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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定陵-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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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发掘报告还写不写了?”赵其昌指着近三年来积累的数百万字的发掘记录。

  朱欣陶一时没有回答。身为定陵博物馆筹建组领导人,他清楚地知道发掘报告的份量。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考古发掘,都是按严格的程序进行的。要发掘一座遗址或陵墓,先从实际勘察着手,在掌握了大量的线索和证据后,再进行现场发掘。这个过程要配合照相、测量、绘图和记录进行,不能有半点疏忽和遗漏。待实际发掘工作结束后,就应立即撰写带有科学研究成果的发掘报告,以不同形式公诸于世,为研究者提供进一步探索的科学性原始依据。定陵发掘出土文物的展出,仅仅是发掘工作的一个段落,整个工作的完成,要以发掘报告的问世作为终点。面对这常识性的问题,今天的朱欣陶也无法解答了。

  赵其昌决定第二天离开定陵到窦店农场去接受改造。他单身一人,无牵无挂,不想告诉城内的老父,但他需要向他的队员们告别。

  晚上,他正在紧张地收拾行李,刘精义提着一个布包悄悄地走进木板房,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地问道:“明天真的要走?”

  “真的。”赵其昌抬起头,四目相对,不用言语。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静静地对望着,往事烟云,多少欢乐悲苦、友谊真情,在心中翻滚开来。

  刘精义原就读于南开大学历史系,因突患严重的神经官能症而中途辍学。病愈后,年迈的母亲领着唯一的儿子从包头来京寻找工作,在北京市文物调查研究组和赵其昌邂逅相识。此时定陵急需人手,在赵其昌的力荐下,刘精义加入发掘队来到定陵。自此,两个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刘精义是独子,母亲早年孀居,从小养成了一副倔犟的脾气,对待工作却极为认真细致。就在发掘人员面对地宫大门无计可施的时候,正是刘精义日以继夜,埋头苦读,从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找到了“拐钉钥匙”的记载,为地宫的打开做出了贡献。

  在殉葬品清理的后期,由于寒气袭人和每天近二十个小时的蹲地操作,赵其昌的腰部受寒,整日痛疼不止,既无时间又缺乏医疗条件,只好在晚上烧几块砖头,垫上毛巾倒换着进行热敷。当刘精义在德胜门外乘车进城再转车去十三陵时,看到一家药铺门前贴着专治腰痛的中药“坎离砂”的广告,他如获至宝的买了几包,每天晚上临睡前,用醋调和,耐心地给赵其昌敷在腰上。这种神奇的铁砂加醋搅拌,释放出大量热能,经过一段土法治疗,赵其昌的腰病一时痊愈了……

  似乎一切都在眼前,一切又都成为遥远的过去。在这即将分手的时刻,他们要说些什么?

  依然是相对无语。

  最后,刘精义敞开布包,拿出一套毛线衣裤:“这是今天下午从长陵公社买来的,送给你御寒。”

  赵其昌望着,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立即抽出跟随他多年的派克自来水金笔,双手送上。两双大手在静谧寒冷的北国之夜,紧紧地握在一起……。

  赵其昌就要走了。

  深秋的朝阳洒进陵园,映照着他黝黑的脸,凄冷的寒风掠过大地,刮起一阵尘土,笼罩着他的身躯和苍翠的树林。崎驱的山路上,他背着铺盖,手提一包发掘记录,向长陵公社的粮站走去,他将从那里搭车进城,再转车去所要去的地方。手中的包袱沉甸甸的,让他心烦,又让他欣慰。和他相伴三年的定陵就要从身边离去了,那雄伟的大殿,那苍老的柏松,那给予他温暖的木板房,那倾注了他鲜血的地下玄宫……这一切,都将随着那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往事,成为昔日的梦境了。只有这一包沉甸甸的发掘资料还在身边,这是他从定陵带走的最珍贵的东西。他知道它的珍贵和价值。他记住了朱欣陶老人的话:“去吧!把资料带走吧,只有你才能写出定陵发掘报告。”雄奇的大峪山在他的泪眼中渐渐地模糊起来。历史让这个开皇陵发掘之先河的发掘队长走了。他的命运无疑是一个不幸的转折。然而这个转折导致的结果,却比他自身的不幸要严重的多。在不久之后,将有更加凄壮的故事发生,不过,那已不再是一个人的悲剧,而是整个民族的灾难了。

