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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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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生十月中旬回来的,在日本读了半年的速成师范。”
“你并不是湖南的官费生,自己花钱去日本,为的是什么?”张之洞顺手将书案上一个玛瑙鼻烟壶拿起,打开小盖子,倒出一点粉末在手指上,然后将粉末抹到鼻孔边。
“晚生到日本,是想看看日本人究竟是如何把国家治理得富强起来的。”杨度挺直腰杆,目光炯炯地望着张之洞,气势充沛地说,“都说日本三十年前比我们还落后,仅仅只有三十年时间,就把国家治理得强盛起来了。晚生认为,一个有志于国事的士人,应该放下架子,亲自到人家那里去看看学学,所以虽然没有得到官费名额,我还是去了。”
“有收获吗?”
“收获很大。”杨度颇为兴奋地回答。
“好!你有哪些收获,下次再跟老夫谈。”张之洞将鼻烟壶放回书案,盯着杨度问,“老夫现在问你,你为何要在日本鼓吹骚动。反对朝廷,你难道没有想到,这是大逆不道的吗?”
杨度大吃一惊,他没有料到张之洞会突然这样严厉地责问他。瞬时间,他有点后悔不该来闯虎穴,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既已来了,便不能退却,说大人则藐之!他从容回答:“回大人的话,晚生在日本的确是讲过,一个弊病丛生的国家,与其死水一潭发烂发臭,不如来点骚动,招引生气,龚瑟人早就说过: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可见鼓吹骚动的,并不就是罪过。至于朝廷,也不能说它事事都对。倘若一点缺漏都没有,为何皇太后、皇上在蒙尘时要下诏自责呢?假若在太后着迷于义和拳时,有人坚决反对并起了作用的话,又哪来的日后帝后播迁呢?伍员唱反调而为忠臣,伯嚭善逢迎而为奸佞,这已是历史的定论。因此,反对朝廷的不见得都是反叛。晚生以为,大逆者,逆全国之人心也,大反者,反天地之大道也,而招引生气、补苴罅漏,不能谓之大逆不道。晚生无知,还望大人赐教。”
杨度这一番雄辩,试图将自己在日本对朝廷的不恭之心不轨之言轻轻巧巧地掩盖,倘若遇到的是一个满蒙亲贵,或是一个对朝廷愚忠的汉族大臣,自然并不会起多大的作用,可是现在问话的是一个想顺潮流而动,力倡变法,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开明总督,张之洞不但不认为他是在巧言掩饰,反而认为他说的是真正的实话。
“照这样说来,你是大清朝的忠臣,老夫错怪你了?”张之洞站起身,离开转椅,在西域毛毯上甩手踱步。他气血不好,坐久了身子就发麻,非得走动走动不可。他比王辏г诵×剿辏谘疃瓤蠢矗幢认骁彩ο缘美下醯枚啵疑聿陌。睹挥邢壬姆绮伞U胖凑饩浠笆羌シ恚故钦娴南宋蠡幔疃纫皇蹦貌蛔肌K退睦鲜σ谎永疵挥邢氲揭龃笄逋醭闹页迹巫我郧蟮闹皇且徽棺约旱谋Ц骸Q疃缺纠聪牖卮穑骸巴砩龅氖侵泄闹页迹⒉幌胱鲆患乙恍盏闹页肌!弊钜幌耄谡庋晃淮笄宄某璩济媲埃醮蜗嗉闼党稣獾然袄矗暇故翘懊亮耍蝗缢匙潘囊馑挤笱埽巴砩腋缸媪奖裁墒芄抑鳎砩救擞质蔷偃耍娜啡绱笕怂档模恍南胱龀⒌闹页肌T谌毡荆溆杏氤⑽械母锩常砩胨遣⑽蘖怠M砩谌毡景肽辏惺茏钌畹氖牵毡局匝杆偾渴ⅲ褪且蛭髦挝录忧苛颂旎实娜ΑN颐侵泄毡荆滓阋簿褪且忧砍⒌娜Α9赜谡庖坏悖砩挂蚶洗笕速鞅ā!
这几句话说得张之洞很满意,他轻轻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起身走到景泰蓝瓶边的书架前面,从架子上拿出一张报纸来递给杨度:“这张报纸想必你在日本还没有来得及见到,那上面登了一首黄河歌词,写得不错。作词的杨承瓒是不是也在日本留学,你认识他吗?”
