾的“肉汤”就被端上来了。

几个不知情的女人争着去舀来热汤泡饭吃,桔子却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剧烈呕吐起来。

她跑到林子里去,恶心使她的眼泪哗哗地淌出来,她们一定就这样经常吃着同伴的肉、喝着同伴的汤,可还懵然不知!

桔子再也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下去了,可是,她要让她们明白老八每天究竟在干着什么血淋淋的勾当又谈何容易呀!

距离大烟地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小白桦树林子。

秋天快到了,桦树叶子都发了黄,又薄又脆,连里头的筋脉都看得清清楚楚。

桔子拣一片树叶儿放在掌心,左端详右端详,越看越舍不得扔。

现在,桔子每天收工都不愿意跟着大伙儿回到窝棚里去。她常常一个人跑到白桦林里,东张张西望望,拣点儿黄叶玩儿一阵子,才在暮色中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这会儿,桔子正手里把玩着几片树叶,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段倒木上出神儿。突然,眼前草丛里的几片淡紫色的叶子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淡紫色、心形的草叶怎么那么熟悉?

桔子上前一把揪下来一棵,放在鼻子下面一闻,有股辣辣的肥皂味儿,眼泪一下就被剌激出来了。

她想起来了:这种草名叫“夺魂草”,从前奶奶经常采回家来晒干了,挂在房檐下面,说是可以熏蚊子,毒苍蝇。有时候抓虱子抓不过来,她妈还会弄点儿新鲜的青草汁来,当肥皂用,说是洗衣服可以杀死虱子卵。

桔子的脑子一下子就好像开了窍似的,顿时神清气爽。

她仔细在周围找了找,一下采到好几棵这种夺魂草。

然后胡乱扯了几把野花遮了一下,就兴冲冲地举着回了营地。

一到窝棚里,桔子就慌忙把藏在野花里的夺魂草抽出来,塞进了草铺下面。

晚饭桔子吃得很多,平时那没滋没味的稀饭和咸菜,今晚吃着却特别香。她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突然见到了母鹿一样,高兴得恨不能一下跳起来。

大凤用诧异的眼光看了桔子几次了,现在,她那病态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桔子,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一脸狐疑地猜测着。

桔子慌忙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告诫自己,千万别得意忘形坏了大事!

第二天下工,桔子又装作解手,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桦树林子里去了。

这一回,她还找到了好几棵名叫“鬼花脸儿”的毒蘑菇。这种毒蘑菇一旦吃下去,不论人畜,瞬间就会翻倒在地,一命呜呼。

桔子像采参人得到了百年老参一样,奉为至宝,用树叶儿把那些东西裹得严严实实,塞进裤兜里,若无其事地溜回了营地。

新来的女人被老八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桔子她们谁也没见过她长得什么样儿。平时只有哑吧女人有资格随便进出老八的窝棚。原来,每天晚上其他女人离开之后,就是哑吧陪老八过夜的,现在又多了那女人。

桔子长这么大,心里还从来没有装过这么大一个事儿。她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迫切需要一个人来跟她分担一下这个沉重的负担。

可是这几个被老八鬼迷了心窍的女人,都不可靠。桔子害怕她的宏伟计划一不小心会被老八发现,那时候,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也许,现在只有这个新来的女人有心逃跑。她真想把那天她在后山林子里看到的死人坑的事,还有她现在正在谋划的事情,都告诉那个新来的女人,然后,两个人一道对付老八。

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

她只在晚上听到那女人偶尔发出一两声哭嚎,听上去不大像个正常人。自从那女人进了山,几个女人除了哑吧谁也没有看到她的脸。

这一天,女人们正在大烟地里摘烟籽儿,突然看到一个像鬼魂一样轻飘飘的人影儿在老八的窝棚门口一闪,就往烟地这边儿来了。

桔子看到那被老八关了许久的女人时,她的脸色惨白,身架儿突然缩水了似的,跟那天她在山上远远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的眼神空洞洞的,使人不由想起骷髅头的黑眼框儿。桔子明白这女人完了,已经疯了。

她心里的最后一线希望落了空,一下子跌坐在地垅沟儿里,绝望地抹起眼泪来。

“你认识她?”傻丢儿他妈不解地来搀桔子,一面狐疑地问道。

桔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着自己不久后恐怕也会像这个疯女人一样,成了迷魂谷的孤魂野鬼,再也见不到大龙,见不到奶奶和爹妈了,心就像刀绞的一样。

这天吃过晚饭,那个陌生的疯女人就被送到女人们的窝棚里来睡觉,看来老八是把她玩儿腻了。

窝棚里没有空闲的铺位,女人就被安排跟桔子挤在一张铺上。自从小多死后,桔子一直自己睡那张草铺,现在又来了一个人,床铺就又恢复了从前的拥挤。

桔子心里即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有机会接近这个新来的女人了,失望的是,那女人好像一点儿正常的反应都没有。她悄无声息地往草铺上一躺,就像没有这么个人似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天还没有黑到地,老八就又开始到女人们的窝棚里叫人了。桔子的心马上狂跳起来,她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巴望着哑吧走到她的面前来。

可是,哑吧叫的却是大凤。

听到大凤从铺上神经质地一下跳起来,急急忙忙穿衣服,梳头,桔子那只刚刚伸向草铺下面的手,只好又慢慢地缩了回来。那下面藏着一小堆儿她这几天在林子里偷偷采来的“夺魂草”和“鬼花脸儿”。

第20章桔子的阴谋(2)

她差不多每晚睡前都要偷偷摸一摸那些东西,才能睡塌实。谁想到老八这几天却突然不叫她了,难道这老家伙的狗鼻子闻出了什么腥味儿不成?

