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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公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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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床缘,望着依旧沉睡的少年。
  每天晨昏定省,不是要她内疚,而是要她当公孙遥是自家人,这点她岂会不知?她叹道:
  “今天我带了只烤鸡回来,被迫分给闲云。你们庄里,总是奇怪得很,这么爱养生,养到七老八十又如何?”嘴角轻翘。“不过,我尊重你们的喜好。”她又道:“听说,我是跟你一块送到云家庄的,明明容易活下去的是你,到头来却是我先醒来。能醒来,便是一个新人生,是不?”
  何哉何哉,她曾经想过,真能摆脱教主,那么,她与何哉就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着兄妹生活……当然,绝大部份她很务实的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只有她一个人,果然,不出她所料。
  “闲云几度想收我为义妹,你说,我该答允吗?”说着说着,她也笑了。
  她十岁被迫收何哉当天奴,一个小孩子为了活下去,只好亲近十六岁的大少年,久而久之,表面上几乎算得上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只是,最后还是比不过同姓的血脉兄弟。
  可能因为太处处为自己设防,她从来不曾想过情爱方面——
  “闲云对我,是有点情意,但这情意是打哪来的?”她好奇想着。十四岁那年,他看见了什么?
  就算看见她裸身好了,她也不认为他会就此负了责任。相处久了才发现,表面客客气气的人,其实喜好很分明,私下不爱的东西是不碰的,相对还有点洁癖,上回她看见他与人用饭,别人碰过的菜他是不碰的,他却愿意跟数字公子们还有她一块共食,她是不是该说,其实她已是云家庄的一份子了?
  这想法还挺不赖的,但不能想太久。公孙云是毒罂粟,一旦真心碰了,怕是再也离不开,这是这半年来被逐渐腐蚀的她,所下的结论。
  这样的美色,这样的宁静,其实……嗯,她还满喜欢的。
  轻微的声响,让她以为是看顾的人来了,她本要回头,但目光却瞪着床上的病人。
  床上的病人不知何时张开眼,虽是气虚却也很诧异地望着她。
  醒了!醒了!
  “你……”
  她呆呆地看着他。
  “醒了啊!真是太好了!”那声音自她身后淡淡地响起。
  她回头,看见闲云正站在她的身侧。
  公孙云看见她也是一怔,伸手轻触她的眼角,她直觉回避。
  “我没别的意思,你的眼里……有泪。”
  她摸摸眼角,又望向公孙遥。公孙遥看看她,又看看闲云,哑声道:
  “你是谁?”
  “我?”她笑道:“我是江无波,暂住在云家庄。”她轻轻握住他瘦弱的小手。“你等等,我去找五公子。”
  正要松手,公孙遥反而用尽力量拉住她。他又看看公孙云,再望向江无波,轻声道:“你声音……我在梦里一直听见……你的烤鸡……别让五哥知道……”
  她闻言,笑出声。“好。”又要起身,那少年还是握着不放,她下意识地抚着那过长的腰带,道:“我跟闲云去去就返。”
  他张口欲言,她却眨了眨眼睛。
  最后,他终于松了手,闭上眼。“江姑娘,我衣柜里有个小盒,是干草味的,你顺道拿去给五哥,叫他多带几盒过来,我在病时总爱闻着这味的。”
  “好。”她回头。“闲云,你拿还是我拿?”
