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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玛莲-再见海因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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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没有纳粹,也没人仇恨他们。”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可是中国是那么遥远……”是的,穿越大半个地球,被迫走向遥远的东方,语言不通,风俗也不一样,刚过二十二岁生日的安娜显得无助又彷徨。
好在维奥拉是个乐天派,“别害怕,到了中国只要说你认识盛小姐,那就没人敢伤害你。”
“别那么夸张维奥拉。”素素阻止维奥拉的胡说八道,她郑重地同安娜说,“我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在有更好的选择出现之前,我会去中国使馆协调,等拿到签证,你再决定去留。我知道这很艰难,别因为我而产生压力,要知道,一切都有可能。”
神父也说:“我认为伊莎贝拉说的很对,顺便,中国是个好地方,我听过许多关于中国的传说,都非常美好,虽然说那儿有会喷火的龙,你得小心你的头发,安娜。”
“是的,还有斩龙的骑士,你得保管好你的心,安娜。”素素无不严肃地说着。
十月底,巴黎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素素穿上风衣,低头走在阴沉灰暗的圣日耳曼大道上。
教堂就在不远处,安娜已经在那躲了两个礼拜,虽然她和维奥拉经常往教堂里送吃的,但食物总是不够。
安娜正在极速消瘦,但比起她那些被送到集中营的亲人和朋友,她已经身处天堂。
正好维奥拉也在,他们三个打过招呼,素素不自觉跺了跺脚,企图驱散寒冷。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中国使馆签发的批准入境文件,“接下来的事情都取决于你,安娜。”
安娜流着泪,说不出话来。她把签证反反复复看了又看,纸上还有些她看不明白的中文字,但这都不要紧,她已经在沉默与困顿中改变主意,一个未知的希望,远远好过一个既有的地狱。“我去中国!”安娜抱住素素,不断地亲吻她的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最最亲爱的朋友,天使一样的伊莎贝拉。”
“去马赛港!”维奥拉站起来,高声说,“叫我哥哥送你,他认识地下党人,他们有他们的办法。”
“谢谢……谢谢……”似乎除了眼泪与感激,再没有别的能够点缀她们的友谊。
素素说:“我还有一点美金,下次带给你,别再重复拒绝的话,我不能陪你一起,但至少让我多尽一份努力。”
“当然还有我。”维奥拉兴奋地宣布。
神父在一旁微笑,“感谢上帝,让我在这个可怕的秋天,目睹了世上最美好的感情。”
临走那天,素素去出发地送别。安娜带着粗布头巾,已然是农妇模样,且好在她的犹太特征并不明显,既没有直挺挺的大鼻子也没有深凹的眼眶凸出的眉骨,如果走小路出城的话,被盖世太保抓住的几率非常低。
“早上好,姑娘们。”维奥拉的哥哥夏尔摘下帽子向她们行礼,“呜呜,轮船就要起航,姑娘们请抓紧时间。”
素素递给安娜一只信封,“里面是二百美金,以及一些金器,还有一部分是维奥拉的私房钱,你记得放在内衣夹层里……”
“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听我说完,安娜。”素素握紧了她的手,极其认真地嘱咐她,“里面还有一封信,你到上海后照着信上的地址去找我的舅舅,他们看到信之后会尽可能地帮助你,现在这个时局,船票比金子更贵,我的舅舅……总之,他会有办法的。”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就向我保证,无论接下来有多少困难,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好的,我向你保证,伊莎贝拉,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在美国、在加拿大,再任何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无论战争的阴云有多么恐怖,勇敢而顽强的人们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我爱你。”
“我也爱你,爱你们的一切。”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再见……”
“再见!”
