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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贝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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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子呀!”
“你就是金嫂的老妈子!”伯南冷冷的说:“她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愿意做,你可以走哦!”
“是的,是的,我可以走!”吴妈拿围裙蒙着脸,哭着喊:“我的小姐呀!”“他妈的!”伯南把桌子狠狠的一拍:“你在客厅里哭叫些什么?金嫂!金嫂!把她拉出去!她不做,叫她滚!”
金嫂走了进来,拉着吴妈就向外面拖,吴妈摔开了她,挺直了背脊,说:“我走,我就走,不要你碰我!小姐,我可是不能不走了呀!”
姸青脑子里那些蜜蜂越来越多了,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用手捧着她那可怜的、要炸裂般的头颅,她喃喃的说:“吴妈!不!吴妈!”
“滚滚滚!”伯南喊:“马上给我滚!”
吴妈哭着向后面跑去,姸青衷心欲裂,跟着走了两三步,她向前面伸着手,软弱的喊:“吴妈!你到哪里去?吴妈!”
“别丢人了!”伯南把她拉了回来:“一个老妈子,走就走吧,别扫了我们的兴!”
那个黛黛又在咯咯咯的笑了,每一个笑声都像一根针一般刺进姸青的脑子里。那淫亵的笑语、那放浪的形骸,人类已经退化到茹毛饮血的时代了,姸青呻吟了一声,终于笔直的倒在地板上,晕倒了过去。
姸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发现自己孤独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一灯荧然,窗外繁星满天。她的意识仍然是朦胧的,只觉得浑身滚烫,而喉咙干燥。掀开棉被,她试着想起来,才发觉自己身软如绵,竟然力不从心,倒在沙发上,她喃喃的唤着:“吴妈!吴妈!”
这才想起,吴妈好像已经走了。走了?吴妈怎么会走呢?
在她的生命里,从有记忆起,就有吴妈,可是,吴妈走了,被伯南逼走了。伯南,伯南做了些什么?于是,她听到卧室传来的声音了,亵语、笑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正清晰的传了出来。那个黛黛居然还没有走,置她的生死于不顾,他们仍然寻找他们的快活!
姸青麻木了,好像这对她已不再是什么耻辱,伯南是有意用黛黛来凌辱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地位本来就不比黛黛高,黛黛是被伯南用钱包来的,她是被他用婚约包来的,这之间的差别是那么微小!她只是伤心吴妈的离去。伤心自己失去了太多的东西:那些曾经爱护过她的亲人们,那些对人生的憧憬和梦想,那些对爱情的渴求,那些自尊……
全体丧失了!
没有泪,没有哭泣,但她的心在绞痛,在流血。她周身都在发着烧,手心滚烫,渴望能有一杯水喝,但是没有。她翻身,觉得自己每根骨头都痛。咬着牙,她不愿意呻吟,因为没有人会来照顾她。望着天花板,那些纹路使她头昏,沙发上有粒石子,她摸了出来,不是石子,是一粒小小的紫贝壳,从她的袋里滚出来的紫贝壳!她的紫贝壳!握着紫贝壳,她彷佛又看到了海浪、潮水和沙滩!她终于哭了,捧着她的紫贝壳哭了。而卧室里,那两个人已经睡着了,他们的鼾声和她的哭声同时在夜色里传送。
早晨,她昏昏沉沉的朦胧了一阵子,然后,她听到他们起床了,金嫂给他们倒洗脸水,送早餐进卧室里去吃,笑语喧哗,好不热闹。她的头重得像铁,无法抬起来,喉咙更干了,心中燃烧着。接着,大门响,有人在敲门,是谁?金嫂去开了门,一阵争执在大门外发生,伯南窜到了门口,没好气的大声问:“是谁?”
“吴妈,她又回来了。”金嫂说。
“叫她滚!”伯南嚷着。
“我不吵了,我什么都做,”吴妈哭泣的声音:“我只是……只是……离不开我那苦命的小姐呀!”
“你没有小姐!你趁早给我滚!”
大门“砰”然一声碰上了。姸青费力的把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嘶哑的喊了两声:“吴妈!吴妈!”
