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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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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香说:“我听厨房的钱大嫂说,二夫人也是个美人,人也好,就是命太薄。小姐,她们说你眼睛长得像二夫人呢。”
    我看过谢昭华母亲的画像。古代工笔画,人物都是比较抽象的,看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知道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谢昭华本人身体健壮能吃能睡,显然没有继承到她娘病弱的身子。
    次日我又溜了出去。
    马大嫂一看到我,热情招呼:“敏姑娘,过来坐坐啊,我煮了茶叶蛋。”
    我笑:“不错啊,大嫂最近宽裕了。”
    “我家那口子找了个看马的差使。”
    “你们可以找到工了?”我欣喜。
    马大嫂满脸喜色:“是啊。虽然还是不能进城,但是也不敢我们走了。有工打,这下吃饭就不愁了。”
    马大嫂的儿子金柱一溜烟跑过来,嚷嚷着:“娘,那个先生帮二娃把腿接好了。”
    马大嫂松口气:“那太好了。”又对我说,“这几日还来了一位先生,也为我们送食看病。”
    我一听,问:“是谁啊?”
    “是我。”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初春寒风中,宋子敬负手而立,风姿清腴,大有松柳之行梅雪之姿。他笑容和煦,更显得他容貌清俊秀雅。我的小心肝都颤抖了一下。
    宋子敬笑道:“我当那位天仙下凡的敏姑娘是谁,原来是你啊。”
    我脸皮再厚,这时也不好意思了。
    马大嫂说:“原来你们认识啊。老人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好人也扎堆。”
    我问宋子敬:“你怎么也来了?”
    宋子敬说:“我听说了城外有难民缺衣少食,居无定所,担心现在天气转暖,会有疫病流行,便来看看。”
    学生老师一起逃课。万一谢夫人挑今天去巡视教学业绩,不会以为我们俩携手私奔了吧?
    宋子敬说:“我一来就听他们在说一位心善阔绰的姑娘。四小姐真让我大开了眼界。”
     我红了脸,带着他往土地庙走,“你来了真好。我一个人还不大忙得过来。他们中有些身体弱的人,已经闹过一次伤寒,我用药压制了下来。但是我担心复发。他们聚居的这里,狭窄闭塞,饮用水都从旁边那条小渠里取。那渠水不干净,我虽嘱咐他们把水烧开了再用,但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宋子敬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在这里长住。官府已经允许店家等雇佣他们,他们找到了活,自然就会离开这里。你也就不用担心疫病会传播下去了。”
    我好奇:“不是一直不同意,还要赶人走的,怎么这就又变了?”
    宋子敬还未说话,土地庙里的人看到了我们,热情地招呼:“敏姑娘,宋先生。”
    这宋子敬魅力无敌,才来一天就把男女老少迷得团团转。只见他左手牵一个小姑娘,右手牵一个小男生,一下扭头和大妈说,一下转身和大伯聊。这里倒没我什么事了。
    这时云香忽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叫:“小姐,宋先生。赵家派人来找宋先生。”
    宋子敬皱起了眉头。
    我试探着问:“赵小姐?”
    宋子敬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位赵小姐也太厉害了,这样了都还不死心,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说:“不如你干脆当面和他说清楚。”
    结果云香都比我聪明:“小姐,这样宋先生就有去无回了。”
    也是,赵小姐可以想得开,赵老爷子就未必了。
    我对宋子敬说:“你还是快逃跑吧!”
    云香说:“来了十几个兵,东面西面都有。”
    这是绞匪吗?
    我横下心,命令宋子敬:“脱衣服!”
    宋子敬平日里再是沉稳镇定,也被这句话闹得一张俊脸立刻转了红。
    我跺脚:“我扮成你逃跑!”
    宋子敬正色:“不行,不能连累你!”
    我干脆动手扒他衣服,边说:“即使抓到我又如何?我好歹是谢家姑娘,赵老头也不会这样得罪我爹的。”
    云香也过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扒下了宋子敬的外衣。他红着一张脸无力招架,连声拒绝,可怜又可爱。我赶紧把衣服穿上。这身衣服宋子敬穿着很合身,换我身上,长出一大截。他看着挺瘦的啊。
    云香刚帮我把头发梳好,外面放风的小孩喊:“他们来了!”
