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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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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笑,乖乖的任他摆布,问道:“城北的疫情,你有什么看法?”

  “你派给我的几个人,都很好用。只要加上官府全力配合,不再扩大瘟疫传播面积,眼下的情况要应付过去,绝不是难事。”

  我松了口气,喃道:“那就好……”

  管鬼祖哼了一声:“假如没有你,这城北司衙谁肯跟我配合?有什么好?”

  他从我的脑袋头颈搬弄起,在我全身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细细的盘问我头痛的缘由,越问越古怪,连房事是否不谐都问出来了,听得嘉凛眉梢扯动了好几下,似笑非笑。

  我知道他必是无法从脉象上确诊我头痛之症的起因,只好从外界探问原因。走的这路子自然是正确的,可我却怎能把原因告诉他?

  好一会儿,管鬼祖叹了口气:“阿随,我今天才知自己医技浅薄……你头颅剧痛,照理说血气不和的现象应该反应在手足太阳经上,可我诊脉,得到的结果却是你的头颅并无血气紊乱之相,反倒是心经不齐。你这身体,除去疲劳过度以外,我实在找不出别的病因!”

  我看他皱眉沉吟,一筹莫展,赶紧制止他的自责愧疚:“天赐,你不用着急。我这头痛并不是病,诊不出什么病因是正常的事。”

  管鬼祖愕然,嘉凛也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

  “这是神要我付出的代价。”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不能说的,说了怕会被当成妖孽打死,但半真半假的说说应该可以搪塞过去。

  “四年前我遭逢人生剧变,有卜者为我算过天命,说我是命里六亲俱无,七情不得,必会一世孤苦。我不甘这样的天命,祈求上苍给我改命的机会。神在梦里给我启示,答应我的请求,但要我付出相应代价。我这一生必须清心自持,行善积德,不得伤人性命,如有违逆,必受头痛之苦,折损天命。”

  嘉凛神色一变,我吸了口气,平缓情绪:“今天的局势太过惨烈,是我违逆了神意。天命如此,人力难回,我这头痛是应有此报,你无法诊断,不足为奇。”

  管鬼祖将信将疑,嘱咐我好好休息,留下半碗雪白浓稠的药走了。那药气味不重,闻起来似乎还有一缕酒香,苦味却十足。偏偏又极为浓稠,不是捏着鼻子喝下去就成的东西,苦得我吃了第一口,再看那姝鬟送过来的第二勺,就不自禁的畏缩了一下。

  姝鬟见状一笑,柔声道:“公子,这药是自玉龙雪山的神雕身上取出来的‘玉精’化开的,苦是苦了点,但却是万金难求的奇药,对头脑大有好处,民间甚至传说服用之后可以使白痴‘开窍’。”

  我心里一动,有件极为重要的事在心里一闪而过,想要细究,却又抓不住头绪:“我怕我还没有‘开窍’,就已经被苦死了!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宁做愚笨人,不做聪明鬼。”

  嘉凛伸手接过姝鬟手里的药碗,我看他有亲自喂药的动作,吓得干笑一声,赶紧说:“其实也不算苦,把药拿来我吃。”

  嘉凛目光一转:“你还有有力气拿碗?”

  我全身一动,手足力不从心,无法行动自如,不禁心中一寒:这情形大大的不妙,竟与我最初无法适应这具身体的反应一样……果然是年寿难远,福气用尽了?

  “谏卿,这药别的也罢了,只是一时间难得到手。若有丝毫浪费,都可惜了。”

  我心思回转,蓦然有些心灰意冷,两口把药吞了,此时此刻,竟不觉得那药有什么味道。

  嘉凛放开药碗,坐到我身边,伸手按摩我的头颈,静默片刻,轻轻的问:“谏卿,幽冥神灵之事,确实有之,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嗯。”

  室内一片寂静,良久,我才睁开眼睛,轻轻的说:“十八爷,若有一日,我先你而死,你可否将我火化,在昆山山顶随着东风洒下?”