噢,她那可怜的老吴妈呀!倒回到枕头上,她又昏然的失去了知觉。
梦轩有一两天神思恍惚的日子,像梦游症的患者一样,终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所有打到姸青那儿去的电话,都被一个恶声恶气的女人所回绝了。他自己也知道,即使电话通了,也不能解决问题。但是,他放不下姸青,他每根神经,每个意识,每刹那的思想,都离不开她。在程家目睹她晕倒,他的手无法给她扶持,眼看她憔悴痛苦,他也无法给她帮助,一个男人,连自己所爱的女性都不能保护,还能做什么呢?
为什么是这样的?谁错了,每当他驾着车子在街上驰行,他就会不断的自问着。社会指责一切不正常的恋爱,尤其是有夫之妇与有妇之夫的恋情,这是“畸恋”!这是“罪恶”!但是,一纸婚书就能掩蔽罪恶吗?多少丈夫在合法的情况下凌辱着妻子!多少妻子与丈夫形同陌路!婚约下的牺牲者有千千万万,而神圣的恋情却被指责为罪恶!但是,别管它吧!罪恶也罢,畸恋也罢,爱情已经发生了,就像被无数缠缠绵绵的丝所包裹,再也无法突围出去了。那天晚上,他曾经向程步云坦陈这段恋爱,他记得程步云最后叹息着说的几句话:“法律允许她的丈夫折磨她,但是,不允许你去爱她或保护她,梦轩,这是人的社会呵!”
人的社会!人制订了法律,它保障了多少人,也牺牲了多少人!保障的是有形的,牺牲的是无形的。
“不过,人还是离不开法律呀!”程步云说。
当然,人离不开!法律毕竟维护了社会的安定,人类所更摆脱不掉的,是一些邪恶的本性和传统的观念!
程家宴会后的第三天,梦轩的焦躁已经达到了极点,一种疯狂般的欲望压迫着他,他无法做任何一件事情,甚至无法面对妻子和孩子,他要见她!在那强烈的、焦灼的切盼下,他发现自己必须面对现实了。
晚上,他驾车到了伯南家门口。在那巷子中几经徘徊,他终于不顾一切的按了范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不是吴妈,是一个下巴尖削的年轻女佣。
“你找谁?”金嫂打量着他。
“范先生在家吗?”他问。
“是的。”
“我来看他!”
“请等一等。”
一会儿之后,伯南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他,伯南怔了怔,接着,就咧开了嘴,冷笑着说:“哈哈!是你呀,夏先生!真是稀客呢!”
“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梦轩抑制着自己,痛苦的说。
“当然可以,但是,我家里不方便。”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好吧!”
到了附近一家“纯吃茶”的咖啡馆,叫了两杯咖啡,他们坐了下来。梦轩满怀郁闷凄苦,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伯南则一腔愤怒疑惑,冷冷的等待着梦轩启齿。两人对坐了片刻,直到第二支香烟都抽完了,梦轩才委曲求全的、低声下气的说:“我想,你也明白我的来意,我是为了姸青。”
“哦?”伯南故意装糊涂。“姸青?姸青有什么事?”
梦轩用牙齿咬紧了烟头,终于,废然的叹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伯南,你并不爱她,你就放掉她吧!”
“什么?”伯南勃然变色:“你是什么意思?”
“放掉她,伯南!”梦轩几乎是祈求的望着伯南,生平没有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她继续跟着你,她会死去的,伯南。她是株脆弱的植物,需要人全力的爱惜呵护,别让她这样憔悴下去,她会死,别让她死,伯南。”
“你真是滑稽!”伯南愤愤的抛掉了烟蒂:“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是的,”梦轩忍耐的说:“和她离婚吧,这对你并没有害处,也没有损失。”
“笑话!你有什么资格来管这档子闲事!”伯南瞪着他:“我生平没有见过想拆散别人婚姻的朋友!”
“我没有资格,”梦轩仍然沉住气,只是一个劲猛烈的抽着烟。“只因为我爱她。”
“哈哈哈哈!”伯南大笑,指着梦轩说:“你来告诉一个丈夫,你爱他的妻子?你大概写小说写得太多了!”把脸一沉,他逼视着他,严厉的说:“我告诉你!夏梦轩,你别再转我太太的念头,如果我有证据,我就告你妨害家庭!姸青是我的太太,她活著有我养她,她死了有我葬她,关你姓夏的什么事?要我离婚?我想你是疯了,你为什么不和你太太离婚呢?”
