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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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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马车在众人的协力下被推出了泥潭。

敏梅笑着,抬头看见常宁脸上的泥垢,那脏了的俊容这一刻竟然有着几分难得一见的可爱。直觉的掏出怀里的绣帕要往他脸上擦,却在手指尖碰触到他的面颊时,微微一震,颓然的收了回来。她把绣帕递给他,要他自己擦。常宁却突然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意放。

敏梅轻轻的挣脱了,绣帕却留在他的手上。

她低头说了一句“谢谢。”

常宁微微一怔,扭头飞身上马,扬起马鞭朝身下的坐骑抽去,把她那句谢谢狠狠摔在风驰电掣的速度里,握住缰绳的手上却还紧紧捏着那方绣了猩红梅枝的手帕。这些天,他懊恼着他们之间的无话可说,可是当她真的开口和他说话,那两个字的疏离带给他的颓败感更甚于无言。

她凝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脸上的笑容转为苦涩。命运何其弄人。

正文 第十八节 多尔济

一路泥泞,让驾车的车夫走得格外小心。天黑了,他们才赶到张三营。此时营地上已经支起巨大的篝火架,夏夜草长萤飞的空气中飘着阵阵奶香。

没有人注意到敏梅什么时候到的,王公贵族们早已经换上了华服围聚在火堆边跳舞唱歌。她没有过去,反正那里缺了个敏梅不少,多了她反而显得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把自己看成了皇族之外的人。

和叶儿,管戎随便的用过晚膳,她独自一个人走出了营帐。广场的中央,皇帝正带着群臣和皇亲在宴请远道而来的蒙古部族王公们。空气中有烤鹿的味道,听叶儿说下午的围猎,收获不小,皇上首射了七头鹿,加上其他人,一共从围场抬回了百来头鹿。

狩鹿的过程她是见过的,残忍,血腥。头戴鹿角面具的士兵隐藏在密林深处,吹着木制的长哨,声音就像是求偶的公鹿,雌鹿闻声赶来寻偶,而其他公鹿为夺偶而至,等到包围住它们的士兵把圈子缩到最小,皇帝就带领着王公贵族们骑射那些犹如瓮中之鳖的鹿群。那些鹿在被围困住等死的那一刻的目光最是袭人,她每每总是不忍看。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其实放在人身上还不是一样?高高在上的人一句话就足够颠覆一个人的命运和生死。人的生命在这个皇城里如此不值钱。

她,甚至于包括贵为亲王的常宁,处境并不必那些被围剿的猎物好多少。这一刻她更加向往起民间无忧无虑的那些日子来。皇城不过是造型华丽的牢笼罢了。不过围困住他们的不是头戴鹿角的士兵,而是那红砖绿瓦下用残忍成就的皇权。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茂密的草地上,营地里的热闹非凡被她抛在脑后。灵寂的墨色旷野上传来了久违的蒙古长调“乌日汀哆”,悠长舒缓的旋律里透着开阔的意境。声多辞少的用绵长的气息歌唱着蓝天,骏马。高亢自由中有着草原游牧民族特有的爽直和热情。

那是她阿玛最爱的曲调,一个低沉带有磁性的男音在广阔的大地上大气流畅。仿佛拂及到了人的灵魂深处。她忍不住一直朝那声音的来源处靠近。

“谁?”坐在小丘上的男子低低问了一声,长调戛然而止。

敏梅立在原地,对于那美好声韵的消失有一丝遗憾,自己惊扰了他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只是情不自禁,因为那歌声里描绘着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蓝天,白云,阿玛坐在马背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赶着羊群,朝额娘所在的蒙古包驰骋着。阿玛额娘的情意,她粉润无忧的面颊都定格在那些回不来的岁月里。

“你是蒙族人?”他问,夜色掩盖住彼此的面容。

“不是。”明知他看不见,依然微微笑了笑。

“朝廷的千金小姐?”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屑。蒙满通婚是常事,所以蒙满的后代大多都精通蒙语和满语。他并不吃惊于一个满族的小姐听得懂他的蒙语,但他不喜欢娇贵柔弱的千金小姐。

她听出来他话里些微的不善,垂首默不作声。

男子突然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在黑暗里有些骇人,他似乎比常宁还要高出半个头,健硕上许多。她突然涌上一种熟悉感,却又无法在脑中搜索到更详细的东西。