    我把衣服一提,冲宋子敬抛了个飞吻:“分道扬镳,书院汇合!”
    不等看宋子敬的红脸,麻利地爬窗而出。
    不出我所料,那帮赵家兵果真把我当成了宋子敬,全部都追了过来。在片地我出没已久,熟悉地形,左转右拐,他们怎么都追不上我。
    我见距离拉开,便一口气冲进了城里。这下可热闹开来了。
    今日本来就有集市,大街上正热闹,卖东西,耍杂耍的,拖儿带女逛街的,把道路挤得个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身材矮小的人就占了大便宜。
    我展开我们谢家祖传“白鱼过隙”大法,脚不沾地,在人群里见缝就钻,一下溜出老远。
    赵家兵眼见着追不上,气得大叫:“站住!站住!”
    笑话!叫站住就站住,早天下无贼了!
    我正洋洋得意地钻出人群,冲遥远彼岸的赵家兵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
    一个不明物体从侧猛地将我打倒在地,我摔得眼冒金星,疼痛无比。没力了。
    然后听到一个威严正义的男声道:“堂堂盛京,天子脚下,容不得尔等泼皮小盗在此撒野!”
    我隔着散乱的头发努力望着那个优雅踱过来的闲事佬,虽然我头晕目眩可还依旧可以看清他身长玉立衣着华贵面目英俊人模狗样。
    我愤怒地爬坐起来,冲他叫:“说什么呢?谁偷东西了?”
    白面帅哥看清我,愣了一下:“你是女子?”
    我顶着一头乱发,凶神恶煞,像个复仇女神:“女子又怎么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偷东西了?”
    这边,那几个赵家兵终于力派众难穿越人海到达港口,气喘吁吁道:“宋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一手扶脸娇滴滴作芙蓉姐姐状:“几位兵哥哥,你们说什么?”
    赵家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不是宋子敬?”
    我手放腰带上,作势要解:“要不要证明给你们看?”
    “啊不用!不用!”赵家兵像是和尚出身,顿时吓得捂着眼睛四下逃窜,又打回头去城外继续找人了。
    这招果真是万金油。
    我猛转过身去。白面帅哥还作瞠目结舌状。我把我不是很纤纤的玉指指着他的鼻子:“你!要给我道歉!”
    旁边楼里奔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听我的话,大喝一声:“不得对二皇子无礼!”
    二皇子?
    我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那些忠犬赶到,问:“怎么了?”
    我笑:“误会。都是误会。”
    白面二皇子这时回过了神来,也道:“一场误会。”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我眼睛忽然一亮,冲着忠犬里的某人高声叫:“狐狸哥哥!”
    韩王孙本来就快缩离我的视线了,被我这么当众一点名,又只好硬着头皮抬起了头,惨淡一笑:“四妹妹啊。”
    皇子小白说:“你们认识?”
    韩王孙痛苦地说:“回殿下,这位姑娘是文博候谢太傅的么女。”
    皇子小白一听,眼睛放光,道:“你是谢昭珂姑娘的妹妹?”
    他念我三姐的名字,就像我三姐念宋子敬的名字一样,轻软温柔,脉脉含情,真是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我恍然大悟,笑道:“惭愧。小女赶不及姐姐的十万分之一。”
    “也……不是。”皇子小白大概想说“也是”,到口了才转成反义词,“姑娘天真活泼,纯朴未琢,不可妄自菲薄。”
    纯朴未琢?纯朴未琢的女孩子会当众解腰带?
    我冷笑。
    韩王孙过来拉我到一边,问:“你怎么在这里?还弄得灰头土脸的?你哥知道吗?走,我送你回家。”
    我笑:“狐狸哥哥对我真好,我该怎么谢你啊?”
    “不!不用了!”韩王孙看上去死的心都有了。莫非他知道自己吃了我的“口水鸡”的事了?
    我们正要走,皇子小白喊住我:“四姑娘可否代小王向令姐问一声好。”
    我谄媚道:“一定一定!我三姐也好得很。殿下一表人才,做我姐夫该多好。”
    皇子小白一听大乐,连声道四妹妹好乖巧好聪明将来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云云,还硬塞给我一个似乎非常值钱的白玉佩做见面礼。
    我千恩万谢同他告辞,心想如意郎君?没准做你小妈呢。
    韩王孙带我回谢府。
    路上我问他:“小王爷,那个赵小姐,你认识吗?”
