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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巷说百物语-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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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是同一个人……这些疑惑随着又市的出现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
阿荣坚信,既然林藏的伙伴就在自己眼前,那么他一定也回到了大坂。
虽然样貌发生了改变,但男人的确是又市。阿荣招呼了一声,又市显得十分意外,接着露出困惑的神情。因为阿荣向他询问林藏的近况。
又市告诉她,自己对林藏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大坂逃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还说原以为林藏已经死了。
“先不管回不回来,总之林藏还活着?”
“应该是活着。仁藏就算了,他的手下显得很慌张,那么答案就是明摆着的了。那个四处作恶的林藏,一定就是你的兄弟霭船林藏。”
“真的是这样吗……”又市再次眺望着地平线的方向,“原来你没死啊,姓林的。”
“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哪里是分开了,是他不见了。他受伤也挺严重的,可比起那些伤痛来,阿妙小姐的死对他打击更大。我原以为他一定会追随她去呢。可现在看来,他不但没死,还回到了一文字屋,那小子究竟打算做什么?”
追随阿妙去死。他用情有那么深么?“林藏他有那么痛苦么?”
“嗯。”又市看着远方,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想得太多吧,不管我逃到哪里,总感觉那些风言风语就像在后头追着我不放似的。有说见到林藏在榆树上吊死的,有说见到他跳崖的,我总能听到类似的消息。甚至还听说他被辰造一伙人发现后杀掉了。我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狗,从来不想回来确认,甚至也没有伤心。所以,我一直都认为林藏已经死了。”
阿荣并不那样觉得。林藏所受的刀伤并不致命。她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会追随阿妙而自杀的男人。她无法相信他能认真到那种地步,也不愿相信。她觉得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所以,才觉得在那些异闻背后,似乎看到了林藏的影子。
阿荣说出心中抱有的疑虑,又市经过一番考虑,将他们与一文字屋仁藏的关系告诉了阿妙。
如果阿荣的怀疑是正确的——林藏还活着,而且正暗地里在大坂做着一些事情,那么在背后指使他的一定是一文字屋仁藏。又市说。
阿荣活到今天,并不是靠值得向别人炫耀的光鲜亮丽的生活方式,可对于一文字屋在背地里做的生意,她竟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一文字屋是大书商,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跟放龟辰造做的是同一行当。
“阿荣小姐。仁藏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这些年我随波逐流,从南到北各个地方都流浪生活过,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势力。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海里,只要是干这一行的人,全都跟他有关系,所以他从不露面。江户实在太过复杂,一切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可除了江户,尤其是在这大坂,仁藏很强大。”又市转脸看着阿荣,“我问你。”
“什么?”
“你去,是不是为了找仁藏麻烦?”
“那种事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干吗去找他麻烦?”
“可是,你不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去求他办事吗?你明知道林藏是他的手下,却还要求他杀了林藏。”
“才不是呢。”阿荣笑道。
“不是?那,你要仁藏替你做什么?”
“另外的事情。”没错。难得林藏还活着。为什么非杀不可?他万一死了……“我告诉他们,想找出林藏,让他赎罪。”
“找出来?”
“其实他们即便不找,也肯定知道林藏的藏身之地。”他们一定知道。光看仁藏手下那狼狈的模样就知道。像他那样浅薄的人也真是罕见。仁藏或许是个大人物,可从他把那样一个小人物放在身边这件事上,也能大致看出他的斤两。“就像你说的,以前让林藏去招惹放龟的,应该是仁藏。所以,仁藏必定全都知道。但是他听我说话时,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不就是彼此彼此了。就当是狐狸之间的较量吧。”
“嗯。”又市站了起来,“居然敢将那个狐狸老爷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也真是个了不得的母狐狸啊。”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就是母狐狸,要好好戏耍他一番。”我不会输!“听了你的话,觉得仁藏是个很可怕的人。唉,正常的手段肯定对付不了他,他也确实是个比较棘手的大人物。可是,我倒是觉得他并未让人怕到那种地步。”
“是吗?”