夏夜的草原上有许多萤火虫,随着他慢慢靠近的步伐,她倏然睁大了眼。

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大襟长袍,绿色的绸缎腰带系在腰间,腰带上挂着匕首,牛皮缝制的皮靴长及膝盖。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亮,她看清楚了尖顶帽下那张粗犷俊朗的脸,张扬不羁的五官雕刻一般的立体有型。他是那么的熟悉。

她喊出他的名字“多尔济。”心里的激动让她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一声呼唤让多尔济狠狠怔住,记忆里会这样喊他名字的只有那个女子。然后脸上那抹惊讶转为狂喜,咧开嘴,整齐白净的牙齿在黝黑皮肤的映衬下闪闪发光。他大步走来,紧紧拥抱住敏梅。“敏梅,真的是你。”拉开一段距离仔细看她,似乎要确认,然后又怕是自己的幻觉一般,急急的抱住她。仿佛是拥着一件珍宝一般。

他们是儿时的朋友,身为科尔沁草原台吉的多尔济的父亲与敏梅的阿玛一见如故,多尔济对于敏梅的阿玛来说就等于儿子一般。

有多少年没见面了?从她五岁离开草原去京师,他们仅仅只在她及笄那年在紫禁城里见过一面。行色匆匆的一面。当时他是奉父命上京求亲的,他心里想着最好的选择就是儿时就已经熟黏的敏梅。

他记得那年冬季的京城刚刚下了一场雪,慈宁宫里那棵早芳的老梅树下,他见到了那个精灵。她在雪地里和几个宫人一起跳上跳下的摘着娇艳盛放的梅枝,娇俏的笑声宛若轻盈坠落的雪瓣。她的红衣,红裙,还有漫天飞舞的红梅花瓣映衬在皑皑白雪上,瞬间便夺走人的眸目,再不能看向他处。那一瞬间他把那只红梅栽种在了心间,心心念念都是她。

这么多年,即使她已经嫁作人妇,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不能忘记,不敢忘记。怕连记忆都抓不住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他不止一次的遗憾着,如果不是边关变故,她失去父母,如果不是他和父王晚了一步赶到她父母出事的营地,也许那株红梅就会好生好养的留在他身边,长在他的营帐里。

那是专属于成熟男人的气息,结实的臂膀环绕住她,手劲里却带着一抹刻意被忽略的温柔。敏梅微微感觉窘迫,即使是儿时的玩伴,但毕竟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了,他身上传来的男人气息混杂着熟悉与陌生。她轻轻挣开他,退了一步才抬头对他笑着。“多尔济,你过的好吗?”

“很好啊。”他爽朗的笑着。只是怀中的温软顿失,让他想起时又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她刚刚在他怀里的触感太过纤细了,她那淡黄色旗装下的身体好瘦,好单薄。“你过得不好!”他沉声看着她,眼里有着埋怨。从一个蒙古人男人的眼里来看敏梅确实是过于纤细了。那不盈一握的腰,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江南来的汉女,而不是擅于骑射的蒙满女子。

“敏梅,你还记得你在紫禁城的慈宁宫里是如何向我保证的吗?”她当年没有答应做他的额和呢尔,她那时已经心有所属了,他虽然心痛却依然祝福她获得幸福。可是看看眼前憔悴的她,她真的获得了幸福吗?他和常宁的事情,即使身在遥远的草原的他也听说了。他知道她不会好受,一直默默为她心疼。

“多尔济,我很好。”她甜甜笑着,很快的掩盖住眼眸里的那抹凄然。善良耿直的多尔济对于她来说就像亲切的兄长一样,他曾经是除了阿玛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她无法让他看见最脆弱的自己,因为她知道那会让在乎的她人难受。

看着他宽阔的胸膛,她都几乎不能把他和小时候的印象重叠在一起,那个和她一起在草地上嬉戏的小哥哥,如今已经成为高大有担当的男人。他也长得像阿玛一样的魁梧了,站在他身边,总是能随时感受到着草原上骄阳一般的热情。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了。

