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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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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进了沼泽。
第八十五章
“哇哇哇……”
暮色中一大群乌鸦从一棵树上飞起,树桠上影影憧憧露出来的却是几具骨肉不全的尸首,不用说也是被刚刚惊起的乌鸦啄食成为这种惨况的。
悬在树上被乌鸦啄食的尸体,有很多是浮尸在退水的时候被水里的树枝挂住。可做抱树之态,水军士兵必须用力拉扯才能剥离的尸体也不在少数。我料想这些抱树而亡的百姓,怕是少不了缘树避水,被洪水所困,无食饿死的,更觉心口抽痛。
五万水军及随后赶来的援军、八县遗民,三十多万人力,在沼泽里搜索了整整十天,挖出了嘉凛的座船,也找到了嘉凛当日所着的盔甲,可嘉凛本人却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来援的樊江守将周地暴怒之下,下令水军屠民复仇。幸好我身上带着嘉凛所赠的弯刀,持刀硬逼周地收回乱令。
周地也是天羽十六将之一,在四方楼里与我有几面之缘。他性情暴戾躁烈,对我怒目而视,厉声道:“相君,你身份尊重,手持圣上号令三军的宝刀,若要兵权,周地双手奉上!可这八县官吏,全是酒囊饭袋,非杀不可!”
我苦笑一声,涩然道:“周将军,留随自知分量,岂有他念?可这八县的官吏子民,你却不能杀。”
“他们是圣上不顾自身安危救出来的,你若是杀了他们,岂不是大违圣意?”
我鼻管里一热,知道这一急又出了鼻血,赶紧仰头捂住鼻子,缓缓地说:“周将军,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在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看重嘉凛的生死安危。”
周地被卫驰拉着,听到我说的话,不禁一愣。
寂静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姝妙的一声欢叫:“雷羽,雷羽回来了!”
我惊喜交集,拨腿就往外跑。卫驰和周地二人往外冲,三人都急着出门,竟是同时起跑同时到达舱门前,舱门窄小,登时三人挤成一团。我仗着身形灵活,先抢了出去,周地与卫驰二人都身材高大,又有一身硬功,两人一挤,撞上门框,居然把门框都撞裂了。
我百忙中回头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赶紧放缓脚步,笑道:“两位将军莫急。”
雷羽的毛羽少了以前我看见时的油亮,连傲气也大减,一眼看过去,便知它很是吃了些苦。见我我走过来,雷羽厉鸣数声,一掠而起,在空中盘旋不止。
我心头一紧,问道:“有没有嘉凛的信?”
“没有。”
姝妙回过头来,一脸茫然之色:“真奇'www。fsktxt。com:看书吧'怪,雷羽虽然回来了,却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说话间,雷羽突然俯冲而下,劲风过处,险些将我扑倒。
雷羽素来骄傲,从不与我亲近,可我若是不是故意逗弄它,它很少对我有如此明显的敌意。今日它孤身飞回,没有带嘉凛的信,不听姝妙的使唤,却对我气势汹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念转动,只觉得背脊里涔涔地出了一层冷汗,耳听得雷羽的鸣叫一声更比一声凄厉,心乱如麻勉强镇定了一下吩咐姝妙:“你先把雷羽收了,等一下再放往它的来处回飞,周将军,你带五百水陆两战皆能的精兵与我一起随雷羽走;卫将军,你留在此地整顿三军,全军戒备,预备作战。”
周地大声回应,立即下船令他带来的军队整合五百精兵出来。卫驰却迟疑了一下:“相君,圣上受困,情况不明,你实在不宜亲自领兵。不如你坐镇乌灵山,统管后方,由末将与周将军随雷羽去寻圣上。”
我洞悉卫驰之意,叹道:“你放心,我在周将军军中,一定听令而行,绝不以权势压人。如果形势所迫,像今日这般以刀硬逼周将军的的事,我是不会再做了。”
卫驰弯腰一礼,道:“相君,这几年你在朝中坐镇,军中所需从无欠缺,城池整顿管制得当,卫驰知道你的辛苦,你是圣上誓约的兄弟,天羽十六将理应奉你如奉圣上。我不愿你随军,只是因为慈不掌兵,你做什么事都考虑周到,做得妥当,只是心肠也太软了些。万一真的需要打战,你是狠不下心的。”
我苦笑一声,眼见周军整顿完整,便下船与之会合。
雷羽飞行的路线竟不是八县重灾区,而是沿河而下,周军便乘船相追。姝鬟大奇:“姝妙,是不是雷羽弄错了,主公是在列城山脉失踪的,怎么雷羽会往这边走?”