“你跟仁藏有瓜葛的时候,不还是毛头小子嘛。对于初见世面的小孩子来说,不管是怎样的对手,看起来都很强大。首先在气势上就已经输掉了。后来遭受挫折,又亡命天涯——你如此害怕他,难道不是因为心里还残留着当时那些事情的阴影吗?”
“一文字屋仁藏,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你是这个意思?”
不是多了不起。阿荣很坚定。证据就是辰造。阿荣说。“很简单。当初,仁藏是抱着打垮辰造一派的目的才派林藏去的。可结果如何呢?林藏被砍不说,还把我妹妹卷进去送了性命。救了他一命的你也被逐出了大坂。设计陷害不成,手下还被追杀,整个计划失败,可仁藏是怎么处理的呢?他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是啊。”又市似乎望得更远了,那里明明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所以我才误会,是那老狐狸跟辰造在背地串通。手下的仇不报不说,自己也没任何表示,就这么放弃了,所以我才不明白。唉,最后证明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也说明了跟敌人串通确实没有意义。”
“什么串通不串通,他不就是害怕了吗?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可辰造的势力却越来越盛。做尽恶事,还过着奢华的生活。或许真像你说的,一文字屋如今的影响力十分巨大,可说归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大坂,他不还是对竞争对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人为所欲为吗?只因为手下的一次失误,他就退缩了。半途而废该不会也是他的拿手好戏吧?”
“看你口气挺大呀。”又市道。“很少有人跟他面对面之后,能得出你这样的结论。”
“我也经历了很多。”
“我们都是。”又市笑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行者。一个没用的落魄无赖,剃光了头就成了佛家弟子。或许你要笑我凄惨,不过,这就是生活。所以说,你恐怕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阿荣了。”
“我曾经离开过大坂。我无法接受妹妹的死亡,无法忍受在妹妹死去的城市生活下去。不如直接说那就是逃避好了。反正往后都是孤身一人,无论在哪里都能生活下去,没有遗憾也没有牵挂,当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过,其中也包括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我甚至将自己装扮成巫女的模样四处游走,还因此得了野干阿荣这个外号。野干据说是狐狸的意思。三年前在叔公的关照下重新回到大坂,在此之前,我为了生活下去可说是不择手段。论纯洁,我早已变得肮脏不堪。论能力,我比以前更加强大。论善恶,那么我必然是变得邪恶了。关于这些我早已有了思想准备。”
“野干?”又市背对着阿荣,走到孤零零地立在杂草丛旁边的五轮塔前,“阿荣小姐,看来你这些年也是罪过不小啊。”
“你什么意思?”
“若不然,别人不会给你起那样的外号。野干可不是狐狸。”
“是吗?我听说是狐狸啊,也一直这么以为。”
“野干的确像狐狸,却是另一种野兽。有些地方管它叫野狐,是一种活跃在鞑靼和天竺等地、十分凶悍的野兽。比起狐狸来更像狗或者狼,擅长爬树,连老虎和豹子都吃,是很恐怖的兽类。听说它本是荼吉尼天(荼吉尼天,藏传佛教之鬼神,原指吃人心的恶鬼。自平安时代起,日本人将从中国传入的荼吉尼天与他们自古信奉的稻荷大神视为同一尊神明。)的坐骑,后来变成了稻荷大神的手下。还有传说称那稻荷大神原本就是野干。”
你知道得还挺详细嘛,阿荣道。
只是照搬别人的话而已,又市回答。“我在江户认识了一个颇有意思的人,对这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知识十分熟悉。昨晚刚巧在难波遇着他,也稍微听到了一些。据说那野干喜好蜡、油、漆以及女人的血液,而且还很多疑。”
“多疑?”
“据说是。得到野干的信任后,它就会对你无比忠诚,可一旦它厌倦了,就会轻易地选择背叛,甚至还会纠缠原来的主人,伺机报复。据说一旦被野干缠上就永远也甩不掉了,真是个品性恶劣的畜生。”
“还真是挺恶劣的。”
“你也是那样吗?”
