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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狄龙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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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简冰如把手一挥,两雕争先飞下,抢了介壳抱起,往空飞去。
文麟师徒早要下去相见,被冰如止住,事完之后方令龙子来唤,吩咐避开正面,由峰后树林中走出,去往前面林内等候。二人依言走往林内,冰如也随后走来见面,朝文麟脸上细看了一看,埋怨沈煌道:“你这娃儿,怎的大胆不听话?我因今夜事完便要起身赶回峨眉,前日为除这条毒虫,要费不少手脚,无暇传授多谈,你年纪尚小,未必能耐山居之苦,恰巧温泉峡附近,有一至友隐居,正好托他,代为传授,等过二三年,再往峨眉寻我,此人已不收徒,经我力说,方始允诺,原定事完同去,不料你胆大惹祸,差点送了周老师的性命,如非年幼无知,定加重责!”
沈煌和文麟亲如父子,一听中毒,好生愁急,跪地哭求解救,问可有害。冰如唤起一说,原来先前呼啸,乃冰如所发。怪虫名叫勾蜈,乃道书上西南十四毒虫之一,性最凶毒,在脱壳以前毒气更重,必须在脱壳之后一周时内除它。此虫最畏卵汁,中上腐烂,先前两雕乃温泉峡隐居的至友多年驯养,性猛通灵,今晚特意借来相助。毒虫也颇通灵机警,感应之力极强,嗅觉最灵,如不用石打它,空中两雕正在引逗,就被发现也不会追来,沈煌一打,被它嗅出人在对面,又当初醒出壳。凶睛尚未全张之际,被那一石打痛,越发激怒,如非二雕冒险夹攻,文麟师徒二人全要中毒难救。先投贝壳之物乃是自炼的灵药,奇毒无比,粘性更强,毒虫先被二雕所伤,又受卵黄克制,背上凶睛全瞎,周身痛痒,急于窜回壳内,欲借壳防身,探头向外喷毒,不料被那毒药粘住,无法掉头,又打了它两毒箭,以毒攻毒,几下夹攻自禁不住,再隔一日夜,全身化为绿水,永绝后患。所喷毒气虽毒,体质最轻,已随风吹散,否则,不知要害多少生灵。文麟在斜对面孤峰之上,本可不致受害,因那勾蜈感觉最灵,知有敌人,张口便将毒气喷将出去。沈煌立处较低,前面山石又正挡住,幸免受苦,再被二雕两翼风力一扇,将毒气吹散。文麟仍沾了一点,如非冰如灵丹神效,早晚仍难活命,就这样还须病卧三月始能复原,最好择一高山清静之地静养些日,痊愈之后,不特余毒尽去,因仗灵丹之力,从此却病延年,任何毒岚恶瘴、流行瘟疫俱都无害。随间沈煌:“我已代你寻到一个师父,免得随我山中受苦,你意如何?”
沈煌自与冰如初见,便觉出他有好些异处,当夜又见他这高本领,越发向慕,依恋不舍,先听代为引进到别人门下,方自失望,闻言忽然福至心灵,忙跪求道:“我只愿拜在简老师门下,山居清苦我并不怕,只求老师将我带去,感恩不尽。”冰如笑道:
“我奉师命,还有好些事要办,虽然常来常往,你一个人住在我那茅篷之内,猿啼虎啸,异声四起,转眼大雪封山。你一个未成年的幼童,平日娇生惯养,风雪寒山怎能禁受?
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沈煌见冰如说时,文麟和狄龙子各在一旁暗使眼色,会意跪求道:“弟子决不后悔,只要师父肯带我去。任何危险艰难,死都不怕。”冰如把脸色一沉道:“胡说!你母守节抚孤,对你万分期望,如何忘了临深履薄之戒,随便就说死字?”