杨度接过报纸,大感意外。原来这是一张《 新民丛报 》。《 新民丛报 》上刊登的文章,多数说的是维新变法,梁启超的时论,几乎每期都有。梁启超以他特有的笔端常带感情的“饮冰体”感染着千千万万的读者,使他们在阅读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接受了他的观点。国内许许多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依旧如醉如痴地崇拜他。这种心情,不但不因朝廷的禁止而减弱,反而随着太后、皇上再次明令变法大为增强了。人们普遍认为,康梁是首倡变法的先驱,戊戌年对他们的镇压是错误的。尽管人心如此,官方依然维持原议:康梁是乱党,他们所发行的报刊是绝对禁止在国内传播的。就是这样一张被慈禧太后视为洪水猛兽的《 新民丛报 》,居然出现在堂堂湖广总督衙门内,大模大样地摆在总督大人的书房里,杨度大为惊讶。至于歌词的刊出他也没想到。梁启超想为留学生们制作一首新歌,要求雅俗共赏,利于唱诵,在《 新民丛报 》上发起征稿启事。杨度以黄河作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写了一首歌词,为不让老友知道是他写的,便用自己的原名“杨承瓒”三字落了款。不料梁启超毕竟眼力不凡,作为首选刊登了他的《 黄河曲 》,更不料张之洞英雄所见略同,也加以称赞。杨度很高兴,仔细看着。刊出来的是他的原稿,一字未改:
黄河黄河,出自昆仑山,远从蒙古地,流入长城关。古来圣贤生此河干。独立堤上,心思旷然。长城外,河套边,黄沙白草无人烟。思得十万兵,长驱西北边。饮酒乌梁海,策马乌拉山,誓不战胜终不还。君作铙吹,观我凯旋。
“回禀大人,这首歌词是晚生所作,杨承瓒是晚生小时候的名字。”
“哦!”张之洞的眼睛里射出欣喜的光芒。看到杨度对的下联时,他便知此人器识不俗;听到杨度为自己辩解的那一席话后,他更知此人胸襟开阔;得知这首《 黄河曲 》为杨度所作之后,他又感觉到这个青年的爱国之情。张之洞一生所结识的有才有识的年轻人不下千数,但像杨度这样的人才尚不多见,此子无疑是时下士人中的高才捷足。张之洞的脸上显露出一派赞许的神色,说,“你以黄河作为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象征,老夫于此十分赞赏。黄河曾经哺育了我们华夏举世无双的文化,培育了历朝历代杰出的人物,黄河就是我们中国的代表,我们应该颂扬它保护它。泰西各国尽管有很多东西超过我们,但他们的文化是远不能跟我们的文化,即诞生在黄河两岸的中华文化相比拟的。这就是老夫作《 劝学篇 》的目的所在。可惜现在不少年轻人,尤其是出洋留学的年轻人说起泰西来神魂颠倒,好像别人那里就是天堂,我们这里就是地狱似的,老夫为此感到忧虑。看到这首《 黄河曲 》,老夫知你不是那种数典忘祖之辈。你想参加明年经济特科,老夫支持你,只是老夫已奉派为主考,不便再上荐书。”
张之洞又站起来,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杨度兴奋地看着,似乎觉得老迈的总督的脚步变得轻盈多了,两手甩动时,那动作也很优雅。他设想,当年的神童才子必定有迷人的风采。“这样吧,我给四川总督去一封信,由他出面推荐你。他十年前做过湖南藩台,与你的老师也有交谊,由他来推荐也说得过去。你看如何?”
“晚生深谢老大人的栽培。”杨度起身道谢,说着又要下跪。
张之洞急忙拦住:“不要这多礼节了,我是个不喜多礼的人。我这里事情多,也不留你了,你早点回家做准备。记住,特科考试定在明年闰五月中旬!”
三 癸卯科会试在冷冷清清中收了场
四月二十四日下午,杨度和另外几位湘籍举子行色匆匆来到北京城,住进了长郡会馆。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他们之所以提前选在这个日子进京,是为了一睹状元打马游金街的盛况,因为明天正是癸卯科会试传胪的日子。杨度已参加过两次会试,但都没中。一同参加考试,别人高中,自己落第,心情的抑郁可想而知,何况他又是一个才大心高的人,哪里能见到那种场面!所以前两次传胪这一天,他便在会馆里一人喝闷酒睡大觉,根本不上街。这次不同了,他没有参加会试,自然也就没有考中的得意和落第的失意,也就有了旁观的闲心情。这毕竟是三年一遇的大场面,既来京师,如何能错过?