也许吧。是谁给我取了这名字呢?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这样称呼的呢?“反正,我现在只是个经营船宿的女子,也没什么人好报复。”
“这不是有了么?”又市背对着阿荣,伸出右手搭在长满苔藓的五轮塔上,“林藏啊,害死阿妙的罪魁祸首。就因为他的失误,一切都毁了,不是吗?拜林藏所赐,我和你都吃了大亏。怎么能不恨他呢?难道你不恨?”
“恨。”阿荣简短地回答。
“如果那可恨的林藏真的还活着,你为什么没要求他们杀掉他?”
“我不是说了,要让他赎罪吗?”
真搞不懂。又市歪着脑袋道。“赎罪?那你打算要他怎么样?”
阿荣没直接回答。“总之我让他们找到他,带来给我。首先需要亲眼确认才行。就像你说的,万一是不相干的人就白费工夫了。另外,因为林藏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或许会找人来顶替。或许他们会假装找了却没找到。不过,他们隐瞒了林藏是他们的人这一事实,也就无法拒绝我让他们找人的要求。既然接受了,到时候就得把人带来。他们肯定能马上找到林藏,甚至都不需要四处搜索。”
会这么顺利吗?又市道。
“怎么,事到如今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不过一条杂鱼而已,一文字屋仁藏会费那么大力气袒护他么?十六年前不是轻易就把他给放弃了吗?还是说,他怕林藏说出什么关于自己的秘密来?”
“那倒是有可能。向辰造出手一事,最后虽以林藏失败收场,但挑起事端的终究是一文字屋。也就是说你真正的仇敌其实并不是林藏而是他们。这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而且,这事一闹开,难保不会传到辰造的耳朵里。辰造若得知了此事,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还要求一文字屋另外再做一件事——辰造的人头。取辰造的命和把林藏交出来,这两件事要一起办。”
“你还要求他们干掉辰造?”又市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你还真是百密而无一疏啊。”
“我一个女人跟那种大人物交手,没一两手准备怎么行呢?我野干阿荣一定要将狐狸和乌龟玩弄于股掌。”然后还有……林藏。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又市缩起了脖子。他的视线越过五轮塔,望向远处。“远处那一片亮闪闪的,是海,还是河?”
“不可能是海。从这里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现在这里叫闲寂野,至于以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哪里都去不了,几乎没有任何可做的事情。赶路的经过这里都会莫名地感到绝望。走着走着,人跟马就都倒下了,所以这里到处都是尸骨。”
那么,那些该是尸骨里流出的绝望在燃烧?又市的手划了一下。
没有夕阳,什么都看不见,荒野变得漆黑一片。无数幽蓝的火光在闪动,星星点点,似乎昭示着这片荒野的无边无际。
“那些是什么呀?”
“如果不是鬼火……就是狐火。”又市说。
【三】
“前天夜里……”男人开口道。
阿荣在船宿“木津祢”后门碰上了这个可疑的男子。
“也不是深夜,算是刚入夜吧。可能已经过了八点。”
“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船上的乘客吗?”
“不,我不是乘客。我是为了狐火而来。”
“狐……火?”
“我都听说啦。我想应该就在这附近吧。就是那些怪异的火焰。”
他说的是那些火?“你说那些火?那是在闲寂野。”
“对,闲寂野。那里,那……”
“你顺着河往下游走一段,走到周围没有建筑物的地方,然后朝着右手边的小山丘走大概半条街远,爬过小山丘之后,有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野。就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边际。只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而已。”
“是、是吗?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些传闻了?”
“传闻?嗯,反正是亮着一些奇怪的火光。”
你见过?男人不知为何竟兴奋起来。他看上去挺讲究,不是武士,又不大像镇上的人,也看不出究竟是老还是年轻。他说的不是上方话,看上去应该是江户人,可又有些土里土气,一身装扮也不像在外赶路,是一个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平淡无奇的男人。
“唉,我听说前天晚上,烧起了好多狐火。据说规模相当大,虽然离这里很远,但还是能看得见。这可是大事!我一听马上就坐不住了,冲出旅店四处打探。虽有好多人都说看见了或者听说了,但一问到是在哪里烧起来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在天王寺附近也见着了,但是听上去假得很,现在就连到底是哪个方向都搞不清楚。所以我就拿出地图来看了半天,觉得有可能是这个方向,于是就跑来挨家挨户地问,到你这里是第二十家。”讲完这一大堆之后,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刚才你说的,是在哪里?”