    韩王孙说:“赵舅爷的千金?不认识。你以为别家小姐都像你这样成天抛头露面。”
    我急于套情报,也就不计较他冲撞了我的圣颜:“那你总听说过她吧。”
    狐狸男笑。此人也是颇有姿色,笑起来色若春晓,就是有点不大厚道的感觉。
    “赵家小姐年方十五,排行老三,封了一个惠林县主,芳名芙蓉。”
    “啥?”我问。
    “芙蓉。”韩王孙说。
    “欲剪芙蓉裁颜色的芙蓉?”
    韩王孙说:“原来你会念诗啊。”
    我暗骂一句谢昭瑛你这个小人,酒喝高了就出卖亲妹子。
    “这位芙蓉姐姐——也许是妹妹,真的如传说中那样奇丑无比?”
    韩王孙说:“这我真不知道。不过我见过她弟弟赵竹修,模样俊秀,斯斯文文的。我想赵三姑娘不该多丑。”
    “可是一个姑娘家,这样满城追汉子,她爹就不管管吗?”
    “赵家这辈四房一共生了十四个,只有她一个闺女,全家上下拿她当宝还来不及。怎么了?你也看上宋子敬了?”
    我冷笑,忽然冲他抛一个眉眼:“讨厌,看上你还差不多。”
    韩王孙一个哆嗦,吓得不轻。
    他没送我到正门,而是一路拐到偏巷里。
    我开他玩笑:“坏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
    韩王孙面部肌肉抽搐:“我真同情你二哥。”
    他指着一堵很眼熟的围墙说:“自己翻吧,里面就是你的院子。”
    我笑:“狐狸哥哥,青山白水,后会有期。”
    翻过围墙,才听到韩王孙有气无力地一句:“最好无期……”
    
 
歌尽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10章 谢家有女初及笄
    外出给百姓义诊之事,就这么给赵家小姐搅黄了。我怕事情传到谢夫人耳朵里,宋子敬也怕落入赵小姐魔爪之中,我们两人又暂时恢复了规律枯燥的教学生活。
    一个春光灿烂的下午,我在刻苦钻研医术,而宋子敬在同自己下棋。
    外面树上有鸟儿在叫,枝头有花儿在绽放。天气已经转暖,我们都换了较薄的衣服,暖风和花香之中,我忽然想起了张子越。
    我想起以前无数个这样的下午,他就坐在我身旁,为我补习功课。
    他会耐心地把一道公式解上五遍,他也会仔细地修改我英语作文里的每个错误。
    其实叫他来给我辅导功课是我娘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心上人就在身边,我哪里还有心思学习,当然全部注意力都从理智转移到感官上去。
    他挺直的鼻梁,他柔软的头发,他低沉温柔的声音,无意触碰到的温热光滑的肌肤。
    我忽然开口问:“先生,你喜欢过人吗?”
    宋子敬抬头看我:“什么?”
    我望着他俊秀的面容,重复道:“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宋子敬淡淡道:“怎么问这个?”
    “有还是没有嘛?”
    他放下棋子,说:“有过吧。”
    我好奇:“她怎么样?”
    宋子敬笑了笑,陷入回忆:“她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我们在诗会上隔着帘子对过几首诗,她才华横溢,在女子中少有。她本来定有亲,后来就由父母做主嫁人了。”
    我等了等,他又继续提子下棋,我问:“完了?”
    “完了。”宋子敬说。
    “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宋子敬笑:“不知道。”
    我失望:“这算什么啊?你就没有去争取吗?”
    话说完就知道说错了。宋子敬纵有满腹才学,也只是一介贫民,等级制度如此森严的东齐,怎会让他如愿已偿?
