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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贝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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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会吗?”
“只会慢的。”
“够了。”
“我不知道你爱跳舞。”姸青说。
“事实上我并不爱,但是我有和你跳舞的欲望,人一高兴就会手舞足蹈,可见跳舞是一种愉快的表现,和你跳舞,一定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反正,我随你安排,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姸青微笑着说。
“那么,马上准备吧!”
姸青到卧室里,换了一件白底紫玫瑰花的旗袍,外面是淡紫色滚银边的小外套,长发向来不需整饰,总是自自然然的如水披泻。淡施脂粉,轻描双眉,她在镜子里对着梦轩微笑。梦轩扶着她的肩,把嘴唇埋在她的头发里,两人静静地站立了好一会儿,微笑慢慢的从两人的眼底里消失,代之的是突发的柔情,他的嘴唇滑下来,弄乱了她刚涂好的唇膏。她推开了他,两人又在镜子里相对微笑,痴痴的、傻傻的,像一对小娃娃。
终于,他们出了门,吴妈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的车子开走,梦轩的手扶在方向盘上,姸青的头倚在他的肩上。吴妈的眼睛湿湿的,关上大门,她满足的叹了口气,暗暗的想,如果姸青能够养个儿子,那就再也没有什么缺陷了。在她单纯的心目中,女人养了儿子,地位也就巩固了,姸青到底不是梦轩的元配夫人呀!
车子平稳的滑行着,梦轩一只手驾着车子,一只手揽着姸青的腰,说:“你会开车吗?”
“不会。”
“我要教会你,开车很容易,也很好玩。”
“你会发现我很笨。”
“是吗?但愿你能笨一点。”
“怎么讲?”
“那你会快乐得多,思想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姸青沉思了一会儿,坐正了身子。梦轩问:“怎么了?”
“你知道我常被思想所苦吗?”她深思的说。
“我知道你每根纤维,每个细胞,”梦轩看了她一眼:“我要去买一把镶着紫色宝石的小刀送你,专为斩断那些苦恼着你的胡思乱想而用。”
姸青嫣然一笑。
“何必去买?你不是有那把小刀吗?”
“是吗?”
“是的,在这儿。”她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
他俯下头来,吻了吻她那只白暂的小手。
“这把刀有用吗?够锋利吗?”
“非常非常有用。”
“那么,常常用它吧,记住,它时时刻刻都在你的手边。”
“是的,不时也会刺痛我。”
他猛的煞住了车子,转过头来看着她,一面皱拢了他那两道很挺很挺的眉毛。“是吗?”他打鼻子里面问。
“你很惊奇吗?”她反问:“任何感情都会让人痛苦的,感情越浓,刺痛对方的可能性就越大,快乐越多,痛苦也就越多。快乐和痛苦,是常常同时并存的。”他重新开动车子,眼底有一抹思索的神色,他那只空着的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在这一刻,你也痛苦吗?”他温柔的问。
“有一些。”
“为什么?”
“一种恐惧。”
“恐惧什么呢?”
“怕好景不常,怕离别,怕外界的力量,还怕……”她沉吟了一下:“幻灭!”
“幻灭?”他皱皱眉。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有一天忽然发现他们不再相爱了,那就是幻灭。”
“你认为我们会这样吗?”他瞪着她,带着点鸷猛的神气:“你那脑袋里装着的东西相当可怕哦!这就是用小刀的时候了,斩断你那些胡思乱想吧!”他闪电般吻了她一下,车子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我告诉你,姸青,别想那些,别苦恼你自己,你只管爱吧!用你的整个心灵来爱!当你烦恼的时候,你只要想一想,有人那么疯,那么深的爱你,那么全心全意的要你快乐,你就不该再苦恼了。”
“就因为你这样,所以我怕失去呀!”
“人,”他摇摇头。“多么脆弱,又多么矛盾的动物呀!”