先等一等。阿荣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男人似乎很累了,他试图重新站直身体,还踉跄了一下。“我?我是京桥来的……哦对了,我说的这个京桥是江户的京桥。我是从江户来的,是住在江户京桥的山冈百介。”
“你从江户来?”
“是。”
“从江户跑来大坂看狐火?那些火的事情都已经传得那么远了?哎呀,我也就是前天才看到的呢。传得也太快了吧?”
“不不,不是那样的。”百介拿手巾擦了擦额头。他的额头上并没有汗,现在的天气既不热也不冷。“我呀是个写故事的,算是个作家吧,尽管还没有人愿意出版我的书,不过,反正,我就是干这个的,所以现在正四处游历,搜集各种奇闻怪事,一一记录下来。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京都,因为我听说帷子辻突然有腐烂的尸体出现,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有那种事情?”
百介盯着阿荣,脸颊有些泛红。“我就见着啦。那种事情!”
“哦?”
老板娘,是来客人了吗?番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来了客人,不过是个怪怪的客人。你别管啦。”她回答道。“你说,你见着了什么?”
“有一具女尸,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胡扯。”
是真的。百介的声音显得十分诚恳,他又绕到已转身打算离开的阿荣面前。“不久之前,摄津不是出大
事了吗?就是代官所被烧的事情。”
这倒是听说过。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在那里见着了天火!”
“什么?”
“也可以说是怪火。就是在圆圆的火球里,有一张人脸。”
“人脸?”这人疯得厉害,还是别理他才好。
“唉,老板娘一定觉得我不正常吧?其实,我是有点不正常,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我可没疯。我就是喜欢妖怪。”百介道,“不过,见越入道也好,辘轳首(辘轳首,日本的一种长颈妖怪,通常以女性形象出现,特征是脖子可以伸缩自如,与井边打水时控制汲水桶的辘轳把颇为相似,故有此名。)也好,实际上都不存在。我也不认为能亲眼见着那种东西。我游历各地,遭遇最多的是声音。有时候是诡异的动静,有时候是奇特的声音,大致上都是这样的事情。比如河边没有人却有洗红豆的声音之类。前不久我在泉州(日本旧时的和泉国,约在今大阪府大和川以南。)也听到了类似的故事,大概就是两三天前才听说的,因为瘟疫而死掉的人们因为没有被好好安葬,结果成了沟出,向人喊冤的故事。”
“你说瘟疫?”这不是跟林藏有关的事情之一吗?“你说的是不是庄屋最后死了的那件事?”
正是正是。百介欢喜地回答道。“哎呀,谈论人的生死,我却是这样的态度,未免多有不敬。正是庄屋,还有村里的一位大人物,一共死了两个人。可仔细一问才发现,那并不是可怕的恶鬼或是妖怪作祟。据说村民们只不过听见了像歌谣一样的抱怨声而已。真正说见到死人的,只有一个人。”
“那为什么庄屋会……”
多半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百介回答。“人世间的事全被人世间的因素所左右。跟那个世界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如此。百介说。“其实,不可思议的事情并不会真的发生。这世上,没什么是真的不可思议。你看,比如前不久引人纷纷议论的,净琉璃剧场的乐屋夜里发生的怪事。我对那事也十分有兴趣,因此详细询问了太夫以及剧场里的相关人等,结果听到的也只是乐屋被弄乱、人偶被损坏这样的事情而已,并没有出现妖怪作恶。相反,这些事情从结果来看往往是因为活人间的仇恨。这一点确实很奇妙。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世上,几乎每件事都是不可思议的。不过,若只是声音,很容易产生混淆造成误会,因为不管是声音还是动静都可以人为制造,难保不是恶作剧。火就是另一回事了。”
“另一回事?”