    宋子敬淡雅一笑,尽在不言中。
    我闷着头继续看医书。
    张秋阳写这本书,是为了将自己毕生本领传承给后人,本着一种无私的信息交流精神,所以并不生涩,我读着不太难。而且上面的《毒经》篇非常有趣,有些简直像武侠小说截选。
    什么A地人士张三,与B地人士李四进行非法性质的武斗,李四给张三下了他们独家密方传男不传女一片顶过去五片的神毒“断肠散”。于是张三腹痛如绞四肢浮肿,身上出现黑斑,痛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腹破肠烂而死。而解毒方法应该这般那般再这般。
    什么C地人士王二同D地女士小翠谈恋爱,感情破裂以后,小翠就给王二下了她独家发明版权所有蓝瓶新包装的奇毒“缠绵”。于是王二只要碰了别的女子就要浑身瘙痒大面积起红斑,使劲挠啊挠啊一直挠到皮开肉烂血流光才玩完。而解毒方法应该如此这般又如此这般。
     还有什么N个门派集结众人前去F教门下挑衅,严重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被F教护法玄某某下了他们最新研制国家认证荣获先进发明奖的怪毒“千绝”。中毒者浑身肌肤发蓝,又痒又痛,迅速腐烂,肉烂骨碎,直至整个人化成一滩蓝墨水。解毒方法是……张老爷子写:没得解,准备棺材吧。
    我正在笑,云香来找我:“小姐,夫人叫你去一趟。”
    “啊?”我做了亏心事,立刻不安,心想谢夫人不是知道了我溜出门的事了吧?
    谢夫人仪态端庄地坐在高堂,身旁站着小腹尚平坦但是已经一身孕妇装并且装模作样扶着腰的大嫂,还有始终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谢昭珂,和几乎可以忽略的闷头蜗牛白雁儿小姐。
    重点是,几位女士脸上都带着友好的笑容齐看着我,让我一阵毛骨悚然。
    谢夫人开口:“小华,下个月十八,你就满十五岁了,可就不再是小姑娘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松了口气。
    谢昭珂冲我倾国倾城地笑:“恭喜妹妹要成年了。”
    哦?我这才想起,古时候女子,似乎正是十五岁成年。之后,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难怪谢夫人看着我,就像农民看着自己下地里种出来的大白萝卜,或是饲养员看着养肥了的猪一样,有种劳动人民大丰收的喜悦。
    谢夫人说:“及笄是大礼,不可马虎。我们决定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你也要做几身新衣服。下午就不上课了,御衣局会上门来给你量身。咱们这可是沾了皇家的光,你三姐当年及笄时都只是云剪轩做的衣服。”
    谢昭珂笑道:“娘,妹妹以前那么可怜,这次把及笄礼举办隆重点,也好补偿一下啊。”
    谢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下午也去挑几块布做裙子吧。”
    大嫂也吊着嗓子说:“四妹真是好命,看娘多疼你。将来若是嫁了好夫君,可不要忘了娘家人哦。”
    我在旁边一直干笑。
    就这样,一直到生日那天,我都没有机会出去。
    新衣服做好送来了,色彩明丽,料子轻盈,我倒有几分爱不释手。可是转头看到穿了新衣的谢昭珂,美得仿佛随时可以腾云驾雾而去,立刻被打击得陷到尘土里。基因决定一切啊。
    现在谢昭珂时常来书院转转,送点什么新鲜瓜果点心。她每次都精心打扮过,那种受爱情影响而散发出来的美丽极其璀璨夺目,让人眼睛都张不开,可是宋子敬这个高人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说真的,我都有点同情谢昭珂。虽然她在我的问题上表现得对自己极其庆幸而对我又不够同情。
    就这样,我的十五大寿终于到了。
    四月十八,春光明媚。我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由谢夫人亲自监督着梳洗打扮。
    我又被迫穿上一件桃红色的礼服,然后坐下来,由谢夫人亲自为我修眉。
    她捏着镊子凑近我的眉毛,然后猛地一拔。我发出惊天动地地惨叫声。
    谢昭瑛在外面敲门:“怎么了?怎么了?”
    我说:“我死了!”
    谢夫人拍我一下,说:“没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我哭:“娘,疼死了,别修了。自然就是美啊。”
    谢夫人板着脸:“别胡闹。”然后叫老妈子一边一个按住我,谢昭珂亲自扶住我的脑袋。我简直就像砧板上的活着剥鳞的鱼,干脆放开嗓子呼天抢地地乱吼乱叫,疼得眼泪直流。简直不明白以前寝室里那些女生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隔三岔五修剪一次眉毛?