“扎萨克大人。”远远的跑来一个蒙族装扮的男子,手里举着火把,焦急的呼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多尔济不高兴的黑着脸应了一声。小厮跑过来火光照亮了他的扎萨克大人一脸的怒气,他顿时骇住,低着头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多尔济,你已经是达尔汗旗的旗长了吗?”听见那男子称呼多尔济为扎萨克,敏梅忍不住从心里为他高兴,声音多了几分雀跃。

“嗯。父王过世后,朝廷让我承袭了扎萨克的头衔。”扎萨克点点头,刚刚还怒气云布的脸立马和缓了下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黑得发亮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为着自己此刻的地位只是依靠父母的祖荫,他也想像成吉思汗般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即使他是草原的第一勇士,然后骄傲的站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可是缺少残忍的性格却注定了他无法完成什么霸业。他,只要守护好他的族人就够了。

敏梅忍不住噗哧笑出声,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尴尬就习惯性的挠头。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总爱和他打趣。

“多尔济,你再挠头,头发会掉光的。”她沉着嗓子学起父亲的强调。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你这丫头就知道欺负我。”他宠溺的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如墨的头发细软的触感让他心底微微颤抖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那样俏丽夺目。仿佛又回到了他背着她在草地里疯跑的年岁。那种单纯和快乐如今已经因为无法再拥有而显得弥足珍贵。

“扎萨克大人……”一直颤抖立在一旁的小厮不得不再次出声。

敏梅看见多尔济脸上的不耐,温柔的笑着。记忆里腼腆的他已经成为一个颇具威严的一族之长了。

敏梅的那抹笑容奇异的又安抚了怒气冲天的多尔济,小厮不免好奇的又多看了几眼扎萨克大人身边的满族女子。她哪来的魔力,只要笑笑就可以让人人畏(更多精彩小说百度搜索:富士康小说网)惧的严肃的扎萨克大人瞬间化成了春水。

“说吧,什么事?”

“大人,皇上在篝火边等着您呢。”

多尔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这种场面,如果可以,他宁愿一人一马的自由。转而对敏梅笑谈到:“你看,我最怕这种应酬的时刻了。小敏儿陪我一起去吧。”说着他已经拉起了敏梅的手,大步朝营地走去。

“不。多尔济,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她走在他身后,他的身材高大,步幅也大,他跨一步,敏梅要小跑两步,狼狈不堪。她不能陪他去,那种场合她一样的逼之唯恐不及。

多尔济好像突然察觉了她的推拒,他缓下步子,却仍是紧紧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半拖半拉着她。他蹙着眉,她真的好瘦,皇城里的佳肴果然比不上草原的炒米奶茶手把肉那么养人。看着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黑暗里,火把的光亮柔和了两人的身影,高矮和壮瘦,那么极端的两面,这一刻体现在男人女人身上竟然那么的和谐。他真的动了念头想就这么拖着她一路回科尔沁草原去。

正文 第十九节 变数

多尔济拉着敏梅出现在围满皇亲大臣的篝火会场上。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在欣赏蒙族歌舞的贵族宗亲们都眼含困惑和苛责的看着眼前的两人。马头琴声还在弹唱,只是场中的舞姬们也变得意兴阑珊了起来,时不时的偷瞄着突然出现的俊男美女。反正这回就算她们跌倒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迟迟才出现的两人身上。

多尔济走到场中央,皇帝的面前,深深叩首。他健硕的躯体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叩首而显得卑微,他给人的感觉是即使身体屈服了,但在他心中,只有自己才是主宰自由的神明。敏梅也跟着他行礼,感觉到四周探究,鄙夷的目光,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然后她不期然闯入一双阴鸷冷冽的眸光中。她也不畏(更多精彩小说百度搜索:富士康小说网)惧,淡漠的迎着常宁的目光。在她脑子里还盘旋着偷偷送来冰块的他,为她安排好马车的他,还有下午御道上帮她推车的他所散发的从未有过的陌生温暖的时候,他又已经变回她熟悉的冰冷的他。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她已经不想去探究了。反正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保护自己心底的脆弱和恐惧,包括她,也是如此。她又怎么能去强求他的真实呢?