第一座皇陵博物馆

  神武门展览之后,定陵博物馆筹建人员加速了修补、保护、复制殉葬器物的步伐。

  首先要修补、复制的自然是三具尸骨。正在中国帮助工作的苏联著名雕塑家格拉西莫夫听到此事,主动找来请求把尸骨带回苏联,做修补和模型复制。在这之前,格氏已为北京博物馆修补和制做了古人类头骨的模型。有关方面怕在这个问题上出现漏洞,婉言谢绝了他的请求。

  三具头骨送往中科院古人类古脊椎动物研究所进行修补。同时,找了两位从事雕塑的老师,做万历帝后的模型。由于万历皇帝在他们心中是封建地主阶级的杰出代表,模型的制作自然要按照地主的形象进行艺术加工。两个月后,万历帝后的三具人体石膏模型送往定陵。只见万历头戴瓜皮金丝小帽,横眉怒目,鹰勾鼻子下挂着一张血盆大口,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左腿长,右腿短,身体极不平衡地站立着,手握皮鞭,侧身站立。似在追赶,又似在战斗和殴打。这独特的造型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地主,正在对交不起田租的穷人进行残酷的蹂躏。其动作和形象都维肖维妙,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封建地主阶级吃人的凶恶本相。两个皇后则穿红着绿,涂脂抹粉,头戴鲜花首饰,妖冶而凶残,一副典型的地主婆形象,真是富于想象、高于生活的革命创作!

  就在塑造万历帝后的同时,陵园内忙于对出土的织锦匹料进行技术处理和保护。有人建议,丝织匹料可以像古画一样进行托裱,背后衬用韧性大的纸张,以便卷舒;有人建议,浆糊内加入防腐剂,以便长久保存。但是,托裱工作并无专业人员现场指挥或指导。装裱完毕,著名文学家后来又成为专门研究古代服饰的沈从文先生来了。他想看看匹料,作一点研究,将裱品展开,用放大镜一件件仔细观察,迷惑不解地问:“怎么有的装裱成品显露的是织品反面?”

  “研究织品的结构不是要看反面吗?”一位工作人员急中生智说。

  一句话激怒了沈从文,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地说:“研究织品结构,要看反面,更要看正面。如果为显示反面结构,留下一厘米、两厘米、最多五厘米也足够了,整匹反面,我看是装裱的错误。”他的直言不讳,特别是说到错误,使站在旁边的负责人显得十分尴尬。

  沈从文不愿再看下去,走出接待室,对同来的助手说:“囊括了中华纺织技艺精华的明代织锦遗产,如此轻率地对待,还做这样不负责任的解释,不是出于无知,就是有意欺骗!”

  有些袍服的处理,也不尽人意。比如用“聚甲基丙烯酸甲酯”(塑料)加入软化剂涂在半腐的衣服上,时间稍久,衣服颜色变深,软化剂蒸发,质料变硬,硬作一块,不能展开。未经反复实验,匆匆上手,效果不佳,只能停止。

  科学一旦嫁给愚昧,就注定要遭其蹂躏,而不甘沦亡的科学反过来又将予以致命的报复。这一哲理,在这座皇家陵园再次得到验证。

  定陵丝织品损坏的消息传到北京,郑振铎、夏鼐等大吃一惊。正在焦虑不安、痛心疾首之际,外地传来消息,有的省份正在组织人力,跃跃欲试,要向帝皇陵墓进军。还有的省份也不甘落后,纷纷效仿。汉陵、唐陵、清陵等等,都响起了开掘号子……。面对此种情景,负责全国文物保护、考古发掘的郑振铎、夏鼐心急如焚,立即上书国务院,请求对这种极不正常的发掘之风予以制止。这份报告很快得到周恩来总理批准,并通令全国,一股邪风终于停止。巨人力挽狂澜,使行将有灭顶之灾的中国文化遗产再度免遭劫难。

  经过一年的艰苦努力,定陵的出土文物基本上已修补、复制完毕。损坏的不再有,完好的自然还要公诸于世,以显示其成果。

  1959年9月30日,定陵博物馆正式宣告成立,即将开放。

  1961年3月,国务院公布明十三陵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包括这座中华大地上首次洞开的地下玄宫。