“再见。”
她们挥手道别,夏尔开着玩笑说:“别这么难过姑娘们,也许今年圣诞你们又会重聚,在巴黎或者在马赛,这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们约好了。”素素微笑着,告别孤身一人远赴长路的安娜,安娜·罗森伯格,犹太裔法国人,生于一九一九年一个阳光灿烂的夏天。
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
一九四一年十月,巴黎的犹太人被运往刚刚启用的德朗西集中营。
他们被做成肥皂、地毯、灯罩以及皮大衣。
他们灰烬飘荡在波兰上空,仿佛一场灰白的雪。
Chapter24
严冬将至。
安娜走后,巴黎越发沉闷。人们在盖世太保的枪口底下麻木地活着,吃着土豆和烂菜叶子,喝着口味怪异的代咖啡。维西政府的法定货币就像废纸一样无用,人们仍旧用法郎或者德国马克偷偷向投机者购买食物。
维奥拉的肚皮眼看着一天天胀大,很快被同住的父母和哥哥发现。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是残忍而无情的一天,因为维奥拉穿着大衣出现在素素眼前的时候显得比以往都要憔悴。她美好而朝气蓬勃的脸孔被冰冷的寒风摧毁,她灰白的眼睛里透露着哀伤,“我不明白,伊莎贝拉。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痛恨我?我在整个巴黎都在挨饿的时候带回面包和牛奶,在盖世太保疯狂搜捕革命党时抹掉了夏尔的名字,这些时候他们都在假装,假装一切都只是好运,是上帝的怜悯。可是当我坦白时,他们却痛骂我,骂我是法奸、是表子、是恶心的鶏女…………”
素素无言可对,她只能在寒冷的初冬给她最无力的拥抱,当然,还有更加乏力的安慰,“别太伤心,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们是一家人。还有,多为你的孩子想想,别让他跟着你受苦。”
“是的,我还有他。”女人有了孩子总会变得坚强,远比任何人想象中的坚强。
维奥拉收住眼泪,也收住背上,她有一些欣喜地说:“赫尔曼会回来的,他在信中说,战争很顺利,德军会在圣诞之前占领莫斯科,他保证一定会在孩子出生时赶回来。”
“至少……至少是有希望的。”素素无法恭喜势如破竹的德国人,同样也不能有任何其他言论,她正处在两难之中,并且这种情况还会继续。
“你有收到海因茨的信吗?”维奥拉问。
素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慢慢站起来,笑着问,“想不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我认为你现在更适合喝茶。”
“你总是这样。”维奥拉有点不高兴,她认为素素的有所保留是一种不公平,“难道连结婚都不打算告诉我吗?”
结婚?
这太过遥远,素素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有时想念他,她会偷偷在窗前弹一首《让我们坠入爱河》,有时候亲不自禁哼哼着唱起来,有时候对着窗台微笑,仿佛下一秒体面优雅的少校先生就会拿着从庭院里捡来的长棍捅她的窗户,咚咚咚——
嘿,天气真好。
他说。
安娜离开的那天晚上,她终于走近邦尼特家的邮箱,在刷得绿油油的邮箱里头躺着三封信,带着西伯利亚的霜雪,穿过波兰上空漂浮的犹太骨灰以及科隆民众的彻夜狂欢,最终来到铁幕下的巴黎。
她触碰那些沉湎的壮丽的碎片,她的眼泪就像他的坏笑,都是最真挚的心灵。
她必须承认,她想念他,用沉默和自我折磨的方式。
而他却在信中说——
亲爱的小蜜糖,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着我,就像我,在每一个被那群狗娘养的巨大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觉的晚上一遍又一遍看着你的照片思念你,隔着乌克兰和匈牙利的大片土地亲吻你的嘴唇。
坦白说,乌克兰的姑娘确实不错,这几天部队驻扎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上,也许是因为你的小马驹特别英俊帅气,镇上的人敲锣打鼓地迎接101,还有个戴头巾的姑娘爬到坦克上要跟我亲嘴儿。我当时气得要把她抓起来关进牛棚!不过汉斯劝住了我,后来这个傻小子跟这个大胆的姑娘腻歪了好长一段时间,是的,粗略计算,大约是五天。
这五天里我都在指挥部研究作战,我离人群远远的,我真怕这儿的年轻姑娘为了帅气的马肯森少校闹出什么事来,这将有损我的威严。
亲爱的,我想你保证,我对你的忠贞永远不改。
并且,我想你会疑惑照片的事,但是我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你,我得留着这个秘密,等我回到巴黎,让我一边亲吻你的耳垂一边说。
永远爱你的海因茨
一九四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亲亲小可爱,
知道你会对这些昵称犯恶心,但我坚持这么做,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毕竟咱们是地下恋情,这虽然很刺激,但也很让人憋屈。