皇帝并没有苛责多尔济迟到,他总是精光四射的目光里有了一抹若有所思。敏梅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多尔济从进会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拉着敏梅的手,动作和神态是一派坦荡荡,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草原上的人民久居辽阔的土地,随性惯了。从他宽大厚实的手掌传来的力量和热度紧紧包围着她,保护着她,敏梅心里涌上无限的感动。

多尔济还想拉她坐在他的旁边。,一直坐在上座的太皇太后却开了口。“多尔济,我虽然知道你和敏梅格格从小亲如兄妹,可是皇工大臣们可不一定知道。你这样拉着她也实在难看。”一句玩笑话说的清清淡淡,却无形中解了敏梅的围,为他们找到台阶下,也堵了一直窃窃私语的幽幽众口。

多尔济别具深意的看了看高座上自己的姑奶奶太皇太后,终于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最后她还是被太皇太后招至身旁坐下,那个位置如此的显赫,彰显了太皇太后的无限宠溺。只是这个位置离常宁太近了,他就在她的右手边,仅仅只有一拳的距离紧邻着。

她可以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正散发着的蓬勃怒意。多尔济牵着她走入会场的那一刻,他,幽冥的眸子紧盯着她,仿佛恨不得能撕裂了她的身子。

常宁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根本无法好好的欣赏歌舞。她有些恼怒于自己如此轻易的受他影响。

多尔济唱着祝酒歌,敏梅不禁想着,即使他是个多么腼腆的人,但是唱起自己民族的歌来,他的热情和爽朗就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手捧着哈达,金色的酒杯放置在哈达上。献给皇帝,献给太皇太后,然后他没有管顾其他的皇亲大臣们,不合规矩的阔步朝着敏梅走来。

“这酒醇正,这酒绵厚。让我们心心相印,友情长久,在这富饶的草原上共度春秋……”他把心情唱在了歌中,弯腰递给敏梅的酒里有着浓浓的情谊。

敏梅正要起身接过,狮子八腿长桌下的手突然被人紧紧捏住。他反复的摩擦着,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从她手上抹去一般,力道大得几乎磨破一层皮,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看向一旁的常宁,却见他神色自然的看着前方,只是眼里的那抹阴鸷更为骇人了。

他是存心要她难堪吗?敏梅奋力的挣了挣手,奈何怎么也挣不脱他的钳制。

长桌上铺着及地的幔布,多尔济自然没有看见桌下发生的一切。只是端着杯子,满脸疑惑的看着敏梅。

敏梅心中的火随着常宁捏住自己手劲的增加而越烧越旺。他为什么总是不让她好过呢?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尖声叫出来时,常宁突然站了起来,他朝着多尔济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冰冷的眸光倒像是利剑一般直指多尔济。“扎萨克大人,敏梅不会喝酒,她一喝酒就会浑身起疹子。”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敏梅,不在乎自己话里的亲昵和那一眼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暧昧。只是敏梅在那双眸子对上自己时,突然周身起了寒意。

常宁撇开眼,对呆愣在面前的多尔济说:“这一杯,不如常宁代喝了吧。”

多尔济看着已经空了的双手,不禁有些恼怒。但看见其他人投来的好事目光。为了敏梅只好忍下了。

常宁仰脖将杯中的一饮而尽,复又坐下,不再说话。冷硬的肩膀却丝毫也没有放松。

在座的人渐渐将目光转向常宁,敏梅和多尔济,这三人中的暗潮汹涌将几乎快要被人遗忘敏梅重新推上了风头浪尖。

“她就是那个死缠着常宁不放的敏梅格格。”

“听说过,据说她仗着老祖宗的疼爱,逼着常宁娶了她,结果后来又把常宁给休了。”

“女人休夫?休的还是当朝最有势力的亲王,万岁的亲兄弟?”

“这女人还真是了不得呢。”

“她不是去了江南了吗?怎么这会又出现在这?”

“谁知道,你看这会好像又勾上这扎萨克了。”

“嘘,别说了,谁叫她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和硕格格呢。”

这些窃窃私语顺着草原上流窜的晚风,肆虐奔走。对于敏梅来说这并不意外,追着常宁跑的那些年再恶毒的评价她都听过。几年前,她是飞扬跋扈的和硕格格,听见别人这样议论她,她会发怒,会让身边的宫人上去狠狠赏那碎嘴的人几耳光。可是如今,她不过是孤苦无依的下堂妇,所以她只是淡淡的一笑置之。早过了任性的年纪,流言也已经对她不具杀伤力。