第二天一大早,杨度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到紫禁城午门外,挤在万头攒动的人堆中。满人入主中原,以少驭众,靠的是八旗子弟的武功威力,强迫汉人服从。入关以后,摄政王多尔衮采用范文程、洪承畴等人的建议,变镇压为笼络。一是礼葬崇祯皇帝,全部以原官职留用明朝旧官吏;二是尊孔祭礼,以儒家学说为立国之文化思想;三是开科取士,收买汉族士人。就这样,满人的政权巩固下来了。也因为如此,清代的每科乡试、会试,朝廷看得很重。从顺治开始,每代帝王都亲自出席会试的传胪典礼。
从乾隆二十六年起,传胪典礼定在四月二十五日这天,地点设在太和殿。太和殿就是民间所说的金銮殿,此殿位于紫禁城的中心,是享有最高地位的殿堂。遇到会试年的这天清晨,銮仪卫设卤簿法驾于殿前,设中和韶乐于殿檐下,设丹陛大乐于太和门内。礼部、鸿胪寺设黄案两座:一于殿内东楹,一于丹陛上正中。又设云盘于丹陛下,设彩亭御仗鼓吹于午门外。三品以上大臣穿戴朝服站立于东西丹陛之下。辰初时分,礼部尚书赴乾清门奏请皇帝礼服乘舆,近侍导引入太和殿升座。这时中和韶乐奏隆平之章,一卫士执鞭来到屋檐下。这鞭名叫静鞭,又叫鸣鞭。鞭子以皮制成,长一丈三尺,柄为木质髹朱漆,长一丈,上面雕刻一个龙头。卫士孔武有力。只见他拿起静鞭慢慢地绕着自身旋转,越舞越快,那条鞭也便渐渐成螺旋式上升。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声浪直奔云霄,绵绵几分钟不绝,有龙吟凤啸之余韵,世间任何响声似乎都不能与之相比。这样连舞三次,响过三声之后,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这时殿试读卷各官北向行三跪九叩之礼。大学士进殿奉东案黄榜,出而授之于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再陈之于丹陛正中黄案。于是鸿胪寺官员引新进士就位。新进士一个个身穿朝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站在东西丹陛下王公大臣之后。传胪官高唱:“某年某月大清皇帝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接下来再高唱第一甲第一名某人,随之导引出班,就正中丹陛御道左跪,又唱第一甲第二名某人,再导引出班,就御道左稍后跪,又唱第一甲第三名某人,也导引出班,就御道右稍后跪。然后唱第二甲、第三甲新进士名字,但不再导引出班。唱名毕,鼓乐大作,丹墀两旁各官及新进士由大学士带领,向端坐在太和殿中的皇帝行三跪九叩礼。最后,中和韶乐奏显平之章,典礼到此结束,皇帝乘舆回后宫。礼部尚书将黄榜置于云盘内,奉出午门,放在彩亭中,再由校尉抬着彩亭,前面导着黄伞鼓吹,一路吹欢打打热热闹闹地来到东长安门外,张挂于长安街上。金榜两旁有卫士执戈护卫,张挂三天后取下珍藏于内阁。在礼部尚书捧榜出午门的同时,新进士分左右两队,左边由昭德门出,右边由贞度门出。一甲三人则随榜由午门正中而出。清代规矩,正中丹陛下为御道,御道非御驾不践。午门中路为御路,御路非御跸不启。亲王宰相都不可逾越这个规矩,惟鼎甲三人跪御道,行御路,这是给鼎甲三人的特殊荣誉,其目的也正是为了抬高科举考试的地位。
第二天,皇帝于礼部赐新进士宴,名曰恩荣宴,乃仿照唐朝的曲江宴而设。唐代士人以雁塔题名、曲江领宴为终生的无上光荣。清代学唐代的样,不但设恩荣宴,还将所有新科进士的名字刻之竖于国子监的石碑上,以便永垂不朽。恩荣宴上,一甲三人用金碗,二甲三甲者用银碗,各人均赐宫花一枝,小绢牌一面,上书“恩荣宴”三字,独状元与众不同,为银牌。席上金盘玉碗山珍海味,极天厨之馔,为民间所无。
光绪戊戌年以前每科的传胪典礼和恩荣宴大致都如此。然而今科 —— 经过戊戌流血、八国联军入侵后的癸卯科传胪典礼,其情其景却大异先前。