知道吗?我能想象你看信时的表情,刚开始是生气,后来又变成无可奈何,没办法,谁让你已经对我情根深种,不过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上帝的安排,咱们必须接受。
近来还好吗,宝贝?虽然我知道你并不会回信,但我依然坚持这么问。这两天刚刚路过基辅,这地方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基辅城已经被飞机炸平的原因,我和赫尔曼没能在这吃上一顿好的,也没找着什么酒店入驻,我可真是命苦,早知道就让汉斯少放两炮,也许能留下一间好屋子。
不过第聂伯河的风景很美,我多想牵着你的手跟你一起欣赏。可怕的是当时我差点把汉斯叫成你的名字,我想我一定是想你想得发狂,才会眼花到这个程度。
亲爱的,我想把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留给你,比如废墟中流淌的第聂伯河,嗷嗷待哺的小羊,还有弹坑里开出的一朵小花。
每天每夜想念着你的海因茨
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夜
素素捂住嘴,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泪珠落在信上,晕开了他的字迹,打湿了这个冬季石头一般坚硬的心。
亲亲小蜜糖,
不是我怪你,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就不能给多多裁俩袖子吗?非得让我揣着两只手站在坦克顶上装模作样。还是说你们中国人就只关心躯干,不管四肢?
亲爱的,你的小马甲把我变成背着壳的乌龟,手脚都恨不能缩在乌龟壳里。早知道该让你给我缝个两米长的大罩子,这样我就用不着怕冷了,也许还能让101再多向前推进两公里。
因为你不给我回信,我也无法获知你的消息,但我今天居然从赫尔曼口中获知你最近正在忍受饥饿,气得我差点跟赫尔曼干一架。
我的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我在生气你的气。
我已经托人往邦尼特家的地下室送食物,希望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那些面包还活着。
写到这我已经原谅你,我唯一的小甜心。
趴在烂泥堆里给你写信的海因茨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十日
夜深了,鸽子轻轻啄着窗户向主人讨吃。素素好几次拿起笔又放下,几次三番最终放弃。
她轻轻摸索着信纸上凹凸的笔迹,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九日,苏联沃洛科拉姆斯克大道。
国防军第三装甲集团军离莫斯科只剩三十公里,对于饥寒交迫的德国军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元首口中的“莫斯科红场庆典”更能振奋人心。
雪越下越大,喀秋莎火炮也没有停过。海因茨与赫尔曼躲在“雪坑”里抽烟,手上举着伊万的宣传画,画上写着阿列克谢·托尔斯泰亲手填上的标语:“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这几个臭虫一样的符号是什么意思?”赫尔曼指着标语问。
海因茨抓住机会鄙视赫尔曼,“不许后退,你这个文盲。”
“难道你的俄文很好?”
“那是当然,我有特别家庭教师。”海因茨无不骄傲地说。
赫尔曼却笑得暧昧,“是兼职的吧?看来漂亮的中国小姐懂得挺多。”
海因茨抿着唇不说话,他得保卫他的地下情,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赫尔曼看着他,笑得暧昧。
海因茨正要说点什么,突然间传令兵出现,邓尼茨要求101和103做好战斗准备。
海因茨踩灭香烟,把汉斯也一起带回营地。
浩瀚而壮丽的星空,喀秋莎一枚接一枚飞过,他爬上坦克,又要在莫斯科郊外继续战斗。
Chapter25
经过一天一夜的消耗战,国防军和苏联红军双双损失惨重。101重装甲营损失了一两坦克、几乎一整个坦克连,多嘴的亨利以及发胖的奥古困在燃烧的坦克里活活被烧成灰,但喀秋莎火炮还是在天空响个不停,红军的冲锋就像黎明前的潮水,乌拉乌拉不断向前涌。
机关枪扫下一批,立刻冲出另一批填上,有的人甚至连一柄枪都没有,前面的人倒下,后头被从西伯利亚雪原上拉来的农夫立刻捡起枪继续向前冲,谁知道终点在哪里?战场上,只有死亡是唯一的必定的终点。
克罗洛夫政委端着枪冲在最前面,红场阅兵后他告诉记者,我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我将很快死在敌人的枪口下,但我不能后退,一步也不能,我是士兵,更是政委,士兵可以害怕,但我必须做出表率。
“同志们,莫斯科就在身后,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为了胜利,为了祖国,冲啊!乌拉!乌拉!乌拉!”