  嘉凛手势一停,眼里的情绪竟是毫无掩饰,坦然暴露。他双臂下环,紧紧的抱住我:“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事事处处,先想到的总是别人,少有私念,仁爱慈善,宽厚温良,必能得苍天庇佑,神灵眷顾,长命百岁,一生安康……”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慌乱失措的时候,这一刻里,却真正的感觉到了他胸中心跳的剧烈失律,紊乱惊慌。

  心底一片柔软,平常时刻绝不愿会出口的话此时竟自然流出:“世间万事万物,有始有终,有生有灭,是自然天道,不容违逆,我的存在本来就不合世俗常理……煦光,神的眷顾,我已经用尽……”

  半截话被他的手捂住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掌心却有着与表情绝不相符的一层溥汗:“谏卿,你告诉我,你心里所谓的‘神’,是不是寿远?”

  我大吃一惊,眼看着着嘉凛唇角一勾,脸上泛出一丝苦意:“谏卿,寿远在你心里,当真如此重要,被你视为‘神’?少了他,你竟断言自己将命不长久?”

  我所见的嘉凛,一向都是自信从容,坚定忍耐的,言行举止挥洒自如,倜傥绝伦,可这时候他眉宇之间的苦意,竟透出如此明显的伤心痛苦,几近狼狈。

  我移开他的手轻轻的说:“我并无天命,全仗寿远逆天而行,为我禳星祈福,才有今日。可逆天而行,事难永继,煦光,寿远是我的福星啊……”

  嘉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谏卿,我不知你的来历,不知你的身份,可这些东西你若不说,我永远都不会去追查,因为你在我身边!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实在的!寿远是人也好,是神也罢,可他却是永远也不会回应你的虚无存在……”

  “你!”

  心里一阵刺痛,说不出是被说中事实的恼怒,还是被人一眼看穿底细的难堪,又或是知道他的语意非虚的悲伤,怒意蒸腾而上,无法抑制,抬手就是一拳。虽然身体无力,又全身行动不便,可这一拳怒极而出,力量也不容小觑。

  嘉凛并不闪避,和身欺上,脸上竟是盈盈笑意:“谏卿,直到现在,你才算真正的放开了身份之别……”

  我呆了一呆,愕然瞠目:“你胡说什么?”

  嘉凛的手按在我的胸前,用力一压,目光直勾勾的指着我,带着不容我退避闪躲的霸气:“你的这里,用笑容、用理性、用忍耐筑起了几层坚不可摧的墙,把心隔成了许多份。这里面,有情有义有爱有憎,对待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你将它们分开来使用了。你可以在任何环境,对任何人都坦荡无伪,真诚相待,似乎全无保留,毫无距离,可在事实上,任何人与你交往,得到的都只是你心里几份的一份而已……谏卿,你这是想保护自己永不受伤么?”

  他的声音虽轻,听在我耳里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我一时没了反应。

  “谏卿,你可以为了感情付出性命,却绝不会真的将所有感情都付出。”

  可以为了感情付出性命,却绝不会真的将所有感情都付出,他说的是什么笑话?我扯动脸皮,却笑不出来。

  这样锐利的语锋,竟是直取中宫,令我无法招架。

  扶持我长成的寿远,或是与我相伴四年的慧生能对我有这样的了解,不足为奇。

  可我与嘉凛,相识不过一月,相处之时更少。尽管我对嘉凛多方揣测,却依然觉得他深不可测,某些方面,我可以明了他的想法,但更多的时候,我对他都是慎戒慎惧的。

  人与人之间的了解,应该是相对的,如果失衡,要么是一方漫不经心,要么是另一方太过注重。

  嘉凛将我在潜意识里深深地掩藏,连自己亦不敢轻易碰触的一而看得如此通透,需要什么样的用心?

  我全身一震,脱口而出:“煦光,你要公平些!”

  嘉凛呵呵轻笑,胸腔震动,眉梢眼底,尽是喜悦欢愉:“我们西元有句俗话‘向情人要求公平的人,心里一定有了对方’,谏卿,在你心里,总算以‘情人’的念想,给了我的一席之地是吗?”