沈煌闻言,猛想起母亲最爱自己,孤身在家,一别至少三四年,岂不悬念?不禁为难起来。冰如见他急得眼花乱转,笑问:“你是嫌我说你么?有话好说,起来!”沈煌应声起立,凄然答道:“师父说得正对。家母因为周老师医道极好,说弟子六阴脉象,中伏鬼脉,恐难长大,非练武不可,日夜为此愁急。难得遇到师父那大本领,是位异人奇士,立志追随,学习内功,来时已和家母说好,只顾同行,忘了家母一人在家倚阎凝望,被师父提醒,觉着去留两难,所以愁急。”
冰如惊道:“前日见你根骨甚好,人又灵秀,明是我道中人,为此才想造就。匆匆不及细查,你竟是六阴鬼脉么?”随把沈煌手腕拉住,细一诊脉,又把周身骨头按摩一遍,惊喜道:“周老师医道果是高明,六阴脉象本是善征,至多体弱多病而已,似你这样暗藏鬼脉的极难查看。这类脉象虽主短寿,但是人必灵慧,内蕴真力,元气也极坚凝,只要求到名师,得了内家真传,不仅免去短命,并可得享高寿。周老师所说一点不差,只没看出三年之内不将内功练好,二十岁这一关就过不去了。”
文麟闻言大惊失色,忙向冰如长揖求救,说:“乃母青年守节,只此一子,相依为命。务望先生恩怜,将其带去。”冰如答道:“本来我因他从小娇惯,欲令在此从师,暂拜在我老友门下,等将根基扎好再往峨眉寻我。既是这等脉象,说不得只好日内将他带走,只是小娃儿家怕受不得那苦楚。龙子生长贫家,又是天生异禀,体力健强,最耐劳苦,如同在我的门下,师兄弟二人一同习武练功,岂不甚好?偏生此子性太刚烈,美中不足,虽然心许收他为徒,好些都不投缘。不料昨日忽遇我好友黄肿道人将其看中,和我商量,将他带往岷山随他修炼。此子本是浑金璞玉、不羁之马,我平生谨慎温和,正愁他本质虽好,只恐野性难驯,致犯师规,他又意志坚诚,苦求不舍,收他为徒原出勉强,得此名师垂青,自然求之不得。他还不愿,后来试出黄肿道人本领比我更高,又赐他母亲一粒灵丹,治好老病,这才信服谢罪允诺。明日我代他把乃母用度安排好便顺路带走,并不在我一起,又不能令沈煌带一佣人前去,还有他母亲是否放心也须问明。”
文麟因觉服药之后心中烦恶已解,头也不再昏晕,以为无事,接口答道:“小弟与他父母又是至亲又是至交,我又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利禄功名之念素来淡薄,沈煌去后,寄居沈家也有未便。峨眉名山胜地,向往已久,简老师命我在山中觅地静养,意欲同去,与他作伴,就便养病游山,还可使他不废文事,不知可否?”冰如笑道:“周兄性情中人,能够同去,再好没有。你那病体虽要静养三月,除开头十来天余毒发作,因受药力克制,周身酸痛,必须静卧,以后和好人差不许多,好在初往峨眉,一个月内我并不出山去,我再为此事多留二日,请周兄告他母亲,必须随我回山才能保命,就这两天工夫,快为他制办行装吧。”
文麟看出冰如异人,前日本有拜师之念,因冰如说双方无缘,只允指点内功入门口诀,令其自习,不允许拜师,及听许其同往,心想便冰如不肯传授,由爱徒转教,也可学他几成,忙答:“遵命。”随请冰如连龙子同去沈家消夜。冰如笑答:“此时离天亮还早,深夜登门,主人又是一个青年节妇,好些不便,我也还有事,须去访那老友,便龙子也无须去。请告主人,令代沈煌速备行装,起身时当往一面,此时无须。”文麟师徒还想把龙子请去,冰如仍是不允,只得罢了。别时又告文麟:“此时毒已入骨,全仗那丸灵药暂时止痛,不久仍要发作,由第三日起周身酸痛,越往后越厉害。本非经过多日不能免苦,此行多走水路,同船医治,要少好些痛苦,放心好了。”
文麟自是感谢,到了前面路口,两下分别走出不远,忽听雕鸣。文麟、沈煌抬头一看,先前两只金眼大黑雕,自从除去毒虫以后便自飞走,忽又盘空飞来,到了冰如头上连啸了几声,一东一西冲空飞去。冰如忽然改道,走往石边崖坡之后,其行甚速,转眼无踪。随见龙子跑来,见面便拉着沈煌的手笑道:“你以后是我师弟了,这个再好没有。