“乌拉!乌拉!乌拉!”
他们穿着破棉袄,吃着石头一样的大列巴,六七成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更不要提什么主义与哲学,但此刻他们被炮火点燃、被子弹击中、被德军的攻势冲散又聚拢,却仍然像燎原的星火一般冲向敌军阵营。
莫斯科就在身后,我们已无路可退,为了祖国,我将寸步不让!
“该死的斯拉夫人……”战争结束了,国防军终于拓开了通向莫斯科的捷径,西伯利亚农夫们尸横遍野,四处都是弹坑与灰烬,海因茨窝在战壕里,手中紧握着一串兵牌,缓缓的沉闷地咒骂着。
“长官,原来你在这儿。”汉斯蹲在壕沟上,带着满脸黑灰冲着他说话,“清理战场时抓住几个红军俘虏,您需要亲自审问吗?”其实汉斯只是想找点事情给他,省得他一个人背对着大伙抽烟。
战局不好不能怪他,一整个第三装甲集团军都打得异常惨烈,伊万们仿佛一夜之间活了过来,国防军再没能重复乌克兰与立陶宛的胜利。
海因茨期初没答应,等到汉斯打算站起来继续工作的时候,他突然跃上壕沟,把兵牌递给汉斯说:“好好收着,带回柏林。”
“长官……”这活不该是你的吗?
“走啊。”
汉斯只好揣着兵牌,老老实实领着他走到一处还没来得及被炸弹轰成平底的小树林,这种遮遮掩掩的地方最适合干点不能被国际记者和红十字会知道的事。
战俘被集中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作为辅助进攻的SS骷髅师的人也在,海因茨和第3装甲侦察营营长路德维希打了个招呼,他们俩还算相处愉快,路德维希已经问出点眉目来,一边指一边说:“农夫、猎户、文书、青年学生——”他把战俘的职业都清理了一遍。
“你们伟大的战无不胜的苏联红军呢?怎么就派你们几个来当炮灰?”路德维希无不讽刺地用俄语问道。
有个小个子少年站起来说,“我们要保卫莫斯科,这是每一个俄罗斯男人应该做的。”
路德维希正想用枪托砸他的脑袋,海因茨却突然问:“你多大了?”
“十七岁!”小男孩挺着胸脯,仰头望着他。
“说实话。”
“十二,我下个月就满十三了!”
少年的面颊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得像两颗蓝宝石,可爱极了。
海因茨忍不住多问一句,“你的父亲和哥哥们呢?怎么会让你这个小毛孩子上战场。”
少年突然变了脸,他双肩颤抖,对着德国人大声喊道:“他们都死了!你们这群可恶的刽子手!”
“死在哪?”
“明斯克和基辅。”
海因茨不再说话,他退后一步,沉默地抽着烟。
少年仰着脸,倔强地忍着眼泪,他绝不能在敌人面前哭泣。
路德维希接着审问一阵,从这群杂牌军口中当然问不出什么来,押送战俘的党卫军部队忙得脚不沾地,路德维希决定为战友减轻负担。
十三名战俘被集中起来,依次排开。路德维希有点杀红眼了,他决定亲自送他们下地狱。
海因茨挠了挠头,准备走。
余光瞥见其中一名黑头发黑胡须的苏联红军从烂棉衣里掏出一只金色怀表开始祈祷……
等等,他看见了什么?怀表的内盖上贴着照片,那不是……
“路德维希——”枪已经响了三回,海因茨突然叫住杀人杀的起劲的SS党卫军,“也给我留一个。”
枪响,又一个人倒下,路德维希绷着脸答应,“你挑一个。”
海因茨抬手指向那个黑头发的亚洲人,“就这个吧。”
汉斯把人提过来,想不明白长官今天究竟想干什么。
路德维希的事情办完了,他收起枪,把空地让给海因茨,不过海因茨却说:“给我点清净,路德维希。”
“好吧,你可真难伺候。”路德维希抱怨着,带着他的人先走一步。
汉斯把剩下这个战俘提到适合枪毙的位置,退回来看着长官,然而长官却也在看着他,什……什么意思……
“汉斯……”
“连我也不能在场吗?”