  我一怔,脖子以上腾腾的升起一阵热流。这句民俗彦语,原话我是知道的,“向情人要求公平的人,是已经把心交给情人的傻子”。嘉凛把话修改了,可我想的却是这话的原意。

  刹那间回肠百转,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嘉凛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慢慢地说:“谏卿,你我之间,身体虽无距离,心却隔有一步之遥,那是你刻意划出的一道鸿沟,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无法逾越。可是你要的公平,就在这里坦坦荡荡的摆着,只要你踏前一步,就可以得到。”

  

  第三十八章 意难平

  这一步之遥,说来轻巧,实际艰难险阻……那里面有我与生俱来的戒备,也有现实环境的隔离。

  我与他,可以相惜相知,甚至于相爱,但那“公平”,却是咫尺天涯。

  我喉头一紧,闭上眼,怕眼眸里会泄露太多的不应为他明了的情绪,喑声轻道:“煦光,你我之间,这一步之遥,难于千山万水。”

  嘉凛悠长叹息,却不是沮丧,而是喜悦:“我只怕你心里念着寿远,竟不肯给我留半点余地。可你既然肯想到这一步,再难总也会有个起处。”

  双眼一热,良久才心情稍定,睁开眼睛:“煦光,你本可以不必如此委屈的。”

  嘉凛轻轻的一笑,与我抵额相望:“我只庆幸,这一生能遇上你。不是委屈,而是欢喜”

  我反手环抱,轻叹一声:“煦光……”

  除去这一声轻唤,我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嘉凛的微微一笑,双眸闪动着柔和熏然的暖意,手指在我眉目间轻揉:“我不是寿远,可是我在你身边;你有不能承受之负,我会替你分担,定不教你受寂寞之苦;你有心绪繁杂之乱,我会帮你守心自持,让你安心喜乐;你叫我一声,我会应你一声,不让你孤独无依。”

  他的手指透着丝丝适意的暖意,催得我昏昏欲睡:“怎么会这么困……”

  “是药力化开的原因,别慌,好好的休息吧。”

  倦意如潮,渐渐的将我席卷而入。

  这一觉却睡得酣畅淋漓,无梦无忧,自然醒来,灯光依然,身边的人斜靠棉枕,面外侧卧,正持卷凝神,想是在思考政务。

  我翻身坐起,发现身体滞重的不适竟然一扫而空,脑袋瓜子也神智清明,与以往头痛发作的后遗症截然不同,不禁轻咦一声。

  嘉凛惊动转身,问道:“身体怎样?”

  “很好。”我应了一声,被他手里的奏折惊醒,记起城北那一团乱麻似的政务,心里一急问道:“现在几时了?”

  “现在才是卯时,早着呢。公子,您先喝些汤,再睡会儿吧。”

  回话的女子明眸皓齿,俏丽活泼,却是嘉凛的使女姝妙。

  “再睡下去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不睡了。”

  肚子里倒真的有些空虚饥饿,口干舌躁的,我也不客气,接过姝妙手里的汤碗,一口气把里面的清汤喝光。

  嘉凛也起身着衣洗漱,他行军惯了,做这些事比我可就麻利多了,忙乱过后,姝鬟端着早餐进来。我吃着早餐,突然想起一件事:“十八爷,新朝虽然还没设立王庭,但官服也不该再沿用旧朝的。”

  嘉凛皱眉道:“又是一件不办不行,办又麻烦的琐碎事。”

  我想了想,冒出一个念头:“现在设定礼制司,既浪费时间财力,又给政局添乱,不如先让所有官员穿着常服理政,等大局平定以后再来制定礼仪和官服。”

  嘉凛点了点头,问道:“谏卿,你跟我回去,把城北政务交给张天兼领算了。”

  我一愕:“为什么?”

  嘉凛接过姝鬟递的手巾抹了抹嘴,凝声道:“城北的乱局是少不得要采用非(www。fsktxt。com:看书吧)常手段,你……你是见不得血腥的,跟我回去好了。”

  我意会到他未尽之语里对自己的关怀,心里温暖欢愉:“煦光,你担心我折损寿命?”

  嘉凛面色一沉,语音里尽是恼意:“谏卿,你别拿天命人寿开玩笑!”

  我不禁笑了起来,看着他正色道:“煦光,你放心!有些事我不能对你明言,但我的命数早已脱离了天命,尽管艰难,但只要我心定恒一,尽力求生,虽然不见得能够长命百岁,但绝不会先你而亡!”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嘉凛脸上流光溢彩,双眸晶亮,伸出手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微笑接掌:“今日此言,定不相负!”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官邸,嘉凛的随从早已备好了马在门外等着。

  嘉凛的目光向城北司衙方向扫了一眼,问道:“谏卿,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是!”