  “你拿吧。”闲云坐在床缘,守着公孙遥一会儿。
  她打开衣柜,看见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精致小盒,她一一打开,终于找到干草味的,她暗自深吸口气,而后合起。
  她与闲云小心出了寝楼,她又开了盒子闻着。“这味道真好闻。”
  “是么?”他淡淡道。
  “你半夜还来探七公子?”她随口问着。
  夜风依旧,却在空气中带点奇异的气味。
  “不,我本来是去找你,瞧见你出来,就一路跟了过来。”
  “你半夜有事找我?”她瞟着他。
  他停下脚步,目不转睛。“无波,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
  “那……”
  “闲云,我对你,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在。”她非常爽快地说。
  他闻言,眼里抹光,上前。“既然如此……”
  她又摸上那腰带,柔声道:
  “真奇怪,之前我还能忍着,但现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突然很想知道你脱了衣物后是什么样子。”见他一怔,她又笑着轻轻闭上眼。
  她听见他呼吸不太稳,而且逐渐逼近,显然就要吻下,她右手一亮,划破对方的衣帛、皮肉。
  鲜血喷了出来。
  她淡淡一笑,趁对方错愕时,毫无情份地又划过一刀,直接挑了对方的手筋。对方终于回过神,立即扑前想要扣住她的身手。
  她轻轻跃后,没有大叫、没有仓皇逃逸,脚步有些不稳,这才发现公孙遥给的小盒可以避媚香,却无法阻止身子发软。
  “江无波,今晚你逃得了哪去?”对方势在必得。
  她避开几招,对方踩住她的腰带,趁她—愣时,用力拉扯她的腰带。
  她心灵反应很快,但动作却慢了—拍,腰带脱身的刹那,有人自她身后攥住那腰头,腕间一翻,那腰带又缠回她的身上,她顺势退进那人怀里,匕首砍断半截腰带。
  当断即断,救不了人的东西再留下来也是白费。
  “闲云公子!”对方惊见,正要窜出逃命,哪知几名云家庄子弟围了上来,将他一举擒获。
  “老五过来。”公孙云冷沉道:“无波中了媚香。”
  公孙纸立即奔来,替她把脉,偷瞄一眼公孙云,咕哝道:
  “中了媚香,很好解决的啊。”
  她眨眨眼,正要站直身子,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一直轻扣着她的腰身,让她倚在他怀里。
  公孙纸点头。“你最好别乱走动,因为你身上也带了香。其实如果你待在房里那还简单,怎么突然去了阿遥的房间……等等,你闻了百上草?”
  “是,”她慢吞吞道:“阿遥给的。”
  片刻的静默后,公孙纸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喊道:
  “快去睡觉,作几场春梦就没事了!”
  “春梦……”她叹气,就知道那个百上草不算是完全的解药。她从小到大还没有作过春梦呢。
  找谁作啊?
  “我送你回房吧。”公孙云忽然道。
  “你不去看阿遥?”
  “现在老五去就够了。”他让她先行,但始终离她不到一步,一遇见有子弟经过,他皆让他们保持距离。“前阵子江湖出点小事,你跟老七都在伤重,我也没特别在意。直到老三提了,这几个月江湖出几件怪事,明明两情相悦的男女,到头……男的不认帐,老三翻了几本江湖册,发现当时玉面书生都在该地做客,而今晚,他以上汲古阁为由,夜宿云家庄。”
  “原来如此,他易容得真是唯妙唯肖。”来到她的寝房门前,她道:“云家庄名号仙子的只有一个,以前我还不知道我竟能招来采花贼。闲云,我终于明白为何你私下言笑,对外却是连个笑容也吝啬,有人要易容冒充你,太容易认出来了。从头到尾,玉面书生不苟言笑,像极在庄外的你。”
  “原来你早就认出来了。”
  她扬起眉,注意到他十分克制神色,似乎很自知自身的春色无边,一不小心展露了,她就扑上去一样。
  说实话,媚香只让她身子发软,有些发热,但没有多大的感觉,她想她的忍功真的很一流吧。
  她正要进房,他却在她背后道:
  “半年了,你还喊不出来。那一天,真的伤你很深,是不?”
  她微诧地回过身。他在说……刚才她没呼救吗?
  那双温暖的掌心又覆住她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哑声道:
  “没有关系,一年也好,两年也好,我都在这里,你总会喊出来的。第一次我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明知白费工夫,我也会去救你。无波,你的心里,可以住任何人,就是不要一个人住在那里。”
  她沉默着。
  掌心移开她的眼睛,现在,她清楚地看见他的神情。他轻轻一笑,柔声道:
  “早点睡吧。”
  她进房关门。她背靠着门,左手掌心捣着眼。她的左手,是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她的五脏六腑是长期调养养好的。那次的痛,她永远不会忘,不敢忘。
  她忘不掉坠崖的痛,也忘不掉有个男人在大雨里找到了她。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正在腐蚀她的意志。
  她想了想,冲动之余又开门,迎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
  “闲云,你还没走啊……留在最后的,总是有糖吃,是这样说吗?”
  他凝视着她。
  “你想收我当义妹吗?”
