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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令-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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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瘦镛捂着自己的脸,拼命压抑着哭声。许久,他平静下来,用手绢擤着鼻涕,他耸了耸肩膀,说:“是不是很遗憾?”
“是遗憾,他可能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简晗不动声色地应付道。
“认识他20年了,他一直在我身边,在重庆,在武汉,在成都,在杭州,在上海,我们始终形影不离。”
黎哥肯定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哼!原来是一丘之貉。
“你说,在这种混乱的时期,这么晚你还在外面,我能放心吗?能吗?我真的不放心啊!”吴瘦镛的语调恢复了正常。
“谢谢吴先生的关心!”
“我当然关心你,”吴瘦镛说,“你是我女儿的家庭教师,是我的朋友船山泽人先生的学生。他把你交给我,我又把你交给我的女儿们,她们除了在你那里学到有用的知识外,我还期望你在做人方面做出正确的表率,而不是……”
“吴先生的意思是,我会带坏你的女儿?”
“我没这么说,但是一个未婚女子,深夜迟迟不归,你让人怎么想?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总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吧?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在想,如果你总是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荡,我要考虑辞退你了。”吴瘦镛口气强硬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辞退,辞退了就什么都完了,我的仇还没报呢!必须想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我恋爱了。”简晗突然说。
“恋爱?”吴瘦镛眯着眼,观测着简晗,他发现她是带着羞涩说这句话的,一个女孩子遇到爱情时的正常表情。
“是,我在日本读书时的同学,他回到了上海……所以……我们在外滩……坐了一会儿。”简晗继续编着谎言。
“坐了一会儿?你差不多要看到日出了。”
“对不起,吴先生,我知道今天晚了点,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了。”简晗开始服软。
听简晗这么说,吴瘦镛也不好再强硬下去,毕竟他不是人家的父母,也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他只是雇主,即使对她心存不满,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过。大不了你辞退人家,不可能强硬地限制人家的作息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是好事,好事!他叫什么?”吴瘦镛貌似关心地问道。
“刘晓鸥。”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简晗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在此之前几秒,她的脑子里闪烁的是小坂茂,而不是什么刘晓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他的名字,大概小坂茂太渺茫了,她根本抓不着他,也不可能抓到,所以她临时抓了一个身边能够得着的替身。说出刘晓鸦名字的同时,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喜欢刘晓鸥,不喜欢!她的心从来没为这个男人悸动过,一点涟漪都没有,有的只是生气,就在现在,她还生气呢。
“刘——晓——鸥,”吴瘦镛拖着长声念着,念得简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她把刘晓鸥出卖给眼前这个汉奸了,“你这个年龄,恋爱很正常,不恋爱反而不正常,”吴瘦镛像家长似的唠叨起来,“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这是我们人性中之至洁至纯。歌德说的。”
“我知道,《少年维特之烦恼》。”
“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那句:啊,怎么从此中有惨痛飞迸?”吴瘦镛像诗人那样抑扬顿挫朗诵着。
简晗说:“也许是年龄原因,你经历得太多,所以看什么事情都会从结果去反思过程。而我,正享受过程,暂时不会去理会结果。我更知道,爱情没有固定模式,它是千姿百态的,给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尽相同,无法横向比较。我现在满心阳光,在我眼里,我觉得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简晗装出天真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其实她的心何尝不在滴血?一个小坂茂就够她伤痛一辈子。