  我从胸臆间吐了口气,轻轻的说:“假如血腥无法避免,那我就要尽己所能将其减到最低,莫让自己在回望之日,发现满手血污,枉负民心!”

  嘉凛点头,想了想才说:“谏卿,我已经派大夫给秦誓贞等人治伤,这些人先留着,我再给闻是真五天时间,他若不降,你再把人交给张天处理就是。”

  我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答应了一声。

  嘉凛将我的手一握即放:“谏卿,我把双姝姐妹留给你了。”

  我微微一怔,姝鬟与姝妙已经踏前领命:“主公放心,奴婢一定护得公子周全。”

  嘉凛踩蹬上马,低头一笑:“谏卿,你我若是无暇探望对方,你一定要记得给我传信。”

  我脸上一热,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只当自己从没听到这句话。

  身后却传来嘉凛朗声一笑,笑声里意兴风发,和着密集蹄声,渐渐去得远了。

  我心情激荡,脚步也有些凌乱,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情绪如此难平。直到看见慧生婷然玉立的身影才怔了一怔,留下双姝,快步走了过去:“慧生,清晨寒重,你怎不多穿一件衣裳?”

  慧生淡淡一笑,眉目里有抹奇异的郁色:“我是出来练舞的,怎能穿多?”

  我本想陪慧生一阵,想想城北司衙的政务又不禁踌躇。

  慧生看着我,突然伸手在我额头弹了一指,笑道:“怎么了,睡了一天一夜,把脑子睡糊涂了?”

  “睡了一天一夜?”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心里那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原来我已经耽误了一天的城北政务了:“哎呀……”

  “管先生把小弟带去仁济医馆了,说是要开始给他调理身体,你不用担心。你政务繁忙,私务又有人打点,也不用我操心,我想借这机会出去走动。”

  我心里惊怔,反驳:“不行,城北的疫情现在还不明情况,在外面走动的话太过危险,而且安都禁市,大街上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走动?若想买胭脂水粉,还是托人去四方楼带过来方便些。”

  慧生白了我一眼,嗔怪:“要是让我无所事事的在官邸里呆着,那还不把我闷死?城北的瘟疫我知道厉害,不会乱转的。”

  我知道慧生平时虽然以我的意见为先,但那只是她纵容我任性,实则她本身极有主见,打定了的主意就不会更改,只得缠着她答应带两名亲随护卫出门。

  昏头转向的忙了两天,城北的一应政务渐渐的上手熟练,没了初来城北时那种看着万事繁杂,心急如焚,恨不得身有三头六臂时的慌忙。

  正精神稍微放松,抽出空闲,想让孔德立带我去仁济医馆看望小小,就见城安司的两名副使联袂而来。

  城安衙因为贺宽之事,上下人等都心有惊悸,惶恐不安。我本想等自己政务再熟悉一点,就从城北官员里提拔一人充任城安衙府台,但这时看这两名副史的脸色,却不由我心里一沉,问道:“两位大人有什么事?”

  两名副史异口同声的说:“大人,城安衙往日的政务由罪臣贺宽独揽,因为没有交接,荒废了许多政务,虽说眼下政务以治疫为主,可以暂时支持,但此非长远之计,极需有人主持重整。”

  几日相处,这些官员也知道了我的脾性,行事比以前快速大胆,废话渐少,实务渐多。

  这番话说出来,虽然不免有觑望城安衙府台之位的野心,但毕竟还是公心重些。

  我问明了情况,微微沉吟:“你们先自己收集一些相关的资料,慢慢摸索,让我考虑一下。”

  两名副官走后,我向孔德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知想去看小小的心愿又泡汤了。

  “广京,你去给我备上两壶酒,两样下酒小菜。”

  姝妙笑问:“公子,您想去哪?”