夏梦轩被堵住了口,是的,他是真的有点疯了,竟会来祈求伯南放掉姸青!望着伯南那冷酷无情的脸,他知道他绝不会放过姸青了。他的来访,非但不会给姸青带来好处,反而会害她更加受苦,这想法使他背脊发冷,额上冒出了冷汗,猛抽了一口烟,他仓卒的说:“还有一句话,伯南,那么,你就待她好一点吧!”
“哈哈哈哈!”伯南这笑声使梦轩浑身发冷,他那小姸青,就伴着这样一个人在过日子吗!“夏先生,你管的闲事未免太多了!”
伯南抛掉了烟蒂,站起身来,扬长而去,对梦轩看都不再看一眼。梦轩呆在那儿,有好一会儿,只是懵懵懂懂的呆坐着。然后,他就深深的懊悔起自己的莽撞来,找伯南谈判!
多么滑稽的念头!爱情使他做出怎样不可思议的傻事来!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回到姸青的家门口,他在那巷子里徘徊又徘徊,夜静更深,街头的灯火逐渐稀少,寒风瑟瑟,星星在夜色里颤抖。他不知道这样徘徊下去有什么用处,只是,那围墙里关着姸青,他却被隔在墙外!
一辆计程车滑了过来,车子中走下一个妆着入时的少女,浓艳照人,一看而知是那种欢场女子。她迳直走向范伯南的家门口,立即,她被延请了进去。梦轩站在那儿,满腹惊疑,可是,门里传出了笑语,传出了欢声,隔着围墙,梦轩都几乎可以看到他们的戏谑!
“天哪!”梦轩踉跄的退回了汽车里,把头仆在方向盘上。
“这是残忍的!”他那个柔弱的姸青,他那个易于受伤的姸青!
他那个纯洁雅致的姸青呵!现在,她到底在过着怎样的日子呢?
发动了车子,他没有回家,他没有心情回家,他满心颤栗,满怀怆恻。不知不觉的,他把车子停在程步云的家门口,那是个智慧而经验丰富的老人,或者,他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无论如何,他现在渴望能面对一个人,好好的谈一谈。
下了车,他按了程家的门铃。
姸青病得很厉害,有两三天,她根本就神志昏昏,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唯一清晰感觉出来的,是那份孤独。这两三天里,她始终就躺在沙发上,在高烧下昏然静卧。伯南白天都不在家,晚上也很少在家,在家的时候就和那个黛黛缠在一起,他知道姸青生病,不过,他并不重视,他认为她在装死,在矫情。有时,他会狠狠的在她身上拧一下,说:“如果你想对我撒娇,那你就错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趁早给我爬起来吧!”
姸青被他拧痛了,会恍惚的张开大大的眼睛,茫茫然的瞪着他,眼睛里盛着的是完全的空白。
“装死!”伯南愤愤的诅咒,把烧红的烟头任意的揿在她的皮肤上面,她惊跳起来,恐惧的注视他,那对眼睛依旧那么空洞茫然,像个被吓愣了的孩子。
梦轩的来访使伯南更加愤怒,梦轩居然敢来找他!未免太藐视他这个丈夫的尊严了!但他一时拿梦轩无奈何,既抓不住他的把柄,又因为他和程步云有深交,投鼠忌器,他还不敢得罪对他前途有影响的人。回到家里,他把这一腔怨气完全出在姸青身上,把她从沙发上捉了起来,他强迫她坐正身子,对她吼着说:“你这个贱妇!别对我做出这副死相来,如果你坐不直哦,我可有办法对付你!”
一连的七八下耳光,使姸青眼前金星乱跳,但神志也彷佛清楚了一些。伯南审视着她,一个歹毒的念头使他咧开了嘴,带着个恶意的笑,他说:“告诉你,你那个夏梦轩来过了。”
夏梦轩,这名字像一道闪光,闪过了姸青空洞的头脑,闪过了她昏睡的心灵,她抬起了眼睛,可怜兮兮的、热烈的、而又哀求的望着伯南。
“你想嫁给他?嗯?”伯南盯着她,阴阴沉沉的问。
姸青一语不发,只是瞪着她那凄苦无告的眸子。
“可是,别人并不要你呀!”伯南冷笑着说:“你的夏梦轩来找我,向我道歉,他说和你只是逢场作戏,他有个很好的家庭,无意于为你牺牲,他要我转告你,叫你忘记他,你懂吗?他的太太比你美一百倍,你算什么?人家可不像你这样痴情呀!”