吴瘦镛说:“阳光充足的地方,影子也就特别黑。”
“吴先生,我理解你对我的关心,我还是那句话,我有我的自由,不单指时间,还指爱情。请别在我的感情问题上指导我,如果将来我看到黑的影子,我会想起你这句话的。那时候我再来感谢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瘦镛只能打住,但他还是嘱咐简晗:“我希望简小姐心里不光有爱情,还有你的本职工作,还有盛开的樱花。简小姐,别忘了,你答应替我照看它们的。”
简晗微微一笑,说道:“我会的,我喜欢樱花盛开,整个屋子充满花香。你放心吧!我会细心照料的。”
花香意味着花粉弥漫,它要进入你的肺部,那是我想让它去的地方。
简晗回到卧室,来到卫生间,她脱去衣物,赤条条地来到淋浴莲蓬下。热水“哗”地喷了出来,她抹上芬芳的香皂,本来汗腻腻的皮肤顿时变得滑溜溜的。她全身被蒸汽缭绕着,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浸入简晗的鼻孔,她深深吸了一口,随后抓起莲蓬让温热的水轻抚着,很快,她受惊的肌体和紧张的神经松驰了下来。
松弛的状态很容易闪现过去的场景,朦胧中先是钱白胤那张狰狞的麻子脸来到她面前,他微笑着,唱着普契尼的歌剧《托斯卡》中最著名的咏叹调《今夜星光灿烂》,他的嗓音太好听了,边唱边灵巧地原地打着转,像顽皮的兔子一样蹦跳着向她走来,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微笑。星光灿烂的夜晚,阵阵花香飘来,我的恋人托斯卡披着轻纱,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来。甜蜜的亲吻,温柔的拥抱。这里发音有点困难,Je……Je……Je crois entendre encore……简晗看见了烧黑的皮肤,漂浮着血沫的药水,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侵入她的鼻孔。我宁愿在厕所蹲一天,也不想再闻它一次。D瓶好点,骨质已经变脆,像饼干渣,一捏,粉末就会从指间滑落。今天的重头节目是F瓶,它是我的神水,女人的爱液。简晗看见6个人——杭州站2号联络员王励、上海站密码破译组组员赫吉利、南京站站长助理刀润波、天津站行动组副组长高受郡、京津以及晋察冀首席协调员潘金旺、刚刚抵达上海的张置林——他们在浴缸里逐渐变小,慢慢被气泡淹没,它们的肌肉消失了,变成一个个干枯的骨头架子。她还看到黄小荷,兰雪柔,顾文英,她们瀑布样的长发,玲珑的锁骨,丘陵般的乳房,隐藏幽径的阴阜,以及柔软的四肢,贝壳样的指甲,统统变成……简晗猛地睁开眼睛,她发现身边的浴缸里,有一大滩黑色的黏液在蠕动。啊!她大叫着,从卫生间冲出来,随即钻进被窝,用被单死死蒙着自己的头。她害怕极了,害怕这个时候钱白胤突然冲进来,害怕那些让她永远难忘的瓶子:ABCDEF……多么可怕的英文字母。
她没敢关灯,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有一个黑影在她的窗下足足站了半个小时,随后悄然走了。
黄浦江上的江轮一声沉闷的笛声,伴随着江水拍岸的涛涛声,被薄雾笼罩的上海从慵懒的梦中醒来了。
谈刚被五花大绑押到一堵墙前,他绝望地盯着老沈手里黑洞洞的枪口。老沈站在谈刚对面,冷冰冰地对他说:“谈刚,我现在准备执行对你的制裁令,你将用生命维持集体纪律的尊严和完整。”
“少啰嗦!”谈刚大喊着,他的声音在朝雾晨风中显得有点单薄。
“你还记得戴老板的教诲吗?最高明的杀人者,一定要让被杀者舒服,让他服气,毫无怨言。我将说服你,让你心甘情愿赴死。”
“开枪吧!”谈刚索性把眼睛闭上了。
老沈说:“违犯军统纪律,必须得到制裁。你在战场上意气用事,你的言语直接鼓动了赫吉祥采取不恰当的行动,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捣毁汉奸窝点,实在不能捣毁就迅速撤退,不是让你不分青红皂白连简晗一起炸掉,她的价值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违反了军令,你没有任何理由进行辩驳。”
谈刚一声不坑。
“还有,当刘晓鸥试图阻止你时,你不但不知错,竟然调转枪口来威胁他。在战场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叛徒。谈刚,你错了没有?”
“开枪!开枪!!开枪!!!”谈刚不耐烦起来。
“好吧!既然说服不了你,说明我水平差,离戴老板的要求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我开枪的距离却没有那么长,你睁眼看看,只有短短的两米。我将用这两米来成全你的梦想。”老沈“咔嚓”一声把子弹推上膛,“谈刚,你听着,军统枪决过上千名违纪特工,从今天开始,你将光荣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过按照规定,每个特工都有用鲜血和生命为民族的尊严奋斗的义务,所以你将成为烈士。在总部每年举行的10天‘四一大会’上,我们会祭拜你。放心!蒋委员长主祭,戴老板陪祭,你的待遇是很高的,你应该骄傲,应该满足。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谈刚睁开眼,说:“我想让危雅云执行。死在她手里,比死在你这个断腿手里好。”
“说说理由,断腿怎么了?你以为我嫉妒你有一双比兔子还快的腿吗?你有两只腿关我屁事!我要打你腿吗?我要打你的脑袋!”