  那双俊眸抹过异光。他沉默会儿,薄唇上扬,道:
  “只要你愿意,无波、皇甫澐、王澐,都将是我一生一世的义妹。”
  她抱拳到底,笑道:“闲云大哥,以后就蒙你多多照顾了。”
  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笑意,柔声道:
  “义兄妹的礼数不可废,明日简单结拜就是。”
  她叹气:“是啊,今晚……可麻烦了,是不?”
  他垂下眼。“辛苦你了。”
  “春梦很辛苦吗?”她讶问。“我从小到大,还没发过春梦呢,不知道今天晚上……”
  他徐徐抬眸,徐徐笑着,徐徐说着:
  “无波,你向来聪明,公孙家,并无其它分支,不会有什么表姐妹出现,也万万不可能有其它亲人,我自认在外从未认过亲,既然今日你我结为义兄妹,你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梦都是反应人最真实的渴望,我哪知道今晚会梦见谁,这样吧,明天一觉醒来,我再告诉你吧,晚安,我的义兄。”当着他的面,她笑容满面关上门。
  门一关,她非常想笑出声,但还是忍下。
  房内依旧是黑漆抹乌的,她拉下腰带,脱下一身衣物,仅留底衣。她想了想,来到衣柜,看着那件春白新衣许久,又抚过那长及地的腰带。
  她深深吸口气,利落地砍去一截腰带,随意一扔,直接掀被上床去。
  好了,她没作过春梦,现在倒想看看春梦怎么来?
  她瞟一眼那扇门。
  门外,是有个人影。
  莫名地,她觉得安心,同时媚香开始发作,她头有些晕、眼有些花,热气涌进体内……
  来吧!她非常想知道梦里的男人会是谁。  ……他好像迷路了。
  刚过二十的公孙云眉头拢起,扫过眼前第三次看见的景象。
  天然的温泉以黑玉石砌围而成,形成半人工的浴池,屋子四周七彩的薄纱飞舞,屋上无顶瓦,随时可以赏星星,建造这露天浴池的人真是会享受。
  这一次,他懒得再返身出去,直接走进屋子的后头,一掀纱幔,是一问更衣的小室,小室之后又是一间清静的小寝房。
  天璧崖为陡峭绝崖,一般人的轻功是上不了,如果自另一头走来会遇上毒烟与阵法,没有破解的地图哪上得来?
  他本以为这么精细的设计,背后必是庞大的秘密,好比,不受教的天奴或天奴册诸如之类的,哪知只是一个浴池?
  他暗叹口气。他承天贺庄贺老庄主苦情所托,潜入白明教找贺月华……这找,绝对得偷偷摸摸地找。这是件苦差事,谁教云家庄中立,谁教他年方十三就接下公子之名,谁教他功夫奇高,谁教他今年二十,属于后生晚辈……
  再高又有什么用?他出远门必得其中一名数字公子相随,正因他性格中有一大缺憾,就是容易迷路。
  人无十全十美,他向来随遇而安,这缺陷他一点也不在意,就是在遇上这种时刻时麻烦了点。
  贺老庄主身有恶疾是秘密,再活也活不了几年,他不得不允诺救贺月华一次,就这么一次,若是失败了,他也不能再管。
  如今他已尽力,可惜老天不帮忙,现在二更天,如果能在天亮前出白明教,算他运气好了。
  他收趄长剑,退回到更衣小室,撩开薄纱,正要再试一试出路,没有想到温泉里已经有人。
  他愣了下,立即狼狈转身。
  那是少女的裸背!她正泡在温泉里,半趴在黑玉石上不知在做什么。**bbs。fsktxt。com**
  他暗叫不妙,内心恼意连连。
  早知如此,贺老庄主怎么求他也不来这一趟。受伤遭擒是小事,要他莫名其妙因一眼而娶一名陌生女孩他绝不愿意。
  他闷气想了片刻,在薄纱旁的梁柱后头持剑坐了下来。
  他克制力极佳,也不想再唐突那少女,于是收起心神,专心等候她离去。
  “唉……”
  他文风不动。
  “唉……”
  他无动于衷,只是那铃声响个不停,她是天奴么?一个天奴有这本事上天璧崖?有这本事,拥有这样的浴池?