他们到了中山北路一家意大利餐厅里,餐厅设备得很幽雅,有一种特别的宁静。偌大的餐厅中,没有任何电灯,只在每张餐桌上,燃着一支小小的蜡烛。他们叫了意大利煎饼,两人都是头一次吃,慢嚼品尝,别有滋味。烛光幽幽的、柔柔的照在姸青的脸上,那一圈淡黄色的光晕,轻轻的晃动着,她瞳孔里,两朵蜡烛的火焰,不住闪烁的跳动。梦轩放下刀叉,长长久久的注视她。她用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放在桌上,对他神思恍惚的微笑。他握住了她桌面上的手,低低的、严重的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哦?”她有些惊吓,她一直是非常容易受惊的。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
“我爱你。”他慢慢的说,从肺腑里掏出来的三个字。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好一会儿,当她再扬起睫毛来,眼睛里已漾着泪水,那两簇蜡烛的火焰就像浮在水里一般。她的唇边有个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整个脸庞上都绽放着光辉,使她看起来那么美,那么圣洁,又那么宁静。
就这样,他们坐在蜡烛的光晕下,彼此凝视,相对微笑,几乎忘记把煎饼送进嘴里。时间慢慢的滑过去,蜡烛越烧越短,他们不在乎时间。唱机里在播放水上组曲,接着是一张海菲兹的小提琴独奏,那些悠悠然的音浪回旋在他们的耳边,烛光的颜色就更增加了梦魅般的色彩。终于,将近晚上十点了,他们的一顿晚餐竟吃了三小时!站起身来,他挽着她走出了餐厅。
然后,他们到了统一的香槟厅。
这儿是台北市内布置得最雅致的一家夜总会,高踞于十层楼之上。他们选了临窗的位置,掀起那白纱的窗帘,可以看到台北市的万家灯火。桌子上放着黄色的灯罩,里面燃着的也是一支蜡烛。乐队慢悠悠的演奏着一支华尔滋舞曲,几对宾客在舞池里轻轻旋转。
他们坐了一会儿,他说:“我请你跳舞,这还是我第一次请你跳舞呢!”
她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我说过我不大会跳舞的,跳不好可别生气呵!”
“我生过你的气吗?”他问。
“还没有,保不住以后会呢!”她笑着。
“告诉你,永远不会!”
揽住她的腰,他们跟着拍子跳了起来,事实上,她舞得非常轻盈,转得极为美妙,在他怀抱里像一团柔软而轻飘的云。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撒谎,你说不会跳舞的呵!”
“真的,我从来跳不好,”她坦白的说:“而且,我一向把跳舞视为畏途的,以前每次迫不得已到夜总会来,总是如坐针毡,有时,别人请我跳舞,一只出着汗的、冷冷的手握住我,我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怕别人把手放在我的腰上,那使我别扭。”
“现在呢?”
“第一次知道跳舞是这样美妙的,”她微笑着:“以前,我总是会踩了对方的脚。”
“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说:“老天为了我而造了你,也是为你而造了我。”
华尔滋舞曲抑扬轻柔,像回旋在水面的轻风,掀起了无数的涟漪。他们倚偎着,旋转,再旋转,一直转着,像涟漪的微波,那样一圈圈的转个不停。一舞既终,他站在舞池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额头抵着她的,一叠连声的、低低的说:“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夜是属于情人们的,音乐也是。他们一支支舞曲跳着,忘了时间,也不知道疲倦。一个面貌清秀,身材修长的歌女,在台上唱着一支很美丽的歌,他们只听懂了其中的几句:“既已相遇,何忍分离,愿年年岁岁永相依,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愿朝朝暮暮心相携。”
姸青的头靠在梦轩的肩上,紧拥着他跟着音乐移动,她轻声的说:“那是我们的写照。”
“什么?”
“那歌女所唱的歌。”
梦轩侧耳倾听,那歌词虽细致缠绵,却也怆恻凄迷,一种难言的、几乎是痛苦的情绪掩上了他的心头,他把姸青揽得更紧了,彷佛怕有什么力量把她夺去。尤其听了那歌词的最后两句:“良辰难再,美景如烟,此情此梦何时续,春已阑珊,花已飘零,今生今世何凄其!”