“想知道理由吗?”
“想。”
“我会在阴间追你,你跑不过我的。你不害怕吗?”谈刚恨恨地说。
老沈想了想,然后转过身,向站在30米开外的危雅云走去。
“他想死在你手里。”他对危雅云说。
“我?”危雅云不解地问。
“是的,他最后的要求就是这个,所以,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我……我……”危雅云嗫嚅着。
“怎么?不敢吗?”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任务,我不干!”
“严肃点!”老沈厉声说道,“今天不破杀人这个胆,你永远也不会迈过这道坎。拿着!我命令你执行!”
危雅云脸上很难看,她接过手枪,慢慢朝谈刚走去。
老沈点燃一根烟,又从烟盒里抽出几支,递给身边拿着铁锨的几个弟兄。他忽然发现烟是PINHEAD(品海)牌的,他自己从来不抽这种烟,怎么今天想起买这个牌子呢?倏地,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他想起了叶方勋,吴宅被炸死的那个老园丁。他只抽这个牌子的香烟,并利用烟盒传递情报。是叶方勋的鬼魂找上门来了吗?他连连摇头,好像能把叶方勋摇走。4颗手榴弹准确无误地砸了进去,另有一颗却没这么幸运。在中央警校读书时,他的军事考核成绩样样优秀,尤其手榴弹投掷,每次都得第一,又准又远。当然,这些情况是那行动其它成员不了解的。他们以为老沈是个外行,腿脚又不方便,误炸了自己的情报员。不知道叶方勋那个老头还记得赵雪这个女人不?一个眼睛大大,长着酒窝,嘴边有一颗美人痣的女孩,多年前在武汉,叶方勋和赵雪负责跟踪一个重要的共党,由于赵雪的疏忽,共党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那次行动彻底失败了,赵雪的下场跟今天的谈刚一样,而执行枪决的正是后来在吴宅卧底的叶方勋。这个老杂种永远也不会知道,赵雪是老沈的亲密爱人。冤冤相报,环环相扣,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样,几千年来一直没有改变。炸死他个狗杂种,给赵雪报仇!这是那次行动前老沈心里暗暗计划好的。
老沈的烟都抽完了,危雅云还没开枪,谈刚还在跟危雅云说着什么。
“她在磨蹭什么?”老沈心里嘀咕着,“跟谈情说爱似的,还没倾述完?”终于,他看见危雅云举起了手枪,“砰”的一声,像个过期的鞭炮,谈刚的头部喷出一道红色的气雾,“嘶嘶”响着,他应声倒下了。
老沈和拿着铁锨的弟兄们走过去,他发现危雅云脸色苍白,拿着枪的手还在颤抖。
“怎么?真的第一次杀人?”老沈边指挥弟兄们打理谈刚的尸体,边拿眼角瞟着危雅云,“革命是要流血的,革命也需要杀人,不停地杀,直到胜利。即使胜利后,没准还需要杀人,以后你会慢慢适应。大学里永远学不到这些东西,你看到的只有风花雪月,看不到人类残酷的一面。其实,互相杀戮是人的本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干我们这行,心软是不行的,你想想上次那些汉奸是怎么对付你的,拔光指甲,打断腔骨,你的心还硬不起来吗?”
危雅云的手还在颤抖,不过枪口有了一些变化,它对准了老沈。
老沈一惊,随即就镇定下来,他知道危雅云出现了幻觉,第一次杀人往往这样,她可以把任何立着的人当成复活的死尸,弄不好她会扣动扳机再次射击的。
老沈很有经验地对危雅云说:“快点呕吐,吐出来就好了!”
危雅云扔掉手枪,蹲在地上开始呕吐。老沈走过去,轻轻地给她敲背,像个慈父一样地说:“傻女子,我又不是诈尸,你拿枪对着我干什么?枪膛里只有一颗子弹,你都抠了,再打,哪里还有嘛?”