首先倒胃的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们有一半没有出席,来的一些人也懒懒散散,神情漠然,全没有以往那种兴奋激动之情。再看太和殿前,卤簿法驾一样都没有,一派冷冷清清暗暗淡淡的景况,站在左边偏殿廊庑下等候导引的新进士心中已开始疑惑不安:难道皇上御驾不来?正在心里嘀咕着,果然礼部尚书宣布:皇上圣体不适,不能参加传胪典礼。原来,三十三岁的光绪皇帝不是身体不适,而是精神不旺。自从戊戌年的变故后,光绪帝实际上已是一个关在瀛台的囚犯。从西安回銮这两年来,处境也并没有好转。他终日沉默寡言,忧郁不乐。有时慈禧接见臣工,也拉他坐在旁边。他知道这是老太婆为装门面而做出的假样子,所以也总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一些重大的宫中仪式,慈禧要他出面,他也常常借故推掉。因为他心里明白,大清的年号虽然仍叫光绪,但这江山实际上早已不属于他了。出自这种心情,受历代祖宗和他本人过去所看重的传胪典礼,他也无丝毫兴趣参加了。
皇上不驾临,还能称得上殿试传胪吗?人们常常称进士为天子门生,其实天子并不出席他们的考试,也仅仅只是在这一天,才远远地与他们打个照面。对于大部分的新进士来说,说不定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才能得见天颜。不过这也就够了,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不仗着新科进士的特殊身份,寻常读书人一辈子能见得到吗?有这见一面的经历,“天子门生”四字,他们也便受之无愧了。可是,现在皇上不出来接见,这成什么典礼呢?既失去了得见天颜的机会,也使“天子门生”的美誉叫不响亮。这些新科进士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公大臣们到得稀稀落落,原来他们早已得知皇上不参加的内情,清早起来的满肚子激情,立时被打消了多半!
余下的仪式虽然按规定举行,但都如同演戏似的做作,缺乏真实的灵魂:三声静鞭响得不清不脆,只有响声,没有余韵;出班的一甲三人面对着太和殿里空空的宝座跪下,那模样,颇像祭祀逝去了的祖宗;连鸿胪寺的唱名官员的声音也没有以往的响亮动听。杨度和看热闹的京城市民们好不容易将金榜盼出来了。捧金榜的礼部尚书没精打采,跟在后面的状元、榜眼、探花也脸无笑意,两旁走出来的新进士们,一出门便各自星散了。一甲三人出了午门后,榜眼左霈、探花杨兆麟依旧仪送山东籍的状元王寿彭到齐鲁会馆,然后贵州籍的杨兆麟送左霈到他的拉面胡同家中,最后杨兆麟只在自己的小书童的陪同下,悄悄地回到云贵会馆。所谓的状元打马游金街,就在这种既不风光又不热烈的气氛中收了场。
第二天,杨度又听说恩荣宴也办得大不成体统。主持人恭亲王载澂只到礼部大堂坐了一会,新进士行完礼后,他便袖子一甩,走了。据说急急忙忙回王府的原因,是要听三喜班一个新来的漂亮女伶的清唱。参与考试的官员也到得不齐,宫花系红纸所做,写有“恩荣宴”三字的小绢牌也免掉了。席上摆的是粗瓷竹筷,陈列的是家常菜肴,令所有赴宴的官员和进士们哭笑不得。
晚上,杨度去皮库胡同看望夏寿田。夏寿田已升为翰林院侍读了,仕途还算顺利,但心情沮丧。庚子年他随銮驾西逃,历尽艰险,心头上一直压着一种亡国似的耻辱。回京虽一年多了,这种压抑感仍未全部去掉。他拿出在西安时写的《 庚子长安杂诗 》给杨度看。杨度读着“鲁乱国无刑,周衰民去礼。神州其左袵,皇舆竞西轨”等诗句,心情也很沉重。他把这两天的见闻告诉夏寿田,夏寿田苦笑着,想起五年前自己中榜眼时的风光,恍若有隔世之感。
杨度说:“明年是太后七十大寿,一定有恩科。”
“是的,恩科已定了。”夏寿田点点头说,“今年秋闱,云贵两省的主考、副主考都已放了。”
云南、贵州地处偏远,路途艰难,历来乡试考官都先放这两省,为的是好让他们先启程。
杨度问:“放的何人?”