将近午夜一点钟,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散了,打烊的时间近了。香槟厅里的灯都熄灭,只剩下舞池顶上几点像小星星似的灯光,乐队在奏最后一支舞曲。那几点幽幽柔柔的灯光,迷迷蒙蒙的照在舞池中,只剩下梦轩和姸青这最后一对舞客了。他们相拥着,跟着音乐的节拍,旋转,旋转,再旋转……。
他们两个的影子在丝绒的帘幕上移动,忽而相离,忽而相聚。
第七章
深夜,他们的车子疾驰在北新公路上,新辟的公路平坦宽敞,繁星满天,月明如昼,公路一直伸展着,一长串的萤光灯像一串珍珠,延伸到天的尽头。公路上既无车辆,也无行人,只有乡村的人家,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吠。梦轩猛然煞住了车子,姸青问:“干什么?”
“我要吻你。”梦轩说。
拥住了她,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依然有初吻她时的那种激动。姸青似乎每天都能唤起他某种崭新的感情,时而清幽如水,时而又炙热如火。
“我说过要教你开汽车,现在正是学开车最好的时候,”梦轩说:“来吧,我们换个位子。”
“现在吗?”她愕然的说:“夜里一点半钟学车?”
“在的,夜里学最好,没有人又没有车,这条公路又平坦,来吧!等你学会了开车,我们可以驾着车子去环岛旅行,两人轮流开车去。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教会你生活!”
“好吧!如果你不怕我把车子撞毁,就教我吧!”姸青说,真的和梦轩换了位子。
坐在驾驶座上,她对着梦轩发笑,梦轩把她的手捉到驾驶盘上来,板着脸,一副老师的样子,指导着说:“放下手煞车!”
“什么是手煞车?”姸青天真的问。
梦轩告诉了她,她依言放下了手煞车,然后调整了排档,梦轩警告的说:“这是自动换档的车,油门可别踩得太重,当心车子冲出去煞不住,万一冲了出去,赶快放掉油门,改踩煞车,知道吗?”
“我试试看吧!”姸青说。
车子发动了,姸青胆子小,只敢轻轻的踩着油门,双手紧张的紧握着驾驶盘。但是,车子出乎意料之外的平稳,在宽阔的街道上滑行。看到那样一个庞大的机械在自己的驾驶下行动,姸青高兴得欢呼了起来:“看!我居然能够驾驶它,我不是一个天才吗?”
大概是太得意了,方向盘一歪,车子向路左的安全岛直冲过去,慌乱中,她把方向盘急向右转,车子又差点冲进了路边的田野里,梦轩大喊:“放油门!踩煞车!”
好不容易,车子煞住了,姸青惊得一身冷汗,白着一张脸望着梦轩。梦轩一把揽住她,拍着她的肩,又笑又说:“真是个好天才呵!”
姸青惊魂未定,犹疑的说:“刚才是不是很危险?”
“其实没有什么,”梦轩说:“你的速度很慢,顶多只会撞坏车子,不至于伤到人,学车最危险的一点,就是该踩煞车的时候,心一慌就很容易误踩油门,只要你把油门和煞车弄清楚,冷静一些,就没关系了。来吧,继续开!”
“你有胆量坐我开的车子呀?”姸青问。
“为什么不敢?”梦轩拂开她面颊上的头发,对她深深微笑。“即使撞了车,也和你死在一块儿?”
“呸!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梦轩笑了,说:“怎么你有时候又会有这种多余的迷信呢?”
“我不怕谈到自己的死亡,但是很忌讳谈你的。”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顶多不过进入无知无觉的境界,假如失去了你……”她垂下眼帘,低低的说:“那就不堪设想了。”
“哦,姸青,”他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你不会失去我,永远不会,我是个生命力顽强的人,上天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坚强的心,为了要我保护你,我会是一个很负责的保护者。”
她对他静静的微笑,好一会儿,他振作了一下说:“好了,继续开车吧!”