定陵与杠铃

  定陵博物馆一经开放,游客蜂拥而至,纷纷踏进这座将近四百年的地下宫殿,要亲眼看一看那壮丽豪华的建筑,一睹帝后的风采,领略一下古代陵寝的气息。

  遗憾,在这深达27米的地宫深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洞穴。后殿的玄堂上,尽管摆着三口巨大的棺椁,但却不是金丝摘木制作,而是用白灰和水泥的复制品。朱红色的棺椁散发着油漆的气味,像是司空见惯的躺柜,静静地摆在游人面前。远古的气息荡然无存,现代化的意味却充溢着整个玄宫后殿。不少游客都满怀失望地问道:“皇帝皇后的原棺原椁哪里去了?打开地宫的时候不是还在吗?”

  可是,现在却消失了。

  颇具戏剧性的是,它的消失和定陵博物馆的成立,竟是在同一天进行的。

  1959年9月30日晨。曾铲下定陵第一揪土的民工王启发,接到博物馆办公室主任的指示:“马上就要开馆了,既然复制的棺椁已经做好,原来的棺椁就没用处了。你带几个人到地宫清扫,把那些棺木抬出来,好迎接领导来检查清洁卫生。”

  定陵地宫打开后,大部分民工已回村,只有王启发等几位为发掘工作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留在博物馆继续工作。他接到指示,立即召集几个职工,将宫中的棺木抬了出来。

  “棺木放在那里?”王启发问主任。

  主任将手习惯性地放在额下,作着沉思状,没有发话。

  “是不是放在仓库里。要不下雨就淋坏了。”王启发作着提示。

  “你先回去,待会儿我再告诉你。”主任终于有了良策。

  王启发正在屋里歇息,办公室主任走了进来。“仓库没有地方,你带几个人把它扔出去。”

  王启发心中一颤。他想起发掘时白万玉老人经常说的话:“发掘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一块瓦也是无价之宝,千万不能糟踏了。”如今老人走了,这话却在他心中铭记不忘。

  “这不合适吧?”王启发没有动。

  “什么不合适,让昨干你就咋干,把棺底的铜环劈下来,听我的没错。快去,别耽误了领导来检查。”主任催促道。

  王启发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几个职工围住楠木棺,要取四周的铜环,挥镐劈了起来。沉重的镐头落到棺木上,发出咚咚的撞击声。棺木虽经三百多年的腐蚀,但除外层稍有朽痕外,依然完好如初,坚硬如石,不愧为木中之瑰宝。也无怪乎万历皇帝会选中它来做自己的寿棺。

  当职工们将几个铜环劈下来时,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王启发望着四个硕大的铜环鸣响着落到地上,心中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丝哀痛。三年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有多少人为这座皇陵的发掘付出了心血与汗水。这一切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找到帝后的棺椁与尸体吗?

  可今天找到了,棺椁就在眼前,却要把它劈开扔掉。这又是为什么?他只读了两年私塾,但已不是开始发掘时那个迷信神鬼狐仙的人了。他对发掘的意义及出土文物的价值,并不太懂,却觉得白万玉老人说得有道理,人家搞了一辈子发掘,还和外国人合伙干过,是内行呵。这个办公室主任从队伍上刚来了几天,能懂个啥?怎么能按他说的蛮干?想到这里,王启发制止了众人,再度来到了办公室。

  “主任,那棺木不能再劈了,找个墙角放着吧。”王启发近似哀求地说着。

  主任正忙于接待前的准备,冲王启发一瞪眼,说出一句令人心寒意冷的话:“你是不是想留下给自己?”