危雅云吐完以后,脸色再次变得红润起来,她摇摇头,对老沈说:“我没事了,走吧!”
“真的没事?”
“快离开这儿!不然我又要呕吐。”
老沈扶着危雅云向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回到住所,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这次行动第一个被打中肚子的那个人刚刚死去。
刘晓鸥垂头丧气地说:“医生才走,他已经尽力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压抑。被敌人打死的,被自己人枪毙的,一下子少了两个。不!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简晗,她比这两个男人还重要。
老沈问刘晓鸥:“进入舞厅后你都找遍了?”
刘晓鸥说:“是的,我用手电挨个挨个照,确实没发现简晗。”
老沈说:“不对!简晗是易容后接触钱白胤的。”
“对,她跟我说过,她用了易容术,化名珊曼尼。”
老沈眉头一下子展开了,说:“既然她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么她变成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刘晓鸥垂下头,说:“没见过。”
“还是的,你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哪个是简晗?”
“这倒是。不过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事。”
“什么事儿?”
“我在现场也没见到钱白胤,更没有吴瘦镛。”
“他们不在里面?”
“当时很混乱,炸死炸伤的人起码30多个,尸体摞尸体,到处断胳膊断腿的,时间也不允许我仔细翻看,也许我恰恰没看到他们罢了。”
“看见吴瘦镛的保镖黎泰了吗?”
“有一个非常像,不过也不能确定,那人满身是血,胳膊和腿都没了。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只有简晗,也没管那么多。”
“这么说来,钱白胤和简晗,还有吴瘦镛都没去舞厅?”
“只能这么解释。”
“会不会他们也在舞厅,听到外面的枪声后,他们就从哪儿逃走了呢?”
“那舞厅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逃生通道。”
“完全有这个可能。我们别在这儿瞎分析了,没关系,会收到情报的,简晗是死是活,很快就会见分晓。”
刘晓鸣难过地说:“可是,我总感觉到,简晗已经遭遇了不测。”
“人的感觉不一定是对的。”
“我总想……”
“想什么?”
“我们这次行动的正确性。”
“正确性?你指的是什么?”
“我们是让简晗在钱白胤那里探听出6个人的失踪真相,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查出真相是其次,炸毁舞厅才是主要目的,总感觉本末倒置了。”
“你在指责这次行动?”
“不是指责,是反省。”
“是我下的命令,你可以去上级那里告我!”
“告你?我可没那个意思,你是这里的领导,我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小兵。我只是想说,锄奸不是乱炸,应该有策略,简晗还在里面探听消息呢,结果还不知道,我们就急着捣毁窝点,我总觉得这样的行动太盲目了。”
“你的口气分明是在指责我。刘晓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图,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我担心狡兔三窟,说不定下个礼拜他们就换地方了。”
“是的,我承认有这种可能,但是锄奸是一个异常艰苦的长期任务,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这是你经常对我们说的。”
“你的意思是,找出钱白胤的罪证,然后放过那几十个汉奸?”老沈的声音大了起来。
“哪个是重点,哪个是次要的,我们能不能一步一步来?”刘晓鸥也毫不示弱,脖子上的青筋开始鼓胀。
“我不是想一箭双雕吗?你听说过这个成语没?”老沈拍起了桌子。
“现在不是一箭双雕的问题,而是一箭好几十个雕。那些被炸死的舞女,乐师,都是汉奸的陪葬品吗?”
老沈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似乎看不出他有假肢。他大吼道:“我的命令是,找到简晗,撤出舞女和乐队,然后摧毁那个汉奸窝点。我说过要不分青红皂白一阵乱炸吗?那个叫嚣着不顾一切冲进去的谈刚不是刚刚被枪决了吗?”
“现实情况是,炸死了很多汉奸,也炸死了很多舞女和乐师,唯独没有炸死钱白胤和吴瘦镛。还有简晗,她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卧底,一个干特工的天才,直到现在仍然生死不明。这就是结果!”