她回到汽车的驾驶上,在那杳无人迹的公路上,来回练习了将近一小时的汽车驾驶,深夜两点多钟,才回到碧潭的小屋里。对碧潭这幢静谧温馨的小洋房和那占地颇广的花园,梦轩为它题了一个名字,叫作“馨园”,取其温馨甜蜜而又处处花香的意思。走进屋里,梦轩说:“你猜怎么?在度过这样丰满的一个晚上之后,我非但不疲倦,反而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也是。”姸青说。
“我想写一点什么,”梦轩坐在沙发里,用手托着腮。“我现在有满胸怀的感情和思想,急于要用文字表达出来。”
“为什么不立刻写出来呢?”姸青坐在梦轩脚前的地毯上,头倚着他的膝。“你已经有很长久的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写过了,来吧,你写,我在一边看着。”
“你会很厌气的。”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不会,”她慢慢的摇着头。“只要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厌气。”
他们走进了书房,姸青为他铺好纸,放好笔,没有惊醒老吴妈,她用电咖啡壶烧了一壶咖啡。咖啡香弥漫在室内,和窗外传来的栀子花香揉和在一起。姸青坐在梦轩的对面,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下巴放在手臂上,安安静静的张着一对痴痴迷迷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她的眼光搅散了他的思想,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笔,和她对视了起来。黎明慢慢的爬上了窗子,曙光照亮了窗帘,梦轩仍然一字未写,握着姸青的手,他说:“我知道了,人在过分的幸福和满足里,是写不出东西来的,所以,许多文艺作品都产生在痛苦里,许多作品表现痛苦也比欢乐来得更深刻。”
“因为人不容易忘记痛苦的事情,”姸青说:“却很容易忘记和忽略幸福。”他们在天已透亮的时候才上床,枕着梦轩的手臂,姸青轻声的说:“梦轩,我想见见你的孩子。”
“哦?”梦轩有些诧异。
“你知道我不会生育吗?”
“是吗?”
“是的,但是我很喜欢孩子,我一直梦想自己能成为母亲,而且……”她叹口气:“我多么想给你生一个孩子,他一定会综合我们两个人的优点,是我们爱情的纪念,将来他再生孩子,他的孩子再生孩子,我们爱情的纪念就可以永远不断的在这个世界上传下去。”
“哦,”梦轩笑着说:“你说得多么傻气!”
“我可以见见你的孩子吗?”她再问。
“当然,我过两天就把他们带来玩,不过,他们是相当顽皮的。”
“我会喜欢他们!”她担心的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我?”
“他们善良而天真,他们会爱你的,没有人能够不爱你,姸青。”
“真的?”
“嗯。”
她满足的微笑了,翻了一个身,一样东西从她的睡衣里滚了出来,是那粒紫贝壳。在她病中。她总是摩挲玩弄这粒紫贝壳,已经被她摸得十分光滑了。握住了它,她甜甜的说:“噢!紫贝壳!”
阖上眼睛,她立即睡着了,睡得很香很沉,那粒寸刻不肯离身的紫贝壳还紧握在手中。梦轩没有马上入睡,回过头来,他望着她。她唇边有着满足的笑意,熟睡得像个孩子。他看了很久,然后,自己的唇轻轻的贴向她的额,低低的说:“姸青,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多么的爱你呵!”
美婵是个很容易把一切恶劣事实都抛开不管,且图跟前清静的女人,她一生最怕的是操心和劳神,即使有极大的悲痛,她大哭一场,也就算了。所以,她倒也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她生平所遭遇过的最严重的事,就是父母的相继去世,但是,丧事既有姐姐、姐夫料理,她也就像接受一件必然的事情一样接受了。自从父母去世到现在,真正让她痛苦的事,就只有梦轩和姸青同居这件事了。
她接受了这件来到的事实,就如同她接受任何一件事实一样。最初,梦轩的抚慰平息了她的伤心,可是,梦轩变得经常不回家了,由每星期回来三四次,减低到回来一二次,她才发现问题的严重。她对梦轩的感情是朦朦胧胧的,像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的感情,她从来就没有产生过。她认为男女到年龄就结婚,是一种必然的事情,丈夫对于她,就是一种倚赖,一种靠山,一种伴侣,和孩子们的父亲而已。但是,她害怕被遗弃,害怕孤独,害怕演变到最后,梦轩会要和她离婚,以便娶姸青。增加她这种恐惧心情的,是三天两头就带着一群孩子来拜访她的陶思贤夫妇。
陶思贤觊觎梦轩的财产和事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许多人生来就会原谅自己的失败,而嫉妒别人的成功,陶思贤就是这样。尤其当他的生活越过越困难的时候,梦轩的财产就更加眩惑他了。虽然,他每个月都或多或少可以从梦轩那里弄到一些钱,但是这些小数字是满足不了一颗贪婪的心的。当他最初发现梦轩另筑香巢的时候,他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可以得到大大的一番好处,没料到梦轩完全不受他那一套,竟和盘向美婵托出,而干干脆脆的拒绝了他的要求,这使他不止老羞成怒,简直达到怀恨的地步。梦轩既然不能听命于他,贡献出自己的财产,就一变而成为他的敌人了。
这天晚上。他们一家五口又“阖第光临”了梦轩的家。正像陶思贤所预料的,梦轩没有回家,而去了“馨园”。美婵正烦躁的待在家里,和孩子们胡乱的发着脾气。看到了陶思贤夫妇,她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一些。但,当雅婵第一句话说的就是:“怎么,梦轩又不在家呀?”