  我笑了笑:“我要去刑衙司大牢探望闻是真的旧友晁视。”

  双姝姐妹身份颇高,穿着打扮虽不华丽张扬,但论到精细贵重,却绝不比富足人家的小姐差,要她们跟我一起去刑衙大牢,可真有点委屈她们。

  可这两人受嘉凛之令跟在我身边,除去更衣如厕,她们竟是须臾不离,这大牢我既然要去,她们自然不会弃我不顾。

  刑衙司的大牢出乎我意料的干净整洁,想是雷律方感于瘟疫流毒,城北大范围清理环境,也在这大牢里整顿了一番。

  只是监狱牢房,再怎么干净,总也免不了腐烂霉坏的气味。

  晁视单人独居了一间小屋,披枷带锁,坐在牢房一角。他被抓后没有过堂审问,更没受刑讯,只是这枷锁足有七八斤重,日夜不下,也算一项折磨,关了三四日,也把晁视弄得形容憔悴。

  晁视在瞌睡中被狱卒脱去上身的枷锁,长时间被锁的手臂麻木僵硬,起不了身,人也有些迷糊,问道:“要我过堂了?”

  我呵呵一笑,扬声道:“晁先生倒是好眠啊!”

  

  第三十九章政务艰

  晁视霍地惊醒,抬头看到是我,立即收拾了脸上的情绪,微微一笑:“留大人近日可好?”

  我隔着牢门,拱手笑道:“托晁先生的洪福,留随安好,只是连日政务繁杂,有些劳累。”

  晁视笑容一僵,叹道:“大人倒是坦白。”

  我也直言不讳:“我纵是不说,城北司衙这几日的情况,晁先生会猜测不到么?”

  雷律方见我有备而来,早已派人搬来小桌矮凳,在牢房里摆好。

  卢广京手里提着酒菜,正想进去摆放,就被姝鬟把手头的事截了过去。

  这中间的细枝末节,卢广京不明所以,晁视却哈哈大笑:“晁视被下在牢中多日,大人还是慎戒慎惧,能得大人如此相待,当真令晁视面上生光啊。”

  我不动声色:“留随曾因晁先生铩羽而归,岂敢大意相轻?”

  我摒退众人,走进牢中,在桌旁坐了下来。

  晁视舒展着筋骨,似笑非笑,言词竟没一刻消停:“大人既然如此小心,身边就该虎贲相随,而不是红裳翠袖,漫香风流。”

  我哈哈大笑:“女儿国里多英杰,更胜须眉声香色。晁先生在城北司衙潜隐经年,岂不比留随更知巾帼英杰不动声色,却使人甘愿卸甲臣服的锋芒之利?”

  这句话的威力非同小可,竟激得晁视一跃而起,勃然大怒:“胡说八道……”

  他想说的话,说出来是错,不说也是错,一时间喉头滚动,那句话竟是上不得,下不得,哽在了胸口,只气得他脸色阵青阵红,这却是恼羞成怒了。

  我挑眉相问:“红裳翠袖,殷殷捧钟,是何等清韵风致,晁先生自是雅人,何故突发大煞风景之怒?”

  晁视自悟失态,立即吸气定神。

  这人的涵养功夫也极强,我在他最忌讳的地方狠狠的劈上一刀,外加撒了把盐,他竟也很快的将这口气咽下去了。

  “这聚集生人憎恶,死者怨念的牢狱脏污之地,大人竟也有寻风探景的雅致,足见大人品性别有风标,非晁视可比。”

  我笑了起来:“晁先生过谦,口舌之争,无甚意趣,不如一醉。”

  晁视坐了下来,笑道:“晁视酒量颇豪,大人所备之酒恁也少了。”

  “酒不醉人,量深量浅,端看对酒意兴。”

  我瞥见晁视在完全看清牢内情势后,眼里一掠而过的憾恨,心里好笑,却只作未见,捡了些天气风月之事与他笑谈。

  我有求于他,他则受制于我,二人都心有算计,所以言谈间虽少不得机锋相对,但都着意避开了会致使双方无法继续谈话的尖锐意见。

  我心急城安衙的政务,他心急秦誓贞等人的下落;城安衙的政务少了晁视麻烦固然不小,但只要有时间,总会收拾好的。可秦誓贞等人的性命却是经不起熬的。

  这种时候,就看两人中谁比较沉得住气,能等到最佳时机了。

  壶空酒尽,姝妙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奴婢再去拿酒?”

  我摇了摇头,起身整衣:“酒兴已尽,再喝就太勉强了。晁先生,留随今日还有政务,得空再来与你把酒言欢。”

  晁视礼节周全,行的却只是中昆文人交往时的常礼,也笑意盈然:“大人好走,晁视明日恭候大驾。”

  狱卒赶过来收拾桌凳,问我要不要给晁视带枷。

  我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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