“如果是那样,我只能表示遗憾,没有其它办法。”
“老沈,我希望这样的遗憾不要太多,上次炸吴宅也是,盲目地投掷手榴弹,结果吴瘦镛安然无恙,倒是他老婆成了替死鬼,陪葬的还有我们安插进去的特工叶方勋。这些难道不是教训?”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的上司,肏你妈妈的,干脆我打个报告,让重庆方面任命你为上海区领导算了。”
“我肏你奶奶!”
两个人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对方吃了,如果再这么骂下去,估计会拔枪对射。
危雅云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两个男人像泼妇一样争吵。此时她站了出来,想缓解一下过于激烈的气氛。她说:“别吵了!大家还不是为了锄奸,即使有些失误也是正常的,谁也不是神仙,算不准行动中会发生什么。但是如果发生内讧,谁会看笑话?是汉奸!你们是不是想让汉奸耻笑我们?”
两个男人不再说话,但心里都在用最肮脏的词咒骂着对方的女性长辈。
危雅云接着说:“如果真让吴瘦镛和钱白胤溜了,那才是这次行动最大的败笔。不!这次行动就没有任何亮点。老沈,你别盯着我,我说的是实话。况且,我们失踪的那6个人到底哪儿去了,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钱白胤搞的鬼,怎么搞的鬼,情况一概不明。我建议,等报纸出来后赶快上街买一份,先看看报纸怎么说。也许那里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报纸上会说简晗还活着吗?”刘晓鸥怒气冲冲地问道。
老沈刚想跳起来继续跟刘晓鸥吵,此时屋里急匆匆地进来一个人,大家把目光全都投向了他,他们知道,那人的答案比报纸准确。
进来的是个老头,他喘着粗气说:“简晗昨晚回到了吴宅。”
听到这话,全屋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第八章 卡伐拉多西的逃亡
深夜的时候,钱白胤来到床边,对母亲徐活秀说:“娘,醒醒,我马上收拾东西,带你离开上海。”
徐活秀瘫痪20年,一只眼睛也在去年瞎了,是被她孝顺的儿子钱白胤气瞎的。她睁开那只好眼,七斜着钱白胤,问:“大清早的你又把娘折腾哪儿去?”
“回河北。”
老太太的嘴巴瘪了瘪,带着哭腔问道:“儿啊!你又干什么缺德事儿了吧?”
“娘,我惹了点祸……”
“惹了点祸?揍(就)一点祸?”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倍,“惹了一点祸你会逃跑?”
“娘,听儿的,赶快跟儿走,要不来不及了!”
“我不跟你走,我宁可死在小日本子手里,也不想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你就让我死了吧!你这个王八羔子!”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钱白胤抚着母亲的背,说:“我不是人,不是人,是王八羔子。”
“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啊!”徐活秀越哭声音越大。
钱白胤说:“现在王八羔子准备背着王八羔子娘离开上海,我不怕死,我怕娘死,谁要我娘死,我就要谁全家绝种!”
徐活秀出生在河北安肃县(1914年因与甘肃安肃县重名,遂改为今名徐水县)徐各庄,家境贫寒,父亲是雇农,母亲给财主家打零工。夫妻俩就徐活秀这么个宝贝疙瘩,再累再苦,只要看到女儿的笑靥,夫妻俩的心就热了,就觉得生活有了盼头。至于盼头是什么?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想,如果女儿长大后被哪个富人家相中,哪怕做个二房、三房、四房,他们的日子也比现在好过。
徐活秀16岁时,已经出落成一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来徐家说亲的人排成了队,但她父母一个也不答应,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人都不够分量,有分量的亲家还没出现呢!他们等着,盼着……他们知道,女儿越来越大,好日子已经不远了。
谁知这时候,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中国,先是广东各地鼠疫四起,紧接着四川大部分县城乡村流行起致命的麻脚痧,哀鸿遍野,尸横满地。更有湖北襄阳府爆发瘟疫后,有传言说是天主教的传教士出钱让人往井水里投毒造成的,人们愤怒了,誓言要杀死传教士,幸被襄阳府官员及时制止,才未酿成惨祸。在这场瘟疫中,京师、天津、保定府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死亡,徐各庄当然也不例外,67户人家一个月之内竟然死光了50户。徐各庄被死亡笼罩着,绕村而过的弁雁子河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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