她就按捺不住,立即眼泪汪汪了。招呼他们坐下,孩子们马上和孩子们玩到了一块儿,美婵拭了拭眼泪,叹口气说:“他现在那里还有在家的日子!”
“你就由他这样下去吗?”陶思贤问,燃起一支烟,觑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的小姨子。奇怪着以她那样丰腴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肤,怎么挽不住一个男人的心?何况她唇红齿白,丝毫未见老态,和雅婵相比,她实在还称得上是个美人呢!
“不由他这样下去,又怎么办呢?”美婵绞着她的双手,像个无助的孩子。
“美婵,你得拿出点主意来,”雅婵说:“瞧吧,他遗弃你就是时间问题了!”
“事实上,现在还不等于已经遗弃了美婵,”陶思贤和太太一唱一和。“一星期里只回来一天半日的,八成是为了孩子才回来呢!再过一年半载,那个女人也养个儿子女儿的,看着吧,他还会管你们才有鬼!”
“是呀,”雅婵说:“你没有听说过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男人都是些馋嘴猫!”
“喂喂,雅婵,我可不是呵!”陶思贤说。
“你?你也敢!”雅婵得意洋洋的说,深以自己的“御夫有术”而骄傲。
“我──我怎么办呢?”美婵一个劲的揉搓着双手,求助的看着姐姐、姐夫:“你们说我怎么办呢?”
“你也该拿出点威风来呀!”雅婵抢着说:“到他那个小公馆里去吵呀,骂呀,砸东西呀,抓住那个女的打一顿呀!现在这个时代又不作兴男人讨三妻四妾的,你难道还想博什么贤慧名吗?去打它一个唏哩哗啦呀!”
“这──这怎么做得出来?”美婵面有难色:“怎么好意思去吵去闹呢?”
“你呀,你真是的!”雅婵的女高音,陡的又提高了八度:“人家好意思霸占有妇之夫,好意思和你丈夫轧姘头,你还不好意思去吵呢!”
“老实说,去吵去闹并不能解决问题,”陶思贤不慌不忙的说,望着美婵:“最要紧的,你得把经济大权抓过来。”
“经济大权?”美婵愣愣的问,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经济问题。
“当然,你想,那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给人做小?还不是看上了梦轩的财产,梦轩现在迷着她,一定用房子啦,金钱啦,往她身上堆。古往今来,为一个女人倾家荡产的人有的是呢。将来,往好里头想,那个女的捞饱了钞票一走了之,梦轩成个穷光蛋回到你身边来。往坏里头想,他们双宿双飞,带走所有的钱,抛下你们母子三个完全不管,那你带着两个孩子,人财两空,以后的生活准备怎么过呢?”“那──那──”美婵越听越心乱,眼眶热热的,只是要掉眼泪:“那我怎么办呢?我从来就不管他的钱,怎么才能抓到经济大权呢?”
“问他要呀,”陶思贤说:“美婵,不是我说你,你也真老实得过了头!你是他正娶的太太,你有权管这档子事呀,为什么不去法院告他们一状呢?告那个女的妨害家庭,这官司你是百打百胜,如果你要打,我帮你介绍律师!要吗,干脆和他离婚,让他付几百万赡养费!”
“离婚?”美婵呆呆的说:“我不要离婚。”
“那么,你去和他谈判,叫他先付你一百万,你就不告他们,梦轩一定怕你告状,准会如数付给你。你有了一百万,也就有了保障,即使他要遗弃你,你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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