    谢夫人到底姜是老的辣,任我鬼哭狼嚎,下手丝毫不软。
    好不容易修剪完毕,我就像死过一回,满背是汗。
    现在轮到谢昭珂亲自给我扑粉抹红,戴上首饰。最后一帮人七手八脚给我整理好衣服,这才勉强告一段落。
    我还没来得及看镜子,就被众人拥了出去。
    隔着帘子往外望,大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大都是我不认识的亲戚。谢太傅一身朱玄朝服,坐在高堂,谢夫人也换了一身紫金红命妇朝服,仪态端庄地坐在他身边。一个显眼的位子上还端坐着一个凤冠紫袍、风韵犹存的贵妇,就是我三姑婆,寿王妃。乃是此次仪式中的正宾。
    谢太傅起身致辞,说了一番场面话,然后仪式正式开始。
    我由谢昭珂陪着走进场,开始了一长串行礼,下跪,解头,梳头的动作。
    谢昭珂为我梳完头,把梳子放到席子一边。我还以为完了,兴奋地抬起头来。谢昭珂一手又将我的脑袋按了下去。
    寿王妃这时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洗了个手,然后又和我爹娘互相客气一番。我想这下该给我扎头发插发笄了吧,结果三个老家伙又坐了回去。
    谢昭珂指挥着我转了一个方向,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寿王妃站了起来,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我一句也没听懂。正迷惑着,寿王妃已经在我身边跪了下来,开始为我梳头。
    大妈年纪不轻了,可能有点白内障加老花,眼神不大好使。弄了好半天,把我头皮扯得生疼,终于弄好了。然后加笄,一插就插到我头皮,我立刻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在这笄是玉而不是钢筋做的,不然我就要命丧在这里。
    谢昭珂将我扶起来,悄悄塞给我一张帕子。我感激地擦了擦满脸汗水。仪式告一段落,我回房间换了一身常服。因为大早起来就没吃东西,现在饿得肚子里打鼓,看到桌子上摆了糕点,伸手就去拿。
    谢昭珂一把抓住我:“等一下,接下来是三拜。”
    我在心里哀号:我痛恨封建主义社会!
    就这样,等我把所有的礼节都行过一遍后,都已经是下午了。回到院子里,往床上一倒,几乎不醒人事。
    我算领教了古礼的繁杂冗长拖拖拉拉没事找事纯粹自虐,我差点没给那身厚衣服捂出一身痱子。
    云香却还很高兴:“四小姐,我听其他丫鬟说,谢家这么多姑娘里,就咱们的及笄礼是最最隆重的,连三小姐都比不上呢。”
    我有气无力:“那是当然。他们要让其他人知道,谢家四女儿,已经不疯了。这样我才有资格去选妃。妈的,干吗不干脆拿个锣鼓在街市口敲一锣喊一嗓子?”
    云香端来一碗香喷喷的云吞面,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了就睡。
    如今成年了,不方便再跟着宋子敬读书,以后日子倒轻松了一点。平时努力钻研医术吧,我草药这章还差得很。最近努力尝试制作水果派,奶油是怎么提炼的来着……
    我忽然张开眼睛。
    视线里一片昏暗,只有外隔间有点微弱烛光,天已经黑了。我不知不觉睡了很久了。
    我心里有种奇异的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挠着,让我坐立不安。云香在外间睡着,她也累了一天,现在雷打不动。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寒蝉高悬,月华满地,夜风正是温柔,不忍惊醒情人梦。墙角一株琼花开得热闹,硕大莹白的花朵向着月亮婷婷摇曳,像是一双双玉手捧着一片月光。
    我亦摊开双手,看着满手皎洁,如盛了雪霜,不禁呢喃:“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你要赠谁一握月光?”
    我抬起头,墙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头发散乱,衣衫狼狈,却丝毫不掩他眼里清冷精锐的光芒。角落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轻他浑浊的呼吸。
    月影花香之中,我敏锐地闻到了一缕血腥之气。
    “二哥?!”
    那个高大的影子软软倒下,我仓皇去接,他重重地压在我的肩上。一股浓郁的血腥混合着怪异的甜香飘到我的鼻端。
    “云香!云香!”我大叫。
    云香衣衫不整地冲出来,大惊:“这这这……二少爷?”
    “快帮我一把,扶他进去。”我命令道,“然后去烧热水,把我那套剪刀和小刀都找出来。记住,不要惊动别人!”
    我们把谢昭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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