可惜这三年内还不能常在一起,且等将来再寻你吧。”沈煌见他神态天真,笑问:“简老师呢?”龙子笑答:“师父被人请去,他所说老友是个和尚,也要前往相见,到了前面,简老师听见雕呜,说我已不能同去。肚皮有点饿,回家恐怕把娘吵醒,知道沈少爷,不,沈师弟富贵人家,吃得好,想去吃点好的就赶来了。”文麟、沈煌见他言动率真,毫不掩饰,俱都投缘,先前又有相助之德,同声笑答:“我们出来时,本预备下好些酒食,想把简老师和你请去,不料未允。正在失望,来得甚好。我们也有一点饿,快请走吧。”龙子随拉着沈煌的手,满口“师弟”,亲热非常。文麟看出他豪爽天真,口快心直,貌相虽丑,但极英武,又听说拜一异人为师,有意代沈煌结纳,一到家便命下人把先前准备款待冰如的宵夜酒筵开将出来。
龙子自幼家中寒苦,性喜酒肉,又有兼人之量,乃母爱子,虽偶然弄些酒食与他,龙子素孝,知道自己吃得多,母亲节俭多日还不够自己饱食一顿,于心不忍,只得强行忍饿,勒紧肚皮,却从来不肯因为自己饥饿而多吃。每当年时令节,村人打牙祭,便代人家做事,想吃一顿好的。村人虽然嫌他量大,吃完还要讨些回去,平日性情又暴,如非乃母管得严,不知要和人打多少次架,先还不愿用他,后来因他身强力大,肯卖力气,只有大酒大肉能使其饱餐,一个人能抵十几个人的用处,带回家的又均奉母,渐都感动,每打牙祭时,前两天便将他找去。龙子嘴馋,明知吃人一顿要做好几天事,但因家贫,自己年幼,无力奉母,全靠每月朔望以劳力换点酒肉回去孝敬母亲,口虽不说,心却不快,因此除了年终朔望,谁也请他不动,只一家姓秦的老农夫,人多地少,仅够度日,人却忠厚善良,当乃母怀孕受屈时曾加照护,主持公道。龙子常听乃母说起,心中感激,但除吃两顿粗茶饭外,毫无所得,每一想到有钱人家肥鸡大肉尽量痛饮,称心快意毫不为难,母亲和自己终岁劳苦难得温饱,便自伤心气愤,尚望将来能使母亲衣食优裕,一切称心,要什么有什么,也不在做人一场。当日夜饭不曾吃饱,又忙了多半天,有些腹饥,母子二人平日常受沈家周济,想起便感激,不料日前一场架,和沈煌打成师兄弟,次日还得了好些钱,越发高兴,主人又是这样优待,满桌子的好菜,倒有一多半不曾见过,心中越喜,忍不住红脸笑道,“师弟,这多的菜,能给我两样带回去么?”
文麟久闻他求食奉母之事,接口笑答:“你是想给你娘带去么?你只管尽量先吃,另叫厨房明早与你家送些菜去。你师弟方才和我说,狄师兄家道寒贫,你娘也是孤身守节,意欲禀明他母亲,将你娘接来同住,免你不在家她受人气,或少用度,有了疾病无人照管,你也在外担心。你师弟母子都是好心,经我和你师弟一说,定必应允。由此你二人和亲兄弟一样,两位老人也情如姊妹,彼此都有陪伴,岂不是好?”
龙子闻言,纵身离席,纳头便拜。文麟将他强行拉起。龙子悲喜交集,回手一把将沈煌抱住,两行急泪已随着满脸笑容流将下来,睁着一双精光四射的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文麟知其天性至孝,因家寒苦受人轻视,好容易拜一异人为师,一旦离母远行,自然放心不下,忽然遇到两个好心人,给他极大的温情,谅分论交之外,并代养母,免其后顾之忧,一时情感冲动过甚,因而感激涕零,说不上话来,师徒两人再三劝勉,请其吃完再说。
龙子呆了一呆,慨然说道:“世上有你们这样好人,娘说的话一点不差,本来拜师之后,想起我娘无人照管,娘又再三逼我,说我脾气不好,文不文武不武,只好苦一辈子,幸而遇见这样好的师父,此去至少也可学成一个好人,如若不去,她便寻死。我急得没法,和简老师说,蒙他答应安排我娘用度,但我见他身边银钱不多,连那日鸡蛋钱还是师弟给的,如都给娘留下,他用什么呢?只有师弟的娘常送钱与我母子。娘常说受恩太多,人要自重,但分得已,不可求人。想来想去,娘一人在家还是不免受苦,娘身体弱,只能与人做点针线,纺麻织布,换点钱刚够她吃碗苦饭,稍有病痛就没吃的。师父那点散碎银子,休说不够娘三年之用,也不忍心接受,正打不起主意,没想到师弟这个活菩萨,待我娘如此好法。以前娘说沈家夫人善心厚道,事又轻松,只盼能到沈家做个老妈子,就可不愁衣食,却还有好些顾虑,一想起就伤心。做梦也想不到,以前想做下人都无法近身,如今会把她接来当姊妹相待。方才见这许多好吃的,想与沈师弟讨两碗给娘吃,不好意思出口,又恐回去娘要骂我。以后变成天天都吃好的,怎不叫我喜欢感激呢!”