  “轰”地一声,王启发的脑子如同炸开一般,热血骤然升腾起来,脸热得发烫。他想表示点什么,但又想到此时正是自己命运的转折关头,便强按怒火,退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木板房抽起了闷烟。

  外面的人见自己的工头已罢工,也放下手中的镐头,提着四个铜环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主任见大家四散而去,放下手中的工作,嘴里急呼呼地嘟哝着:“我就不信死了驴就不能推磨了,离了你们地球照样转……”向警卫连走去。

  几十名警卫战士跟着主任来到棺木前。“大家辛苦一下,把这些木头板子给我扔了。”主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作为军官的岁月,极为娴熟地指挥起来。

  年轻的战士自然不管事情的凶吉,执行命令是他们恪守的天职。何况像这样的卫生清理,对于他们已成家常便饭。

  战士们在主任的指挥下喊着号子,将沉重的棺木抬起,来到宝城上。随着主任一声威严的口令”扔——”战士们一齐用力,三具巨大的棺椁被掀下墙外,哗啦啦滚入山沟。

  主任眼望着所有的棺木被扔进城外的山沟,才像了却了一件陈年旧事一样,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一个星期后,定陵棺木被扔的消息传到夏鼐耳中。这位大师全身发抖,脸色煞白,不停地在房里走动。马上打电话让博物馆重新捡回棺木,加以保护。可是,空荡的山谷早已不见了棺木的踪影。

  31年之后,当我来到颐和园,找到当年的发掘队员李树兴了解这段历史公案时,那位主任竟然戏剧性地和我们相遇了。真是山不转水转,天地太大也太小,在这偶然的背后,实在是蕴藏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必然。

  当年的主任两鬓雪丝,已经退休了。今天,他正以“老骥伏枥”的精神,为党的事业再献余热。尽管我们知道他为扔棺的事,后来受了个警告处分,从而成为他心中最为敏感的政治伤痛,不便提起。但既然有缘相逢,还是顺便问一句好。

  “听说那棺木是你决定扔的?”有点明知故问。

  他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稍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哀与痛楚,声音低沉无力:“就算是吧。”

  “怎么叫就算是?”

  “其实在扔之前,我已请示过领导,包括文化局领导。你想我一个办公室主任怎么敢作出那样的决定?”他的声音比先前大了些,显然有些激动,“当事情追查起来时,这些领导就不再承认了,我也就只好自认倒霉吧。”

  望着他那有些悲怆的面容和真挚的哀叹,我们相信他的话是真实的。如果没有更高层领导的指示,他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是断然不敢这样自做主张的。可惜没有人再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历史的罪过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还要记在他的身上。想来他也实在是一个让人同情的悲剧人物。

  采访完毕回到城里,我们的心情难以平静,仍在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无论责任在谁,棺木被扔却是事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一座皇陵博物馆连帝后的棺木都不能容纳,它还能容纳什么?还需要他做什么?烦恼困绕着我们,正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电视机里传出了一阵骚乱的杂音。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正要举一对大得吓人的杠铃。这是在北京召开的第十一届亚运会的实况转播,一场精彩项目的角逐。只见这位运动员活动了一下筋骨,抓把白粉在手中搓搓,潇洒地来到杠铃跟前,弯腰弓背,两手死死抓住铁杠,随着气贯丹田、力运双臂的一刹那,杠铃腾空而起,骤然落在他的肩头;电视机里再度爆发起喝彩嘈杂之声。他想借余力再一用劲,以便将杠铃举过头顶。遗憾的是,他已经做不到了。他的腿哆嗦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摇动。尽管他二目圆睁,全神贯注,但自身的筋骨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压力,意志与精神只得向肉体屈服。杠铃终被扔了下来,险些砸了自己的双脚。这个惊验的动作,冥冥中透出一股强大的难以名状的辐射力,使我们顿悟。电视机中的杠铃和我们发掘的定陵,竟有着某种富有哲理的联系。一座定陵,囊括了华夏民族几千年文化的精髓,无论是它的建筑,还是葬制,都能从中探寻到中华文化的源头和发展脉络,几乎每一件殉葬品都镌刻着苦难的历史足迹和人类行进中的气息,标志着华夏文化与政治制度的成熟与衰亡。对于今天的人们,或许这个包裹太沉重了,沉重得如同运动员手中的杠铃。要背负起这个包裹,就必须具有承受重压的心态和身体素质,以及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技艺。而那时的共和国,只不过如同一个十岁的少年,骨骼正在成长,肌肉尚未发达,血液仍是鲜嫩的浆汁,虽已漫步行走,却不能健步如飞,十岁少年纵有千里之志,毕竟尚难仓促行进。如果凭一时的兴趣或冲动,其结果必然是步履不稳,像这位运动员对待沉重的杠铃一样,带着无尽的遗憾与痛苦,将包裹扔在脚下。若躲闪不及,伤了自身的腿脚,从此一蹶不振,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一令人回味的哲理,倒是在定陵之外的颐和园得到启示。