“贵州的主考放的是李哲明,副主考为刘彭年。云南主考放的是张星吉,副主考放的是吴庆坻。”
杨度说:“李哲明、张星吉都不曾听说过,刘彭年、吴庆坻两人,戊戌年会试时,就听说他们先年一个放了四川正主考,一个放了河南正主考,都是大省,他们资历也老,想来这李、张二位,一定是翰苑老前辈了。”
“什么老前辈,都是戊戌科我的同年。”夏寿田冷笑道,“一个比我大一岁,一个比我小三岁,是翰林院里最不用功、最无出息的人。”
“这就怪了,他们何以有这样好的差运?是不是靠山硬得很?”杨度惊异地问。
“他们也没有很硬的靠山,靠的只是父亲大人当年给他们的名字取得好。”
“这与名字有何干?”杨度如坠五里云雾中,迷惑地望着老朋友阴沉的脸。
“说起来真是荒唐!”夏寿田气愤地站了起来,“某大老说,明年是老佛爷的七旬万寿,是个大吉大庆的年份,最先放的主考要应着这个意思。他将翰林院的名单排了出来,挑选了这四个人,组成‘明年吉庆’四个字呈报老佛爷。果然老佛爷欢喜得不得了,立时就赏他一柄镶金吉祥玉如意。”
杨度将李哲明、刘彭年、张星吉、吴庆坻四人的名字重新念了一遍,真的组成一句“明年吉庆”的好话来。
“就这样,刘、吴两个老头子便只好委屈做年轻人的副手了。有人对这个大老说,李哲明放贵州正主考已经说不过去了,而张星吉年纪又轻,诗文又最差,放云南正主考,既引起翰苑哗然,又怕将来误事,最好换一人。那大老说,换谁呢?再也找不出一个大名里有‘吉’字的人了。老佛爷已经认可,还能让她老人家扫兴吗?算了吧,再不行,也是他的命好,告诉翰苑诸公都不要眼红了。”
抡材大典,乃国家最为重要的事情,却儿戏如此,令杨度震惊。联系到这两天的反常,两位老朋友都叹息不已。会试典礼的衰落,象征着国势的衰落;放乡试考官的荒唐,暴露了国事的荒唐。大清帝国的国运,看来真的是一蹶不振了。
四 八大胡同寻静竹
看了这场热闹后,参加闰五月经济特科考试的士子便开始呆在会馆里准备功课。经济特科只考两场:正场、复试,每场只考论一篇、策一道。杨度对国家时局有一肚子策论,他不习惯也不屑于泡在会馆里读死书,况且对朝廷科考也淡然多了,于是常常外出闲逛,晚上则多半在皮库胡同夏寿田寓所里谈天说地。在京城,除夏寿田这个多年挚友外,杨度心里还惦念着一个人,那就是五年前邂逅江亭的姑娘静竹。
说来也怪,二十八岁的杨度自从成年以来,接触到的漂亮而又有才情的女子也不少,但没有几个能引起他的眷恋,而那个穿着一身绿色衣服操着带吴音的京腔的少女静竹,仅仅只和他有过一两天的短暂交谈,便偏偏在他的脑中刻下了十分清晰而美好的印象。这个印象五年来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甚至在异国他乡的岁月,他也常常想起过她。“我看重的是词,不是榜眼”,这句话,千百次地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这次从日本回来,做媒的不少,但他的兴趣都不大,要追寻心灵深处的原因,便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倩影常常出现的缘故。离家前夕,他把当年静竹送他的拜砖放进随身带的书箱里,暗自作好了打算,一定要借此机会找到她。
当然,五年过去了,犹如杜牧说的“绿树成荫子满枝”,当年的少女或许早已成了牵儿抱女的少妇,但无论如何,杨度想见见她,跟她说几句话。名花即使有主,他也愿再睹一次芳颜,聊以慰藉那种理不顺说不清、混合着种种情感、杂糅了各色意念的心思。可是,偌大一个京城,上百万人口,九市百街,数千个胡同,当初又并不知她住在哪里、操何种职业,甚至连她的姓都不知道,冠盖京华,茫茫人海,要寻找一个这样身份低微的弱女子,五年前都无法实现,五年后更从何处着手呢?
杨度记得,静竹对他说过,她是随教她弹琴的师傅来江亭玩的,她是苏州人,来京师三年了。自己当时听了这话后就没有再问下去了,心里想到这个女子一定沉沦下层。行,这就是线索!杨度想,静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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