姝妙收起口哨,恨恨地一跺脚,怒道:“这扁毛畜牲不知是不是大难之时抛开了主公独自逃生的缘故,与我生疏得很,除了喂食收放,它是不听我的哨声行动的,以前的驯养算是白费了!现在它到底要去哪里,只能随着它的性子,也不知会不会让我们空跑一趟。”
“三十多万人篦头发一般的寻找,嘉凛如果还在崇山以内,早已被找到了。雷羽的去向,应该是正确的……周将军,南荒七郡的详图在不在这艘船上?”
“在。”
周地所带的地图,不止有南荒七郡的整体地图,还有各郡各县的详图。南荒七郡的整体地图也还罢了,我这几年在安都早已将各郡各县的地理位置记得很清楚,不用再看。这标示清楚的各郡各县的详图却十分难得。
我把与清安相邻的白越、夷州、临海三郡的县府地图铺开,一面看图,一面印证心里所记的地方志。
“我不相信圣上已经出了清安郡。”
我闭着眼睛揣想东西走向,横跨三郡,直抵明湖的崇山山脉:“圣上肯定已经出了清安郡,只是到底什么样的变故,促使他明知弊大于利,还是不呆在原地等待水军的救援,我就不知道了。”
周地烦躁的拍桌子骂道:“如果圣上真的是从洪流里脱身,流落到了崇岭山脉,然后再沿着崇岭往东走,出了清安郡。那就一定是在当地遇到了什么危急情况。崇岭山脉是白越蛮子的聚居地,这些蛮子茹毛饮血,凶残无比,当初圣上收白越郡时,采用怀柔政策,不曾对他们用兵,现在……我非调兵把崇山平了不可!”
“崇山绵延千里,地形复杂,嘉凛在山中被困两个月不足为奇,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现在雷羽回来了,他却还是不见踪影,甚至于连布条也没有捎一片回来……姝鬟!”
“郎君有何吩咐?”
“着白越、夷州二郡的别驾统筹粮草,运往乌灵渡口;传令六合、八荒仔细调查百越十二族近期的异动;明湖离岛秦家与崇山山岭的五大部落有盐铁交易,就近找到秦家的商铺,让他们主持盐铁交易的人来见我。”
“是。”
假如嘉凛真的在山中受困,他是不可能放飞雷羽这样的好帮手的,当然更不可能连信都不带一封就让雷羽回来。假如雷羽回来是因为嘉凛已经处在连信都来不及传的危机中,嘉凛现在的处境可就糟糕了。
“周将军,行军打仗我一窍不通,军队应该如何统率,你作主吧!”
周地愕然道:“相君,圣上在哪里,你已经知道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只是有备无患。”
我只盼我所有的防备都是多余的,嘉凛能够有惊无险的找回来,他的失踪与百越崇山的少数民族没有关系。
“末将领命!”
说话间,舱外突然一阵喧哗,姝妙怒喝:“谁阻我的航道?快快让开!”
我和周地对视一眼,心中凛然。我们的座船虽然只是中型快舟,但铁甲精兵阵列,军旗招展,后面跟着五十几条船,一看就是水军精锐。仑河上的船只都远远避开,谁敢阻拦?
“我这船泊在这里,是你们硬撞上来的。白河口一向都是歇船的渡头,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航道了?”
那人的声音略带沙哑,极富磁性,偏偏极能致远。江风呼啸,竟也不能将之吹散。
我心存戒备,走到船头一看,对面却是一艘宽达两丈,长达十余丈的白漆大船。透过望远镜细看,那白船高翘的船头站着一名一身短打,肤色棕黄的汉子。那汉子个子不高,五官清明,虽然衣乱须篷,一副落魄水手的外形,偏偏他一举一动间,竟有一股翩翩儒雅的韵味,与他刻意表露的野性迥异。
我心中一动,止住姝妙,扬声问道:“对面的可是临海郡袁家的海船?”