  真是有趣的启示。


第十六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暴卷着狂潮漫过十三陵,涌进定陵地下玄宫。火光骤起,三具尸骨和它的发掘者、保护者,顿时成为“专政对象”。随着烈焰的升腾,中国考古史记下了最悲惨的一页——

帷幕悄悄拉开

  1966年,华夏大地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响雷滚滚而来,“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当毛泽东穿上已经脱下许久的军装,以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轩昂气度登上天安门城楼,抬起巨臂,向广场上那片稚嫩鲜活的绿色丛林挥手示意时,一场浩劫已悄悄拉开帷幕。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数以百万计的红卫兵,擦去脸上激动的热泪,怀着对革命的满腔热情和对封建文化的无比仇恨,离开天安门广场,奔向寺庙、园林、古建筑群和文物遗址,以所向披靡、摧枯拉朽之势,实施“横扫一切”的革命行动。

  风暴卷起漫天尘沙,浩浩荡荡的红卫兵大军,高举战旗,出北京、渡沙河,翻山越岭,如同三百年前李自成的大顺军,沿着历史的荒野古道,一路喊杀着来到尚处于宁静中的定陵皇家陵园。

  大军既至,立即将陵园封锁起来。这时的定陵博物馆早已停止对外开放,工作人员正在闭馆学习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忽见绿色大军以乌云盖顶之势闯了进来,个个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把当权派押起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红卫兵领袖,发出了来定陵后的第一道命令。

  很快,博物馆馆长朱欣陶等人被关进了一间仓库,从此与世隔绝。

  这些大多来自上海、武汉等地的革命小将,在见惯了江河湖海之后,对这青山古庙,荒冢绿林感到格外新奇。尤其是这座以飞檐异兽的古建筑和苍松劲柏组成的辉煌艺术陵园,更是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前所未见的。那幽深凄冷的地下玄宫,只在人们讲的故事中听到过。今天,命运赋予了他们一个难得的机会,一切梦幻中的景物都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实实在在地展现在面前。既然历史已经敞开胸怀,坦诚而无偿地馈赠,就要义不容辞地抓住它、利用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实现昨天的梦想和今天的誓言。

  今天,他们是定陵理所当然的主人。

  红卫兵小将们心怀一种好奇和仇恨的复杂心态,将地面的景物浏览一遍后,兴致昂然地要进地宫,砸烂这几百年封建王朝的老窝。

  “老东西,快交出钥匙,我们红色小将要进地下宫殿去批斗地主头子!”一个学生穿着的男孩来到仓库,指着朱欣陶老人有些光秃的脑门指示道。

  朱欣陶心里一惊,光滑的脑门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他知道一旦打开地宫,小将们下去的结局会是什么。老人望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男孩,没有吱声,脸上露出颇有些不屑一顾的神态。

  男孩像受了极大的羞辱,心中怒火腾地燃起,他抑起白哲的右手,左腿后撤一步,胳膊抡圆了,猛力向老人的脸颊抽来。“啪”地一声脆响,朱欣陶身子摇晃了几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涨起三道红色的印痕。

  “为什么打人?!”仓库中的人群愤怒了,眼里挂着血丝,欲与男孩拼命一搏。

  这位小将见几个大汉围将上来,心中不免胆怯。他机智地对后面的同伴们叫嚷着:“不给钥匙,我们也能进去,走!”

  大队人马随着这位小将呼喊吵嚷着来到地宫门口。一幢黑色的铁门横在眼前,如持枪挥棒的战士,便红卫兵无法前行。

  “找东西把锁砸开。”一位女红卫兵首领发着命令。

  一块块砖头石块被捡起,又一块块带着仇恨与愤怒向铁门射来。地宫门前人流涌动,砖石乱飞,喊声一片,势同三百年前李闯王率领大军攻克北京;石块撞击铁门的金石之声,恰似咚咚战鼓为三军将士呐喊助威。经过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袭击之后,宫门仍未砸开。这时,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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