  “每月十五,是我滋润之日,不滋润撑不下去啊……”她叹道。
  那声音之低微,等同自言自语了,但他听力极佳,听得十分清楚。
  何况,他也不得不听。身处此地,必须耳听八方……他听见某种十分熟悉的声音,正是平常在庄里翻册的声音。
  她在泡温泉时看书?这就是她的滋润?
  “唉,古时有勾践尝夫差粪便,尝了之后还要笑口大开,称喜道贺……好!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尝得太好了……”
  他闻言,徐徐张开俊眸。
  “我的成就可能没那么好……”她沉思着:“叫我尝尝敌人的汗,勉强可以,要我尝粪……”她叹气:“我还得再修养。看来我功力不足,下个月再来滋润一下,迟早有一天,应该可以进步尝这个而面不改色。”
  他有些讶异,听着她又念着书上一些忍耐到非常人可比的故事,搞了半天,她的滋润是指这个?
  白明教里有哪个小女孩既有权势又需忍让为上?
  他聆听一阵,注意到声音逐渐淡去,只剩轻浅的呼吸声。
  他迟疑一下,勉强探头瞧个究竟。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少女竟然睡着了。听她所言,她似乎习惯隐忍,来这里纯属发泄,顺道培养再接再厉忍下去的功力,这里无人,令她很安心,安心到睡着的地步……
  温泉热气窜飞,烟雾让他看不清她的身形,但也不小心瞄到她健康的蜜色肌肤,他赶紧回避,又听见某种窸窣声,定睛一看,瞧见一条毒蛇正朝她亲近。
  他思索片刻,捡了附近一片落叶,轻轻弹出。那落叶似是随风飘动,斜斜轻浮在空中,而后精准地落在她赤裸的肩上。
  她防心极重,惊动地张眸,瞧见肩上有枯黄落叶,她抿着嘴,挑起那落叶,冷冷的目光慢慢扫过四周。
  可惜,她功夫还没那么好,没有注意到纱幔后有人。
  他本来不愿瞧她的容貌,但有蛇在附近,他专注蛇与她之间的距离,被迫瞧了她一眼。
  雾气之后,他只能瞧见她五分脸,年约十三、四岁,眉宇漂亮,只是瞳眸里的思绪不似小孩。
  她确定无人,又抬头看看露天的星空,猜是落叶随风舞落。
  她也听见窸窣声,直觉望去,先是一怔。
  她身子不动,小脸却直觉往后仰去,而后又不满自身胆怯,便往前游动。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公孙云眯眼。
  那蛇猛地扑前,蛇信直逼而来,直到不止一指的距离,她连逃都不逃,正当公孙云要出手时,蛇身顿时摊软在地。
  “唉,说来说去,还是要靠自己才稳当啊。”她摇头道。
  这声音带点轻哑,显然人蛇面对时,她还是会怕,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自池里起身,撩过衣物,顺势穿上,慢吞吞地离去。
  他等了一会,确定她不会回头,便现身沿着浴池走。原来浴池的周围,洒了一些毒粉,正是为了防堵这类意外而设计的。
  铃声渐远,他无声无息跟了出去。
  她一身宽袍被风吹得狂,她却不以为意,负手走着,不时停步赏着月。她一头长发垂至腰上,偶尔随袍飞舞时,有几根银丝舞起,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可爱……可爱?他有点吃惊自己的念头。
  她这是……少年白吧?这小丫头防心很重,又颇懂忍字,但她还懂得发泄,他不认为这是劳心劳力下的结果。
  他见她摇头晃脑,不由得嘴角微有笑意。
  接着,他又皱起眉,摸上自己的嘴角,惊诧自己竟在笑。
  自他十六岁,就有人陆续来说媒,都教他给退掉了。有些江湖姑娘来云家庄做客,他也眼观鼻、鼻观心,彼此保持距离吧。
  公孙家的人,对女子,多半是冷情的,这一点在他身上应证得很彻底。说他眼界高也好,他不想与一个陌路女子结合,也不想与一个不懂自己的女子成亲,对方就算是个绝色美人也是令他难以动心。他要的……他想要的是……
  能让他主动留在心底的人儿。
  “唉,”她止步,低头想了下。“何哉上回教我念的那首诗怎么念去了?正合今日满地月华的美景啊……”
  她不知要上哪儿,他这个迷路人再跟下去,怕是要跟她回家去了,再者她也不会发现他,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遗憾。
  他寻思片刻,当机立断举剑送出——
  她反应非常之快,完全与他料想无误。