“滚远点。”
“好吧,我是说,是的长官。”汉斯扶了扶帽檐,灰溜溜地跑了,说实话,他有点伤心,他需要一瓶烈酒和一包香烟。
毫无预兆,海因茨一把夺过战俘手中的怀表,等那人反应过来,居然毫不畏惧地冲上来与他厮打,但海因茨显然在个头和力气上占便宜,一个经历过白刃战的少校和只会读书的青年学生,他只需要半分钟就将对方彻底制服。
海因茨打开怀表,果不其然,他的素素正坐在两个漂亮的中国姑娘中间冲着照相机傻笑,唉,亲亲小可爱,你可真不怎么上相啊。
“给我,还给我!”战俘被他踩在地上,用生涩的德语向他讨要所有物。
“你会说德语?”海因茨弯下腰,指着照片上扎着两股麻花辫的小素素问,“她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要杀就杀,不用啰啰嗦嗦。”
“她姓盛,在法兰西学院建筑系念书对不对?”
战俘漆黑的瞳孔陡然放大,发了狂一样不停挣扎,叽里咕噜地一会俄语一会中文,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问:“亚历山大?”
…………
心照不宣。
海因茨把照片撕下来揣在兜里,举枪对着空荡荡的树林扣动扳机。
“滚!永远也别让我再看见你!”
盛斯年回过神,陡然间似猎豹一般冲进空旷的原野。
大雪仍在继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很快覆盖住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汉斯躲在树林外面,远远听见一声枪响,没过多久他的少校先生就从矮树林里钻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缕愁容,但显然比之前好看很多。
“就要到圣诞,你想要什么礼物?”海因茨突然问。
汉斯愣了愣,搞不清楚状况,“要是能有个温暖炉子就好了。”
“别做梦,这事儿连我都不敢想,元首让咱们四个人分一件棉衣,冷起来只能从红军身上扒衣服。”
正说着,天上飘下来大把的红军宣传画,海因茨捡起一张看了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去他妈的臭狗屎。”
汉斯凑过来看,宣传画上印着个德国小孩儿,下面写着,“爸爸,我本以为你会在圣诞节前回来。”
谁都没能回家,这个冬天注定成为历史中的烈狱。
圣诞前夕,莫斯科周边气温已骤降至零下45度,不要说人,连枪炮都已经成为废物。战争间隙士兵们不敢合眼,唯恐打个盹儿就被俄罗斯的冬天送去见上帝。
经历了连续十几天的攻坚战之后,海因茨几乎精疲力竭,大约是凌晨三点,他瘫倒在干草堆上看着远方闪亮的炮弹发呆,他有点忘了自己是谁,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素素……”他轻声呢喃,他的发音算不上标准,但谁又会去计较这些?
他在烽火连天的夜晚迫切地思念着她,仿佛她已经成为他的生命之光,他的希望女神,他唯一的守护。
“素素……”这是在冰冷的深夜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名字。
“Malgré cette nuit froide; qui me glace le sang;
Par…dessus les grands arbres qui dansent sur mon passage。
Glisser dans les cheminées; trouver les enfants sages。
Je n'ai que cette nuit; je me dépêche tout en sifflant。
Solo sifflé。
Sur la route en hiver; je voyage en chantant。
Tourbillon dans la neige; emporté par mes rennes blancs。
Aujourd'hui c'est Noë;l; je cherche les enfants;
Des joujous à livrer; c'est la fo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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