那汉子一愣,笑道:“这船只的确是从袁家买来的,是不是海船,我就不知道了。”
雷羽在天空中盘旋不止,厉声鸣叫,显然是因为船只突然停止航行而焦躁。我提气道:“袁家抗击海贼,当得仁义二字。虽然家势衰败,但我对他的钦佩之意不减。你船阻渡口,延误军机,论理本该军法处置。但我念在这艘船出自袁家,故此不予追究,你把船调开便罢。”
那汉子哈哈一笑,笑声响彻云霄,大有不屑之意。
“郎君,这条船不怀好意,放不得。”
姝妙的话音未落,周地突然一拍大腿,喝道:“我想起来了,这条船是临海郡世神教传教的船!曾经在平夏流停泊过!各船列阵,备战……”
我呆了一呆,脑际有什么东西一闪,却没能及时抓住。
那汉子笑声收起,朗声道:“多谢阁下美意,阁下能够调动樊江精兵,指使天羽十六将里的将军,可是当朝相君留随?”
我止住双姝和周地的躁动,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缓缓地说:“某家正是留随。阁下横船拦驾,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某家说?”
那汉子扶着船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哈哈大笑:“相君,在下即使有话要说,也要有人敢听。你可敢孤身一人,上船与我一晤?”
第八十六章
靠得近了,细看那汉子,才发现他虽然生了张娃娃脸,但眉梢眼底皱纹细密,难掩倦色,笑容里更有一股掩不住的愁苦之意。
这个人,真的是八年前叫慧生春光满面,笑容如蜜的袁定渐吗?照慧生对他的描述,他应该是个世家出身,爽朗得完全不知愁苦,甚至于有些天真的人。八年时间,他变了多少?
“你孤身上船,难道不怕我拿你为要胁吗?”
他的话让我笑了起来:“你要是真的对我不利,又怎么会驾着世神教传教的船来,将自己的身份摆明。”
他打量了我一下,转身吆喝船工:“拨锚起航,沿仑河东下!”
他有意冷落我,我也不以为意,反客为主,在船舱的桌旁坐了下来,随意地道:“袁公子请坐……四年前我听人说起你时,感叹你性情激越,喜怒形色,难以节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八年前我听人说起你,道你率真纯良,胆大包天!可我今天一见,你却是个得失算计,胆小如鼠的奸滑之徒。名不符实,叫人失望!”
他反唇相讥,毫不退让。我忍不住一笑,道:“袁公子今年应该已经过了三十岁吧,居然还有这般热血冲动。只是你让我上船来,不是为了跟我斗嘴的吧?”
“我奉命来接你去见慧生,可其实我……”
袁定渐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留随!我真想杀了你!”
“在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很多,你是头一个在我面前直言的。”
袁定渐是个简单、直接的人,除去士族名门刻意培养的气质,也有着少见的野性与热血。或许也是这种真情流露的活力,当年还在梨园的慧生才会喜(www。fsktxt。com…提供下载)欢他吧!
船舱中一片寂静,船体却突然一个剧烈的震颤,一名舟师站在门外的阴影处大声报告:“袁公子,到了!”
“知道了!”
从我上船至今,除了袁定渐一人,所有的船工我都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脸。这样看来,袁定渐虽然耿直得近乎鲁莽,倒也粗中有细,很懂得防患于未然,大有可取之处。
“你端着灯。”
自己在这船上是人生地不熟,船舱又一片乌黑,就算袁定渐不说,我也会要他点盏灯照明的。袁定渐走的路却不是出舱下船,而是向下一层船舱走去。
这种海船分三层船舱,最上面一层是放货和住人的;中间一层存放淡水;最底层却是压舱;由于技术不高,现阶段的海船的通风技术不高,下面两层是住不得人的,袁定渐往下走却是去哪里?
“袁公子,你去哪里?”