  她不动不反抗,因为她知道他出剑的速度有多快,所以她会忍。他不知该怜惜她的忍功,还是笑她防心过重……怜惜?他会写,却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他对一个小姑娘身上。
  “失礼了,姑娘。”当他说出这话时,怕剑刀伤到她,于是往外移了点,不料削去她一握长发。
  他眼捷手快,剑刀再轻弹,让那长发顺势落在他的掌心上。
  这撮发还有点微湿,黑滑如丝绸。
  “公子自天璧崖一路跟踪而来?”她叹气。
  “……”手里的断发明明有些湿,却仿佛有一簇火苗自发上窜飞,蔓延至他薄薄的面皮。
  他的脸,竟是窘热,不是因为先前乍见她若隐若现的少女娇躯,而是碰到了她的断发。他前后变得还真快啊……
  指腹轻触他俊美的脸皮,果然是在发热。他暗叹一声,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姑娘所迷惑了,不由得失笑,道:
  “失礼了,姑娘。”
  再次见面,却是六年后。
  马车一路驶往云家庄,他下了前头的马车,改上后头的。
  车帘密实地封着,不让任何人窥视。
  “情况如何?”
  “还活着。”公孙纸苦笑。“她偶尔张眼,是清醒了,但神智不清,她连昏迷时也不曾喊痛,如果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地步。”
  公孙云来到她身边,哑声道:“你去顾着老七吧。”
  公孙纸点点头,跃下马车,改上前头那辆。随即,拥有云家庄记号的马车继续赶路着。
  三天前,他以送公孙遥求治为名义,连夜赶着路回云家庄,马车里藏着另一个人。这个女人……
  中途醒来几次,明明痛得要命,却是不喊痛的极力维持清醒。
  她动弹一下,他立即端过药碗,半扶起她,柔声道:
  “先把药喝了,能止痛的。”
  她死盯着那药,嘴里紧紧抿着,不喊痛也不喝。
  她面色苍白,小脸如骨柴,自她受伤后,几乎不曾吞下过任何食物。他知道她根本毫无意识,思索一阵,在她耳边低喊:
  “何哉!”
  她嘴巴动了一下,直觉要张望。他立即饮上一口,趁机灌进苦药……
  何哉何哉,在她心里有多重?他是不是该庆幸,她在看何哉的目光里并没有任何情意?
  灌了又灌,终于让她喝下半碗药。
  她还是痛得睡不着,他掌心轻轻压住她的眼皮,让她适应黑暗,让她早点睡着。睡着了就不会痛得这么厉害。
  他扶她躺下,硬是扣住她的腰身,令她不得动弹,然后,只手小心地撑在她的颊侧,让他身形挡去大部份的明光。
  “……你……是谁……”她呓语着。
  “我是闲云。”他声音低柔发哑。
  “……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以后,你留在云家庄,你就会认识我。”
  他凝视着她,一直看着,未曾合眼过。 **bbs。fsktxt。com**
  等了六年……他一直在等着,有个姑娘拿玉佩来找他。第一次见到车艳艳,他证实心中所想,当日那小姑娘必是皇甫家护法,但皇甫姓在白明教隐藏得太好,连云家庄也难以掌握,他一直在等……
  “……你是谁?”她又重复问着,似乎处在梦境里,根本不知现实的人如何答她。
  “我……”他俯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我在等一个我始终不知她相貌的小姑娘。我终于等到了,也忍痛舍弃过她,她心里必是痛苦万分,现在,我只是一个希望她遗忘那痛的男人,我代她记住就够了。”
  淡淡的发香扑鼻,他张开眼,先是微怔,而后瞧见枕在他肩上熟睡的女子。
  纵然他武艺出神入化,也无法同时救起三人。他必须救相处十来年的兄弟,被迫放掉一个记挂六年的姑娘。
  现在,他失而复得。
  “公子,咱们还不能下马车吗?”小江弟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上邓家堡看婚宴。
  “已经到了吗?你先下车去找五公子吧。”
  小江弟点点头,奉命下车去。
  他半垂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睡醒。
  过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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