文麟因要款待简冰如,消夜酒菜设在中厅之内,见龙子早就喊饿,酒菜端上,始而举杯沉吟,带愧讨菜奉母,后来慷慨陈情,音调激昂,顾盼威武,声若洪钟,至情至性溢于眉宇,方自感动,忽听屏后女子说话,似是女主人的口音,心方一动,随见使女芸香走来,对沈煌道:“夫人令少爷禀告老师,说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把狄家大娘连狄少爷一齐接来我家居住,全照老师话办。夫人正在里面找衣服,想与狄大娘送去呢。”
龙子先前闻言虽然喜出望外,等到二次入座说完前言,忽想起女人家都小气,师弟虽是一番好心,知道他娘愿不愿意?双方贫富又大悬殊。自己和人打架,便为那班混账人见我家穷,常把我娘呼来喝去,欺人太甚之故,人都一样,哪会他家的人都是这等好法?及听芸香传话,朝着文麟、沈煌笑了一笑,便不再开口,举起杯筷,埋头大吃。文麟见他吃得极快,满脸均是感奋之容,知己深印心头,故不再形之口舌,暗中称奇。
师徒二人均吃不多,见龙子手口并用,一路风卷残云,淑华待客素优,又因敬重文麟,知他爱护爱子无微不至,对那异人如此重视决非无故,厄厨又极精美,所备消夜肴点甚多,竟被龙子吃去十之八九,这还是想起乃母平日嘱咐,到外人家吃东西不许不留余地,使人笑话,否则全被吃光。
刚一吃完,沈煌见有大盘包子未动,笑问:“这包子是核桃、黑芝麻和各样蜜饯、瓜条捣碎成泥,再用鸡油和糖酿拌成的甜馅,你怎不吃了?”龙子笑答:“师弟,我受你家好处大多,也不说感激的话了。我想娘知今夜除那毒虫,也许不放心,就是睡着,我一回家也必惊醒。今夜我娘因谈起我出门之事,不大放心,心中愁烦,必不舍得我走,饭未吃好。她老人家近年多病,东西吃不多,偏容易饿。这时回家,没地方弄吃的去,我只好老着脸皮,把这一盘包子带走,回去孝敬我娘,给娘作为充饥之物了。”
沈煌见他说完要走,忙命下人往厨房内取肴点,又命芸香到里面去看还有什么糖果,一齐取来,与狄少爷送回家去。一会,芸香拿~个小筐、一包衣服、一包糖果走来,说是夫人送与狄大娘母子,请其更换,明日午前命人往接。沈煌正命下人代送,龙子力言“无须”。沈煌见文麟示意阻止,便不再相强,听其带走。龙子归心似箭,匆匆辞别,说是明日禀告简老师再来,便自走去。
文麟因夜已深,不便请淑华相见,便命沈煌入内禀告。母子二人谈了一会,天已大明。淑华听说爱子脉象,具有异征,说好,不特体力强健,并享高寿,说不好时,连三十岁都活不满便要短命,幸拜异人为师,既免夭亡,还可学成一身惊人本领,暗忖:
“丈夫在日,对于功名之念本就淡薄,家中又有田产,自己守节抚孤,但能接续香烟,于愿已足。”再想到文麟这等热诚苦心,大为感动,因恐爱子念母,心中感伤,却不露出,一面勉励沈煌:“今到峨眉从师习武固关重要,本来学业也不可以偏废,尤其周老师对你如此恩厚,必须谨记心头,遇机图报。娘在家中虽觉孤单,好在衣食无忧,又将龙子之母接来同居。闻她为人贤慧能干,有此闺中良友,双方均不愁寂寞,只管放心,不必挂念。”
沈煌见母亲说时虽然面带笑容,但是双目红润,泪光欲流,想起自己去后,母亲倚阎念切必多伤感,心中万分依恋,无奈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万一短寿早死,母亲晚年何人侍奉,惟恐引起伤心,事情又在必行,只得忍着悲怀,强打欢笑,又陪坐谈了一会。
母子二人俱是一夜未睡,便同安卧,睡到过午才得惊醒。
淑华想起昨夜命人今早往接狄家母子,此时当已早来,如何起身这晚?双方贫富悬殊,恐其多心,忙令下人寻问,才知龙子午前来过一次,说是简老师闻说淑华迎接他娘来此同居之事,大为欣慰,狄大狼吃龙子一说,更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因恐淑华母子昨夜不曾睡好,推说盛情拜领,但还有些琐事未了,想等午后再行迁来沈家居住,无须命人往迎。本命龙子傍午时送信,就便探询淑华母子何时起身,龙子心实,却把乃母之意告知文麟,现时人尚未来。