晚会上一直没有看见允承和其其格,按说这种场合,身为御前侍卫的允承是不能缺席的。一丝不安滑过,敏梅侧头低声问了问太皇太后身侧的莫尔大姑姑。

莫尔大姑姑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敏格格,没有人带信给你吗?”别看莫尔大姑姑仅仅只是太皇太后的陪嫁婢女,可是在这皇宫里她却比一般的皇亲还要有权势。皇子皇孙的都要尊称她一声大姑姑,她对他们也从来都不用敬语。

敏梅的心沉了一下,不会是出事了吧?年轻气盛的允承,再加上一个稚气未脱的其其格。她不敢想。

“皇上下午在围场里遇了袭,其其格救驾有功,可是自己身上却中了箭,此刻御医们还在她营帐里为她看诊。”

敏梅听了,身子微微一软,右侧的常宁立马伸手撑住她。怪不得一整个晚上皇帝都显得心事重重。

“她要紧吗?”她抖着声问。

“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会受一些皮肉之苦。”大姑姑向太皇太后的递了个敏梅看不懂的眼神,然后意味深长的说着“放心,她不会有事,皇上派了最好的御医,大好的日子还在后面等着她呢。”敏梅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她看了看正专心看歌舞的皇奶奶,又见那莫尔大姑姑已经恢复常态再无异样,心里安慰着或者是自己多想了。

她缓了口气,这才轻轻挣开常宁的扶持,可是想到她的弟弟,急忙又问到:“那允承呢?”其其格总是跟在允承身后跑的,她若出了事,允承会不会也……不!她就只有允承一个亲人了,她再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允承贝勒没事,他只擦伤了胳膊。”

一句话让敏梅提到嗓子眼的心跌回该有的位置。允承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稳定好心神,她跟太皇太后轻声告退。太皇太后知道她心系着自己的弟弟和其其格,也没有多加阻拦,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先离席。

她快速的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又几乎晕厥过去。

一旁的常宁发现她的异样,沉着脸,看不出喜恶的起身扶住她的腰身。她也不挣扎,任由半搂着自己走出会场,他温顺的掌隔着微薄的锦袍深及她的肌肤,竟然带给她支撑的力量,让她有些不舍。她摇摇头不愿意多想,她只是不愿意提供更多的料,给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充当茶余饭后的笑谈。

直到肯定已经远离那些人的视力范围。“放开我!”她低低的喊着。

“人家碰你就可以,我就不行?”戏谑的轻佻里有着不加隐藏的怒意。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可是当看见多尔济牵着她的手走进会场的时候,要不是碍于皇帝在场,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拍桌子而起,撂倒那个胆敢动她的男子。

她懒得和他吵,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走。却奈何身子一个踉跄,瞬间跌入他的怀抱里。

“为什么你独独对我吝于温柔呢?”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自己放不开手觉得无奈,也对她的放不开心觉得无奈。何苦折磨对方呢。

敏梅苦涩的笑着。温柔?她给过他的,全心全意的温柔。嫁给他的前一晚,太皇太后来到她的寝居,对她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要她戒娇戒燥,毕竟太强烈的性子是不能讨人欢心的。喜轿从神武门抬出的那一刻她就决定对那个在恭王府等她的男子倾尽一生的温柔。

温柔,该死温柔让她在那恭王府的东苑里度过了六百多个孤单寂寞的日子,却依然假装着毫无怨言的等待他偶尔的一个回眸。温柔,可怕的温柔,让她在一封封家书送到前线的他手里,依然半个字的回音都没有的时候她苦哈哈的掉着泪,对襁褓中的孩子说着“阿玛会回的,阿玛见到你会喜欢你的。”可是儿子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见到自己的阿玛。对他的温柔最后成了伤害自己最好的利器。

她嗤笑着。她不是被南墙把头撞的血肉模糊还不知回头的疯子。即使心中对他还有割舍不了的情感,但那已经不足以重要到让她放弃既定的步伐去寻找未来。

她再也不要做苦守着硕大冰冷的宅邸,依靠等待男人偶尔的感情施舍而活的可怜虫。

心智的成熟才让她看清楚青春岁月里那些固执得可笑的偏执。

她回头看着他:“我的温柔早已经被你摧毁得所剩无几了。”她有些残忍的看着他因为她这句话而僵立的躯体。他过去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吧?只是她无法把这种残忍做得如同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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