桔子胡思乱想着,怎么也睡不着。她把用这些毒草怎么对付老八的步骤反复设计,反复推敲,又反复推翻,一直折腾到哈欠连连,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晚上,老八又叫了傻丢儿他妈。

桔子急得实在等不得了,她突然从铺上跳起来,一把拉住傻丢儿他妈,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我这儿有一样东西,有股特殊味儿,只要抹在身上就能防止老八下口乱咬人!”

“真的?什么东西?”傻丢儿他妈刚要问个明白,桔子已经不由分说,就掰开一块块毒草根,把浓浓的汁液往她身上、脖子上、乳房上涂抹。傻丢儿他妈听说能抵御老八肆无忌惮的伤害,也自己抢着往身上抹。

那边儿哑吧女人一个劲儿急火火地过来催,黑暗中的窝棚这里,桔子和傻丢儿他妈直忙得满头大汗。

傻丢儿他妈走出窝棚的时候,桔子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兴奋得浑身发热,心跳加快:要不了一个时辰,老八就会因为在傻丢儿妈身上到处乱啃而中毒,经过一番垂死挣扎后,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就会一命呜呼了!

她紧张得在窝棚里走来走去,忽而躺下去,忽而坐起来。

后来,干脆就钻出窝棚跑到林子边儿上去对着黑暗中的森林深呼吸……她强压制自己才算没有喊出声:“天哪,我终于熬到这一天了!明天早晨天一亮,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了!”

可是刚刚过了一会儿功夫,哑吧就又过来了,这一回她的神色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对着几个女人一个劲儿哇哇乱叫,不知她究竟要说什么。

众女人莫明其妙地愣了一会儿,就不再去理会哑吧了。唯有桔子心里揣着一窝兔子,突突乱跳,她预感到事情已经发生了!

是老八死了?

想到这儿,她猛地拉起兰子就往外跑。

桔子一口气跑到老八的窝棚门口,却被那个场面吓傻了:只见老八正弯着腰,费劲儿地把赤裸裸的傻丢儿他妈拖出来,扔在门外的草丛里!

桔子腿一软,差一点儿摔在草窠里。她不由得把手搭在兰子的肩上,这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借着老八窝棚门口微弱的油灯光,桔子看见傻丢儿他妈浑身瘫软,躺在荒草丛里若隐若现。

她慌忙上前去探了一下她的鼻孔,已经一点儿气息都没有了。

桔子这时候才意识到,是自己害了傻丢儿他妈,闯下了弥天大祸!

老八的眼睛像鹰隼,在几个女人身上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儿。他一定是察觉到有人要对他下手了。桔子觉得脖子后面冷嗖嗖的,直冒凉气,她的心在偷偷发抖,脸上却拼命装作镇定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哑吧女人奉命把傻丢儿他妈那已经发了黑的尸体,拖着扔到林子里去。

桔子伤心欲绝地看着自己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她觉得,自己对可怜的傻丢儿和他的弟妹们欠下了今生来世都还不完的血债。可也在同时,桔子更坚定了一个信念,即使死,她也要与老八同归于尽!

桔子她妈这几天眼皮跳得像一阵阵的鼓点儿一样,敲得她心慌意乱,寝食不安。

果然,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狗蛋儿也跟二柱子一样,在北山嘴儿那片老林子里失踪了。

她不敢想那座林子,一想起来,二柱子那缺了一条胳膊的尸骨就在眼前晃悠,她就觉得狗蛋儿也完了。所以她逼迫自己不去想二柱子,她只想怎么才能找到狗蛋儿。那孩子虽然不太聪明,可总是她唯一的儿子呀,桔子不在家,狗蛋儿就是她的全部希望。

半坡村人又一次感到震惊。

一时间,村里人的脸色都有点儿晦气,灰灰的,一点儿光泽都没有。

这样下去可不得了,怎么老是丢人啊!大活人一个一个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不见了,甚至还不如二柱子呢,好歹有个尸首。

桔子她妈又一回上了北山嘴儿。她不傻,带上了村里的几个半大孩子,帮她壮胆,也帮她一块儿喊狗蛋儿的名字。几个大人孩子进了老林子,为了不至于走散,老太太让几个孩子都跟她一块儿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在树丛里、倒木里寻找,一边儿扯着嗓子大声叫狗蛋儿的名儿。

“狗蛋儿——!”

“狗蛋儿——!”

“狗……蛋儿……”

满山遍野都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一山连着一山,山山呼应,气势煞是壮观。狗蛋儿要是躲在林子里的话,早就被吵得蹦出来了。

可是直到天黑,他们差不多筛遍了方圆十几里的山林,没有任何结果。

桔子她妈记不清自己往多少棵倒木的空树心里伸过脑袋,也记不得翻弄了多少丛灌木丛了,可狗蛋儿就像太阳底下的露水珠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她坐在山上放声大哭,她只能在这儿哭,回到家她就得若无其事、强颜欢笑,桔子她爹还病着呢。

这几天她一直对他说,狗蛋儿这孩子一定是跑到山上找他姐去了,丢不了。

桔子的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等到她猛然发现自己坐在院子里的时候,心就一下子绞痛起来:狗蛋儿还没回来呢,我怎么能在这儿坐着呢?噢,对了,屋里还有一口子,桔子她爹也不知道咋样儿了。

她急忙进去看男人,这才想起来,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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