话音未落,头脑突然一阵昏眩,手一软,油灯掉在了地上,灯油所溅之地,顿时腾起火焰。我大骇,一急一惊之间,竟然眼前一黑,顿失五感。
这一晕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神智一清,便发现自己手脚无力,身上倒没有什么伤痛,想必刚才的火并没有烧到我。我还没睁眼,便感觉有些颠簸,想来自己正被人抬着走。接着就听到几个女声正在对我评头论足,瞎扯八卦。我听这几把嗓子都极其陌生,言词无忌,便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间,袁定渐已经将我带离了海船。
现在自己身在何方?周地他们是否知道我的行程?还有袁定渐,我突然昏迷,虽说是身有上疾病未愈,可体力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多半就是他在递给我的那盏油灯里做了什么手脚。如此一来,我的安危难料,世神教也势必被牵扯进来……
我心绪杂乱,索性继续闭目装晕,想从这群八卦闲扯女子中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偏偏女人说话多数都是跳跃性的乱谈胡扯,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毫无建树,听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到一句有用的,“……说起来,圣母这弟弟长得跟圣母可一点儿也不像呢!圣母看上去多么温柔慈善,她这弟弟却连昏迷中也眉头紧锁,看上去真有点凶……”
圣母是世神教信徒对慧生的敬称,我听到这一句,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一半,无论如何,我能见到慧生了。
“圣母醒了要见他,你们走快点!”
我闻言大喜,哪里还管得了自己的处身环境,一跃而起,问道:“慧生姐姐在哪里?”
抬担架的众人哪里想得我会突然出声,都吓了一跳,差点把担架抛开,把我扔在地上。
“哎!我的小爷啊!你别乱闯……”
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看到前面有间人来人往的屋子,立即冲了进去。
慧生靠枕斜卧,正和坐在她对面的袁定渐说什么,见我进来,她的脸上带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柔声道:“阿随,你过来让姐姐好好地瞧瞧。”
“是。”我走到她床前,在脚踏上坐了下来,握住慧生的手,喉头有些堵塞,“姐姐,你比以前瘦多了。”
慧生微微一笑,四年不见,所有的外在条件都已经变了,只有她笑容里的温柔,眼里的怜爱一如记忆,“阿随也瘦了。”
她噙着笑,目光温柔的在我脸上身上巡视,好一会儿才道:“阿随瘦虽瘦了,气势却比以前要强,也比以前有精神……嗯,阿随还长高了些,猛一眼看上去可俊得很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可比以前会捉弄人了……是谁教坏姐姐的,我一定要把他的歪心肠给收拾掉。”
慧生噗哧一笑,在我手上拍了一下:“你呀你!这捉狭本事也大有长进,居然敢拿姐姐开玩笑。”
我笑吟吟的回答:“除了姐姐,我哪里还有敢放肆胡闹的亲近人啊!”
“阿随,这几年苦了你了!”慧生脸色一正,轻轻地道:“无论如何,你总算平安的回到了我的身边。阿随,以后都留在姐姐的身边可好?姐姐不想再过提心吊胆,时刻担心你的安危的日子了!”
我不好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能喃喃地说:“姐姐,对不起!我连累你替我受灾挡劫。还有同心蛊,我放在会养蛊的人那里养着,一时间忘了带过来了。”
“没关系,我已经把同心蛊收回来了,再养几天身体就能恢复。”
慧生的话让我吃了一惊,“什么?”
慧生伸手在我额头上一弹,笑道:“便是个傻孩子,难道姐姐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会像你一样莽撞,不顾前后吗?放心吧!教宗大人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帮我把同心蛊收回来了。只要休养一段时间,我就能好起来了。”
我更是吃惊:我一直以为慧生能够创下世神教,是靠她离开安都是带走的数千名炼丹术士和财物做底子,倚着袁家的名望,因势导利而为。那半年才蒙面出现一次的教宗,只是慧生捧出来的傀儡。可现在听慧生的话,那教宗竟是真的有能力。
“教宗是谁?他怎么会收蛊虫?”
慧生叹了口气,有些郁郁地说:“你放心,教宗大人是以神通替我把同心蛊收回来的,并不是有人潜在你身边。阿随,朝廷风波险恶,实在不是你的久留之地,答应姐姐,别再回去了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沉默良久才呐呐地道:“姐姐,对不起!”