姸青的眼睛闪了闪,仍然一语不发。
“你听明白了没有?”伯南恶声恶气的吼着,她的沉默使他冒火,抓住她的肩膀,他揉着她的身子,揉得她浑身的骨头都作响,彷佛整个人都会被摇散开来。然后,他把她摔在沙发上,咬着牙,恨恨的说:“这就是最可恶的地方,永远像一座雕像!”
姸青就势倒在沙发中,她半躺半靠的倚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眼睛空洞迷惘的望着窗子。那个黛黛又来了,满屋子的嬉笑喧闹,姸青恍如未闻,就那样坐着。夜深了,她还是坐着,黎明来了,她还是坐着,那个黛黛走了,她还是坐着。
第五章
始终没有移动,也没有改变姿势,眼睛定定的望着窗子。伯南要去上班了,金嫂才说了句:“先生,我看太太不大好了呢!”
“见鬼!她装死!随她去!”伯南说,自顾自的打着领带,穿上西装上衣。
“先生,她是真的不大好了呢!”金嫂犹豫的说,她到这儿来,是赚钱来的,只要有钱拿,她什么事都可以不管,但是人命关天,她可不愿意牵涉到人命案里去。“太太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伯南有些迟疑了,事实上,他也感觉到姸青不太对头,再恨她,再不喜欢她,再讨厌她……也不至于真要置她于死地。
他固然心狠,还没有狠到这一步,走到姸青面前,他审视着她。她靠在那儿,完全像一个蜡人,那样苍白、瘦弱,而又呆呆定定的。
“姸青!”伯南喊了一声。
姸青不动,恍如未闻。
“嗨,姸青,你可别对我装死哦!”伯南说,有些不安了。
“你听到我吗?”
姸青依然不动,伯南沉吟了一下,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姸青也就这样仰躺着。如果她要死,还是让她死在床上好些,伯南想。摸摸她的额,在发烧,但并不严重,或者只是一时的昏迷。让她去吧,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反正,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他的心又硬了起来,总之,娶了这么一个太太是倒了十八辈子的楣!要死就死吧,他还可以堂而皇之的再续弦,总比有个活僵尸的太太好些!
“让她去,她死不了!”伯南对金嫂说:“我去上班,如果她真要断气,你再打电话给我!”走出了大门,他漠然的发动了汽车。他,范伯南,不是个轻易会动怜悯心,或者有恻隐之心及妇人之仁的人,尤其对姸青,那个一无用处,却会欺骗丈夫的女人!“如果她死了,还是她的造化呢!”他揉灭了烟蒂,把车子加快了速度。
姸青就这样躺在床上,她的意识始终是朦朦胧胧的,眼前是一团散不开的浓雾,浓雾里,依稀彷佛飘浮着那么一个不成形的影子。海边、浪潮,风呼呼的吹,云是紫色的,天是紫色的,海浪也是紫色的……浪来了,浪又来了,浪花带来了紫贝壳,又带走了紫贝壳……浪来了,浪又来了……。
金嫂捧着一碗稀饭走了进来,心中在嘀咕着,她丝毫也不关怀姸青,但她害怕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亡,尤其房子里只有她和姸青两个人。站在床前面,她大声说:“太太!吃点东西吧!”
姸青不言不动,那些浪花呵,海呵,风呵,云呵……都在她眼前浮动,海浪涌上她的脚背了,又退走了,退走了,又涌上来了,涌上来了……浪花呵,海呵,风呵,云呵,紫贝壳呵……。
“太太,你到底吃不吃啊?”金嫂心中更嘀咕了。“我喂你吧,人只要吃东西,就死不了!”耸耸肩,她拿起小匙,把稀饭送到姸青的嘴边,姸青轻轻的推开了她,轻轻的转开了头,嘴里呢呢哝哝的说了些什么。金嫂把一匙稀饭灌进了她的嘴里,她又吐了出来,金嫂只得用毛巾擦去了饭汁,耸着肩膀说:“算了,算了,人要死也救不了,不该死的话,怎么都死不了。”
有人按门铃,不会是先生回来了吧?金嫂到门口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她所不认识的老先生,满头花白的头发,一脸的斯文和庄严。
“范先生不在家?”来的是程步云,他料定伯南这个时候不会在家。
“不在。”
“太太呢?”
“太太?”金嫂迟疑了一下。“太太在睡觉!”