那净琉璃一事不也是跟林藏有关的事情之一吗?
“怪异的声音之外,最多的便是怪火或者怪光之类,就我所收集的故事来看是这样。跟声音不同,火焰或者亮光不是人徒手就能做出来的。当然,火是可以生的,也不是说绝对做不出来,但那需要熟练的技术或者特殊的装置。所以说关于火的各种怪事,我觉得里头大部分都是自然发生的。各地确实也有各种怪异的火。有一叫就会飞过来的火,还有用刀斩则越斩越多的小右卫门火等等。这附近,还有一种老人火。”百介说,“那火里面有人脸。不,应该说是看起来像人脸。之前摄州代官所的那场大火里,我真的看见脸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那种东西,普通人是做不出来的吧?”
他的眼睛都瞪圆了。至少他脸上的表情是真正的欢喜。他没有说谎。他来这里应该不是有什么阴谋。看他张口闭口全是些没头没脑的话,可还讲得那么开心,简直跟孩子一样。
“这狐火啊,烧起来的时候是这样并排着的。跟鬼火不一样,它们不会没有规律地乱动。狐火出现时都是沿着路边,一个一个的,对了,就像一排手提灯笼一样,所以才被称作狐狸的提灯。狐狸不是喜欢油吗?用油炸过的老鼠做饵还可以抓到狐狸呢。所以它们跟猫一样,也喜欢灯笼里的灯油,以此类推,灯笼里的蜡烛它们应该也喜欢。”
“慢着。”阿荣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要讲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你到底想要讲什么?”
很稀奇。百介说。
“稀奇?什么稀奇?”
“前天晚上的狐火。你所看见的……”
那些火,那些在闲寂野那片漫无边际的旷野里闪闪发光的阴火,都混在一起,数也数不过来,但绝对不是十或二十这种小数目。当然,阿荣也并没打算去数。那些蓝白色火焰一下子全亮了起来。闲寂野本就漫无边际,其中的那些火也真的是数不胜数。
但那并不是一片无垠的荒野,一定在某处有着边际。以前什么样不太清楚,现在穿过那片荒地之后其实是能见着村庄的,里面甚至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不过,荒野的入口处却看不见任何路的痕迹。能看到的只是远处连绵的群山,浑然没有边界。但只是看上去没有边界而已,实际上,那里只是一片很普通的荒地。但闲寂野确实很大。那些火应该不是人为做出来的。如果那是人点起的灯火,那么有多少灯火,就要有多少人连夜潜入这荒山野岭。那简直不可能。
“你真的看见了?”
“要是真想骗你,我一开始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真是太好了。百介说着,又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看到了呀。哦,我啊,我只要能搞清楚位置就已经满足了。可是,之前不管问谁,就是搞不清楚。结果刚好碰上这家店叫木津祢(木津祢和狐的日语发音相同。),于是觉得该不会是跟狐狸有什么关系吧,真没想到居然能碰上亲眼见过的人!我真是好运气。”百介说。他的欢喜是发自内心的。“那、那么……”
“怎样?”
“能不能再详细些?”
“啊?”
“就是火是怎么出现的、什么颜色、什么样的燃烧方式、有多大,还有就是有多少、有没有动、最后是怎么消失的这一类事情。”百介翻开记事簿,以笨拙的动作拿出笔,舔了一下笔尖。“比如说,有没有升起烟雾或者发出声响之类?”
“我说,也用不着弄得好像逼供一样吧?”
“这……嘿,多有得罪。我这人就是容易兴奋。”百介说着,挠了挠头,“一沾上这种事情,我就跟着了魔似的。其实来大坂之后我也常常被嘲笑。书商老板还调侃我说,比起出版自己的书,我更醉心于收集这些异闻。真是失礼了。你们也还有生意要做,如果不方便,我改日再来。哎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你见到的说给我听听。等什么时候你时间方便了,我再来。虽然没什么大礼能带来谢你……”
“我也不需要你的礼。”
“那我先去事发现场查看查看,然后再问问附近的居民。”
阿荣叫住了正打算离去的百介。“你是叫百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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