“阿随,你要明白,你与昆嘉凛的感情中昆世俗绝不能容,只是因为昆嘉凛征战在外,你们长时间分离,你们的关系才会被人忽略。一旦昆嘉凛班师还朝,你们朝夕相处,关系便会暴露。昆嘉凛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有他的个人身份。他要保护的第一要位,必是他的君王威严。众口哓哓之时,他岂会冒着与天下为敌的大险去保全你?你如何还能保住目前的身份地位?且不说你一旦失势,便有性命之忧,就是你与昆嘉凛两人,也是一别数年,时空阻隔,人心变幻,谁能担保他对你的情意依然如故,磐石不移?若他对你有了别样心思,只怕他回朝之日,就是你殒命之时!”
慧生越说越急,抓住我的手:“两年前我曾经派人潜入西元,昆嘉凛的妻子铃泉是西元七十二部的天马部族长之女,也是昆嘉凛已故的十一哥的妻子。她从父亲和前夫处继承着两个部落,在西元是有数的有权势的女子。她在她前夫未死的时候,就有因为争风吃醋而刀劈丈夫的姬妾的传说,若她入关,成为皇后,却如何容得下你?她一共四子二女,小的双胞胎兄弟是和昆嘉凛成婚后所出……”
我吓了一大跳,失声惊问:“铃泉有……”
这后面的几个字,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这几年,我一直刻意不去问西元方面的消息,由赫拉主管。铃泉既然有了孩子,却是嘉凛又骗了我!
“是的,铃泉给昆嘉凛生了一对双胞胎,现在已经三岁了!阿随,铃泉有权有势有孩子,名正言顺,地位稳固,你拿什么跟她争?若是现在退开,还能保全身家性命,若是在宫廷争斗中败落,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慧生定定的看着我,问道:“何况……阿随,你素爱自然之景,胸怀宽广,何必定要受拘于儿女之情这样的狭小天地?”
姐弟二人僵持良久,慧生突然一笑,道:“阿随,姐姐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骨头都要生锈啦!你扶我起来走走。”
我赶紧取下床头衣架上悬着的披风,扶着慧生起来。
慧生走了几步,却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笑道:“自从病后,我就没洗头了,头发脏得很。阿随,要你替姐姐蓖头,你不会嫌脏吧?”
我苦笑一声,叹道:“姐姐,你莫故意生分我。”
慧生的发束散开,里面白发从生,令我触目惊心。慧生靠在椅背上,悠悠地说:“阿随,这四年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专门派人在安都传递消息,长康府戒备森严,他们是进不去的。可你每天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穿的什么样的衣服,府里每天买什么菜……”
我虽然明知此时慧生的举动和言语,都不过是慧生诱劝我,却如何不心酸愧疚?只是心里纵有不忍,此时却也不能不勉力拒绝。
“我现在事务繁杂,一刻也不能脱手,姐姐!”
慧生全身一颤,顿足斥道:“阿随,这四年里,你只差没把自己熬得身枯血干,可自古何曾有安老的权臣?你既已经离了安都,何不至此与朝廷一刀两断?世神教经营四年,虽然无意称王称霸,也能保得我们姐弟三人一世平安。你至今依然不肯答应我,何其愚蠢!”
“姐姐,我既然离了安都,就不想再回去了。但眼前嘉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须得查找他的下落。他若安然无恙,我们姐弟便出海而居,逍遥渡日。他若是不幸身死,就请姐姐放开胸怀,让阿随独自游历江湖吧!”
“你!我们十几年的姐弟情分,在你眼里竟比不得你与昆嘉凛相识的四个月时间?”
慧生勃然大怒,翻手便是一掌。她这一掌打得不轻,我眼冒金星,心头愧疚,脑中有无数为自己辩解的词句,到得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慧生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缓过神来,叹道:“阿随,你与昆嘉凛四年不见,时空阻隔,难道竟不能让你将他稍微放开?”
“我与他相识于国破军乱,交结于权谋争斗,虽然彼此互许,却始终难免世俗羁绊。唯有今日,完全的摆脱政治权谋,身份累赘,澄清了心思,我对他才是全心相托,绝无半点虚假。姐姐,人活于世,几难得有人值得自己全然无伪的爱重?对这样的人,说到‘放开’二字,谁忍?谁能?”
我跪地叩了个头,才道:“姐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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