“告诉她程先生来看她!”程步云带点命令的语气说,不等金嫂答覆,就径直走了进去。金嫂有些失措,这位程先生的样子不太好惹,看样子来头不小,金嫂伺候过的人不少,深知哪一种人是可以得罪的,哪一种人是不能得罪的。跟着程步云走进客厅,她在围裙里搓了搓手,有点碍口的说:“我们太太……现在……现在不大好见客!”
“什么意思?”程步云瞪着她,他不喜欢这个眼光锐利的女佣,原来那个慈祥的老妇人何处去了?
“我们太太……在生病呢!”金嫂说。
“生病?”程步云吃了一惊,想起姸青怎样昏倒在他家的沙发上,是不是从那一天起就病了?“病了多久了?”
“有好几天了。”
“看医生了没有?”
“这──这是先生的事,我不知道!”金嫂乖巧的说。
程步云狠狠的瞪了金嫂一眼。
“原来那个──那个吴妈哪里去了?”
“哦,吴妈,她不做了,走了!”
程步云心中已经了解了几分,一种义愤使他不再顾到那些世俗的顾忌。他来这儿,并不是完全因为梦轩的倾诉和请求,主要还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姸青!他知道范伯南这种人,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姸青。站起身来,他用不容人反驳的口气,严肃的说:“卧室在那儿?带我去看太太!”
“这──这──”金嫂乱了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不快一点?难道让她死吗?”程步云怒叱着说。
“好吧!”金嫂带他走向卧室,推开了门。这不是她能负责任的事情,她让程步云走进去,她退到客厅里,拨了伯南办公厅的电话号码。
程步云站在姸青的床前面,姸青的样子使他大吃了一惊,她那里还像一个活人,她已经死掉一半了!整个脸庞上没有丝毫血色,头发凌乱的纷披着,嘴唇发灰,空洞的大睁着一对无神的眸子。放在被外的手苍白细弱,手指神经质的抓紧了被面。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她手腕上、脖子上、和衣领敞开的地方,都遍布灼痕。程步云不忍的转开了头,有几秒钟根本没有勇气再看她。然后,他掉过头来,把手温和的放在她的肩膀上,喊了声:“范太太!”
姸青依旧瞪着她那空洞无神的大眼睛,凝视着虚空中的一些什么,嘴里喃喃的说着些听不清楚的话。程步云试着喊她的名字:“姸青!看着我,姸青!是程步云,你知道吗?”
姸青把眼光调到他的脸上来了,苦恼的凝视着他,徒劳的收集着涣散的思想。程步云立即看出她根本认不得他了,而且,她整个神志都不清楚。病得这么厉害,居然无人过问!程步云胸中涌上一股怒气,拍拍姸青的肩膀,他急急的说:“你放心,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奔到客厅里,金嫂刚好挂断电话。程步云知道她准是通知伯南。不理会她,他立即打了一个电话给一家他所熟悉的私人医院,让他们派一辆救护车来。折回卧室,他对金嫂说:“收拾一箱太太的衣服,我要送她去医院!”
“噢!这个……”金嫂面有难色。
“快一点!你们先生那儿有我负责任!”
金嫂无可奈何,只得去收拾东西。程步云仔细注视姸青,才发现她浑身伤痕累累,想必,那心灵上的伤痕更多了。他痛心的望着她,这是那样一个柔弱善良的小女孩呀,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温柔沉静,与世无争,为什么她该遭遇这些伤害呢!他原来并不同意梦轩和她的恋爱,但是,现在不同了,咬咬牙,他对姸青低声说:“我要撮合你们,你和夏梦轩!但是,你得好好的活下去!”
听到夏梦轩三个字,姸青扬起她的睫毛,苦恼而热烈的望着他,似乎要询问什么。那眼光看得人心酸,程步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握住那纤弱的手。他试着想唤回她的神志:“你不用烦恼,嗯?姸青?梦轩会来看你的,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是不是?只是你要有勇气来作战呀,你要活下去来享受后一半的生命呀!你懂吗?姸青?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姸青愣愣的看着他,夏梦轩,夏梦轩,好熟悉的几个字呀!海浪,沙滩,岩石,风呵,云呵……潮水呵……她喃喃的,哀愁的问:“海水带了什么来了?”
程步云一怔,这是什么答覆呢?姸青怔怔的望向窗子,神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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