淑华久闻狄大娘贤孝之名,觉她聪明细心,以后同居,定得好处,也颇高兴,正要命人往接,文麟忽然求见,说是只听简老师一句话,立时便要起身,以后不知何时相见,欲和主母商量置办行装和沈煌行后家事如何安排,淑华对于文麟感激异常,本定行前相见,当面拜谢,闻言立命下人备酒,夜来与先生饯行,并谢照护爱子之德,一面请往厅堂,先见一面,共商行事,沈煌闻言,不等下人往请,先就赶去。
淑华感叹了一阵,略微梳洗,走往中厅,文麟早已坐候。宾主相见,淑华首先下拜,未等开口,两行清泪已夺眶而出。文麟避席还礼,淑华忙命沈煌拉住老师,文麟已同拜倒,只得罢了。文麟正容问道:“煌儿脉有异征,非习内家武功不能转危为安。难得有此奇缘遇合,乃是大喜之事,表姊如何难过起来?山中居住虽然不似家居舒适,但有小弟同往,尚可照料,无须忧虑,请表姊放心。光阴易过,至多两三年的分别而已。”
淑华慨然答道:“煌儿有老师照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处?只是表弟你待他恩德,深如山海,我母子无以为报,也无法言谢;愚姊中心藏之已非朝夕。未亡人今生自难报答,惟有期居来世。这类空话本来不想出口,不过表弟也只弟兄二人,文龙表兄只得一子,现居南中,久无音讯。表弟自随宦入川以来,孤身一人寄寓寒舍,不知何故无意功名,至今未有室家?现为煌儿,同往峨眉从师,不知又要耽搁几年?言念及此,万分愧对。我知盛情难于推谢,不便多言。等到峨眉归来,或是煌儿在此一两年中练成内功脱离危境,仍望先往谋取功名,自己前途要紧,以期成家立业,上慰姑父母在天之灵,使未亡人也减少一点罪过,放下平时心事,便更感谢不尽了。”
文麟闻言,先是面上一红,略一寻思,强笑答道:“多谢表姊盛意,小弟对于世情早已看空,只和煌儿好似前生缘分。他对我固是依恋,我更放他不下。难得奇缘遇合,拜此异人为师,免我一桩心事,并还可以随同学习内功,以备将来山中隐居,抵御盗贼猛兽等危害,实是一举两得之事。至于功名室家之想,早已忘怀,小弟自有计算,盛情惟有心领。我志已决,还望表姊勿以为念,且商量煌儿行装和小弟去后家中之事如何安排吧。”淑华默然未答。
文麟见她眉宇间隐含幽怨,意似不满,心中一酸,强笑道:“人各有志,小弟本有出世之想,只为煌儿从小看大,双方又是至戚至友,表姊门庭单薄,只此一子,偏是六阴鬼脉,故不忍舍之而去。幸而吉人天相,有此遇合,不。出三年便是文武全才,不在表姊青年守节一番苦志,小弟也得慰初衷,以后不论南归或就青城、峨眉名山小隐,均可放心。只等煌儿峨眉之行有了成就,便即告辞,从此天各一方,难再相见。会短离长,还望表姊宽怀自玉,不再谈小弟之事吧。”
淑华与文麟幼时常在一起,知他外表温文,内实刚强,天性固执,决劝不转,再如多言,必当自己误解他的心意,心更悲愤,甚或不辞而别,等到爱子学成便即孤身远引都不一定,想起他这多年来的苦心孤诣,无以为报,如何反增他的悲苦?偏生寡居避嫌,虽非私见,双方问答又都文言,终恐被人听出语病,没奈何凄然答道:“表弟,你误解了。伤心人别有怀抱,实难落于言诠。光阴易过,白发如新,未亡人生来薄命,自难言报,此心耿耿,实矢天日。煌儿此行全仗老师爱护提携。双方至亲,益以深交,我也无话可说,把方才宽怀自玉之言转赠表弟而已。今晚备有薄酒粗肴,奉陪小饮,以志别思如何?”
文麟闻言,立时喜动颜色,笑答:“表姊这等说法,小弟尚复何憾?再谈徒乱人意。
煌儿山居不比游行城市,寻常一针一线之微均须置备。昨夜再四盘算,开有一张清单,还恐遗漏。表姊细心,请看一遍如何?”淑华接过一看,见文麟单上开得十分详细,由四季衣物起,甚至日用微细之物,无不齐备,直无一件遗漏,端的用心良苦,好生伤感,连声称谢。文麟见她目视自己,隐含感激之容,彼此相对无言,不便多说,坐时已久,只得辞出。
跟着狄氏母子一同来见,淑华亲身迎出,因听龙子说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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